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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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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便知道王氏还是说起了此事,说不定还明确对含沁做了要求:这本来其实也不能说不好,毕竟说明母亲已经渐渐在接受了含沁。以她作风,自然会希望含沁日趋进步,尽量使自己配得上小五房的门第。只是这个进步,却不是没有代价的。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想法:要限制含芳去京城,其实现成就有个办法。只要把善喜亲事略微推后一点,'奇qisuu书网'含芳心系此事,自然不愿过去。而且这件事,也是可以办得神不知、鬼不觉,令人察觉不出一点不妥的。

192、交心

这一天晚上善桐就没有睡好。

因为善桃要同他们一道回村子里去,小夫妻不免商量了一下日子,便决定等初五再走,初四还是要到各长辈家都拜拜年,才算是不失了礼数。善桐一边和含沁商量着早起打发谁去卫家给善桃送信,一边翻着身子,含沁先不说话,后来便扳着善桐的肩头道,“你怎么,今天这个不舒坦?”

善桐便将来事的尴尬告诉含沁,“也许是最近累着了,这一次特别不舒服……在母亲屋里,还洇到裙子上了!不过,这是女人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含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也就没有多问:这种事确实不是他一个男人该管的。两人又都沉默了下来,善桐左思右想,都觉得心里极不得劲,她翻着眼睛瞪着床顶的帐子,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含沁的肩膀,低声道,“你睡着了没有?”

含沁的呼吸声本来已经渐渐匀净了下来,被善桐这一推,他浑身一个机灵,登时翻身坐起,倒是把善桐也吓了一跳。想到他必定是在军营里住惯了,睡得很浅,心里倒有几分愧疚的,不过含沁自然没有生气,他打了个呵欠,便道,“你是还惦记着三哥的婚事吧!”

以含沁的聪明,私底下揣测了她几年,对自己肯定是很有几分了解的,善桐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也不是要装乖,不晓得往上爬有时候就是要脏了手。你在外头的勾当,有的我想知道,有的我不想知道,这都不要紧……但我就觉得,拿婚事来捏三哥,这件事不地道,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说了这句话出来,她心底倒是猛然一片释然:不管母亲怎么想,父亲怎么说,不管他们是否的确是真心实意地为善桐考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又是否会令他们极为失望与失落。是否会令母亲对含沁更加不满,但不论如何,善桐总觉得,人可以算计陌生人,可以算计敌人,甚至如果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轻轻地算计一把亲人,在无害于他的情况下谋取自己的利益,她也都不会过分责怪自己又或者是当事人。不要看大家大族,也算是锦衣玉食,有时候在这重重礼教孝道之下,留给他们的路实在是太窄了,事急从权,这也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损伤桂含芳的利益,这就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不管桂太太怎么样,老九房又如何,桂含芳至少是在自己的能力许可范围内,尽心尽力地待含沁这个弟弟好,他也的确是把含沁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

“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善桐就低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总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含沁一直都保持了沉默,等善桐说完了,他才低沉地道。“我晓得你是不会答应的。”

倒是语气闲适,半点都没有吃惊。他们自小相识,含沁又肯定是极其细心地琢磨过她的性子的,善桐想,他肯定是了解我的,说不定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呢。但他之前就不提这事,要到我开了口,才说这话,可见他自己是想要去京城的了。

再想想含沁从前都未曾对这件事这么热心,是要到了今晚才改了态度,善桐便知道他始终还是介意妻族的希望。她心底不禁一阵难过,低声道,“你也难!不要紧,爹娘那边,我去解释好了。”

“这就不必了。”两夫妻之间,俨然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很多心事话不必说出口,也能体会到彼此的心境,含沁不禁紧了紧善桐的肩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太阳穴,低声道。“我忽然间想去京城,也不止是为了岳父、岳母的几句话,我是想……”

到底想什么,他倒没说,善桐等了一会,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慎重地道。“三妞,我现在倒是想问问你。我们家的门第虽然不高,却也不低,按我的本事,就是一辈子在西北做点闲职,反正背靠老九房,金山银海不敢说,但你也不会为了钱与势发愁。除非桂家倒了——不过,要是桂家要倒,那我们就是再有能耐也是枉然的事。所以这可能我们就不去考虑。反正我许你一世平安富贵,那是再没有什么艰难的。但在这个位置,你出去应酬,身份就是低些,人家给你的脸色也不会太好,逢高踩低是官场常事。我想你也是清楚的。”

他润了润唇,又道,“可要往上走呢,那就肯定是免不得算计,免不得各色阴谋诡计,就算这都是我在外头的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是肯定会被你知道的。像今天这种事儿,已经算是很轻的了……我也不瞒你,我银子来得这么快这么凑手,就是因为我有份入股城里的印子钱。”

善桐身子顿时一僵,但也没法强装出更多的诧异了,她毕竟是早已经多次考虑过这件事了。如今被含沁揭破,倒也爽快,就好像一块布被揭了开来,底下的真相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要比捂着的时候强得多了。

“就是问遍了天下的高官。”含沁又道,“台面下的事也都不会太光彩的,就是叔叔,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清清白白地往上走,可我想你性子泰半随的也是姑婆,算计自保会有,但要你去逢高踩低见缝插针地往上爬——那你也就不会选我了。”

他修长的手指便轻轻地拂动起了善桐的鬓发,靠在善桐耳边轻声问,“两条路都能走,三妞,就看你想走哪条,看你更看重哪条了。”

善桐一时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一会想:也就只有他,这么拿我的话当回事了。一时又想,难道就不能都走?一条作为后路……

可想到要往上爬所必须抛弃的那些东西,善桐又有几分不寒而栗,曾经在她还小的时候,家里不那么得意,她又懵懵懂懂,也不是不知道要往上爬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好在后来家境好了,这种事大家自然也就不再去提。她倒也不是说不能吃苦,只是家境富足,眼下环境也不算差了,再这样辛辛苦苦去往上爬,善桐也看不出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过了半天,她还是轻声问,“其实这事也不能只想着我,沁哥,你想要怎样呢?”

这么一想,善桐就安耽下来了,她扭过身子,和含沁头碰着头鼻子顶着鼻子,低声说。“世上人有百种,有的人想要建功立业,有的人也就想着安安眈眈过一辈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我想怎样,还得看你想怎样呀。”

含沁的呼吸声一下就急促了起来,捏着善桐的手也渐渐地加了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善桐揉碎到了怀里,过了一会,他才呼吸声粗重地道。“我……是想到高处去走一走的!”

到了这一刻,这个年方弱冠的年轻人,似乎才终于露出了属于他年纪的一面,那豪情遄飞、雄心万丈的一面,即使这一面只能在妻子耳边轻声地说出来,却也不减丝毫狂妄。

“若我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他轻声道。“如果我是桂家族长,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率领天下兵马……甚至如果我能坐到金銮殿上那个位置,你信不信?我干得非但不会比任何人都差,还会比大多数人都好!”

善桐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像含沁这样的人才,若是有个好出身,将来成就未必会比谁差。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他已经尽量腾挪周转,占据了这么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如果他生在皇宫中,甚至如果他生在平国公府,取代了许凤佳现在的位置,那么的确,他的成就也许会比任何人都来得高强——她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有几分崇拜含沁了。

“那……那你就去做吧。”她说。“我不羡慕那些有本事的人昂首上骧,但我也不会贪图安逸耽误了你的雄心……不过,含沁,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觉得就算要往上走,也不该辜负自己的良心。印子钱的事,我就不管了,但三哥这里,你和他争那当然是无可厚非,但我不赞同拿善喜的事去捏他。这……你还是得听我的。”

含沁的声音里也就有了笑意,他轻轻地用鼻子顶了顶善桐的脸颊,“你当我就这么没良心吗?三哥一辈子的大事,我也不想从中做什么手脚。这件事,我们尽力去安排,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一时也有了几分感慨,又喃喃地道。“不过,也难怪你会担心!”

这就牵扯到往事了,善桐便不多提,只说,“以前的事不要多想,重要还在以后,善喜的事该怎么办,我心里还没数呢,你可得多教教我。”

于是又和含沁一道谋划了半日,这才各自睡去。初四一天两人走了一天的亲戚,到了初五一大早,含沁又亲自先去卫家把善桃接来,和善桐一车坐了,路上也好解闷,一行人便出城往杨家村去了。

善桐担心得其实不错,因天气冷路不好走,拜年走亲戚的人又多,一路上车行根本就放不开。但有善桃在,她也不好骑马——正好也和善桃说几句心事话,善桃便一长一短地将家事和她说了。“这一次回娘家,婆婆千叮万嘱,让我和娘说几句好话,最好是能把麒山弟弟运作到京城里去谋个出身。要不然,她也没那么积极让我回家。”

孙家在京城也是根深叶茂,大太太是孙家近支这倒是不错,没准也能在定国侯跟前说上几句话,托上个人情。但以她那公正严明的作风,就是为了亲儿子,怕是都不会出面关说。不要说是为了女儿的小叔子了,十有八九,善桃是肯定要遇冷的。善桐看她样子,也是满面不以为然,便知道她也不过是虚应故事,好向婆婆交差。

这种事究竟孰是孰非,那是几千年都没个结果,反正走关系托门路,也是官场常态,只是卫太太向上的心思,到底还是露了急切。这种事也不该让媳妇和亲家母提,自己开口都要好得多了。善桐也有几分不以为然,但没有办法,也只好劝善桃道,“你这表情,也就在我们跟前露一露了,当着你婆婆的面是千万不要流露出来。”

“这我知道。”善桃便点头道,“这点城府,我也还是有的。”

见她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说城府,善桐就不禁很有几分好笑。她和善桃笑闹了几句,又低声问,“那……姐夫到底待你好不好,你说实话——我就奇怪,他怎么不和你回村子里拜见祖母?”

“也不能说不好!”善桃面上顿时涌起了一团苦恼。“反正练武人家都是这样,成亲前他还是童子身呢。家里几个美貌丫鬟,他也目不斜视的,再不会拈花惹草。就是我们没什么话说,他一天到晚不着家的,我说些家务给他听,他听得没滋没味。他说他练武的事给我听,我也听得没滋没味。除了这个倒是都还好,他这次没跟回来,倒是确实有事——婆婆娘家来人了,小叔子又回老家去了,公公自有应酬,少了他接待,也不像话。”

“说起这事。”牛家毕竟和善桐不是亲戚,她也不好多说,倒是被善桃这么一提,她想起琦玉来了,“你们家表姑娘还住着吗?我这一阵实在忙,想想,似乎好久都没听见她的消息了。”

“她前段时间进京了。”善桃反射性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善桐一眼,便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宫中娘娘点名要她觐见。婆婆也是费了半天的猜度,让小叔子亲自送去了,还惦记着要接回来呢。没想到娘娘当时就没有放人,小叔子回来一说,我们自然有猜测……不过,我们也没听说她进宫的消息,人就这么不见了!婆婆还常常念叨着这事呢,直说从小看大,也算是半个女儿了,就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问我收没收到风声,说我们家也是有人在宫中的。可宁嫔娘娘虽然是你我族妹,从小到大是一面也没见过的,我上哪收到风声去?我看洛阳来的亲戚,说不准就是和婆婆商量这事的……你明年要是上了京城,不妨也略微留意一番。怎么说真的是从小看大,一家人都挺惦记!能收到一封平安的书信,那也是好啊。”

善桐倒没想到琦玉竟不知去向了,一时大为吃惊,忙答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过了中午,总算是到了村子里,又忙着拜见了祖母,善桐一头栽在老人家怀里,都不想起来了。不免又和祖母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心里话,老人家也各有指示,善桐一一记下不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犯愁了——按桂含芳的嘱托,她现在应该往十三房去找善喜了,不过这件事碍着楠哥,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万一闹不好,说不定会给善喜带来麻烦。

193、生怨

正好含沁自然也起来了,因为这几年来小五房家里人口少,善桂等兄弟也觉得寂寞,便邀了含沁去村外打马球,他一早就换上了贴身的胡服,一边扣着袖口一边出了屋子,见到善桐坐着犯难,便笑道,“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和十三房大姑娘开口?”

善桐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根本没有瞒着含沁的意识,见含沁问,便随口把善楠的事情告诉了丈夫,自己叹气道,“我倒是无所谓的,就不知道善喜会不会被她哥哥说。”

人心肉长,自然也是会受伤的,善楠虽然和善桐说不上多么亲近,但两个人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过继的事善桐也是帮了他一把的,就算这件事见仁见智,就算善桐行为,他这个做哥哥的并不赞同,但她出嫁之前,几个兄弟都有叮嘱,不论是榆哥也好,梧哥也罢,都来找她说过话的。榆哥说得直白一点,梧哥说得委婉一点,反正也就是一个意思:不要担心和娘家的关系,将来哥哥自然会看顾你。

就连善檀、善柏、善桂这三个堂哥,也都半开玩笑和含沁说过,“这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金凤凰,要是你小子让她受了委屈……”云云。含沁回来学给她听,善桐表面不好意思,心里肯定也是温暖的。唯独善楠,过继出去后就不认人了,自己出嫁连句话都没有不说,还不许善喜和她往来,善桐口中不说,心中自然也淡了。提到善楠,口吻也就跟着疏远了起来。

含沁听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轻轻笑道,“这个善楠,有意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真聪明,值得琢磨。”

他虽然是咬着牙说的,但面上笑容还是灿烂得很。善桐看了他一眼,才觉得有些不对,便站起身左右绕着他看了看,疑惑道,“你别是生气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他不搭理我们,我们难道还上赶着搭理他?”

“就事论事而已!”含沁面上倒是还带着笑,但这笑就像是酒瓮里的泡沫,吹吹就要散了。“他生母还在你娘手上捏着呢,无非就是欺负你和你娘闹得……”

提到这事,他的声调不禁又低沉了下来:虽然现在已经事过境迁,但不愉快的往事,始终还是不能烟消云散。

善桐自己也觉得不好说什么,安慰含沁‘没有你我也会和娘决裂’,这无异于就是提醒含沁自己和桂含春之间的约定,再往下扯,从前三个人那些各有不对的纠缠又要被翻出来,如若不然,那的确含沁这个诱拐表妹私定终身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公充一点来说,善楠为善喜着想,也的确应该限制两人往来。再一想到自己这一次还是要为含芳来暗通款曲,探探善喜的心思,善桐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脚。怔了半日,才低声道,“你说,要是这婚嫁之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还能问问两个人的意思,那该有多好!这大家大族,名门绣户,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不是喜欢,嫁过去了真是相看两生厌,谁的日子都难过。”

这么荒谬而大胆的言论,才说出口,她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忙又捂住了嘴巴,心虚地看了含沁一眼,便驱赶他,“你去忙你的吧,大不了我让二姐出面请善喜过来,办法还怕没有吗?”

含沁倒未曾留心善桐的说话,他站在当地,手摸着下巴也正出神呢,听到善桐说话,便也不提前事,只道,“那我去了,楠哥的事,你别对姑婆露出来,免得又添老人家心事。”

善桐道,“这还用你说?”便又跳起来为含沁拉直了衣领,蹲下来扯平衣襟,又亲自拿了自己陪嫁中姐姐特意为之物色的一双貂皮手套来,帮着含沁带上了,含沁笑嘻嘻地张开手任她服侍,等善桐安顿完了,围着含沁转了一圈,满意地道,“好!可以见人了!”

他这才拥住善桐,在她脸上印了几个吻,又要去亲善桐的唇,善桐怕他吃掉胭脂,忙道,“别闹别闹,你好出去了!”

话虽如此,也是闹得一屋子都是笑声,善桐送走含沁,出门时脸上还带着笑呢,在院子里又撞见了善桃——她来找善桐一道过祖母屋里请安的,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遮遮掩掩地道,“倒是早该过去了!含沁事儿事儿的,又耽搁了我。”

大白天的,窗帘自然都撩起来,善桃显然是看到了不少,她含着笑虽未说话,但顾盼之间却有些淡淡的羡妒那是遮不住的,两个人走了几步,她便轻声叹道,“从前我心里还纳闷呢……”

善桐瞥她一眼,见善桃又要住口,便笑道,“怕什么,我还和二姐生气不成?”

“我就是觉得。”善桃也就把话敞开说了。“含沁表弟我也是见过的,长相也就是平常,虽然精灵点,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好,家里又那样尴尬。我想……你这么着急上火,巴不得和你娘闹成那样也要嫁,图他什么呢?”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搀住了善桐的手,低声道,“现在看,倒是我想差了,只要两个人好,其实那也就够了。我和你一块住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你笑成这样——就和一朵花似的!”

善桐就更不好意思了,握着脸嗔道,“二姐你笑话我——”

正说着,想到自己还从没觉得含沁长得不如别人,这么一想,也觉得客观来看,“要说长相呀,他还真比不了别人。好似二姐夫就比他好得多!”

提到卫麒山,善桃微微一撇嘴,并不多说什么,只慢慢地道,“唉,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祖屋跟前,便进去给老太太并几个太太请安。因年节里喜事也多,大家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就打发三太太、四太太去走亲戚,又命大太太,“你和女儿难得相聚,也不必在我这里立规矩了,两人回去说几句私房话吧!”

眼看善桃被母亲带走,善桐还有几分发急的,却又不好多说什么,老太太又把她带到里间去,细问了含沁家事,善桐又不好说得太仔细——这老人家关怀起来,那真是无微不至的,人老了又有几分霸道,牵扯到亲亲小孙女,便不觉得什么叫做‘亲戚家事,不好过问太多’。要是自己说得太细,老人家问起来,印子钱的事露了马脚,那真是要又惹起一阵风暴了。老太太一辈子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就是最难的时候,也没想着靠歪路发财……

她说了几句,见老太太兴致勃勃的,便只好把桂含芳的事半吐半露地告诉给老太太知道,来分老人家的神。“这是打算托我们来问问十三房和善喜本人的意思呢,要是她们也有意,回头就让人来说亲了……要是她不愿意,也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老太太年老了,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儿女喜事,忙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十三房那边不说!要是善喜自己愿意了,三少爷又没能请得媒人说亲,这可不是有失厚道?你们年纪还小,行事不够稳妥。这件事,他要把家里人说通了再来问,那才是好!”

毕竟是老人家,人情练达,一句话直接说进了善桐心底,想到从前年幼无知,耽误了多少个不眠之夜——虽说并无悔意,但却也绝不想让善喜也被这么吊起来——一时间竟是恨不得将委屈和祖母尽诉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渐渐平息宁静下来,想到桂含芳的为难处,又和老太太商量道。“但含沁婶婶那个性子,是最高傲的。我会答应下来呢,一来是含芳千求万求,他和含沁感情好不说,又救了姑爷一次,自己还受了伤。二来也是害怕十三房被富贵迷了眼,贸然答应亲事,等过了门又后悔。听含芳口气,也许他和善喜私底下是见过几次的,要是善喜自己喜欢还好。要不喜欢……”

“这事你就说什么都不能帮忙了。”老太太的态度却很坚决,“儿女婚事,最忌讳随意牵线搭桥,暗通款曲。尤其他们家情况那么复杂,连你隔房的都要受到连累,平日里免不得小心翼翼的。善喜娘家弱,过去受了委屈,要是怨起你来,亲人就变仇人了。你去和三少爷说,就说你和我说了,我的意思,必须等桂家遣媒人上门了,你再回来问善喜。把桂家的情况详详细细和善喜说了,再说说三少爷对她的中意。善喜点了头,我再去和十三房敲敲边鼓,说和说和。媒人不上门,这事我就当不知道!”

见善桐欲言又止,她又威严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是亲事不成,他就和他娘白闹了不是?可你要这样想,低头娶妇,老九房门第再高,那也是他家人先看中善喜。桂家要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来提亲还要先问女方意思,怕被回绝,那等媳妇过门了,也不会看她多重。再说三少爷,他要连闹都不肯先闹起来,又有多喜欢善喜呢?真有心,自然是把自己这边事情做好了,等着媳妇舒舒服服过门的!”

见善桐无话可说,流露出心悦诚服的样子,她便又道,“我知道你,年轻心软,面子又嫩,驳不得回。但一码归一码,这事不是祖母不想帮忙,是帮了忙可能还是帮的倒忙。下回再这样,你就自己先措辞回绝了,或者好生和含芳说清楚,再不要碍于面子就答应下来了。”

善桐只觉得老人家这一番话,真是说得清楚利落,什么事都像是顺理成章有了个道理在,她不禁就偎到了老人家怀里,轻声道,“唉,要是在祖母身边不出门子,倒也就好了!”

老太太听她语调惆怅,不禁微微一笑,摸了摸善桐的鬓发,笑道,“我还能再活几年?你不出嫁,难道以后要看兄弟的脸色过活?都这么大人了,还是只顾着和祖母撒娇。”

依然免不得问,“怎么,在桂家日子不好过?”

善桐因怕老人家担心,很多事都没和她说实了,此时也就摇头道,“就是这么感慨一句——”

老人家也就不再往下细问,抚着善桐的脖子,又低声道,“当人媳妇是不容易的,你以为你两个姐姐日子能容易?你算很不错的了。姑爷又疼你,上头也没有正经婆婆。平时在家就是你当家做主……一得一失,有些事要多费琢磨,也是没办法的事。人什么时候还都得往前看,不舒服的事,就别多想了。”

就算自己已经出嫁,在老人家跟前,也依然是次次都能学到些新道理。善桐感慨道。“从前没出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得,什么都能应付了。其实出门子了才知道,这么多世事纷纷扰扰,在世间浮浮沉沉的,自己该学的东西,也还多着呢。”

她又把额头靠在老太太肩膀上,轻声道。“您不许我去找善喜说话,恐怕也有一个用意,是想分一分老九房的神,为含沁谋缺使一使劲吧?”

这谋缺的事毕竟瞒不过老人家,也没必要隐瞒,善桐昨晚就和老人家说了,老太太也是目光灼灼很有几分兴奋,“这可是你们自立门户的大好机会!”老人家人方正不假,也不是傻的,什么时候该提大道理,什么时候该厚着脸皮,她心里有数着呢。这一点,是瞒不过善桐的。

老太太摸着善桐的脖子,声调中也多了些感慨。“会悟出这个道理,你也已经是成熟了。这两件事也不能说互相没有联系,但我说的道理也没一句是空的,世上事,真要诛心起来,没几件说得清楚的,我们就只管凭着良心去做事。要因为这事,差事落到了含沁头上,那也是该你们的。要没缘分,那也不要着急。总之有没有出缺的事呢,你都不该见善喜,这事不是我们自己主动开口去说的——”

正低声教导善桐,那边张姑姑来了。“十三房大姑娘听说两个姑奶奶归宁,特地过来拜年呢!”

祖孙两个一时都有了几分诧异,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自己两人这边说得热闹,倒是忽略了一点——这没准善喜心里也属意呢?这件事,可未必只有桂含芳这个愣头青剃头挑子一头热。

194、忠奸

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小半年的工夫,只是事情接踵而来,善桐看到善喜,一时间都有了几分陌生:在这过去的几个月里,善喜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可善桐就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个少妇了。两个人眼神相接,彼此都有几分感慨,面上却也都没有露出来——善楠是陪着妹妹一块过来了,这会正跟老太太行礼呢。

虽说善喜透露前情在先,但就是因为现在善喜要和善楠长年累月地相处下去了,善桐就是对楠哥有意见,也不会放到脸上来,免得被老太太见到,也是事情。她还是露出笑容,和楠哥手拉着手问过了好,楠哥看着也是不动声色,两人倒显得格外亲热,大家分宾主坐下了,老太太就问善楠,“虽说是隔墙住着,但你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也是成天不着家!这一向都忙什么呢,连上回你婶婶她们回来看我,你都没来看看。”

这里的婶婶,说的肯定是王氏了。善桐不禁偷眼去看老太太的脸色,见她容色宁静,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的,心里也就好受了一点。善楠道,“家里的生意,这么几年来都没有人照看了,今年我还是和去年一样,亲自去庄子上看了看,和佃户庄头们说了说话,又去城里的铺子里照看照看生意,也让他们知道家里现在是有了男丁了。”

这倒都是正理,十三房家业虽然大,又背靠小五房,但家里没有男丁,海鹏婶也不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多年下来,要是庄头佃户们动了异心,吃里扒外的,这消耗可不少。善楠的做法也算老成,老太太便露出笑容来,和蔼地道,“好,你自己懂得过日子,也就免得家人担心了。”

善楠也道,“还要向您问婶婶、叔叔、善樱和兄弟姐妹们,大姨娘的好呢。”倒是自自然然的,看不出什么尴尬气色。老太太一一答了好,善楠还惦记着,“樱娘也该说婆家了!”

这样看来,善楠是还不知道善樱的婚事了。善桐想要说话,又觉得这事还没成呢,自己犯不着出口,也不必上赶着和善楠套近乎。便只是微笑,大家谈了一会,善楠就要带善喜起身告辞,“天色晚了,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娘还在屋里呢。”

善喜面上虽然一直露着笑,当此时,也不禁寻机给善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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