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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阙君侧-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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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阙君侧
作者:洛永锦

文案:
自古御前是非多,侍婢不易,御前侍婢更不易。
皇上,夜深了

皇上,床铺好了

皇上,您该就寝了

皇上,歇息吧……
你先上去躺着
哦 

正经版文案:
彼时初识,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他是被遗弃的皇子。
那时紫微星潜,一曲笛音如醉,共他梧桐生矣,共他锦上添花。
如今相伴,她是御驾前的宫婢,他是天命归的帝王。
今时深阙君侧,一曲笛音解语,共他沐风栉雨,共他锦绣华章。
冷观阴谋诡计,惯看波澜迭异,万般皆因一句凤非梧不栖,吾非主不依。
金阙玉殿深,九重帘幕沉,万里河山阅尽,红袖在侧添香。
谁持青簪绾墨发,素影翩然可入画,而流年如酒,红妆如灼,半卷珠帘,君心再难言。
待盛世繁华落尽,岁月千秋成尘。
此生唯愿与你,屏尽软红色,同看千山雪,饮一樽清酒,得一世逍遥。

【一言概括:就是一个出身不凡却甘愿做了宫婢的女人,相伴帝王身侧,助他杀伐、夺位、平朝堂、清后宫,在不知不觉中爱恨深已刻骨的故事。所以我想讲的还是情。】
【纯言情呀 一对一 作者是亲妈 爱就是爱 敢爱敢恨 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御前婢女 近水楼台 整天腻在一块儿 超多互动 很欢快哒】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妆,乔钺 ┃ 配角:元麓,乔觅薇,容徵,容衿 ┃ 其它:洛永锦



  第1章 风雪欲摧
  
  阑廷,明宸二十年,腊月初一。
  这日骤降暴雪,远目望去,皑皑霜雪宛若一袭遮天蔽日的素白绡巾,覆盖着绵延无尽的帝都,永焕城。
  直到天色式微时,雪势微歇。
  阑廷宫内,暮霭沉沉萦绕倾洒在天空。
  白昼的光芒逐渐微弱暗沉,暗色笼罩着鳞次栉比的宫阙殿宇,北风愈渐凛冽,席卷起地面落雪翻飞,吹动枯枝飒飒的响动凄然冷清。
  容妆孤身伫立在御宫殿前,一袭天水碧的寻常宫装,外系月白织锦披风,素手轻轻搭在金褐色围栏边,纹路间有寒冷沁骨。
  她收回手缩在广袖中垂在身侧,倚栏缦然远眺,神色仿佛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入神时不经意蹙起的细眉,方泄露了她此刻的内心愁思。
  她想起一早那人传来的消息,勾起一丝似讽似苦的笑容,喃喃开口,嗓音清冽纯净,却一语双关,她说:“今日大概是明宸年最冷的一天了。”
  须臾后,有殿里内监在她身后唤道:“妆姐姐,皇上醒了,你快去榻前侍奉吧。”
  容妆垂眸,望着覆雪的汉白玉地面,掩起复杂心绪。
  再抬眸,脸庞上已挂起素日里的端然浅笑,一步步稳稳的踏在落雪上,发出的咯吱踏压声格外刺耳。
  迈进殿内,解下披风递给一侧宫人,越过重重帘幕,进到内殿,宽阔的大殿内静的鸦雀无声,容妆耳边几乎能听到,那龙床上男人的微弱喘息声。
  容妆一点点走近他,低声唤道:“皇上。”
  龙床上昏沉的男人年逾不惑,乃阑廷第五代帝王,明宸帝乔韫泽,他二十五岁登基,如今整二十载,为人一贯尚武,乃战场皇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海晏河清,却令天下臣民且敬且惧。
  容妆做御前侍女已近五年,常伴明宸帝身侧,在容妆眼里,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却必是一位好皇帝。
  阑廷开国一百五十余年,除却高祖皇帝,其他三朝皆是圣主垂衣,毫无建树。
  而明宸帝在位期间,曾御驾亲征,身战疆场,收复前朝曾失去的疆土,歼灭寻衅小国,扩充版图,一时无可匹敌,众国求存,与阑廷签署协约,臣服于阑廷,甘愿为附属国,岁岁纳贡,更以阑廷年号为准。
  半年前,明宸帝在围场狩猎时,独身追猎物,骤然坠马,内伤严重,养了许久,自打那以后,人便渐显羸弱,加之曾经南征北战,伤不在少数,体魄每况愈下,时至今日已经卧床不起一月有余,沉疴日重。
  明宸帝突然咳嗽两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他缓缓想要起身,三重金绡帐幔随着他抖动着。
  容妆走过去,扶着他缓缓坐起来,再拿起床里的绣金丝锦缎靠枕放到他背后,待他靠踏实之后,容妆退却两步。
  明宸帝无力低喘,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容妆端立床边,抬眸看他一眼回道:“回皇上,酉时三刻了。”
  “这两日可有谁来过吗?”明宸帝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问道。
  容妆淡淡回道:“二皇子昨日来过,待了一刻便走了,皇后娘娘来求侍疾,遵您吩咐不许任何人侍疾,已经回绝了。”
  说完,静静待明宸帝发话,却见他只轻哼一声,随后便闭上了眼睛,靠在软枕上意识仿佛半迷蒙。
  容妆到膳房端回熬好的浓黑药汤,回到内殿给明宸帝服下,容妆端立在床边,静静看着他喝药之后沉睡过去。
  明宸帝虽然已经中年,但容貌却未多逊色,剑眉星目,依然可见年少风华。
  容妆向来很敬他,如今看着这位驰骋天下的皇帝沉疴已久,日日缠绵病榻,亦不禁叹惋。
  容妆以为,明宸帝不让人近身侍疾,大抵是怕有损他一向威严的形象吧,所以一直以来内殿只有她与几位太医侍奉,倒给了她无上权力,谁若想进得内殿,需得她向明宸帝回禀,而在明宸帝昏睡期间,这一切自然皆以她所说的话为准。
  四个宫婢进来掌灯,容妆松开悬挂金钩,一点点放下三重床幔,随即帮着宫婢点灯,边吩咐道:“皇上已经睡下了,少点一些即可。”
  鎏金多枝明灯循序一盏盏点燃,偌大空旷冷寂的殿里光芒渐起,烛影摇红添暖色,容妆走到殿中央的赤金蟠龙桌边,拿下琉璃灯罩,将烛台里的灯芯点燃,旋即扣回灯罩,映衬的四周烛火暖红缭绕。
  而后容妆走到外殿,唤来负责通传的内监道:“皇上说醒来时要见到三皇子,你即刻出宫去请,要快。”
  内监道了一声“是”便急匆匆离去。
  容妆抬手理了理垂落的鬓发,对守门宫人道:“皇上吩咐,三皇子来时不必通传,直接让他进来。”
  旋即缓缓走向殿外,这风,似乎又烈了些,眺望殿前被白雪覆盖的空旷的广场,有几行被人踏过的凹陷痕迹。
  不远处小阁楼前的参天古树,光秃的树干与垂枝纷纷挂着皎皎素霜,株株尽是琼银碎玉。
  殿外的内廷侍卫在冰天雪地里依然矗立着,保护着这座宫中最大的殿宇的安全,不敢动分毫。
  落在容妆眼里,仿若风雨欲来前的安宁景象,而这一切,又还能持续多久,要等他来了方能知。
  容妆双手抱肩膀,风在耳边猎猎作响,没着披风,冷彻心扉的感觉让她无法平静的站在原地,只得转身回到内殿,坐在桌边静静等待。
  大约戌时一刻,容妆听见外面有响动,遂挥退一众宫人,抬手带过两个和阗玉茶盏,再执起同套茶壶,缓缓地注满茶水。
  殿内寂静无声,容妆抬眸。
  来人墨发黑衣,步伐散漫,步声轻的微不可闻,容妆起身,垂首浅浅施一礼,“三皇子。”
  乔钺,明宸帝三子,当朝三皇子,亦是改变容妆一生命运的人。
  众所周知,他的尊荣身份早已名存实亡,三皇子乔钺自幼不得皇上宠爱,长于宫外,阑廷开天劈地头一回,地位可见一斑。
  然而如今明宸帝病重却屡屡招其入宫,而并非颇受宠爱的二皇子乔允洵,这倒是让众人看不清形势了,也只得道一句君心难测。
  乔钺略微挥手示意,两人齐齐落座,乔钺外覆玄色披风,肩上落雪还未消融,倒仿佛是深色当中的一抹点缀,极是耀目。
  容妆笑意温润,直盯着对面那人,他双眸幽邃澈净,此刻淡然而顾,沉着寂然。
  容妆伸手过去,为他拂去雪花,边盈盈笑道:“看来三皇子来得急,连披风都不曾解下,一会儿雪化该湿了。”
  珠玉疏帘漏过烛影斑斑,巨大鎏金镂空瑞兽香炉上浮起熏烟飘渺,馥郁馨香,是好安眠的香料。
  乔钺面色有一瞬凝然,继而似笑非笑,深邃黑眸紧紧地盯着容妆。
  容妆回避下他的目光,垂眸轻啜了一口茶水。
  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容妆就知道,他是该有所作为的,他的气度与资质远非寻常人可与其比肩,而事情发展至如今,更是印证了她所想,她的眼睛何其锐利,看人决然不会错,至少她信自己。
  沉寂半晌后,听乔钺突然开口,他说:“今晚,一切可见分晓。”
  突兀而端肃威严的语气令容妆不禁一怔,旋即促然抬头望他,眸中有一丝不解。
  “他暗中有所动作,就在今夜。”乔钺目光望向前方,修长指尖端起桌上玉杯,轻啜一口茗香,仿佛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但只这一句话,已令容妆心中掀起滔天波澜,将难平息。
  “这太突然了。”容妆惊愕,登时目光如炬盯着乔钺,心神不定的端起茶杯,说完一大口喝下杯中浅碧茶汤。
  虽然乔钺早已经派人给她传来消息,今晚,可能不会平静,让她做出准备,可此刻,真当乔钺亲口对她讲出来这一刻,依然惊了她的心,若真如此,岂不是她隐忍多年,筹谋许久的成败今晚即可见分晓?
  青金桌上的琉璃桌灯散发着暖红光芒,耀的乔钺脸上有零零散散的绯红波纹,空寂而朦胧。
  容妆瞥开目光,落到不远处十二幅刻画山水屏风前,金丝榆木桌上有三只并排素色浅丝纹路玉砂瓶,纷纷插着一大束白梅,枝杈旁逸斜出,嫣然相连成一片,宛若一株小梅树,洁白胜雪,清新宜人,以深色屏风为底映衬的更霎是绮丽瑰美。
  外头的日光越来越暗,透过雕花窗布可以看见渐渐黑下的天空,那一弯隐在云层后的晦暗弦月。
  乔钺的目光停留在容妆脸上,面无表情的冷隽清澈,可容妆透过他的双瞳只看到了冷漠与杀戮,没有她的影子,亦没有温和。
  容妆尽力快速调整好心绪,深知在他面前要保持最好状态,方才不会让他觉得厌恶。
  见乔钺不言不语,只盯着自己,容妆登时有些心慌,再询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东西和应对给我准备齐了,最好别出差错。”乔钺把玩着空茶盏,漫不经心的说着,语气仿佛温和,可容妆听出了不可置疑与决绝。
  
  第2章 逼宫之夜
  
  夜深三更,天穹如墨,各个宫道中灯火明亮,倾泻在路上将落雪皆灼染成了暖红色,宛若宫中美人言笑晏晏的酡红双颊。
  御宫外悬挂起的大红灯盏照亮了殿前广场,灯穗在寒风吹拂下剧烈飘动着,此刻,殿前却被一群身着盔甲的兵将占据。
  苍穹黑幕浓稠煞是可怖,雪势愈发的肆虐,雰雰飒飒,北风猎猎呼啸过耳边,仿佛巨大的野兽蛰伏在漆黑暗处发出的阵阵嘶吼,大添肃杀萧瑟之感。
  一阵兵戈铁器相撞而响起的嗵哒之音,在这寂寂深夜里显得极是阴寒而诡异莫名。
  一众内廷侍卫横尸四方,血泊殷红惊人,宫人尖叫声响彻天际,纷纷四散相告。
  明宸帝近身侍奉的老太监扑到大殿门口,几欲拦着挥舞着刀剑即将要冲进来的兵将,他见到为首之人时不禁老泪纵横,抓着那人衣角嚎啕大哭道:“二皇子啊二皇子,你这是逼宫啊,皇上还在病中你怎可如此不孝啊!”
  而男子并未理会他的劝解,只是一侧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桀骜不屑的笑,旋即抽出随身佩剑,径直刺过去,不带一丝感情,眼里皆是虐杀之色。
  一刹那,一剑封喉,血色漫上汉白玉台面,殷红了一大片落雪,宛若傲霜而放的朵朵红梅妖娆,鲜艳欲滴。
  此人正是明宸帝二子,颇受宠爱的二皇子乔允洵,亦是乔钺兄长。
  ***
  容妆端着茶盏,阖眸听着殿外乍起的暴风骤雨般的各色声响,面色越发凝重,一片死寂。
  殿外的宫人连滚带爬的扑进来,颤抖惊惧道:“二皇子……二皇子带人逼宫了……”
  容妆手里执着的杯盏猛烈一抖,几欲摔到地上,容妆垂眸,手上努力稳稳的将它放到桌面,喊道:“慌什么!天大的事儿皇上还在!”
  正说话间,一行人已径直冲了进来,有人撞翻了间隔门框旁的大青瓷瓶,瓷片碎裂了一地,有人扯掉了珠帘罗幕,噼噼啪啪落地声此起彼伏,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叮铛清脆。
  容妆抬眼,冷睨了一眼乔允洵,似不解般问道:“二皇子这么大的阵势,怕不是为了探病吧?”
  “没你的事。”乔允洵眉目冷冽更胜天际落雪,他与乔钺大大不同,他嚣张桀骜,做事急功近利。
  乔钺则恰恰相反,喜怒皆不形于色,往往最让人捉摸不定,揣测不透,容妆一直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天生的,可掌天下权的王者。
  正一点静默间,只听得一声剧烈嘶吼,乍然响起——
  “孽子!”干涩的嗓音却极度震怒,仿佛用了最大的力气一般嘶吼出的二字,到底还是震慑住了当场。回荡在大殿里,惊煞众人。
  明宸帝早在迷蒙间被嘈杂碎裂声惊醒,透过纱帐看见外面兵将寒甲,刀光凛然,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妆急忙收起帐幔,让众人清楚分明的看到明宸帝的大惊与大怒,床上的明宸帝脸色苍白,却已是满目怒气,不可平息。
  乔允洵惊诧一霎,却强自逼自己镇定,语气里有一丝颤抖:“父……父皇,你最好下诏书让我继位,否则别怪儿子不客气。”
  “你……”话未说完,明宸帝已然重重的咳嗽起来,以袖掩唇,抬开时已见明黄金丝绣祥云边纹的袖口,被大口鲜血染红,扎眼之极。
  旋即,明宸帝支撑不桩嘭’的一声倒在后面,“来人!来……”他手扯着帐幔,用尽力气呼唤着,俨然体力已透支,明宸帝口中还断断续续的喃着:“若……若这帝位让你这等……这等逆子坐得,岂非天亡我阑廷……”
  一口气说话太多,明宸帝苍白的脸上硬是逼上了一层红潮。
  殿内的各个将领面面相觑,似被明宸帝气势所震慑,微带踟蹰,只有乔允洵一脸大无畏,神色毅然决然,“父皇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趁早把兵符交出来,写下禅位诏书盖上玉玺!儿子还能让你安稳的颐养天年。否则……”
  乔允洵说完,皱起眉头,一脸不耐,抬手挥下,示意兵将动手,遂,他身后的几个死忠将士拔剑,缓缓向龙床逼近——
  容妆侧身立于龙床边,微微俯下身子,扶着明宸帝,二人共同注视着对面一脸得意的乔允洵。,随着对方几人的逼近,容妆的脸上亦渐渐浮起担忧之色。
  突然,殿外一阵猛烈擂鼓之声响起——
  沉重压抑的鼓声仿佛由天边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厮杀之声,在这恢弘宫阙重重中,平添肃杀森寒。
  殿内众人皆不由停手,静静的专注聆着外边的境况,乔允洵命令一个下属出去查探,谁知那男人刚走出内殿一步,只听‘嘭’的一声,人已倒在地上。
  随后,见乔钺被一众黑衣护卫簇拥在中央。
  两侧皆是护卫,前面开路之人是他的心腹封铭,他的双目间渐显戾色。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殿内归于死寂。
  只见乔钺双手空空,毫无兵器,只攥着一把玉骨折扇把玩,他慢悠悠地走过来,一众护卫尽数留在原地,肃然端矗。
  而乔钺,临危淡观,波澜不惊,气度卓然天成,眉宇间一派坦然,全然是睥睨天下之姿。
  容妆的目光一直未离开他,凝眸看着他一点点走到床边,停驻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心里莫名微微安心。
  “二哥,别来无恙。”乔钺轻轻的笑着,眉宇间波澜不惊。
  容妆盯着他的眼眸,那里依然深邃的不流露出丝毫情绪。
  “二哥?你区区一个被弃的皇子,我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你也配叫我?””乔允洵冷笑,目光带着轻蔑,“你以为你靠这几个人闯进来我就会怕你?他们不敢动手杀你,我可不会容你!”
  乔钺不怒不惊,面上始终一副淡然之色,转眸看着窗外渐渐透出微亮的弯月,雪虽未停,但乌云遮覆之势已渐渐消退,呈颓势。
  “谁是谁非,此刻怕是还论的过早。”乔钺轻声言罢,尾音还未落下,有一丝回荡在辽阔大殿内,他突然转眸,盯着乔允洵的眼里慢慢露出狠戾的笑意,“给我杀——”
  只是瞬间,容妆都没有来得及分明状况,只见一群黑衣兵将破门而入,乔允洵身后的几个死忠将士尚来不及防范,就都被一剑刺死,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旋即黑衣人便再次补上一剑,乔允洵的人倒在地上时嘴角还在抽搐。
  一时间大殿里血腥之气蔓延开来,腥味令人作呕,而封铭亦以最快速度,剑已抵上乔允洵脖颈,只消稍一用力,便能割断他的脖颈,必死无疑。
  乔允洵顿时戾气全无,站在原地四下看着手下的兵将,颤颤道:“你……你们……”
  又突然看向乔钺,面容几近扭曲,猛烈般的指着乔钺,咬牙切齿般道:“都是你!”
  乔钺亦只轻轻笑,“二哥,我说了,谁是谁非不宜过早定论。”末了又似云淡风轻的补上一句:“成王,败寇。”
  言罢一霎,乔钺眼眸里温和全失,转瞬皆是寒厉杀意逼人,直盯乔允洵怒气满盈的眼睛,乔钺眼里升腾的寒冽之色令人不敢直视。
  这时,几个朝中大臣纷纷从外殿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当朝镇国大将军,亦是容妆之父容策,其次乃太傅苏炀,丞相白寰,殿阁大学士夏归年,文臣武将之重者齐聚,容策威仪堂堂,着戎装,他曾被明宸帝特允,可戎装佩剑入宫而无罪。
  容妆颔首道:“见过众位大人。”
  四大臣见乔钺亦纷纷见礼,其中谁真心谁假意乔钺自是看的通透。
  容策后指着乔允洵,指挥手下道:“将这叛逆之人绑起来,等候处置。”
  在乔允洵的嘶喊声中,乔钺走到他面前,缓缓开口,“你识人不清,用人不明,你的手段,做个王爷尚且不配,何论帝王,即勉强坐上,无非让阑廷出一个祸国昏君,千古骂名。”
  这时,乔钺回身瞥了一眼容妆,容妆会意,过去扶起明宸帝,明宸帝此时已经怒火攻心,奄奄一息之际,眼皮仿佛沉重的如灌了铅一般,压根睁不大。
  他只是迷蒙的看着面前的境况,口中滴着血,目光却一直定在乔钺脸上,仿佛想透过乔钺看到他心中所思一般。
  血一点点低落在棉被与寝衣之上,明宸帝喏喏的低唤着:“阿绫……阿绫……”说完话时,他已经缓缓的倒向一边,榻上亦被滴落上点点血污。
  乔钺的面色突然起了变化,半是疑虑半是焦急,急忙大喊道:“御医,御医!”
  几个老御医匆匆赶了进来,一个个见此场面,吓得颤颤巍巍摔到地上,爬到龙床边给明宸帝把脉,手纷纷抖得仿佛将要被人挑断手筋一般。
  “父皇如何?”乔钺冷着脸问道。
  几个太医惶惶跪下,大泣道:“皇上心血耗尽,已经归天了。”
  殿内众人几乎同时跪下,‘嘭’的膝盖落在地面声震耳欲聋,“皇上”齐齐一声悲唤震天撼地。
  
  第3章 君临天下
  
  容妆收敛慌乱的心绪,眼里两行泪止不住顺着脸颊簌簌滑落,故作镇定道:“皇上本就病重,经此一事更是惊怒过度,方才皇上气倒之时还在说着,若帝位让二皇子这等逆子坐得,岂非天亡我阑廷,此言殿内人人皆闻,可证实我所言非虚。”
  言罢,纤指毫无犹豫的指向被桎梏住的乔允洵,“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
  乔允洵惊愕的看着容妆,顿时明白一些事情,看着容妆的眼里满是恨意,仿佛将她挫骨扬灰亦不能解恨分毫般。
  容妆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眼里充满决然,淡淡听着乔允洵骂道:“贱人!你害我!”
  容妆字字清晰,如玉盘落珠,掷地有声:“二皇子此言容妆可万万担当不起,容妆御前侍奉近五年,无不尽心尽力,而你,为臣不忠于君主,逼宫反叛,其心可诛。为子不孝于父亲,气死亲父,其行可恨。到底是你自己不忠不孝逆天丧德,还是我有错?我只知,公道自在人心,众目睽睽之下,谁是谁非昭然若揭。”
  “正是。”容策点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正色道:“如今皇上驾崩,尚不曾立储,而二皇子竟起逆心,做出逼宫这等有悖忠孝律例之事,德行有亏,万万不可轻纵,三皇子为人仁孝骁勇,又除去乱臣贼子,其行可嘉,堪得大任。”
  容妆适时插言道:“先帝生前有口谕。”
  众人惊愕,纷纷抬头看向容妆。
  大殿内众人心思各异,谁也不敢掺言,突然静的仿佛毫无人气,呼吸声几乎都在努力屏着,微不可闻。
  整个大殿被一种诡谲死寂的氛围笼罩,表面似风平浪静,实则硝烟弥漫。
  有人无比紧张,有人含着期待,若说悲痛,大抵没有,宫闱之中皆以权柄计谋为重,论到情,微末可量。
  容妆明澈清亮的墨眸缓缓扫过跪了一片的众人,哽咽道:“先帝曾说,在病重时思来想去,深觉二皇子冲动好强,四皇子好玩喜乐,唯有三皇子乔钺,虽非宫中长大,但先帝在病中甚是思念,屡次传召,见三皇子为人睿智,远见卓识,可堪大任,望容策、白寰、夏归年、苏炀,四位为辅政大臣,佐以新帝。”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容妆含泪继续道:“先帝本欲身体强健些时再下立储诏书,却不曾想……竟未来得及……”
  说完话,已是泪盈于睫,容妆确确实实悲痛,她的内心坚强中亦有柔软的一隅。
  明宸帝是她的父辈,几年来也是对她有所裨益和照顾,此刻悲痛难抑当属情理之中。
  “先帝已逝,你此番言论真假已无法辩驳,怎可单凭你一面之词便定如此大事?”此时开口的是丞相白寰,皇后兄长,位高权重。
  容妆尚未开口,乔钺亦似成竹在胸,静伫与一旁,淡然以观察事态发展。
  殿阁大学士夏归年上前一步道:“非也,容妆姑娘在御前侍奉先帝多年,这是你我尽知之事,若非信任有加,先帝怎会允她近侍?更有甚先帝病重多时日,不允任何嫔妃臣子侍疾,却独允容妆侍奉在侧,由此可见亲疏远近,故而,老臣认为容妆之言可信,先帝已崩,白丞相如此质疑,莫非有不臣之心?”
  “夏大人之言有理,老臣附议。容妆姑娘之言可信,白丞相不可妄论先帝遗言,此举实乃大不敬。”太傅苏炀沉声道。
  此时容策眉头紧锁,亦言:“老臣忠于先帝,如今先帝驾崩未多时,白丞相竟疑虑先帝遗言,若依白丞相之言,岂非令先帝魂灵难安?”
  “你——”白寰一时语塞,深知此刻成为众矢之的极是不利,一时气势也便黯下不少。
  容妆淡漠的看着一切,并非无法应对,只是想借机看清楚,朝臣党派纷争,一一了然于目。
  既然戏看够了,那便该改换戏码了。
  容妆上前一步,比肩立在乔钺身侧,侧目与他对视一眼,旋即道:“众位大人不必争执了,请看。”
  言罢,容妆右手高高举起在半空中,所有的目光’唰‘的齐齐聚集到她的手上,那竟然是——青铜兵符!
  “众位可看清楚了?”容妆缓缓道,目光不住扫视众人,观察各自神情变化,那当真是有喜有忧,尤是白寰,那可真谓幻化万端,脸色由白到黑,趣味极了。
  “这是阑廷历代帝王所持兵符,另一半在大将军手中。作用自不必我说,想必众位大人都很清楚,先帝嘱托我交给三皇子,如此,众位大人可能相信了?”
  容妆缓缓收回手,微微转身看着乔钺,乔钺端视众人,感受到她的目光炯然,亦转身与她面面相对,容妆伸手拉起他的手,郑重道:“遵先帝旨意,将这青铜兵符交给三皇子,以镇奸佞小人不轨之心。”
  她将兵符放到乔钺掌心,相触之间,容妆感受到他的掌心冰凉细润,抬眸与他相视,容妆眼神定定,企图给他一丝慰藉,不管多少人质疑,他都定可从容应对,且,还有她。
  松开手,容妆率先跪于地上。
  容策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眼中也顿时燃起了神采,转对白寰冷道:“白丞相,你可还有异议?”
  白寰面色冷凝,恶意低声道:“老臣遵先帝旨意,迎三皇子为新帝,并无异议。”
  话毕,众人纷纷下跪,朗声齐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之重,可震寰宇。
  容妆眸盯地面,青褐色沉重的地板上漾着柔和的光泽,连顶上巨大宫灯的明朗光芒倒映在地上,都转换为温润无比。
  她略微侧目,用余光看着殿内唯一高立之人,他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面色冷凝,紧紧盯着龙床之上已逝去的明宸帝,仿佛这一声声万岁充耳不闻,都只是在对他人呼唤一般。
  苦涩的笑渐渐攀上脸颊。
  她终于做到了,终于。
  ***
  天色一连着阴翳了三日不见光芒。
  岁暮天寒,古树枝干早失葳蕤苍翠之态,矗立在宫道两边,唯余枯枝缭乱。
  如霜大雪不遗余力的从天际洒下,处处尽是白茫茫一片,宛若细细银沙洒遍。
  即使有宫人定时清扫,眼下积雪却也足有半尺厚,可见雪势磅礴。
  阑廷后宫,内刑司。
  此刻正是傍晚,雪纷纷落下,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晦暗深褐。
  大朵大朵的阴云仿若染了浓色的棉絮般,悬伏在深深夜空中,令人看着便觉压抑惊心。
  这是阑廷二十年间最大的一场雪,一连三日未歇。
  而阑廷明宸帝,亦在这场仿若永无止境的漫天风雪中离世。
  白洁无暇的大雪宛若处处缟素般,以一种自然的方式为这个骁勇的帝王祭奠。
  容妆跪在院子里,眉眼沾染了雪白,灵黠的眸子借着盏盏明灯顾盼四周,深知这一方天地,不知弥漫过多少血腥肮脏,枉死了多少清白人命。
  偏偏却是证明天家威严不可侵犯的最好存在,没人可以驳斥。
  容妆身后同样有大批女子循序跪在地上,各个着素衣白裳,褪尽铅华,为她们的帝王夫君戴孝。
  她们都曾是阑廷至尊至荣的女子,风云骤变间,不过牵系在一人之身。
  容妆亦是一身缟素,外套白缎薄袄,如瀑青丝垂落,只簪着一朵白绢花,雪花漫在发上,犹如黑夜里傲霜而放的瓣瓣白梅,素净清幽。
  积雪盖过膝盖,寒凉如许,有啼哭声萦绕在耳际,一声盖过一声,仿佛没有止境。
  声音里充斥着女子的无助与悲戚,声调纤细飘渺,让人聆听之下犹感置身地狱。
  容妆抬头喘息间,有白雾缓缓升起至眼眸前,几片雪花落在眉心,仿佛真的沁心入骨一般的寒凉。
  鬓边碎发被风打乱,凌乱的拂在脸颊周围。
  容妆想,大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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