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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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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暗暗咬牙,才大着胆子抬眸张口欲言,就见陈鸾笑着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这样,本宫也就做回主,将明月留在毓庆宫伺候。”
  明月脸色瞬间灰败下来,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同流月葡萄不一样,不是打小就伺候着陈鸾,就算留在毓庆宫,也只是个遭排挤的大丫鬟,生死皆在太子妃一念之间,哪有做东宫侍妾自己为自己谋划后路来得威风?
  侍妾未必就不可以成为宝林与良娣,未来入住皇宫,也未必不能母以子贵,一步登天。
  丢了这样的机会,她如何能够甘心?
  陈鸾又拿起书卷,却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了。
  她何尝不知道明月的想法与野心?
  如今纪焕登太子位,这样的女人,在东宫只会越来越多,至于以后,后宫三千佳丽绝不仅仅是句戏言与摆设。
  她与纪焕之间的阻隔会有很多。
  可至少现在,她私心里并不想在他身边瞧见别的女人。
  黑色的浪潮来自远方,像是盛夏夜晚成群结队的流萤,须臾之间席卷了天空,每一寸也没放过。
  陈鸾看着那轮寡淡的太阳一点点的沉入极渊,最后完全消失,了无踪迹,天地被黑暗主宰掌管,她从秋千架上起身,露出柔和的侧脸,轻声道:“传膳吧。”
  毓庆宫的管事嬷嬷姓苏,是从前八皇子府里伺候的老人,对陈鸾那是满意得不得了,每回陈鸾偷偷跑去皇子府,总要变着法子做几样拿手的菜呈上来。
  纪焕和陈鸾都欢喜她做的小酥肉。
  瓷白的汤勺与白玉一样纤细骨感的手指关节,是一对叫人觉着赏心悦目的搭档,陈鸾执着白勺,舀了一口汤往嘴里送。
  今日在旁边伺候着布菜的人是明月,陈鸾在旁边着看,她没有那个胆子当众撩/拨,也还算是老实。
  纪焕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拿了那展开摊在一侧小几上的信纸,挑了挑眉,问:“这事,你觉着如何?”
  陈鸾喉咙口堵得慌,她下意识就皱了眉,也跟着放下银筷,目光落在那信上的遒劲黑字上,声音低了几度,“殿下觉着好便好。”
  问她做什么。
  还能指望着她温柔地笑着劝他将陈鸢接到东宫来吗?
  引火烧身的事,她绝不可能做第二回 。
  小姑娘声音压得低,蕴着几缕不为人察觉的气恼,白如雪的脸颊上被气得泛出些红来,想来是被陈申这般蠢毒的做法气得够呛。
  纪焕神色蓦的柔和七八分,棱角眉梢都带上了烛火的暖意,他开口,有些玩味地问:“你那二妹妹何时对孤情根深种起来了?”
  便是年前,跟在陈鸾身边出席王府生辰宴的时候,目光从来都是落在出尽风头的那几位身上的。
  这口风转变之快,当真是有趣极了。
  陈鸾心底憋着一口气,用雪白的帕子擦净了手,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有些生硬地道:“殿下龙凤之资,京都贵女中仰慕殿下的不知道有多少,陈鸢对殿下一片情深,也在情理之中。”
  说罢,抬脚就要出门。
  直呼陈鸢的名,在他跟前连姐妹和睦的样子都不装了。
  这小姑娘真生起气来,还是一点没变。
  陈鸾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扣住,她停下步子,却是别过头不去看他,纪焕佯装震怒,冷声道:“孤未治国公府僭越之罪,你倒还气上了?”
  陈鸾身子绷得极紧,眉头一皱,眼泪珠子就要掉下来。
  国公府发生的事,方才从胡元嘴里吐露出来,一字一句都带着十足的嘲讽意味,生生打了她的脸。
  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
  以生命威胁,逼着太子纳妾,他们一个个都不怕死的吗?
  陈申到底还有没有脑子?
  “妾不敢。”陈鸾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得体,却仍是泄露出一丝不明显的颤音。
  纪焕眸光转暗,他站起身来,蟒袍上的金线压边在夜里也闪着泠泠的光,小姑娘兀自低着头,他伸手强硬地抬起她的下颚,不期然对上一双盈满泪的水眸。
  纪焕看过美人无数,偏偏最怕见着这双含泪的眸子。
  一瞧,再冷硬的心肠也要软和下来。
  他心中低叹一声,将人抱到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小姑娘软软小小的一团,身子一动,脚腕上的银铃便响动不休,叮叮当当融入夜色深处。
  “瞧你那点出息,哭什么?”男人亲自拿了帕子替她一点点擦掉滚落的金豆豆,清冷的声里分明含着些微的疼惜。
  原以为小姑娘这几个月有长进,知道伸出爪子反击别人了,如今一看,还是个身娇体贵需得好生养着的可人儿。
  弱不禁风的,像个瓷人儿,一碰就碎。
  陈鸾有些慌乱地躲避着那双如古井的眸子,将刚才被他扣着的那只手伸到他眼下晃着,一段如白玉凝脂的肌肤露了出来,显眼的是那圈红色的箍痕,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疼的。”陈鸾声音十分轻,轻得能碎在夜风中,纪焕却觉着她就在耳边吐气如兰一般,声儿娇颤颤,他不由得上下动了动喉结。
  怎么会有这么软嫩的小姑娘?
  胡元很快就送来了上等的药膏,纪焕亲自替她抹上,凉丝丝的触感传来,陈鸾始终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鬓边碎发的遮掩下,她漂亮的杏眸中一片暗黑。
  “可还记得,那日在锦绣郡主府,你对孤说过的话?”
  除了陈鸢,谁都可以。
  这一句话,足足叫他恼火了几天,对那不知所谓的国公府二小姐的印象简直跌到尘埃里。
  莫说给他为妾了,就是提起这个名字,眉心也要下意识皱起来。
  纪焕将暗自垂泪的小姑娘拦腰抱到屏风前的那张罗汉榻上,堂堂太子,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都没叫他有所动容,今日唯独在一个女人跟前,瞧着那蜿蜒下来的两条泪痕,不知所措。
  女人缩成小小软软的一团,倒是没有再掉金豆豆了,只是身子仍一顿一顿的,许是还觉着委屈,将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掩在男人的宽袖下。
  露出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这小性子耍的。
  这事说来说去,倒成了他的错了。
  纪焕伸出大掌抚了抚她柔顺如水的长发,那触感叫他有些沉迷,灯光照得男人棱角柔和了七八分,就连声音,也醇厚温和,“孤曾对你说过,若你嫁进皇子府,后院不会有那许多糟心事,你若不喜那庶女,她连东宫门都踏不进半步。”
  “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委屈了你自个。”
  他自认不是那等会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哥儿,仅有的耐心与疼惜,全给了眼前的傻气人儿。
  就这,她还总和纪婵嚷嚷,说他凉薄,心如铁石,她一腔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偏偏他恍若不觉。
  哪里是不觉,分明是深陷淤泥难以自保,生怕拖累了她,一生不得欢愉。
  否则以他心机手腕,哄得小姑娘嫁入皇子府,也能借一些国公府的助力。
  听了这两段话,陈鸾抬眸,露出一双朦胧泪眼,试探地抿唇问:“那殿下会允她入东宫吗?”
  纪焕一只手虚虚地将人揽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徘徊在小姑娘柔软嫣红的唇/瓣边,片刻后俯身,在陈鸾惊愕的目光下一触即离,那柔软的触感叫他心底喟叹一声,哑然出声,道:“自然不允。”
  陈鸾被这突如其来的蜻蜓点水惹得双颊绯红,她揪着男人腰间的香包,勾唇浅笑,颇为真心诚意地道了句:“谢殿下。”
  她自知今日所做所说,皆过了界,再加上镇国公府惹得男人大动肝火,就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放下身段来哄她,足以证明一些事情。
  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好到甚至超过了她的预料。
  小姑娘变脸的功夫倒是极好,纪焕目光暗了暗,慢条斯理地将那封信卷了放在烛光上,火蛇蹿出,难闻的焦味散发,最后那信在两人眼前化为灰烬。
  纪焕对那句谢恍若未闻,反倒似笑非笑地道:“鸾儿,你方才说错了句话。”
  陈鸾不明所以,抬眸欲看他脸上神色,却被他伸手揽到胸前,耳畔只剩下他低低的笑声,惊起一片酥麻。
  “这京都贵女中,真正对孤情深一片的,怕是只有孤的鸾儿吧?”
  他的声音格外醇厚,如美酒醉人,每一个字眼都带起丝缕暧/昧。
  孤的鸾儿。
  陈鸾不由得心尖一颤。
  浓深的黑席卷天地,红烛摇曳,屏风珠帘之后,绯红色喜庆的床幔翻飞,露出里头的雕花大/床。
  纪焕将人轻松抱起,步子沉稳地绕过屏风,再放到绵软的榻上,声音里不觉带上了几分晦暗的欲/念,“昨日欠下的,今夜一并还了吧,鸾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粗长,自我夸奖。


第32章 
  夜里倏而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黑暗中惊雷声声,暗紫的闪电将混沌天撕裂; 一分为半。连着几声响雷之后,暴雨滂沱而下; 狂风打得院外树枝簌簌作响; 豆大的雨点落在屋檐下,积成了小水洼。
  殿内红烛燃尽; 红色的烛泪流出; 又凝结成硬块的泪痕,经带着深浓湿意的夜风一吹,火苗摇曳几下,映照出芙蓉帐下的几番景色。
  胡元打着灯在殿外候着,寒夜凄楚,凉风袭来,守夜的仆从皆打了个寒颤; 直到里头太子爷沉着声音叫了水; 这才各司其职; 而后各自回屋歇下了。
  黑漆漆的夜色下,几株枝繁叶茂的桃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外头糊着的喜庆红纸被雨打得褪了色,明月与葡萄值班,将这些被浸湿的灯笼一一解下。
  褪了色的红,再挂着不吉利。
  葡萄心直; 也知道老太太送明月到自家主子身边的用处,到底忍不住多嘴劝了几句:“娘娘良善,心肠软,从来不打罚下人,只要你衷心,好生伺候着,日子定过得比谁都好。”
  明月手上的动作一顿,碰落了桃树枝上半熟的桃子,雨露从枝叶间滚下,落了她满头满脸的水。
  这样的日子,哪里与好字沾得上边?
  她现在正青春貌美,合该为以后的人生搏一搏,否则等过了些年,最好的年华已逝,人老珠黄,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明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多谢葡萄姐姐提点,我都记下了。”
  最后葡萄与明月来回赶了三四趟,才将树上挂着的灯笼都揭下来,累得走三步歇一步,夜风刮到人身上,和刀子一样锋利,明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当下瘪了瘪嘴,更坚定了某种决心。
  毓庆宫内殿,空气中弥散着合欢香的味道,珠帘半开,帘子微掀,陈鸾头靠在软垫上,一张小脸上还布着未干的泪痕,瞧着便是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见了都要生出七八分怜香惜玉的心来。
  陈鸾松了松手腕,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神情些许慵懒。
  她又累又困,身上各处还隐隐作痛,竟比前世养心殿那回还要惨些。
  男人比她不得章法。
  这个认知叫她忍不住伸手勾了男人腰间的玉环在手里把玩,声音有些哑,颇为好奇地问:“殿下从前府上,当真没有一二侍妾通房?”
  纪焕坐在床沿边,被这样不伦不类的问话逼得额心突突直跳,他不怒反笑,骨节分明的长指拂过她散乱如海藻的墨发,哑着声音意有所指发问:“这些年,日日有你片刻不离的跟着,哪来的通房侍妾?”
  他向来清心寡欲,对男女之事并不看重,再加上那时自身处境并不算好,深陷泥泞沼泽,只能日夜不休布署算计以求脱困,自然没时间生出那等风花雪月的心思。
  更何况小姑娘醋劲大,看得紧,从前不知收敛的时候,连那晋国小公主都被呛了声。
  现在想想,两人之间与其说是有情不自知,倒不如说是别样的心照不宣。
  陈鸾身子无力,听了他的话,嫣红的小脸上泛出一个温软的笑,笑意渐深渐浓,露出两个甜糯的小梨涡。
  听他亲口承认,欢愉自心底而起,饶是以她活过两世的心境,也觉着涟漪波动不止。
  美人杏目含水,手腕轻挪,露出一截如玉藕若凝脂的肌肤,上头还布着深深浅浅的红痕,瞧着触目惊心。
  纪焕不由皱眉,心中暗叹一声。
  这一身的冰肌玉骨,稍稍一碰就要落下痕迹,分明他已足够克制。
  殿里暗香浮动,外头屋檐下积着的水这时正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面上,陈鸾眼皮慢慢变得格外重,几乎沾着枕就睡了过去。
  帐子半挂,纪焕目光沉沉,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在风雨中岿然不动的东宫,目光一暗再暗。
  万里山河尽在眼前,手握生杀大权,他这肩上的担子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太医院院首传来密报,养心殿那位日子怕是没多久了,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这片大好河山,终将易主。
  男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恍若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站了不知有多久,寒意从窗子缝隙里渗进来,他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听着身后轻缓的脚步声,眼神中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陈鸾睡得不安稳,无意间伸手一模,身旁一片冰凉。
  顿时睡意全消。
  隔着隐隐绰绰的帐子,男人的背影高大,威严,压抑着诸般情绪,厚重如山岳。
  她踮着脚往他肩上搭上一件外袍,声音尚带着七分深浓困意,也因此更显娇糯,“夜风寒凉,殿下当心身子。”
  “无妨,方才想些事情睡不着,怕扰了你。”
  这才下来吹吹风。
  小姑娘只到他胸口位置,生得玲珑娇小,小脸泛着粉红色泽,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当真是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伸手将人带到怀里。
  因着在窗口站了许久,外裳被风吹得冰凉,陈鸾温热的身子靠上去,不由得细细哆嗦一下。
  纪焕揉了揉她的发,到底是无可奈何,俯身将软软的小人儿抱到榻上,再用锦被裹着,而后含着些许的笑,道:“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再睡会吧。”
  明日是回门日,若是耽误了时辰,惹人猜忌不说,若是隐在暗中的人推波助澜,夸大其词,不肖一日功夫,小姑娘在东宫不受宠,不得太子重视的流言只怕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陈鸾眨了眨眼,乖巧地点头,身子却慢慢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足够的位置。
  珠帘屏风后红烛摇曳,最后小半段烛身上遍布烛泪,外边风雨声也渐渐停歇,小姑娘露出半截玉藕一样的胳膊,白嫩得晃眼。
  纪焕忆起早先那等销魂蚀骨的滋味,眸中的光亮一点点变得晦暗幽深,声音也哑了几度,有些散漫地道:“过来,我抱着睡。”
  陈鸾抬眸瞥了他一眼,总觉着这男人成婚前与成婚后差别有些大,不太像同一个人。
  从前他清冷漠然,言行举止,皆如九重天下来的谪仙,周身都没有一丝人气,对她也是时常肃着脸,现在倒像是突然开了窍,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小姑娘微微咬着下唇,目光晶亮,不知在想些什么,纪焕眉心微不可见一皱,索性连人带被揽到跟前,冰凉的唇/瓣落到小姑娘光洁的额心上,喟叹一声,道:“小傻子,明日替你出口气。”
  他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仿佛只是在说明日去郊外游玩这样简单的事,可陈鸾知道,他这话意味着什么。
  明日的国公府,必然不会太平。
  陈鸢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她更不会坐以待毙,由着他们合伙算计到头上。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更何况这次国公府的所作所为,不仅摆明了没将她这太子妃放在眼里,就是对纪焕,也只存了三分敬意。
  放眼天下,除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谁敢用这样的法子,试图往东宫塞人?
  以为堂堂东宫太子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说到底,国公府不够聪明,还拿纪焕当从前那个隐忍着仿佛人尽可欺的八皇子看待,哪怕如今雏鹰长成,翱翔天际,也依旧受了往事的影响,下意识的多了几分怠慢。
  就这一点上,陈申格外蠢笨。
  自己看不清朝中的局势,乐得做根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可偏偏学不会人家谄媚的功夫,又自恃朝廷重臣,放不下身段来讨好。
  窗外风雨终歇,只剩下屋檐瓦片上的积雨落在地面上有规律的滴滴答答声,时间缓缓流淌而过,带起一片岁月静好。
  陈鸾蓦的心安了许多,她轻蹭了蹭男人温热的掌心,嘤/咛一声,猫儿爪子挠过一样,痒到了心坎里。
  本就是初尝情/欲,难免食髓知味,偏生怀中的小丫头还不老实,娇声燕啼胡乱撩拨,男人缓缓合上眼,声音沙哑,暗含警告,“鸾鸾,你该乖一些。”
  “再乱动,你我皆不用睡了。”
  小姑娘的手乖乖地僵在了他腰间的香包上,力道小小的攒在手心里不放,睫毛胡乱颤了几下后缓缓地闭上,就连呼吸也放得极缓。
  晨起,天边才将泛出黑青色微光的时候,陈鸾就睁开了眼,身边躺着的人棱角冷硬,饶是在睡梦中也深深蹙起了眉,她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就按上了他的眉心。
  这样的日子是她从没想过的,只是这样一直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太子妃回门是件大事,胡元早早的就照着纪焕的意思备好了回门礼,满满当当装了两三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虽则这镇国公极没有眼力见,可耐不住人家愣是生了个有福气的女儿,愣生生成了太子爷的心尖尖。
  许是因着下过了一场雨,夏日的燥热褪去不少,深绿的树叶旁便又绽出几朵嫩芽,处处皆是一派生机焕发的景象。
  深红色的宫门大开,巍峨的宫殿成群,渐渐的被东宫的马车甩在身后,掩入深浓的雾气里,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马车驶得平稳,丝毫不见颠簸 。


第33章 
  车轱辘缓缓而行;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那扇厚重的铜门口,门上挂着牌匾,镇国公府几个大字龙飞凤舞; 遒劲有力,金色的漆边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琉璃光泽; 威武大气; 象征着曾经盛极一时的荣耀。
  只是如今,在这京都贵族世家中已算没落了。
  老太太被陈鸢上吊的事一闹; 原就不算好的身子算是彻底垮了; 整日卧床,连榻都下不得,今日自然也就没在府门前侯着。
  国公府人丁凋敝,因此出来迎接的人并不多,还尽是些陈鸾看了就要皱眉的人。
  马车还未彻底停稳,便有小厮跑着端来了小凳,纪焕长袍微掀; 率先下了马车; 而后亲自伸手将陈鸾扶了下来。
  这样的举动俨然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门口站着迎接的人皆是瞳孔一缩,彼此间相互递了个眼神; 各有各的心思。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不管宫里再怎么自圆其说,各府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精,或多或少能猜出里头的弯弯道道来。
  总所周知,镇国公嫡女原本是许给庸王纪萧做正妃的。
  大婚当前; 临时换人,听着就觉荒诞不经,可这事,偏偏还真就悄无声息的成了。
  与两任太子都有所牵连,陈鸾的名声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理说,被配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太子妃,平素再孤高清傲的人都难免沉不住气,不说明面上会有所动作给她难堪,至少暗地里是怎么也不待见的。
  可这会这么一瞧,却全然不像那么回事。
  相敬如宾,琴瑟甚笃。
  陈申站在首位,国字脸肃穆严整,这会一整衣袖,抱拳高声道:“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身后几人也跟着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陈鸾今日穿着一身宫装,上头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衬得她面若芙蕖腰如素约,再配以昌帝亲赐下来的石榴红宝石头面,端的是贵气逼人,比起成亲前,仿佛又长开几分。
  锦绣郡主还未过门,今日跟着陈申一道出府迎接的,还有康姨娘和陈鸢,陈昌恒早早的就去了学堂做功课,这会是不在的。
  纪焕剑眉一扫,向前几步,单手扶起了陈申,淡声道:“国公请起。”
  男人的声音中敛着淡淡的威压,与从前的漠然疏离又有了几分不同,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不悦,叫人不由心中一凛。
  陈申脊背一僵,面上笑容淡了几分。
  陈鸾与纪焕很快被请进了堂屋里,坐在上首位并排的两张红木椅子上,陈申陪着坐在纪焕右手边第一个位置,脸上布着恰到好处的官场笑容。
  陈鸾别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今日打扮得极用心的陈鸢,后者满脸含羞,与陈鸢三四分相似的眉眼蕴着别样的风情,欲拒还休楚楚风流,满心满眼都是陈鸾身侧的男人。
  丝毫不顾及那是她姐夫,今日来是陪着嫡姐全回门之礼的。
  陈鸾俏脸微寒,葱白的手指搭在蜿蜒着花纹的茶盏上,抬眸与陈鸢四目相对,看不见的硝烟顿时四起,她手指微微使力,手指尖儿泛出娇颤颤的红来。
  茶是上等的贡茶,还是昌帝赏下来,陈申平素最爱品的一款,屋里茶香四溢,带着些竹香的热气氤氲而起,陈鸾弯了弯眸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冲着身侧清贵异常的男人福了福身,柔声细语道:“殿下,祖母卧病在床,妾身放心不下,想去瞧一瞧。”
  纪焕一双眸子落在她姝丽的眉间,沉默半晌后轻轻颔首,言简意赅道:“去吧。”
  原想陪着她一同去的。
  陈鸾由流月扶着起身,步子不急不缓,路过陈鸢时,停顿了片刻,蹙眉问:“二妹妹不与本宫一同前往福寿院吗?”
  纪焕还在堂屋里坐着,但凡有点脑子的皆应该懂得避嫌二字为何意。
  可陈鸢不懂。
  陈鸢飞快地看了高居首位的男人一眼,而后抿唇道:“回娘娘话,大夫说了,祖母身子得静养,受不得半点热闹,前几日福寿院那边就发了话,除了娘娘回门时可进,其余时候,皆不见人。”
  老太太这回是真被气狠了。
  陈鸾心头蓦的一软,也没有再过多停留,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去了福寿院,并没有看到陈鸢暗暗窃喜的神情。
  太阳掩在云层之下,初露头角,柔和的金光洒在人的身上,脸上,并不如往日那般炽热,倒带着些秋日里的凉意,风刮过沿路的小树与盆栽,惹得枝叶碰撞,簌簌作响。
  今日跟来的是心思细腻的流月,她凑上前几步,愁眉不展地问:“娘娘,二小姐她分明是对殿下有意,您也真由着她去?”
  方才在堂屋里,那放/荡的样,心思就差都写在脸上了,就连她一个丫鬟都替陈鸾觉着寒心。
  从小万般纵着迁就,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
  陈鸾面色不变,轻轻嗤了一声,摇头笑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国公府后院的事,我不好再插手,管家之权,庶女归属,都得是正房主母与老太太说了算。”
  再过小半月,国公府将迎进新主母。
  那位被当今圣上看得如亲生女儿一样重,身份尊贵,且对康姨娘一脉十分不满的锦绣郡主。
  流月仍是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追问:“可若是二小姐在郡主过门前就傍上了殿下……”
  谁还能阻止不成?
  瞧着方才那位勾人的劲,指不定打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到了福寿院的大门口,东嬷嬷早早的就侯在院门前候着了。
  她这几日为了老太太的病,又愁又急,本就是上了年岁的人,今日一见,头发皆白了。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东嬷嬷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陈鸾欠身亲自将她扶起,有些心疼地道:“何必行如此大礼,嬷嬷快些起来。”
  东嬷嬷瞧着她长大,这么些年,对她的疼爱不比老太太的少,反而更纯粹些,在陈鸾心中,绝对算得上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眼瞧着昔日失了亲娘,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少女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且身份尊贵无匹,东嬷嬷眼眶微红,一叠声地道:“老太太一早便在屋里等着了,娘娘快些进来。”
  陈鸾颔首,抬脚踏过门槛,望着屋里熟悉的摆设,不知怎的,心中竟升起一阵荒谬的陌生感。
  福寿院的里屋萦绕着浓烈的草药味,浓烈得有些呛鼻,老太太吹不得风,也只好由着这味一日比一日重。
  堆花的帐子下,老太太歪在软枕上,眼皮向下耷拉着,模样极疲惫地硬撑着,陈鸾快步上前,几乎是在一瞬间,鼻尖无端端涌上一股子酸意。
  在陈鸾眼中,老太太一向是厉害的,在这国公府上,威望极高,说一不二,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看似无所不能的老太太会虚弱成这般模样。
  可其实她心底门清,老太太的年纪大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祖母,鸾儿来瞧您了。”陈鸾声音里透着丝丝哽咽,半跪在床沿边,地上的灰给华服的裙摆蒙上了一层雾白。
  老太太这才费力睁开了眸子,扯出了个和蔼的笑,声音沙哑,道:“娘娘快些起来,这叫旁人瞧见了,咳咳……成何体统。”
  镇国公府的老太君,一生都为国公府的名声活着。
  陈鸾侧首朝伺候的丫鬟婆子看去,难得在人前显露了怒意,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老太太病成这样,竟无一人禀报给本宫,也无人拿帖子入宫请太医诊治,国公府养着你们,都当摆设的吗?”
  顿时,里屋跪下乌泱泱一大片丫鬟,皆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昔日大姑娘性子温和,就是稍有娇纵任性,也多是对外边的人,在镇国公府上,莫说是发火了,就连说话也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这样当着老太太的面大发雷霆,倒真是头一遭。
  “你莫怪她们,是我自个不叫她们去的。”老太太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枯竹枝一样的手抚上陈鸾娇嫩的脸颊,带起微微的刺痛之感。
  “你也知道,祖母这都是些老毛病了,太医来瞧也还是一样的话,一样的药,便也懒得折腾了。”
  老太太来了些精神,说话也利索不少,拉着陈鸾问了好些话。
  东嬷嬷往老太太身下又垫了个软枕,并将才熬好的药端到老太太嘴边,道:“老夫人,先喝药吧,冷了便没效果了。”
  浓烈的药味有些呛人,老太太喝完后含了颗蜜饯,闭着眼缓了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鸾摩挲着老太太的手背,有些不放心地皱眉嘱咐:“祖母别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为着她们气着了自个的身子,得不偿失。”
  说起这个,老太太仍是有些动火,她双眸凌厉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里痛心与怒气交织,恨声道:“我原以为国公府子女不说个个有大作为,大胸襟,至少走出去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连累祖上英名。”
  “只是她,她竟敢做出这样大不逆的蠢事来,丢脸丢到天家跟前不说,就连她那慈爱的好父亲,居然也开始昏了头,任她所为!”
  歇了歇,老太太突然有些无力地道:“分明年前瞧着行事还像模像样的。”
  陈鸾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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