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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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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死了!”
谢开言瞥了句狸一眼,将她推出门。翌日清晨,听了句狸一番言论的藤原悟池过来问安,趁机说道:“老师可满意昨日的贺舞?”
谢开言答道:“公子舞姿令我大开眼界。”
他穿着紫色纱綾直衣,戴着乌帽,倾披青丝,站在花树旁,婆娑的j□j随风轻拂,夺去了满庭颜色。他凝目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能否请老师将我的贺舞,录入那本《海外异志》画册中?”
谢开言忙推辞:“粗俗玩物,不可忝列公子颜容。”
藤原依然坚持:“我希望老师翻开画册,便能想起我的模样,那种情景对于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谢开言无奈,执笔作画,将昨日所见的宴乐及舞蹈收录进册子。
冬雪飘零之时,谢开言留在藤原家已有八个月。她温了茶水,备好纸砚,却不见藤原悟池过来学课。正在怔忡间,侍女传报,请她去藤原寝居探望。
谢开言走近藤原畳床间,在门外问安,才得知他退朝之后,遇上了幕府武士的暗袭。藤原听她声音,勉力整理好束带衣装,招呼她进来。
谢开言当然不敢私自进入弟子床阁间,只推脱说请他保重身体之类的言辞。藤原突然拉开门,握住了她的手腕,急声道:“你在春斋节后就会走吧?能不能多陪陪我?我不想你离开。”
他的额上汗水淋漓,面色过于苍白。谢开言见状说道:“公子说胡话了,快些躺下休息。”
家卫施礼进门,扶住藤原两腋,想将他送入畳床。藤原却牢牢抓住谢开言的手腕,令她挣脱不得,着实生出尴尬颜色来。
藤原之母伦子夫人下令将藤原强行拉开,险些掰断了谢开言的手腕。谢开言强忍不适,在手上运了一股柔力,震开家卫,对伦子夫人说道:“夫人不必多虑,我既是君公子的老师,对君公子自然会秉持礼待之心,决不会做出逾越之事。”
伦子夫人做了一番交代,留下挣脱不得的谢开言去照顾昏迷中的藤原。
谢开言就近坐在床侧,持巾帕擦拭藤原的额头,听他说着胡话。
藤原伤势好了以后,伦子夫人已经核定了句狸身份,将她录入藤原家的户籍中,一尝她心愿。作为回报,谢开言必须听从伦子夫人的吩咐,近身教导藤原课业,并保护他的安全。
提及谢开言的箭术,藤原悟池显得神采飞扬:“你在一年前仅凭个人之力,诛杀十名高阶武士,声名传遍朝野。你大概不知,下令抓捕你的那名旗本,在我国已算是武艺高强者,竟然被你一箭就射死,足见你更是厉害。”
谢开言不动声色退开几步,避免了藤原的靠近。“杀人屠戮之事,公子怎能放在心上。若是有其他方法可选,我决计不会脏污了双手。”
藤原敲着扇柄,敛容说道:“我是赞叹你书画武艺双绝,生出敬佩之心,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了光彩……”
谢开言施礼离开。
藤原以为她是如同往常一样,先行回了居所,目送她的背影远去。待他过后察觉,她并未出席午宴时,他才得知消息,原来她应允母亲陪侍他的期限已满,就从容离开了藤原家。
藤原大病一场,养好了身体,领旨出使华朝。他始终记得谢开言的教诲,将她亲手制作的墨锭包装一番,忍痛赠送给华朝太子。他又未曾料想,华朝太子一接过墨盒,闻到松墨香味时,竟然一扫冷淡颜色,在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来。
☆、李叶
岁月如水;悠悠滑过两载。
谢开言蛰居的令羽村曾遭遇过土佐幕府的五次攻击,所耐岛石迷离、村落隐蔽,幕府武士上得山来,胡乱搜寻一番;用石炮火箭炸开了几座藏粮洞穴,再也没有对谢族人造成更大的损害。
谢七带着众弟子加强防守,四月末;藤原家派出使者登岛。
藤原悟池消瘦极多,手持画卷向谢开言讨教对策。他徐徐展开她所作的萨摩郡至京都长卷,和声道:“这幅画描摹出本国诸多州岛民生,越到海边;越显艰难。其实在三年前的画作中;老师已提醒过我;幕府据城养兵,势必会危害皇廷及子民。我将画卷送给皇上看了,皇上只是赞叹老师的气度,没有嘱咐其他之事。直到今日……”他顿了顿,抬眼看着端坐不动的谢开言,苦笑道,“幕府势大,迫得皇上下令,要我藤原家族解决此事。”
谢开言替藤原斟了一盏茶,道:“公子今日前来,是什么目的,请直说。”
藤原拜礼道:“我知老师族人本领大,想请动你们助我破敌。”
谢开言看了一眼旁坐的谢七,谢七立刻接话道:“我等渔民隐居在深山之中,不想过问外事,请公子谅解。”
藤原长拜苦劝。
谢开言冷颜问道:“依公子之意,我族还需为前锋军,替藤原家兵开道?”
“是的。”藤原微微低头,诚恳说道,“只要破除了幕府势力,皇上可应承谢族任意一事。”
当晚,谢七召集全族人进行商议,谢开言不作任何指示。最终,他们统一了意见,决意出村剿灭幕府势力。
谢开言提醒群情振奋的族人,说道:“不可冒进,先作部署。”既然她开了口,族内弟子自然听从她的建议,唯她马首是瞻。
深夜,藤原悟池独立树下,看着谢开言屋舍内灯烛熄灭,仍然不舍离去。天明,空太郎从沙堆里醒来,喝过溪水,跑到藤原身前叫唤。
藤原看着它说道:“你还记得我么?可她已经当我是陌生人了。”
空太郎拍翅叫唤,引得鸡鸣狗吠。
藤原苦涩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母亲撵走了她,怨不得她心狠。”
空太郎昂首跑开。藤原枯站许久,见谢开言始终不露面,走到她的屋舍前,隔着竹篱说道:“你在听么?这两年来……我时常觉得后悔……如果初次见你时,我不存那样的傲慢心思,好好待你……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他的傲慢表现在不屑一顾的眼色上,后又多次刁难她,提出考查学识,当时的她应该是看得出来的。
屋舍内无人应声。
藤原失望离去,临走前说道:“既然你不愿见我,下次我会派使者来商谈战约。”
坐在窗前的谢开言阖上《海外异志》图册,转眼看到桌案上描金匣里整整齐齐摆放的怀纸素笺,又微微一叹。
怀纸染檀香,佐以淡色底印,一旦从封函中抽出,必然会散发清新气息。吸引谢开言心意的,倒不是纸张考究的质地,而是素笺上画了整整二十四则花木鸟兽小图,对应了两年每一月的景色,笔力堪称冠绝古今。
投递者隐而不现,只是通过月初与令羽村交换补给的渔民送进信函,没留下一点可追溯的痕迹。这份沉笃若定的心意及功力,无端引得谢开言惊异。
谢开言抽出纸笺,一一浏览图画。紫桐、红樱、白檀、青橘……花色鲜艳;山锦、茑萝、榊木、让叶……树姿秀颀;鹦鹉、水鹢、金雀、百合鸥……羽翼各异。画上鸟类穿透在花木间,扶疏相应,美境不可言传。
她觉察到,作画的人似乎懂得她的心意,为她特意呈现海外诸物风情,填充画册内容。
她有时想起藤原悟池,忍不住猜测,到底是谁,知道了她对藤原说过的“投其所好”,将此法转回来放在她身上?
可是这两天遇上了失魂落魄的藤原,她又不便询问,只能将好奇心放在了正事之后。
一旬后,谢开言领职巡山,走得累了,坐在石上看海边落日。空太郎戴着红布帽,昂首站在一侧,颇有守卫风姿。
夕彩下,不急不缓走来一道修长人影。他的身姿若庭前竹,虽瘦削,却带着一股峻挺力道。走得近了,晚风掀起他的衣襟,露出一袭天青色底袍来,恍如雪霁后的晴空那般夺目。
谢开言已经看到他了,出声问:“阁下可是君公子派来的使者?”
来人应是。
“如何称呼阁下?”
那人静默而立,低头细致看着谢开言的容颜。
谢开言心里生奇,摸摸脸道:“可是有不妥之处?”来人面色苍白,发系束带,周身气息温清,如山巅融化的春雪。她抬头看他,才察觉到他的脸庞上蒙了一层软薄皮具,似乎是传闻中的修面术。
她醒悟过来,说道:“原来阁下是吉卜族人,失敬失敬。”那人不动,她站起身施礼,和声道:“我叫谢开言,阁下如何称呼?”
“李叶,字付君,可唤我字名。”
“父君?”
“付君,‘付君一笑千年恩’的付君。”
“哦。”
山峰上的夕照逐渐落了下去,海水拍打崖壁,鸥鸟清啼,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谢开言请李叶走入隐秘通道,觉察到身后之人言行始终沉静,像是敛着一层克制的情愫,不禁微微惊叹,原来海外异族终究与谢族不一样的,更加持重了一些。
谢七带众弟子与李叶见礼,安排李叶留宿在青瓦屋舍里。住处虽然简陋,四境落得冷清,李叶依然从容来去,与谢族同处三日,逐渐熟悉各个细节。
清晨鸡鸣狗吠,空太郎力逐飞鸟,闹出的动静比早钟响亮。谢开言必定要走出院子,出声招呼空太郎回来,若不济,她会给大鸟脖子套上绳索,扯得它一路叫唤,黑羽扑飞开去。随后,谢七带人向谢开言问安,神态言辞极恭谨,无奈谢开言仍在与空太郎缚搏,实在是端不起一族之长的架子。
弟子憋住笑,谢七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又咳了下嗓子,唤道:“大小姐先梳洗吧……这外面还有客人……撞见了多不好……”
空太郎踏足嚷叫,为着谢七助威。谢开言收紧绳套,牵着系索,扯它走回院子。谢七招招手,族内两名女眷涌进屋,替谢开言梳妆,不多时,便收拾出一个端庄雅静的大小姐来。
谢开言抚平层层飘落的纱衣裙裾,端坐在椅上,如同一尊瓷玉,矜持得静美。只是口渴时,她便目视谢七奉茶。
谢七忙不迭地送上茶水。
谢开言叹气:“只是来了个异族使者,你又何必整治出这种排场。”
谢七躬身道:“世族风范不可没落,早在乌衣台时,大小姐不就习惯了这些么。”
谢开言再一叹,暗想,他怕是要把吉卜族的声名比下去,故意又将乌衣台的早礼仪式搬了出来。
李叶穿着玄色狩衣淡紫贯裤入屋,甫一进门,挺拔身姿让人眼前一亮。他站着看了看四周,淡淡道:“我这是单刀赴会么?”
谢七恬然:“倘若使臣大人拿不出破解幕府高墙的法子,这早会自然会演变成鸿门宴。”
“阁下的威胁言之过早。”
谢七拢袖,眉眼淡然,再也不接话。
谢开言起身打圆场:“屋子里狭窄了些,请公子随我来,去海边商谈一下。”
李叶抬手,稍稍做出延请动作。
谢开言当先出门,缓慢步行到海崖上,站定问道:“公子所持的多是中原礼仪,难道去过中原游学?”
李叶道:“叫我付君。”
“哦。”
两人在海潮拍岸声中静立无语。
谢开言想起李叶的脾气,当真又问了一次:“付君能说说其中缘由吗?”
“一半华朝血统。”李叶一言以蔽之,简短有力。
谢开言转身看着广阔海面上的春日,心里有些发憷,不知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使者,该如何继续商谈下去。她和声提起的话头,他总是一两句应对过去,让她无法推测到更多的消息。何况他戴了一层面皮,双眸如墨玉,凝神看住她时,才会透出一丝异样的神采。她与他对视,备受迫力。
“想什么呢?”蓦地李叶打破了沉寂,问了一句。
谢开言随口应道:“谢七纵情傲物,生出一些排外心,请付君多担待。”
“你待我好就行。”
谢开言诧异看向李叶,李叶轻咳一声,转身走向山崖下的草地,长发随风拂落,披在衣后,并不掩没他的清俊之态。她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正怔忡站着,他已采了一把清香白檀回来,递给了她。
她迟疑未接,他便说道:“不喜欢花么?”
她仍然费力回想他的神态,他又问:“还是忘记了什么?”
谢开言接过花道谢,李叶说道:“岛上的食物过于清淡,你吃得惯么?”
谢开言怔道:“这句话应该由我这个东道来问……”
李叶声音发出笑意:“那你问吧。”
谢开言从善如流,一一将衣食住行问了个遍。李叶只应两个词:好,习惯。
谢开言又无话可说,李叶便说道:“我新近学了一道烹鱼手艺,你要不要试试?”
这次换成谢开言轻咳一声,摸了摸脸,极力回转正事话题。“付君来岛,应是商议破敌之策——”
“食膳才是天下第一大事,先解决此道,再谈破敌。”
“付君如此镇定,可想是已有对策?”
“没有。”
谢开言微微一叹,转身再看海面。李叶道:“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回程之上,李叶步伐轻便,随意看了看草籽树花。谢开言不便让客人滞留在后,两次停下来,等着他走近。他的神色是看不清的,不过眼里始终蕴了一层笑意。她耐心将他送回居所,才转身走开。
午膳时,空太郎不见了,李叶也不见了。
谢开言一阵寻找,终于在青瓦屋后发现了这一人一鸟的踪迹。李叶将海边采集到的草籽花种撒在空太郎脚下,仔细辨认它的口味,再调些精粮进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他已然与它混熟。
随后,空太郎不断地拜访李叶屋舍,谢开言爱鸟心切,自然也要跟过去劝阻它的行为。
黄昏时,李叶站在溪边,取出一囊花叶皂角,替空太郎擦了一次澡。空太郎服服帖帖地站着,啄食岸上的草籽。待谢开言寻来时,它的羽毛已经透出了一股清香,那高昂的脖子似乎在宣示着,它变成了可供豢养的珍禽奇兽。
谢开言看了好笑不过,将空太郎拉回院子。
燃灯后,沙堆栅栏里不闻声响,谢开言出门一看,果然不见了空太郎。她不便再去寻找,没想到李叶手持一盒棋,带着空太郎踏月而来。
谢开言不知该说什么,李叶轻轻呼哨一声,空太郎乖乖走到自属地里休憩。
“下棋么?”李叶问道。
谢开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应道:“天色已晚,付君还是请回吧。”
李叶将棋盒放在石桌上,从容转身。空太郎突然又闹出动静,似乎要尾随跟去。谢开言忙说道:“付君若不嫌弃,就将太郎带回去饲养吧。”
李叶回来坐在石桌旁,淡淡道:“我十分嫌弃,只想和你下下棋,打发一些时间。”
谢开言索性请他进屋,挑亮了灯盏,在窗纸上映出两人影子。坐定后,她问道:“付君喜欢五兽棋?”
李叶摆开木刻地图,放上兔子松鼠等兽棋,请谢开言开局。“我想你应该喜欢这种游戏。”
谢开言抓抓眉角,为难道:“我忘记怎么下了。”
李叶随即说了说规则,面无异色。
谢开言迟疑挪动兔子棋,试着跳过两步,避开了陷阱。更令她惊异的是,不管她怎么跑怎么跳,最后居然都赢了猎人,将李叶打败在坑洞底。
李叶笑声传来:“你果然是五兽棋里的高手,规则有无,对你来说,根本不成难题。”
谢开言有些汗颜:“我可是按照付君的规矩下的棋。”
修面术下的李叶似乎仍在笑:“有可能在以前,你长于乱冲胡跳,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谢开言更是汗颜:“有么,我是真的忘了。可是你又如何断定,我以前下过这种棋?”
“猜测可知。”
谢开言一阵回想,神情有些恍惚,李叶静静看她,似乎在等她记起什么。她搜刮记忆一气,未果,又问道:“你还要下吗?”
“早些睡。”李叶起身安静离去。
☆、靠近
清晨早礼上;谢开言与谢七拿着土佐幕府地形外围图商谈,一致认定幕府那高达七丈的石墙是最大难题。他们来不及组建攻城器械;且没有谢飞叔叔那样的设计才干。
谢七道:“不如叫李叶想个对策。”
一旁的弟子回报:“他人不知去了哪里。”
谢七皱眉道:“他倒是悠闲;整日跑得不见人影,从来不谈攻城之事。”
谢开言笑了笑:“你信我一回;既然藤原家敢派出一人孤身上岛,那可见此人绝对有些本领。”
谢七忙躬身回道:“我自然相信大小姐的一切主张。”
话虽这样说;谢开言也有些好奇;李叶按兵不动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她吹响驯服空太郎的哨子,沿着回应的叫声;一路找去了海边。
暖水峡口一侧的山石上,正闲适坐着垂钓的李叶,袖口落在一丛白檀花中;让玄色狩衣在春日里染上了重彩。他的衣襟间溢出淡淡花草香,走得近的谢开言自然闻得见。
她在他背后施了个礼,说道:“不日即将攻城,付君如此悠闲,是真的有恃无恐么?”
“不急。”
李叶说话一向简短有力,干净的两字不出意外地堵塞了谢开言的言辞。她小站片刻,发现无话可说,只能再欠欠身道:“请早些回去,与我们一起吃午膳吧。”
“嗯。”
谢开言径直离去,午膳时,在通间食厅里并没有发现李叶的身影,族内弟子一如既往斯文进食,只看汤水泛香,不问他事。
谢开言又去了一趟海峡口,背风处,李叶稳坐如山,仍在垂钓。他在竹竿上下了串钩,即使提上了大鱼,他看也不看,一手取过挂钩放开鱼嘴,径直将鱼儿丢入海中。
谢开言总觉这个人有些奇异,不知不觉走近,裙裾在草叶上擦出窸窣细响。
李叶淡淡说道:“不用过来了,弄脏了裙子,少不得又要听谢七的训。”
谢开言将裙裾稍稍提起,又走近了一点,伸头去看李叶身旁的水瓮。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条鱼。她暗自纳闷,他似乎懂了她的心思,说道:“我要的鱼不上钩。”
既然已经得到答案,谢开言就悄悄退后几步,站在了山石上。李叶突然起身,一手持着竹竿,转脸去看她,似是极其无意地说道:“你生得好看,穿上这件裙子更好看了。”
谢开言不禁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罗纱长裙,繁复花纹缀饰在襟袖处,风一吹,似雾般飘渺。谢族向来工诗书骑射,崇尚文风,自从谢开言回到令羽村,谢七必定沿袭过去的礼仪,将她装扮得极为美丽。
听到夸赞,谢开言在风中莞尔一笑:“全是谢七的功劳。”
李叶看着她的笑容,一时没有转开眼睛。
她对上他那过于专注的眸子,一怔,好奇地看了过去。他压好鱼竿,走到她身边,弯腰拂去了她裙上沾挂的草叶。他的遽然靠近惊得她惶急后退,却让她一不小心踩到了裙裾上,若不是他伸手来扶,她险些被绊倒。
他的声音似乎隐含了一丝笑意:“叫你不用走过来,又不听。”
她急退一步,愠怒道:“哪有男子突然近女子身的。”
“裙子有脏污,瞧着很败美色,我自然要弹拂一下。”
“不用你如此好心——”
李叶突然走近一步,衣襟上的花草清香已经拂送了过来,气息几乎可闻。谢开言一句话来不及说完,也决计料不到他竟然又逼到了跟前,不由自主朝后退一大步。裙子照旧绊到了她,她使出功力斜滑一下,堪堪避免尴尬后果,站稳了脚。
这次的李叶,自然不会伸手去扶她。
她看不到他笑了没有,嗔怒的颜色长久不下眉眼,他转身走回垂钓处,持竿而立,说道:“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谢开言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不想与李叶再虚耗下去。李叶在后说道:“不好奇太郎去了哪里?”
谢开言顿足,想起刚才循着空太郎的叫声寻过来,的确没发现它的踪影。李叶又淡淡说:“我第一次看到,禽鸟竟然也会想着去投海。”
谢开言有些急切地走回李叶身边,说道:“它真的想不开?”
“何止想不开,还在我门前绝食。”
谢开言尴尬地摸了摸脸:“那只傻大鸟有时变得很奇怪,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李叶侧头道:“想知道?”
谢开言极想知道,直接在脸色上就表现了过来。
李叶道:“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谢开言当真走近两步,站在了李叶右侧,清淡衣香里融入了他的气息。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太郎想回海那边去。”
谢开言诧异:“哪边?”
李叶抬手指了指:“萨摩郡南岸,你过来的地方。”
“为什么?”
“你这里有雌鸵鸟么?”
谢开言摇头,突然又醒悟过来,脸颊飞起了霞红。她悄悄看了李叶一眼,他的唇抿得淡淡的,脸上轮廓柔和,丝毫不含任何戏谑的颜色。较之先前用言行逗弄她的举止,此时的他显得极为平静,也避免了她的尴尬心。
她微微躬身告辞,他却把鱼竿塞到她手上说:“你一直想走,鱼又不上钩,我下去抓一条。”
她哑然看着他片刻,才知道应道:“我在这里,与鱼儿上不上钩,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说一句话,脱去狩衣平置在草地上,她慌忙转身避开视线。最后,他丢下两字:“等着。”极利落地跃向了海水中。
谢开言持着鱼竿,左右看看石座,觉得干净了,才铺好裙裾坐下。她如此小心维持着仪容,也是应了李叶说的那句话,无非是谢七恨不得对她耳提面命,要她端庄静雅,对外端出族长的风姿来。
李叶却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只管随意对她玩笑。她虽然有些惊异于李叶的言行,但在他面前,她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既然他不讲理,她也无需多礼。
谢开言打量四周,寻找空太郎留下的痕迹。风过草地,吹动狩衣袖露,发出窸窣轻响。她低头瞥了一眼,突然想到,依照东瀛衣饰礼制,李叶的袖露是薄平型,那他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岁。
水面哗地一声响,李叶冒出半身,举起右手渔刺上的大鲔鱼,对岸上说了声:“让让。”
谢开言会意地走到一旁,远离了水瓮。李叶一跃而起,徒手攀援了一下岩石,借力纵身,来到石座上。他将鲔鱼送进水瓮,鱼尾不断拍水,溅得草地湿了一圈。她见状,又走开了几步。
“吃过生鱼片么?”
李叶穿着单衣长裤,全身**地站在谢开言面前,他一手抹去面上皮具,抬袖擦拭水迹,露出了原本的容颜。
谢开言正低头小心看着脚下,生怕脏了裙裾。听到李叶发问,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怔住了。
李叶不禁笑道:“怎么了?”
谢开言仔细瞧着李叶的脸,沿着他的墨色眉峰、直挺的鼻子、淡抿的嘴唇浏览一遍美色,却没有唐突之意。
李叶一动不动站着,见她打量一刻又不言语,问道:“比起藤原悟池的容貌,我是不是更强一些?”
谢开言回过神,低叹道:“原来大叔长得这个模样……”还有两句让她不便说出口,那就是引得句狸好奇两三年,一直猜测着吉卜人的怪面相……
李叶的脸色忍不住一变:“我很老么?”
谢开言看他面色不怿,忙说道:“袖露可作表证,付君应是三十五岁上下。”尽管他的容貌俊美,并未生出皱纹,依照衣制,她是实话实说。
“那又怎样?”
谢开言微微躬身:“按理自然要尊称一声‘叔伯’。”
“我准你不讲礼。”李叶两三步走到她身旁,攫住了她的眼神,问道,“你又有多大?”
谢开言费力想了想,再抬头温吞一笑:“不记得了。”
风又拂过,吹动了她的发辫,发上缠绕的花叶玉饰微微跃起,似是翩跹的蝴蝶。她的肤色雪白,衬着二十出头的面相,容貌显得俊丽无比,李叶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敢再滞留下去,提起水瓮与狩衣,撇下她先行离去。
谢开言站着纳闷了一阵,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她走回居所,翻开《海外异志》,细致描摹下李叶的绣像,并注录进“吉卜族”的资料,写道:美丰仪、擅烹食、敛居行、晓声乐,堪称奇绝。
午后,令羽村厨房里光线丰沛,竹叶拂风,送出一阵清香。整饬一新的李叶取得谢族弟子许可,进入通风亮堂的竹厅,将洗净的鲔鱼放在炭火上稍稍炙烤。不大一会,厅内散发香味。他取下鲔鱼,浸入冰水中,再切成细片,放进瓷盘里。
两三名弟子见他烹作得精细,围过来观看。
李叶在瓷盘上放入雕刻好的薄荷叶及萝卜花,用两盏小小的酱碟压住边角,洗净了手。他回头看见一旁闲适观望的谢族弟子,笑了笑:“想尝个鲜么?”
他的笑容透过薄薄的面皮,不显僵意。谢族弟子知他一向独来独往,心性落得高傲了些。如今见他主动出声招呼,倒是没想过他的转变,不由自主应了声:“好啊。”
他们说到做到,执起竹箸,当着李叶的面吃完了生鱼片,并且不吝称赞:“好手艺,味道别致。”
李叶又笑了起来,再取过冷藏的鲔鱼,新做了一盘生鱼片。谢七走进竹厅,咳嗽了一声,将一众围观的弟子吓走,淡淡说道:“使臣如此悠闲,可见是有破敌之策了?”
李叶回道:“生鱼片不能久置,待我先送去,明日再和阁下商议对策。”
谢七无奈地拂袖一哼:“这可是使臣说的,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游玩,不见踪影。”
李叶走到接水的竹筒旁洗净手,笑了笑:“绝对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开言坐在窗前,摊开画册,待笔墨风干。她取过描金匣中排列的怀纸素笺,对着春日光彩,凝神观察纸质内的变化。松墨香发散开去,留着清浅味道,就是小图里的花木鸟兽,也似乎随着香味散开了,分成上下两重。不细看,还以为是画在了一张纸上。
原来怀纸是由两层削薄的纸张压合在一起的,作画的人分别在上下两层描上小图,再刷成一张整图,竟是不落一丝瑕疵。
谢开言看了许久,越来越喜欢这种精致的小玩意,忍不住对着阳光笑了起来。
“喜欢么?”蓦地一道男声打破窗前的寂静。
“喜欢。”
谢开言无意答应了一句,说完后,手搭凉棚一看,原来是李叶站在了春日下,因为背光,周身轮廓极浅淡。他向前走近一步,让她看清了他眸子里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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