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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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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善桐渐渐没有初识人事时那样艰难,也有点懂得了闺房里的快乐,含沁又没有别的妻妾,怎么说也是武将出身,身强体健,折磨个把善桐这样的小姑娘简直是不在话下。闺房鱼水既然融洽,则很多事简直是迎刃而解,善桐心底本来还因为善楠的事有点不得劲儿——含沁一句话不和她说,私底下就冲王氏告状,这的确是让她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可这么一顿亲热下来,末了她趴在含沁胸前喘着气的时候,这事情就又不是事情了。她想了一会心事,听到含沁呼吸声渐渐匀净,抬起头撑着手看了看丈夫的轮廓,又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

虽说王氏不由分说,就这么交待给了善桐这一项任务。但桂太太没话,善桐自然也就乐得在家躲着清静,不可能上前去自讨没趣。不过这件事她终究是撇不开干系的,又安静了几天,米铺多年来的账册还没看完一本呢,那边桂太太就来人请她过去。“想念侄少奶奶,请侄少奶奶过去一道说话。”

这一次因为不是主角,慕容氏就特别松弛,善桐才下车她就迎上来了,一路和善桐小声说着家里的热闹,言下之意,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还不是一顿闹?从白天吵到黑天,气得连家法都要祭出来,最后惊动了公公,过来和三弟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回来就让你过来……看来,这门亲事还是能成的了!”

善桐也的确挺同情桂太太的,这三个儿子是没有一个给她省心,没一个没有在亲事上给她出过难题——果然,这一次桂太太是连为难她又或者是摆谱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疲倦地坐在炕边,见到善桐进来,也只是一抬眉毛,没精打采地道,“来了?坐!”

也没问好,也没怎么地,开口就是,“你十三房那个堂姐妹,你是熟悉的吧?除了生得好看之外,人品如何?别是小门小户出身,带着那股天然的小家子气!”

她看了慕容氏一眼,言下之意不问可知,慕容氏气得当着婆婆的面就翻了个白眼,善桐只好赶紧插嘴。

“虽说家里没官,但也算不上小户吧。”她不去看慕容氏的眼色,只道,“家里也有上千顷的地,买卖也不少的。就是从前家里父亲多病一些,一家人过得不张扬,也很少到西安来,您恐怕是没听说。人是做承嗣女养大的,本来打算招上门女婿呢,主意正,知道进退,手腕也好。”

这话说得有学问,桂太太眉头一皱,直接挑明了。“你意思,性子是刚强一派的?”

“毕竟是独女……”善桐含含糊糊地道,“却也不是主意很孤那样的人,从小帮着母亲料理家务,人是很能干的。”

善喜这条件,其实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就看桂太太怎么去想了,她拧着眉头,满面痛苦地思忖了半天,又让善桐逐一细说了善喜的家庭、喜好,平日里又受过什么样的教育,海鹏婶和善楠的为人……善桐一一尽力回答,慕容氏却是越听越没趣,终于寻了个借口退出屋子。

她前脚才出去,后脚桂太太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把握住了善桐的手,望着她压低了声音,迫切地道,“你告诉我——你实话告诉我,真的,侄媳妇,婶婶可全靠你这句话了。你看着她和你大堂嫂,究竟是不是一样的人!”

这话几乎都带了哭音,闹得善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桂太太是受了多少儿媳妇的气,才有今天这血泪凝出来的一句话。可这话却又是如此的荒谬,她几乎忍不住都要笑出来。忽然间,她觉得这个颐指气使横行霸道又有一定城府的婶婶,看起来也没有往日里那样讨厌了。

可想是这么想,话还是要小心说,善桐寻思了半日,才道。“大嫂家里还是要更没着落一些,私塾先生,身份是有,但我听说家业也不是很厚实……十三房就不一样了,家里有钱嘛。去世的海鹏叔也是读书人,海鹏婶那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您大可以放心。上等人家不敢说,中等人家的日子,十三房是有的。”

“照你这样说。”桂太太像是燃起了一线希望,握住善桐的手不禁又是一紧,“场面应酬,不至于对付不下来吧!”

善喜的确还真没有到场面上应酬过几次,毕竟她一生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父亲,要不然就是守孝。善桐只道,“应该学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性格坚韧,又很要强,倒不像是闲云野鹤的性子。”

桂太太终于松弛下来了,她几乎是解脱地往后一靠,低声道,“算了,算了!小畜生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一边说,一边看了善桐一眼,喃喃自语,“现在赶紧办,也还来得及!”

善桐先还有几分诧异,再回神一想,也就恍然大悟——怪不得桂太太让步这么快呢。去京城做了羽林军统领,办亲事那就不方便了,又没有耽搁女儿家太久的道理。现在不把含芳亲事赶紧办掉,只怕这统领一位,又要生出变数了。

对桂家来说,小夫妻都是不知道这份缺的,她面上不动声色,并不接桂太太的话头。心底却不免想:又要盘问我,又要防着我……

一时间,倒是又失去了少许对桂太太的同情,和桂太太说了几句话便要起身告辞,桂太太一把捉住她,不放她走。“留下来陪我吃顿饭!”

大吵都吵过了,现在她是再不怕在善桐跟前丢丑,一边吃饭,一边和善桐说了无数慕容氏的不是,等吃完饭,慕容氏又找善桐过去吐苦水。善桐听得晕晕乎乎的,到半下午回了家,含沁又领了一个大夫回来。“是榆哥介绍过来的,南边欧阳家的名医……让他给你扶扶脉吧!”

善桐先还不知所以然,“我好好的,扶脉做什么?”

含沁不理她,只和大夫道。“本来还好好的,上回月事,迟了几天不说,面色苍白,人也喊着要比平时不舒服得多。我就有点悬心了,怕她年前累着……”

就那么几句话的事,这个人也竟进了心底,还要和榆哥打招呼……善桐怔了半天,才压下头去,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这大夫扶了半天的脉,又翻了翻善桐的眼睛,看了看她的舌苔,眉头轻轻一皱,便道,“桂兄弟——这尊夫人只怕是有喜了吧?就是日子还浅……”

可小夫妻就没听见他下头这句话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197、早孕

这位来自江南名医世家的大夫,在脉象上的确是有一定的造诣,善桐距离上回小日子不过堪堪一个月的工夫,就是有了身子,一般的大夫要摸出来也没那么快,不想居然被他说中,善桐的小日子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去就不回头了。又等了半个多月,含沁再请他来扶脉,欧阳大夫就直接开了保胎药出来。“毕竟年轻,虽然前一阵子可能劳累,听说也病过一场,但底子还算是厚的。吃吃补药,平时再小心一些,便没什么了。”

含沁和善桐其实年纪也都还不大,善桐根本就没想过这怀孕生子的事,还以为上回竟是欧阳大夫扶错了,当下听到大夫这样说,就有些惊惶,给含沁使了个眼色,含沁平时再大大咧咧的人,也红了脸,拉着欧阳大夫耳语了几句,欧阳大夫便笑起来。“不妨事的,以后别再有了就行,一次两次,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这几个月倒是要留神些。”

小夫妻这才安心下来,送走了大夫,命人去照方抓药,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善桐摸着肚子,好半天才说,“这……这也……”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感到子嗣的压力,也是因为新婚才刚不久,善桐根本就没想过生儿育女的事。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即使有了大半个月的缓和,也着实令她有些惊慌失措——她还根本都不知道这生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甚至都还没想过要如何去做一个母亲呢。

就是含沁也都罕见地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摸着后脑勺轻轻地说。“看、看来是真的了,好在前段日子,我们似乎也都挺小心的……”

想到含沁刚才和欧阳大夫耳语时的样子,善桐也不禁脸红起来,半天才勉强回过神来,和含沁商量道,“没满三个月,也不好告诉人的。听他们说,孩子要被人知道了,是因为害羞还是怎么地,或者就不肯在肚子里呆着了。”

含沁平时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听到善桐这样一说,忙道,“那咱们就不说,不说。”

想了想,又问善桐。“那……你是不是就得躺着了?还能起来走动吗?要不然,我还是往两房都打个招呼,以后你就甭过去请安了——”

善桐倒被他闹得笑了。“这应该还不至于吧!”

正说着,六丑等人也知道了喜讯,便过来给善桐行礼,六州道,“姑娘忘了?当时大姑娘给您挑陪嫁到时候,特地给挑了姚嫂子,她自己家里是产婆出身,这种生产上的事,最是熟稔的。连带着临产该找谁来铺房接生,心里都是有数的。”

到了这时候,才显出来善榴的体贴了。善桐忙又将姚嫂子找来,和含沁左一句右一句地问了,姚嫂子将胸拍得砰砰响,“您就交给我吧!”一边说,一边进进出出地就安排起来,屋子里的兵器是不能留了,还有各种家什忽然间也有了摆放上的讲究,又嘱咐两人,“没有三个月,这话别挑明了和外人说。免得惊天动地的,惊动了小少爷。”

又拉着善桐的手,一边说一边瞟含沁,“给通房大丫头也该安排出个住处了——”

六州和六丑立刻就不自在起来——这两个大丫头虽然都定了亲了,但毕竟没有出门,还是有几分闺中女儿的羞涩。

其实就是她们,也都不以姿色见长,根本就不是按照通房丫头的标准培养起来的。善桐亲事定的急,王氏根本就撂开手没管,她的丫鬟,多半都是其貌不扬,就是现找,只怕都来不及。

因为含沁家里人口本来少,多半都是善桐带来的陪嫁,对她自然是忠心耿耿。姚嫂子这一问,明问善桐,暗问还是含沁,善桐也就不说话,只是笑笑地看着姑爷。

含沁倒是很有觉悟,他啼笑皆非地一挥手,“什么通房大丫头,再别提了。我们十八房没有通房这个说法!这规矩就这么定了,同大秦律一样,四十岁无子,方许纳妾。”

这话的确难得,姚嫂子笑着瞥了女主人一眼,又冲两个大丫头使了眼色,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边退出了屋子。善桐有些羞窘,但心底自然是喜欢的,她垂下头拨弄着辫梢,过了一会,才嗫嚅着道。“四十岁无子……无子,也不许你纳妾!”

含沁这时候又怎么会说任何一点扫兴的话?当下便哄着善桐道,“那也不纳妾,不纳妾,咱们就抱一个来就是了。”

善桐这才满意,又觉得这么一说,有对肚子里胎儿不满的嫌疑,忙又道,“也只是说说罢了,没准这一个就是儿子呢!”

当时富贵人家,婴儿夭折其实也算是常事了。谁也不能保证孩子是否就能平安落地,平安养大,尤其生产更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善桐这些年来也不时能听到难产消息。她思绪变幻,一时间倒没有多少喜悦,而是充满了担心:这孩子能平安落地,能平安养大吗?自己,自己真的做好当娘的准备吗?

再看看含沁,见他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显然并不只是单纯的欣喜,心思就更重了几分。她自己从小到大,是没有怎么和父亲在一块的,却是绝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也根本没想好要怎么来带大这个孩子,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身边能够依靠的也就是姚嫂子——

这时候,她又觉得有个婆婆在也没什么不好了,又有几分后悔:要不是和母亲闹成这样,其实应该立刻向母亲报喜的……

这么出了半日的神,她又觉得含沁的手牵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含沁低声道。“咱们……要当爹娘了呀。”

这话里也不全是喜悦,也有许多对含沁来说极为罕见的情绪,善桐能够感到他的不安——毕竟他也同自己一样,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恐怕养育后代对他来说,也是个极为新鲜的话题。

“我们能当好爹娘吗?”她不知不觉就把手放到了丹田上轻轻地抚摸,感觉到了一种极为沉重的负担,她不安地问含沁,“我总觉得,总觉得这是难极了的事……”

含沁也握紧了她的手,他不大肯定地道,“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就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声调微微发沉,有些涩然了。“我这个当爹的也得加把劲才行啦,可别有了孩子,却还是一事无成的,将来让儿女笑话!”

善桐忙要安慰他,自己一想,又觉得有几分担心:要教孩子的事情有那么多,可她自己都感觉还是个孩子呢,虽说对这人世间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但却是越认识,越觉得自己的青涩和粗浅。她真想知道这其余的父母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这么笃笃定定地生儿育女,拉拔着也就长大了呢?

这一夜,小夫妻两个人都没有睡好。善桐抚着肚子想了很多,越想越是心慌,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到了早上起来,她唉声叹气和含沁说。“我真不知道我好在哪里!你又喜欢我什么地方,我这个人,冒冒失失、胆大包天,一点也不娴静,就是一张脸,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含沁哈哈大笑,搂着善桐道,“正好呀,我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世家公子,你要是太好,我还配不上你呢!”

他虽然口齿便给,但有时候也就是少了一分敏锐。善桐想听的话没有听到,不禁含恨顶了他一肘子,又要蹲下身给含沁整衣时,含沁吓得一把拉住她,“以后你少做这样的事,我自己照料不到的,让丫头来帮着照料。”

这话就又让她心里一暖,连含沁都出了门,犹自微微甜笑。还是六丑进屋来看见,一时笑道,“姑娘这就开心起来了,笑得花都开了!”

善桐这才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好笑,一边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可一点都不像是从前的我了。”

正说着,便又问六丑,“你们昨晚是谁上夜的?可知道姑爷醒了几次,睡了多久?”

六丑便道,“您上次嘱咐下来,我就已经和他们都说过了,姑爷觉浅,上夜时一律不许出里屋。今儿姑爷还和从前一样,卯时初起的,看着精神还好。晚上应当是没被惊动。”

又和她说,“德草叔问您,榆少爷生日快到了,咱们这边怎么送礼。”

善桐想起来自己本来是预备给榆哥做一双鞋的,可现在有了孩子,头三个月按例不可劳累,恐怕赶不及,正要和两个丫头商议呢,那边巡抚府和元帅府居然前后脚又都打发人来带话,一个是请善桐,“最近有空了就回娘家看看。”一个是请善桐,“明日得空不得空,陪婶婶上巡抚府坐坐。”

善桐不免有些纳闷,这边应了桂太太,“身上不大好,但婶婶有吩咐,是要到的。”

那边又令六丑去问来带话的杨家婆子,一会儿六丑回来和她咬耳朵。“是十三房大姑娘进城为父亲上香,说是上香,其实还是给桂太太相看的……”

善桐这下终于明白了:桂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宁可大费周章地将善喜请到西安城里来,也要亲眼看过善喜了,才能放心操办这门亲事呢。

虽说现在对趟桂家的混水,善桐已经没有那么热衷了,但桂太太和王氏同时叫她过去,她也不能就光顾着躲在家里养胎,不过或许是因为昨天没有睡好,今天一早起来,善桐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也不敢强行支撑,只派人和王氏说了桂太太的行程,自己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这才勉强起身,到元帅府同桂太太一起,又乘车往巡抚府来。

桂太太心中显然有事,一路沉吟不语,连慕容氏都不抱怨了——今天善桐进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慕容氏来请安,看她样子,倒是很想跟着桂太太去挑一挑这个未来的弟媳妇的。善桐也就乐得轻松,一路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这几个月该怎么样安排家务,是否要再聘一位老妈妈回来专为她熬汤熬药,看着她少做孕妇的那些禁忌事项。等孩子落了地,又将他安放在哪里来带,奶娘应该如何寻找这样的事。对桂家家事,她现在是连看热闹的心情都欠奉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两人一路安静到了巡抚府,倒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到得下了车,桂太太又堆出笑来,拉着善桐的手和王氏道,“侄媳妇想回娘家瞧瞧,新媳妇又拉不下脸,我说这有什么,我带你来——可不就厚着脸皮来叨唠了……”

今天桂太太的来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王氏微微一笑,态度带了几分矜持,几人进了内堂吃茶说话,她是迟迟不提善喜的事。还是桂太太自己按捺不住,笑道,“听说贵府有个族亲也在府内的,不妨请出来见见。也是我这些年往外走动得少了,都在西安城内,都说她人品好,我是始终缘悭一面!”

王氏这才笑着命人,“请堂姑娘过来吧。”

善桐眼神一闪,不禁若有所思,看母亲的做法看出味道来了:母亲这是在帮十三房做面子呢,十三房虽然没出官,但也不是养瘦马的人家,二话不说,就把闺女领出来拜见可能的买主……

再看桂太太,就更觉得可怜了。就因为儿子喜欢,非但要应了亲事,连想相看相看人家,都得受娘家的拿捏,对桂太太这份心气来说,可是不小的折腾。没准本来心里对善喜还有五分中意的,被这么一闹,只剩三分了也是未必的事。——就只看她现在的脸色,便知道面上不说,心底她还是记仇的。

可话虽如此,当善喜娉娉婷婷从后堂出来,大大方方地向大家问好的时候,桂太太眼底到底还是放出了一丝不情愿的欣赏。

善喜这个小姑娘,和慕容氏就又不一样了。家里独生女儿,从小也是千恩万宠,私塾先生一路教上来的。父亲多病,又懂事得早,家里虽然重视,可并不骄纵。她是主意又正、腔调又足,并没有一般小户人家女儿那怯怯懦懦的姿态。虽然看得出是着意打扮过的,但服饰朴素、神色宁静,几句对谈,虽说不是满面春风八面玲珑,但也是进退有度、有条有理。是要比慕容氏的随意粗犷更投合桂太太的口味——也是有了慕容氏这一对比,桂太太看着善喜,肯定要顺眼得多了。

虽说不是相看,到底还是相看,善喜不好久呆,又说了几句话,便先退出了屋子。善桐坐在下首,只觉得人又困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内堂有一股说不出的咸腥味道,冲着鼻子极为难受,一时大为不适,久久都未曾插入王氏和桂太太的对话不说,却是越坐越想呕吐,过了一会,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晕目眩之余,忙喊人,“快拿痰盒过来!”

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了,一肚子的早饭,全都吐到了裙子上——又报销了一件名贵衣服。

198、期许

忽然闹了这一出,大家自然是急着先安顿善桐。王氏忽地一下就站起身来了,疾步走到女儿跟前,也顾不得脏污,先给善桐擦了手脸,又喊人过来给善桐递水漱口,没想到善桐这一开了头,接下来再忍不住,干呕连连,扶着痰盒吐了半天,才虚弱地道,“这屋里有股咸腥味儿,我——”

才说着又要吐,王氏忙道,“想是早上那边屋里吃泥螺,味道飘过来了——”

便又闹着开窗透气,把善桐扶到炕上让她躺下了闻过香包,这才慢慢地缓解过来。

因善喜是退回内间,见到善桐进来,自然进进出出帮着收拾。桂太太站着也是站着,便运足了目力上上下下地扫视善喜。善桐在炕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一眼看到桂太太目光炯炯地望着善喜,善喜似乎一无所觉,进出间手脚却要比从前都利索得多了,不知道哪里寻了一盒薄荷油来,递给善桐笑道,“闻一闻就好得多了。”

这东西王氏屋里倒的确是没有的,善桐闻了,果然渐渐不那样恶心,她也有心要给善喜做面子,便笑道,“亏你想得到,还记得我平素里最爱这薄荷油的味儿,真是惯会体贴人。”

善喜微微一笑,只道,“小事而已,提它做什么。”一边桂太太已经冲她招了招手,道,“我们先出去,让她换条裙子。”

就借机把善喜带出去了,王氏也无心搭理,又折腾了一会,善桐好容易回复过来没那么想吐了,众人这才坐下说话,桂太太便笑道,“什么时候得的好消息,也不告诉我一声。”

话里倒也不是没有羡慕的:桂含欣都成婚多少年了,慕容氏还是没有消息。虽说这种事也不能强求,但人比人比死人,有些事做丈夫的无所谓,做婆婆的心里就忍不住要拿出来比较了。

“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善桐便略微不好意思地说。“据说没满三个月不好张扬,就没有四处敲锣打鼓……”

桂太太就笑道,“好事,十八房人丁稀少,你好消息来得这么快,含沁爹娘地下有知,心里也高兴的。”

王氏却紧跟着就问,“请大夫来扶过脉没有?已经开始害喜了?这一阵子有没有不舒服?你身边懂得这些事的人不多!”

正欲往下说时,见桂太太不免有几分尴尬,便又转了和桂太太应酬,笑着说了几句话,善桐也恢复过来,她这下害喜,就不敢怠慢了,惦记着回去吃大夫开出来的保胎药。再同母亲说了几句,便和桂太太一道又出了巡抚府。

到了晚上,榆哥就亲自过来看她了,还带了些保胎的药材来,握着善桐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这才满意笑道,“看着倒是面色红润,看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一般般害喜。”

又问善桐,“这里还缺什么人不缺?府里这几年来懂得接生孕事的婆子们,散的散,跟着大姐过去的跟着大姐过去,若不行,便回村子里给你要一个过来。”

含沁忙在一边道。“我已经托人回去接着四红姆妈了,她当年是伺候过几次月子的……”

他不禁有几分尴尬地一笑,道。“就是都没站住!不过,现在有了孩子,养胎事大,也不能不有个妥当人来安顿内宅的事。要不然,就等她到了再说,不然闹得沸沸扬扬的,还以为我们多不懂事呢。”

既然含沁有了安排,善榆自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家子几个兄弟,在亲事成就之后,其实对含沁多少也都有几分淡淡的了,倒是他一向和含沁友好,并没因为善桐和母亲在亲事上闹的不愉快,就对含沁有所疏远。他一拳打在含沁肩膀上,就和他开玩笑,“小子,好本事,咱俩一般大呢,我连媳妇都没着落,你就已经都要当爹了!”

含沁架住他的手,大笑道,“这不是我本事,是三妮本事——”

善桐气得拿手边的小迎枕捶他,三个人一发大笑起来,闹了片刻,杨德草又整治了一桌酒席来留善榆吃饭。善榆也就欣然从命——偏偏善桐又闹着头晕,闻到饭菜的味儿也不舒服,因善榆不是外人,她便先回房去,略躺了躺这才好些。

说起来,第一年娘家不好走动得太频密,善榆一向又是闲云野鹤的,同那个李先生一道,不是云游到陕南山西一带,就是到李先生的城郊别业里不知同他捣鼓什么,倒是预先就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因家里也的确没有什么事让他做的,李先生为人又正派,二老爷和王氏也就放了心,并不曾多加约束。虽说姐弟还在一座城里,但因为这个,来往其实也并不多。善桐终究是操心哥哥,略好了些,便又起来入席。才进屋就听到善榆和含沁说,“上回你给我寻到的那本书,我大多都看懂了。其实用的还是泰西那边的文字,注释用的才是回回文,李先生会读回回文,我呢连估带猜的,竟译了出来!可惜我文采不好,写得白,还在修订,等写好了也送你一本。”

“你和李先生在一起,”善桐就笑着揶揄榆哥,“整天也就是钻研这些杂学了,也不想着同从前一样,也折腾些新鲜东西出来。像是你以前折腾的那种小弓,我看就很好。”

含沁也道,“是呢,听说平国公世子爷就很喜欢,回去还让人看了能不能仿制,可惜这弓箭虽然省力,但准头又不好了。若不然,那也是美事一桩。”

“这你们就不懂了。”善榆说。“我们倒也想着弄些新鲜东西出来。李先生想提纯火药,不知想了多少年了。想到现在七十多岁了,还惦记着这事呢。但这种东西,一来私人搞犯忌讳,二来动静又大,三来也费钱。这才搁置下来,这一两年,听说广州那边已经有上好的黑火药了。李先生惦记着要弄一点来,还被燕云卫的人问过话。”

燕云卫是天子亲卫,连二老爷这样的身份,那都是不敢过问其行事的。并且西北重镇,台面下势力也多,西安虽然算得上太平,可边境一带民风粗犷。自制火药、火铳的事,几人都不陌生。善桐吓了一跳,忙道。“这种事要是弄不好,爹那边也难解释,你们还是小心些。再说,乡下人自己炼火药,年年都传出来死人,这么危险的事,不做算了。”

“暃軓埨壜想搞都搞不了。”榆哥叹了口气,他清秀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少许不快,可这不快又迅速地被一股几乎是认命的无奈给遮掩过去了。“去年就炸了一次膛,把手给烧伤了一点,娘看到吓得都病了。差点没把我关回村子里去,我只好说我再不碰了。爹倒没说什么,不过那以后,李先生也很难弄到药粉。我看他们是还在偷偷地搞,就是背着我,免得我又要沾手而已。”

在这件事上,善桐和王氏无论如何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冲突的,她也嗔怪哥哥,“你本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炸膛还有炸死人的呢!”

含沁忙又打了圆场,他寻思了片刻,便和善榆说起军中的事。“现在和北蛮子们的战法,也是日新月异。他们手上有从西边来的火器,的确是我们比不上的。好使不说,装弹时间还短,好在似乎他们得的也不多……”

善桐听得无味,本想问问哥哥未婚妻的事,可见榆哥双眼放光,听得极为入神,心中又觉得有些酸楚:其实一事无成的世家子弟也多了,可这些人不是吃喝嫖赌,就是票戏串场,风雅些的吟诗作赋,比如王时表哥不入仕途,也渐渐地有了文名。可榆哥功名无望,就是因为他对纸上功夫一窍不通。除了李先生一干人等,哪怕是同纨绔子弟们都没有什么话说。李先生那一干人又老了……在家,同兄弟们难道还谈这种杂学?也就是和含沁,才算是聊得开了。

她便在一边陪坐到了深夜,榆哥还让她先睡,自己又和含沁说了许久,等含沁上床时,善桐模模糊糊醒过来问,“什么时辰了?”

含沁低声道,“三更啦。”他亲了亲善桐的额角,“你快睡吧。”

可想到榆哥,善桐又有些睡不着了,躺了一会,见含沁一时半会似乎也没有睡意,她便低声道,“怎么,还不困?今晚也难为你,陪着大舅哥聊了成晚。”

“这又不是什么折磨人的事!”含沁说。“你别小看了你大哥,他要是能在火药上折腾出一点名堂来,只怕合家上下,没有他名气大呢。”

“这什么意思。”善桐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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