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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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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她也清楚,自己对十八房的限制是瞒不过小夫妻的,善桐无言以对,只好微笑。桂太太似乎也有点不服气,她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你也是不知道往事——”

“都说了人眼向前看嘛。”善桐打断了她的话,她现在最不需要就是再有一段往事来烦心了。当年的事不论是谁的错,其实都已经过去,现在含沁小日子过得不错,和宗房关系也挺好,说实话,他远在京城,现在得到圣眷,将来发展如何,也不是桂太太能限制得了的了。在这场争斗里她不论站在谁那一边,其实结果都不会太理想,还是要抹抹稀泥,最好把这茬给圆上了再说,至少在现在,桂家内部是不能掉链子的。“就是我娘家,内部又何尝是一块铁板?族中始终也少不了龌蹉,照我看,大多争斗,那都还是因为人太要强争气了,其实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事,就拿三嫂来说,她不为争一口气,现在和娘家也闹不到那么僵。”

说到西北的事,桂太太简直都有几分怀念的意思了,她叹了口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善桐一眼,也不和她争辩了,而是感慨地说,“从前在西安,觉得那些事怎么那么烦心,现在回头看看,都是自己作的。从前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呀,现在才……”

正说着,外头人来报,权仲白居然亲身过来——善桐还没吃惊呢,就知道缘由了——说是正好大舅爷在权家和神医说话呢,送信的人一提,权神医估计是抹不开面子,欣然应邀之余,连大舅爷都陪着过来了。

榆哥是自己人,可以不大讲究礼数,但对权仲白善桐一向是很感激、尊重的,现在她年岁长大,当时那小儿女的浮念早被丢到了爪哇国去。可当年的那份好感却还存在,因她是成亲的人了,桂太太又病着,自然责无旁贷要出面接待,因此也就迎出了院门,老远就给权仲白行礼,态度倒是比见了桂元帅都恭谨,“权神医多年没见,我们合家一向感念您的深恩厚德,只是未能当面拜谢……”

说着又要跪下给权仲白行大礼,权仲白忙道,“善榆快扶住她!不然我走了!”

榆哥只好上前扶住了,他又啧啧有声,埋怨善桐,“六七年没见,你成老道学了?我和善榆一道走过万里江山,什么交情,不过是看看病开开药而已!”

正说着,已是脚下不停直闯内室。善桐很有几分无奈:这位权神医,还是和从前一样,论潇洒,真是风流蕴藉不染纤尘,可说起来行事也真是够古怪特别的了,时常叫人有应接不暇之感,就像是一只最名贵的猫,只能顺着毛摸。

还是含沁好!她这样一想,倒觉得含沁此时外出了真是遗憾,以他做人的程度,自己也就不用出面操心了。一边榆哥也正问她含沁去哪里了,善桐便随口搪塞道,“难得休沐,外头有事又出门去了。”

又让榆哥在外间吃茶,自己进里屋去,等她进了里屋时,权仲白已经闭眼给桂太太扶脉。他眼睛一闭,神色一凝,看着自然而然,有一股谪仙一样冷淡清贵的气场在,善桐便不敢说话,只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权仲白收了两根格外纤长细白的手指,睁开眼扫了桂太太一眼,竟似乎有几分无奈,他叹了口气,多少带了些惋惜地道。“从前给世伯母把脉时,世伯母脉象沉稳有力,看得出平日惯常养尊处优,少使心力,多捶打筋骨,因此在女子中是罕见的壮健体魄。怎么才几年不见,伯母心事一下就沉了这么多?尤其是这几天,恐怕晚上都没有睡好吧。本来就有风邪侵肤的意思,世伯母饮食又不曾注意,应当是大吃祛暑风凉之物,这么一郁结,可不就要肠胃不适、风寒入体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神,连桂太太贪吃凉糕都扶出来了,善桐和桂太太都是一脸心悦诚服,权仲白又拿眼睛一看善桐,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善桐吓了一跳时,他淡淡道,“恐怕一路走来,不是很太平吧?看世弟妹神色,应该是得了痢疾,痊愈没有多久,还有病根未去。”

善桐简直服了,就连桂太太都惊叹,“这连脉都不扶,神医竟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想紧接着权仲白一耸肩膀,竟道,“这不用扶脉,善榆刚才告诉我了。让我过来,也有给世弟妹扶脉的用意,一路上连病因带病程,都说得一清二楚。”

他难得幽默,婆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善桐便在桌边坐了,权仲白站着给她扶了扶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倒说,“没什么,世弟妹心思还是顺畅的,日子应当过得不错,身体倒是要比从前好多了。我这里再开几方药,平时没事时吃着玩玩,固本培元也是好的。”

便出去外屋开药,善桐亦忙出去陪侍,又埋怨善榆,“到了京城,就和丢了一样,也不住堂伯那里,也不和哥哥们住。只和你老师住在一块,成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么。”

榆哥嘿嘿地只是笑,“今天不就来看你了?”

又解释,“实在是忙呢,白云观里来了好些道长,都是有道行的高人,现在权二哥有空也经常过来捣鼓这些东西,没事就泡在白云观里了,进城都得抽空,一会就要回去了。”

正说着,只听得远远的一声巨响传来,好像天边打了个闷雷似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刚才谈到火药,善桐心思正敏感呢,忙出去一张望,果然见得滚滚黑烟已经冒了出来——却不是白云观的西郊方向,而是京城东南面处起的乱子,隐隐的还已经能够看到一点红光。善桐使人爬到墙头看了,果然说是那边已经起了火。连桂太太都被惊动起身,站在窗前往外张望。

这是难得的离奇事,别说刚到京城的善桐和桂太太摸不着头脑,就连善榆都只说了一句,“听声音,不像是一般火灾啊!”倒是权仲白目光炯炯,望了火起处半晌,才回身若无其事地道,“那里是工部一处制造坊所在的地方,或许是出了什么事,那也难说。好在地方偏僻,应当不会有多少伤亡的。”

他开了药,又一拱手,也不多坐,便要告辞了。“毕竟是做大夫的人,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自然也不收诊金就要告辞,善桐等人亦不敢留,由榆哥将他送出门外,兄妹俩说些闲话。善桐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榆哥回说不知道,过了没多久,含沁便回来了,一进门也是眉头紧锁,看来,是被这一场离奇的火灾给弄得心烦意乱的。

因有榆哥在,善桐便不提家里的烦心事。她整顿出酒菜来,招待善榆吃了晚饭,含沁又陪他吃几钟酒。善榆也抱过大妞妞逗了许久,因有了酒,就在客院睡下了。两夫妻回房也洗漱安歇时,善桐才问,“顺天府的事摆平了吧?咱们家的兵,可不能平白无故就挨罚了。”

这也是必定要护短的,要是太过软弱,谁都来压你一头,那桂家在西北简直没法做人了。善桐也觉得事应该不大,只是担心顺天府尹有意为难而已。没想到含沁摇了摇头,居然吐出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答案,“没什么大事,我去了一说情就给放了,还邀我一起吃酒,要不是那边起火,我还真走不脱。”

他顿了顿,又道,“私底下一问,其实被抓都冤枉,就是一般吵嘴了互相打两拳而已,我们家的兵最知道分寸的,内家功夫全没用上,就怕闹了重伤又或者人命。皮肉伤而已,按说连抓都不该抓的——”

善桐和他对视一眼,都觉出了对方的纳闷:这顺天府的手一时轻一时重的,到底是意欲何为?

235、生疑

过了太夫人的寿筵,眼看着就进了夏天,京城的社交圈一下就冷淡了下来,家家户户,有的忙着去乡下庄子里避暑的,有的家里有人闹着病了,也因为桂太太病了,接连几天善桐都没接到谁的邀约。因她惦记着要和孙夫人说话,得了闲便派人去定国侯府问好,不想来人居然带了两个老嬷嬷回来,说是,“太夫人病势又重了,这几天夫人都走不开,说是皇后娘娘知道了您们进京的消息,很想见您们一面。”

这两个嬷嬷居然是来教善桐和桂太太宫礼的,这就令两人都有些兴奋和不安了。能够面见皇后,且不说有多大的荣耀吧,至少也是满足了善桐的好奇心。也同桂家的目标有一定关系,要斗牛家,肯定要从宫中着手,不得到皇后的欢心,这可怎么使劲?

不过事情也有不巧,桂太太虽然不敢再吃凉糕,但天气热了,让她断绝一切偏寒祛暑的饮食,始终也有几分强人所难,喝了几贴汤药,又吃半个西瓜,病情就反反复复的,虽然不发烧了,但肠胃始终不大好。兼且她心事又重,不过几天工夫,人看着就憔悴了许多,自己揽镜自照,也觉得不好进宫见人,只得把这个重任交到善桐头上,道,“我知道你是最令我放心的,说不准比我还厉害,年纪又轻,和她们有话说呢,倒比带着我强些。”

善桐也害怕桂太太到了宫里闹肚子,到时候人可就丢大了,便只好自己更加用心地学起宫礼,不过其实对于她这样出身的女儿家来说,所谓宫礼无非格外苛刻讲究,也并没有什么学不会的地方,不消数日,两个老嬷嬷就辞去了。善桐便加倍用心,令桂太太好生歇着,含沁好生当差,她自己忙着打点,将最后一批亲兵给打发回西北去,只留下十多个心腹中的心腹,就安排在府中住下,一来看门卫户,二来也预备有事时方便使唤。

府里一下添了十多个人,四红姑姑肯定是忙的,善桐也不轻省。现在在京里算得上是有朋友了,自然也有人情往来,一时石太太出京小住去了,邀她们同去,一时林三少夫人又使人送了京郊特产的大白藕来,一时杨四少奶奶送时新宫花等等,善桐也要一一打点回送,虽然没怎么出门应酬,可每天事也依然不少。

等五月上旬都快过完的时候,老文终于带着西北的回信来了,还又带了两个桂元帅的亲近幕僚,并一个四十多岁的族兄过来,因是口信,他又是男丁,善桐和桂太太都没出面,只含沁和他在密室里斟酌了半天,回来和善桐商量过了,善桐便又忙着打发人为这两位军师,并所谓‘上京办事’的族兄安排住处。

前头男人们的事,有些她即使知道了也是有心无力,连桂太太也都只能听着,倒是关于含春的婚事,桂元帅有了明确指示:先说郑家,如郑家委婉回绝,则提秦家,石家那位,就做个保底吧。

从前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因有一个婚事的希望在,总觉得提亲看家世不看人品,实在是不公平。现在自己做了主妇了,善桐也明白了当家人的不容易,现在桂家可谓是危机暗伏,在这种时候,也许本来要说秦家的,现在就觉得郑家好了。不过,要比起两家姑娘来,她倒是更喜欢郑姑娘,就是以貌取人一点吧,好说郑姑娘长相不错,比起一张国字脸的秦姑娘,应当是更能讨得丈夫的欢心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请个大媒了,善桐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谁比孙家更合适的,所虑者,无非是侯爷同孙夫人辈分低罢了,别的是再没什么不合适的。还有一点,就是说了郑家,估计大舅舅要不高兴的——但毕竟大舅舅和自己的亲戚关系,同整个桂家无关,十八房又也是分房出来的,究竟也不能怎么认真计较就是了。

桂太太很有几分遗憾,她还是看好秦姑娘,觉得郑家这个虚职不大实惠,不过桂老爷发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和善桐商议了,寻一日请孙夫人过来郑重拜托,本来还想请杨阁老做大媒的,奈何现在朝廷党争厉害,杨阁老正是深陷漩涡,恐怕也无心来卖这个人情,因也只能罢了。这一段含沁又忙,往往下了值也不能回家吃饭,到了深夜里才回来,第二天又要赶早进宫,很多话都要善桐居中传递。反正含含糊糊的,也就只得‘放心’二字,据说根本就没出什么纰漏,牛家就算知道,也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罢了。

得了这保证,众人稍微安下心来,不过桂元帅的指示倒是和三人自己攒的对策不谋而合——牛家是的确不能再留了,就算不能打倒,也必须把他们给打痛,让他们不敢再打西北的主意。

而如今牛家势力,往大了说,虽然零零碎碎的,但也有陕甘总督,一并在大同一带督防的牛二爷,还有顺天府尹等等,虽然形不成一股系统的势力,但就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目标明显瞄准了西北,但是棋子又很分散,倒是很难对付。就是拔掉了一颗,只要宫中太后尚在,尊口一开,安排另一个职位也根本不是难事,没几年可不就又起来了?再说,地方大员在本省过于飞扬跋扈,钉子拔掉一个接一个,那也是遭忌的蠢事。

为今之计,就只有在宫中相机行事,能打消一点太后一系的气焰,就再好也不过了,而桂太太性格是做不来这些事的,和孙家、杨家也谈不上有什么亲戚关系,绕来绕去,善桐赫然发觉她倒似乎成了这场对决里的先锋兵,还不能不戮力以赴,去保全一家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

她从小到大,肩上也不是没有承担过担子,只是从前年纪小,热血上涌时什么都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现在当了母亲的人了,血勇渐渐消退,遇事不能不瞻前顾后,却是越想越觉得前途茫茫。以自己人微言轻身份,要去搅动后宫一池浑水,岂非步步惊心?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得和含沁多次商议,夫妻俩拟定了几条思路,又和桂太太反复商量,就等着孙夫人那边脱空出来,请她过去相见了。

进了五月中旬,似乎孙太夫人的病又有所起色,孙夫人便请善桐过去说话,一见面先道歉,“听说世婶身上也不大好,是我该上门问安的,只是家里事多……”

真是当家做主的侯夫人,什么小节都注意到了,善桐心中感慨,亦忙道,“快别这么说了,要这么说,我们简直无地自容,一向听说世伯母身上不好,几次过来,都未能亲自看望。这真正是失礼。”

孙夫人便叹了口气,她今年快三十岁的人,换作一般京城贵妇,保养得好些的,有的青春如二十许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也许是前段日子侍疾实在辛苦,这一遭善桐见她,倒觉得她要比自己的年纪更老了几岁。她多少有些感慨地道,“婆婆实在是受苦了,这些年来被病魔折磨,就连权神医多次过来问诊,也都只能暂时舒缓痛苦。她实在也没精力见人了……要不是这一遭宫中事多,其实连我都不该脱空进宫去的。奈何那边事也不等人!”

善桐一时想到自己在假山后听到的那几句话,倒很想问问孙夫人的,不过,虽然含沁当时和她打包票,让她只管和孙夫人通风报信。可她一次也没有进过宫,对宫中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又怕这话说出来,牵连到了不该牵连的人,因此话还藏在心里,只求一个稳妥。眼下便只陪着孙夫人叹了口气,“所以说,做闺女时候,家里再糟烂污,那其实都是轻省的,等做了媳妇才知道难呢。”

“可不是了?”孙夫人也说。“立泉几个兄弟,又几乎全都在外地,顶用的也不多。倒是他有个堂妹,一向是最能干的,父亲早去,她母亲带了四品的诰命把她拉拔长大,她从小当家。我这几天把她拉过来帮手,才觉得人没那么疲乏了。不然,真是纵有几个姨娘,那也当不上什么大用,只能给我添乱。”

孙夫人肯定是不会拉什么美貌通房出来给自己添面子的,但家里的确也不少姨娘妾室,善桐听含沁说起,也说侯爷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放纵了一点。不过孙夫人提起来,倒是没觉得吃醋似的,只觉得烦。善桐看着她精致妆容掩不去的疲惫,还有眼角那淡淡的纹路,心里又不期然生出一点同情来,倒是慢了一拍才隐约意会,一时已来不及说话,孙夫人便让人将她堂妹请来相见了。

这位孙姑娘说起来,也是定国侯亲叔叔的女儿,血缘关系是够近的了。据孙夫人说法,和皇后长得也很相似,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张圆脸,虽然抿着唇神色淡淡,但和气是挡不住的。善桐堆出笑来,和她手拉着手问过了好,又说了几句话,那孙姑娘回答得也很得体,只点到为止,并不多说。倒是说话间外头进来了几拨人,不是说谁家送东西来了,就是说家下亲戚又如何如何,还有说里头太夫人又不舒服等等,孙夫人有什么发配得不妥当的地方,倒都是孙姑娘提着。善桐冷眼旁观,也觉得这位孙姑娘,各方面也的确都没得说的。

不过,孙姑娘就是千好万好,始终她是孙家人,光是这一点,善桐就有几分保留了。她只先藏住不说,等孙姑娘告辞回里院去了,孙夫人和她挑明了,“从前没想着给你们引见,主要还是因为孩子毕竟亲爹去得早,若又远嫁,她也不放心母亲,母亲也不放心她。这些日子冷眼看来,你们家家风很正,太太又极直爽良善,和你这个侄媳妇都处得这么好,对儿媳妇那不必说了。因才想起来介绍你们见一见……”

其实远嫁的顾虑还在,只看善喜提出将来含芳要把海鹏婶一道接去养活,便知道这种孤儿寡母的人家,母女联系是最紧密的。善桐回想孙姑娘举止,倒是品出了不情愿来。——宗房要插手婚事,又是这样良配,她们是没有什么回绝余地的。而为什么孙夫人原来不介绍,现在反而介绍,善桐略略一想,便觉得孙夫人或者是顾虑到两家之间同盟还不够紧密,又或者是已经开始为太子铺路,团结几个援手了。

可桂家要愿意站队,哪还会等到今天?一起对付牛家是一回事,被绑到孙家这条战船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善桐心思连闪,片刻间便有了决定。

“这么大的事。”她就笑着说,“我也不能轻易做主,孙姑娘我看着倒是好。就是怕贵府门第太高了点,皇后的亲堂妹,有些高攀不上……”

她将犹豫露出了一点,轻声说,“也怕招惹了不必要的忌讳——这人倒的确是没得挑的!”

孙夫人面上失望之色一闪即逝,善桐没等她说话,又抢着道,“不过,这也是我的一点粗浅看法,到底怎么样,那还得看长辈们的意思。我只这么一说罢了。”

她抬出忌讳两字来,孙夫人也没话说了。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当下便不提这事,只是神色自若地和善桐说了些宫中的要领,又道,“明日我进宫请见,一早就要递牌子进去,你也早些过来。如运气好能早进去,没准还能带你去见见宁嫔。她在宫中也寂寞得很,正少人说话呢。”

善桐忙应下来,孙夫人和她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要起身告辞——“免得耽误你服侍太夫人。”

孙夫人便亲自送她出去,只笑道,“难为你想得仔细。”

等两人走到门口了,她拉住善桐的手,道别的话说完了,一时还不肯放,善桐倒有几分奇怪,她正要说话时,孙夫人瞟了她一眼,忽然又问,“听说前几天家里的亲兵惹了点麻烦,这事现在可过去了没有?若没有,我这里也可以为你打打招呼的,该说话就说话,千万不要客气。”

一边说,她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善桐的神色,连握着她的手都不禁加了一点力道,善桐先是一怔,紧跟着恍然大悟,几乎要笑出来:难怪孙夫人突然要给她们说亲,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倒在此处——她是犯了疑心病了。

转念一想,她脊背底下又有点凉飕飕的了:牛家究竟是行事没有条理,还是心机深刻,简直过分了解孙家呢?她有点不明白了。

236、在意

“这件事说来也奇怪的很。”善桐就笑着说,“我们家的兵一向是最懂事的,不要说在京城,和二堂姐把话说白了吧。就是在西北,都没有真正横行霸道,闹出什么大事过。那天也就是和人家口角了几句,推搡了几下而已,连功夫且还没用呢,不然,以他们一身横练功夫,对方也不至于就是轻伤了。没想到顺天府非得要把人给锁去,您说古怪不古怪了吧,喝开了也就算了,这不是找麻烦是什么?”

见二娘子听得仔细,她又说,“正好那天含沁难得休沐在家,被这事闹得,只好又去顺天府找府尹说话。正好呢,南城不是闹了大火,顺天府事情也多,怕是禁不住含沁一路问一路磨,也就给放回来了,竟没有酿成别的麻烦。要我看,没有那场火,事情可还难说呢。”

前段时间京城南郊忽然爆炸起火的事,京城中一度议论纷纷,街坊传言,据说死人数有上百的,因那一处住的都是平民,善桐所在的这个社交圈,倒没听说有谁受了波及,只有王大老爷家住得近,米氏受到少许惊吓罢了。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楚。二娘子听善桐这么一说,眉头一皱,倒是释然了。“这位官老爷有意思,你说得对,要不是这场火,他要认真为难起你们来,虽不至于有什么大事,但私兵无事进京,解释起来麻烦也不小。”

又说,“明天到了娘娘跟前,你抽空解释一句,这样就算皇上收到风声,就是他不问含沁,也多个解释的人。”

善桐忙肃容应下,又谢过二娘子关心,二娘子便握着她的手,又笑道,“说到这婚事,可千万别见外。我也就是想到她在,顺道让你看看罢了,其实她家里毕竟功名浅了点,做这个宗妇,我心里是觉得不大好的……”

大家彼此一笑,善桐到了车里,才觉得脊背底下凉飕飕的,也不知道是天气热出了一身汗,还是为二娘子又或者是牛家的心机,给吓出来的。

因为桂太太的病,权仲白言明了是心事沉重加深了病势,如今大事善桐还告诉她,这样的小事就先且不和她说,只和含沁商量。含沁却有些不以为然,“皇上管我和谁家好,说白了大家都在京里,都是场面上的人,难道要个个都没来往才好?他巴不得大家一团和气,凭他揉捏。就是私兵进京,他孙家也好意思说?我们家带了几十个人过来罢了,他们家二百亲兵常年在京郊驻扎的。你这个二堂姐,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

“人家好说是个侯夫人,还真实诚得晃不出一个响来了?只是有心眼不叫你看出来罢了。”善桐倒觉得二娘子也就说说场面话,想到要进宫去,一时还是有几分激动的,又拉着含沁道,“你看我穿着这几件衣服过去行不行?”

含沁笑嘻嘻地点着她的鼻子,点一下说一个字,“你就随便打扮打扮行了,难道还要比宫里娘娘们还美你才甘心?”

总归女人心思,也不希望自己到了场面上被人从装束上挑出毛病来。善桐嘟着嘴不理含沁,想了想,还是把预备明天戴的一根赤金红宝石簪子给挪出来,换了根不那么显眼的金玉宝簪。又和含沁说起南边火灾的事,“城里好多事都透着古怪呢,那附近一向也没听说有什么工坊,怎么就忽然炸起来了?还有这牛家行事,也让人捉摸不透。要是不想找麻烦,何必来一出捉放曹?好像我们家还会因此就领了他们的情一样。”

“别小看了牛家。”含沁懒懒地说。“人家那是转舵快。好消息一出来就全面收缩,韬光隐晦低调养胎,这一出捉放曹,你往一面说,也可以是人家府尹还没转过弯来,牛家招呼没打好。另一面说那就是硬要卖我们一个人情,也表明自己收歇的态度。”

他扯了扯唇,露出雪白的牙齿来,在轻浮的笑意中,竟显出了几许漫不经心的狰狞,“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要没事就没事?哼……”

善桐女人天性,现在有了小孩,其实是不喜欢主动启衅的,现在牛家要收手养胎,她倒本能有种冲动,就自己也收手算了。可想到军火两字,又明知道牛家既然触犯了此事,又有意于西北,那两家是肯定要对上的。她撑着手出了一回神,又若有所思地问含沁,“你说那件事,其实还不是靠二堂姐的一句话?要是人家倒是被冤枉了,真正知道这事的人是孙家,只是要用我们来斗牛家——”

这的确也不无可能,但是这样想,那就更绝望了,要知道斗牛家还算是有点希望。可孙家的势力根本不是桂家可以睥睨的,等斗倒了牛家后,没有制约力量,更是个力量不相当的对手了。因此善桐每每想到也不说出来,含沁却是很无所谓,他摸了摸善桐的脸蛋,轻声道,“傻三妮,你以为西北还真就是个善地,什么人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打听消息就打听消息?肖总督私底下那些小动作,我们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从前不知道用意,现在嘛——”

善桐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桂老爷的信里必定是肯定了孙家放出的这个消息,要不然,就因为孙家几句话,桂家倒要当真和牛家对上,倒显得有几分儿戏了。这么一想,她又有点不寒而栗了,低声道,“那这样说,孙家肯定不是在西北地界得到的消息,估计还是在牛家内部有眼线……这,他们是怎么埋的线呢?世家大族内部的事情,一般也漏不出来的吧!”

含沁犹豫了一下,他看了善桐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一般,又索性将她揽到了怀里,才在她耳边轻声说,“倒未必是他们自己在牛家内部有眼线,你可能还不知道,燕云卫那位封子绣封公子,是许家世子夫人的表哥,姑表亲。这亲戚官面上当然两家都是不认的,可私底下一直很算数。我听皇上偶然说起过,杨阁老从前在江南的时候,还想过和封家做亲呢,要说的就是现在许家的世子夫人。我猜,应该也许是封子绣给孙家放的消息,不然,他们是不知道的。”

封子绣为什么要给孙家放消息?善桐又有疑问了,可转念一想,旋即又明白了过来:封子绣要在皇上身边立足,也不能光凭皇上的宠爱吧?看来,他是选择适当结交孙家,也为自己的将来,做一个退步了。

“越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含沁咬着善桐的耳朵,声音低得几乎都要听不见了。“这事连婶婶都还不知道呢……军火生意背后那家人,能耐确实是大,一向经办,过了我们桂家眼,在西北地面走动的几个人已经都处理掉了不说,按他们说法,就是往年的账本和一些可能露馅的经手人,也已经不需要再多担心了。这买卖如今已经化整为零,再不会露馅啦。”

他顿了顿,热热的呼吸声吹拂过善桐的耳朵,可却没使她感到一丝情动。“这消息就是南城那场火第二天送过来的……你说他们多有本事了吧。京城这潭水,看着清澈见底,其实私底下有多浑,我看连皇上心里都没数呢。”

尽管天气暖热,自己还被夫君揽在怀里,但善桐只是稍稍一怀想就中可能牵扯到的种种文章,便觉得四肢变冷,连心头都好似含了一块冰,滴出来的水都是凉的。

“我真是不知道这些太太奶奶们,是怎么在京城住下来的。”她不禁就道,“这地方再繁华,可又哪里比得上西北呢?至少在西北,睡觉的时候心是安的,也不用担心谁抽走你的枕头……唉,沁哥,什么时候,我们能去一个不需要这样钩心斗角的地方就好了,就我和你,还有大妞妞三个人,咱们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地过着逍遥的日子。”

“那就辞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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