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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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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等李凤宁回家的时候,是凤未竟在马车上等她,而不是像她之前计划好的那样,由她去栖梧宫接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却还没到非要点灯的时候。所以马车之内暗暗的,从被宫侍提着照明的几盏大灯笼边一下子跨进车厢内的时候,只觉得昏沉沉的一片,李凤宁需要花上一会功夫才能逐渐看清楚凤未竟的身影。
他甚至没有在笑,只是听到声响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她。但是那种那种端正的坐姿,却没来由地叫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再然后,淤积在心底的沉重和郁闷,化成一点又一点轻烟,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去。
“午膳怎么样?”尽管李凤宁不想让凤未竟看出自己的疲倦,却依旧无法克制地拖长了语调,“宫里的膳食就是那样,不咸不淡的。”
“嗯。”凤未竟的嗓音,虽然明明是一种“声音”,却只让人有十分宁静的感觉,“味道倒是还好,就是不够热。”
“现在天气不算冷还好些,冬天才叫可怕。就算拿再厚的棉套子包着,端到面前的时候也半凉了。”李凤宁愈发懒洋洋地,“而且从御厨那里一路捂过来,什么东西都酥酥烂烂的。”
凤未竟伸手到她胳膊内侧,好半晌就那么贴着。李凤宁不解地抬眼看他,然后他眼神略有些躲闪,好一会才轻轻说了一句,“累了就躺一躺?”
那声音里透出的柔软,仿佛羽毛轻轻刷过李凤宁的心底。她瞟一眼被他堆起来的两个靠垫,最终决定还是他的腿看上去更舒服一点。
下一瞬她便开始庆幸自己已经娶了这个男人。毕竟她不能对着别人家的儿子动手动脚,但是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夫君却显然没有客气的必要不是吗?
而对于她在躺下去的时候,脑袋一歪直接枕到他腿上的行为,凤未竟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但是在他感觉到李凤宁试图把他也拉下去的时候就没那么顺从了。他按住她的手,然后一声低喝,“谨安!”
李凤宁眨了眨眼,抬眸见他耳朵虽然都发红了,眼神却异常坚定。于是她也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的脸上,遮住眼睛。
“驲落又开始闹腾了。”
身体放松下来之后,李凤宁下意识就把话说了出来,虽然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凤未竟没有与她商议政事的见识,但是从她开始有娶他这个想法开始,李凤宁的确是从没有过“她应说给他听”这种想法。
而凤未竟给她的反应,先是身体一震。然后隔了好长的一会之后,他才轻轻地问:“你要去?”
或许正因为蒙着眼睛,所以才更能听出其中的不愿意。而这一点淡到一个晃神就能错过去的关心,却再次将轻软的情绪引进她的心里。她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然后仰视她的夫君,“你不舍得我去?”
她毫不掩饰她声音里的得意,于是反而催红了凤未竟的脸。在他微微瞠目呆愣了一小会之后,凤未竟眼神飘远,然后只留给她一个下巴,“嗯……”
“我就算想去,也不能去。”李凤宁弯着唇角,然后表情一凝,轻叹了一声,“除非赤月能扶植一个傀儡汗上位,否则我这辈子大概都不能去草原了。”
凤未竟,只是眨了下眼便明白过来,“对啊,你给了她们一个清晰的目标。”
驲落崇尚武勇虽然是肯定的,但什么才是武勇,在李凤宁掳走驲落汗之前,每个部落甚至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理解。但是在之后,“战胜赤月秦王”显然可以变成一种共识。
“然后……”李凤宁并不想说这些,她缓缓地吸气,又缓缓地呼出来,却也只能把那些话推迟一小会,“我想跟你说一个人。”
李凤宁虽然并没有太沉重的语气,但是凤未竟却显然感受到了,或者说,他本来就知道些什么。他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十分认真地俯视着李凤宁。
“三年前,驲落王子多西珲来到安阳,说是求嫁其实应该是避祸。清容你也知道驲落和赤月关系紧张,先帝就点了我去接待王子。”李凤宁目光飘远,一时间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怀念还是感叹,“我不想他在宫中囚困到死,就说服先帝给了他锦叶盐矿的三成,然后送他回去驲落。”
“那个时候……”凤未竟说,“你已经喜欢他了?”
这显然是知道些内情才会有的说法,李凤宁虽然并不想对着新婚夫君说这些,但既开了口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他是一个……”李凤宁想了想,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不容易忘记的人。”
亲耳听自己的妻主说起过去的情史,显然对谁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即使凤未竟嫁给她才不过第三日。只是他到底没有表现得太激动,虽然眼眸里浮现起星星点点的黯然,然后反过手掌,与李凤宁十指相扣。
李凤宁握紧了他的手,让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心口,才继续说:“前年秋天,我在敦叶城药馆里见到你的第二天,才听说他当时也在锦叶。我去见他的时候,一半是为了赤月,一半也是为了见见故人,但是见面之后……”李凤宁坐了起来,她正视着凤未竟,“清容,我曾经许过他正君之位。”
凤未竟身体一震。他猛地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完全无法掩饰他的震惊,“那你……我……”
再度开口时,李凤宁的声音有点涩哑,“……在驲落王帐,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李凤宁看着眼神都开始动摇的凤未竟,心下大为不忍,可都已经开了口的事如果不继续说完,只会在彼此心里留下疙瘩,“他曾经希望用孩子把我留在草原,我拒绝了。但是在我逃回敦叶城之后,即使他带着人来迎回驲落汗,却始终没有想要来见我。”
“所以……”凤未竟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耳语。
“而去年九月十一,曲江池畔跟你见面之后,他把女儿的尸体送到我面前。”悲伤,终于还是满溢了出来,“在那之后,他一直住在我们家里。”
凤未竟一愣之后,瞪大了眼睛,“他,他现在还在□□里?”
“他不愿意走,我也不愿意再见他,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了。”李凤宁对着她的夫君苦笑。
李凤宁的一句“不愿见他”显然对抚平凤未竟的情绪颇有助益,好歹是叫他的语调回复到平常的样子,“但是,现在驲落又出了问题,所以你必须再去见他。”
“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坚韧的人。”李凤宁显然知他甚深,“而他能在府里一待就是整个冬天,显然是驲落那里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根本回不去。”
“若他知道赤月有求于他……”这一回,连凤未竟的脸色也沉下去了。
“他的拒绝的确让我颓废了很久,但我是在决定忘记他,决定重新站起来之后才在连府遇见你。”李凤宁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认真,“清容,我娶你不是为了逃避,不是为了拿你来疗伤,我娶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凤未竟显然没想到李凤宁会突然说这个,连眨了好几下眼,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只是觉得很轻松,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想再次见到你,最后就变成想天天都见到你。”李凤宁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所以你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嫁都已经嫁了。”被李凤宁手掌所覆盖的皮肤开始发热,凤未竟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我还能去哪里。”
素来都嫌清淡苍白的脸只略染上几分羞意,竟泛起一点淡淡的妩媚之色。
“就算我不是秦王,就算所有人都说你应该给别人让位,就算赤月会因此亡国,你也要牢牢地占着我夫君的位置,绝对不会把我让给别人?”
李凤宁如此夸张的说法到底逗笑了凤未竟,他点头,“就算赤月因此亡国,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我要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你尽可以生气,但是不可以默默离开我。我要是哪天不知发什么疯,你也要努力把我抢回来。”
“好。”凤未竟无法克制地弯起唇角,“我答应你。”





第215章 王女与王子
即使李贤没在勤诲斋的书房说出多西珲就在□□的消息,也不代表李凤宁可以继续漠视驲落王子与她近在咫尺的事实。
李凤宁自忖不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却真是怵了与多西珲见面这回事。他从来不像凤未竟那样不知不觉就能抚平所有的焦躁和烦恼,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团火焰一样。远看着热烈明亮,永远会在第一时间吸引任何人的视线,但若是一时忘情而轻易靠近了,等待着的就只有烧焦全身的下场。
所以她不想见他。
但是作为赤月的秦王,作为李贤的妹妹,她又必须去见他。然后必须是尽快地,不能有拖延地从他那里获取尽量多的驲落情报。
也所以她即使可以借口“太晚”而没有在从宫里回府的当天晚上去见他,第二天也必须见他了。
李凤宁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缓缓地吸气又吐气,借机平息自己身体里一股烦躁。
多西珲还不至于能牵着她的鼻子走,但是李凤宁却实在没有能在他面前保持理智的信心,所以她最好是能先预想一下将会出现的情景,然后再遣人去把他请过来。
首先是婚姻。
但是因为她已经娶了凤未竟为夫,就算他愿意屈就侧君之位,反倒是李凤宁不想与他再续前缘。
接下来就是权势和地位。
多西珲是驲落人,他想要在赤月呼风唤雨就只有一条路,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赤月女人。而这一条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那最后,就只有亲情了。
与多西珲血脉相连又还活在世上的,就只有阿约夏……
想到这里,李凤宁突然一皱眉。
多西珲是在去年,也就是盛德元年的九月十一到达安阳,现下是盛德二年的二月,也就是说加上他在路上花的时间,他至少已经有半年没见过阿约夏了。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离家半年过,但那时孛腊还在。孛腊就算再怎么忽视小女儿,也不会容忍别人作践阿约夏。而葛鲁米看着却实在不是个能疼爱妹妹的好姐姐。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多西珲放弃阿约夏了,就是……
李凤宁“霍”地一下猛站起来,动作大得整把椅子都在那里摇晃。
“来人,”她扬声道,“去把驲落汗世女给我请过来!”

两个时辰后。
一位特别的客人走进了李凤宁的书房。
她约莫十五岁上下,额高鼻深穿着颜色鲜艳的骑服,完全一副驲落人的样子。只是她眼神莫名地有点阴郁,完全不复草原上初次见面的明朗和单纯。
果然是阿约夏。
李凤宁眼睛一眯。
怪不得多西珲会千里迢迢来到赤月首都。
他显然又巧舌如簧地说服了葛鲁米,让阿约夏代替葛鲁米的女儿来到安阳为质。对葛鲁米来说,送走无关紧要的妹妹当然比送走自己的亲生女儿好。而锦叶接收阿约夏的人,只看她与葛鲁米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再加上年龄也对得上,便不会多加怀疑。
而对多西珲来说,赤月只会善待阿约夏,说不定还会企图用赤月的诗书礼仪去侵染一个未来的“大汗”。
还真是……
一石二鸟。
不过,多西珲显然高估了他妹妹的承受能力。她说不上对之前的阿约夏有多熟悉,却可以感觉到她应该是个充满活力的孩子,而现在的阿约夏却只是沉默着。
时间在阿约夏与李凤宁无声的对视里默默地流走,直到书房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阿约夏?”而跨进来的那个人,他的声音轻易刺破了满屋子令人讨厌的沉默,成功地把李凤宁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多西珲……
瘦了。
在她没有见他的半年里,这个驲落王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李凤宁依稀记得,仿佛有谁在她耳边说过多西珲曾经大病一场。现在他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痊愈了,不过显得有些旧的衣衫穿着他身上有点松松垮垮而已。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起初阿约夏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僵硬地转过身去。虽然她企图用凶狠一点的眼神去瞪多西珲,但是在她完全面对他的时候,眼睛里却闪起了水光。
“阿约夏,终于又见到你了。这一年你过得好吗?”多西珲轻抚着她的头,语声中是连李凤宁都从没有听到过的温柔。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阿约夏低声吼出来,一边说一边擦着汹涌而出的眼泪,“你不是把我从草原赶出来了吗?现在还装什么好哥哥的样子!”
多西珲有点无奈,又有点纵容地看着他妹妹,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她的头发,“我说过我会找你的不是吗?现在我来了。”
多西珲对阿约夏说过……
他会来安阳?
既然阿约夏才是驲落汗被李凤宁掳回锦叶草原后的“赎金”,那么她就应该是在去年春天抵达安阳。而多西珲对阿约夏说的话,只能是在那之前。
就是说,至少在李凤宁刚刚回到锦叶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先送走阿约夏,然后自己也跟着一起来赤月的想法。
李凤宁闭上眼睛。
再度缓缓地吸气,又缓缓地吐气,试图稀释那种熟悉的感觉,虽然浸透了哀痛的无力感再次在她身体里蔓延发散。
是啊,他智计过人。
至少现在的结果,就没有太过偏离他的预想。他们兄妹的确是完完整整地在赤月境内重逢了,至少也都过上了不用尔虞我诈不用担心谁会想杀了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被他晾在一边的人到底会有什么心情。
盲信对谁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无望的等待会渐渐侵蚀人心,把人彻底推下绝望的深渊。
“我的侄女呢?”
在李凤宁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显然已经说了好些近况,所以她用驲落话答道:“死了。”
李凤宁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一双惊愕的眼睛和一双……
情绪复杂的眼睛,像是有点厌恨,又有点……思恋。
“葛鲁米败于伊拉色布之手,堕马后失踪。”她缓缓地说。
阿约夏惊呼一声。但是多西珲却只是沉默着,至少李凤宁完全看不出来他的脸上能有任何可以被称为“意外”的情绪。
“阿约夏要有符合她身份的老师。”
接下来,多西珲突然就开始提要求。
而他的这一句话,只是给李凤宁带来一种几乎想要叹气的熟悉感。
他从来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在不涉及情爱的时候也最能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她和他之间的对话,大概会简略到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听懂的地步。
这是他对于“帮助赤月”所提出的条件。
“可以。”李凤宁垂下眼眸。
“……和随从。”多西珲补了三个字。
“可以。”
“最后一件事。”他略顿,然后引得李凤宁朝他看过去。
视线在半空中胶着,有一瞬似乎所有那种不快都烟消云散,李凤宁甚至又想起离开锦叶之后到达王帐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段,她与他最幸福的日子。
然后她就听见多西珲说:“原谅我。”






第216章 书房众人议
在遇见李凤宁之前,多西珲一直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草原上有安静文雅的人,也有笑起来很阳光的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动心的感觉。他知道在他的母汗得到足够的嫁妆后,他应该就会嫁给一个“合适”的人,但是多西珲从来不觉得他会发自内心地爱上那个与他同床共枕和生养孩子的人。
直到那一天,安阳城外的太液池上,他看见她宛如春风一般柔软的微笑时。
大概,喜欢上李凤宁真的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是一直到他离开安阳那日,在君归亭里等了好久她才终于现身的时候,多西珲才终于品味出一丝不舍来。但是那一丝不舍随即就被他深深埋入心底,因为依赖会让他软弱,而驲落王帐若是个能够适合软弱的地方,也不会把他养成这种性子。
至于临走时那个十年之约,不止是他自己,多西珲觉得就连李凤宁都不会当真。
过个三年李凤宁就能把他当陌生人,五年后或许还得想一想才能记起来,至于十年,多西珲觉得那时候她还能认出他来应该称为“实属不易”。
所以他说出十年之约只是离开安阳之前他对自己最后的纵容,而在李凤宁从他的视野里消失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变回过去那个不近情理的监国王子。他觉得他自己抛弃了那一丝软弱,却没想到那一丝软弱却在他心底发酵,最后变成了锦叶草原上的“我很想你”。
李凤宁曾经愤怒于他为了利用孩子逼她留在草原才刻意勾引她。
但事实上,不是的。
这个“不是”,并非指他在茶馆里说要走的时候没有亲近她的念头,否则他没必要刻意快马加鞭甩脱其他人。他只是在李凤宁说起盐矿的时候,突然之间非常非常想得到她。
他想要与她亲密无间,他想要与她亲密到任何人都不能比他离她更近的地步。
但是结果……
多西珲抬眸。
他不喜欢李凤宁的书房,更不喜欢李凤宁那张书案,但此时此刻,他却非得坐在她的书房里,甚至离那张书案近到膝盖都碰得着的地步。
“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粮食?”清秀的少年表现出十足的惊讶,“长途行军骑兵比步兵走得慢,一千里地得走上二十天。就算水源随处都有,面饼也得背上二十斤才行吧?又要铠甲又要背二十斤粮食,马还能跑得起来?”
多西珲不由得朝那说话的少年多看了眼。
现下屋子里大多是女人。秦王李凤宁自然坐在主位上,接着是管着户部的尚书右丞殷雪秦,不用旁人介绍,多西珲只看她与李凤宁略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能猜出她是谁来。接下来一个申屠良是熟悉的,另一个萧令仪也在敦叶城见过。
而屋子里的男人,除了多西珲之外就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个。这个据说是李凤宁表弟的少年,他先前还只默默地坐在李凤宁身边,待多西珲把草原上各部的情形大略说了一边后,甫一张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以,骑兵是不能长途奔袭的。”明明是在商量国家大事,李凤宁却一副十分有耐心的样子细细地跟他解释着。
“我们不会……”多西珲在李凤宁突然抬眼看过来的视线下反应过来,艰难地开了口,“驲落的人不会在超过二百里的地方开始奔袭。”
“小姐小姐,”少年眼睛一亮,用一种突然想起点什么的语调说,“聿姐新做出来的撼地雷,我们可以用那个!”
“撼地雷?”李凤宁也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个东西现在只得个名字,时灵时不灵的,能有什么用?再说,一路千里迢迢地运到锦叶去,得花多少?”
多西珲朝范随看了眼。
撼地雷,听这名字倒仿佛是一种响动很大的东西。
陷阱么?
那少年却显然不以为意,“铁球可以在锦叶做,□□里的木炭也哪里都有。就只硝石难说,但是这东西根本不值钱,一斤最多花个五文钱。就算连木炭一起买了,各五千斤运到锦叶也花不了五十两银子。在锦叶套上个铁壳子,拢共也花不了二百两。”少年说得极快,“离锦叶一百里的地方,拿五千个铺成一条十里长的直线,只要有马蹄踏过就能炸响,北关那里的人能听到就是了。”
马蹄踏过……
炸响?
多西珲悚然一惊。
但是再看范随,只见他一副跟人算账计数的架势,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有多可怕似的。驲落人骑术再好,马受惊之后依旧会把骑在马上的人颠下来,乱踩乱踏。若是他所说的撼地雷只是炸伤马腿倒也罢了,伤的不过一小撮人。最怕几匹马惊了之后到处疯跑,整个队伍都得乱。到时候不要说攻打锦叶了,能活下多少来还是个问题。
就算有人可以及时弃马逃走,在旷野上面对着赤月坚实的城墙,全靠马的骑兵能干什么?
等着被箭射成刺猬吗?
“你又开始乱想了。”但是李凤宁却一副这孩子不懂事的语气,“造那个不需要时间?咱们说的是现在的事,也不是将来。”
范随一呆,“诶……”随后憨然笑了笑,又闭上嘴不说了。
“谨安,这个主意好!”一旁的萧令仪激动得脸都红了,“就算一下子造不了那么多,直接从城墙上砸下去也行啊。先扔几百个下去,或者拿投石机从远处砸,然后再开城门……”
萧令仪的滔滔不绝,令多西珲心里一沉,只觉嘴里发苦。
她们这是在试探他吗?
刚刚试出来的新武器,或许根本不能立刻开始使用。但是她们却如此热烈兴奋地在他面前讨论如何杀伤他的故土臣民,这不仅让多西珲觉得一股难言的悲哀,更加是愤怒。
驲落是他出生的地方,草原是他长大的地方,那群他平时看不顺眼只觉得粗鲁的女人是他的族人。在可以留在驲落的时候,他想把他喜欢的女人一起留在驲落有什么不对?
在能站稳脚跟的时候,他选择回到更熟悉的故乡而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他哪里做错了?
在驲落王帐,葛鲁米几次动过杀心,不是他从中斡旋在一旁拼命诱之以利,李凤宁能活到现在?
女儿死了,他不伤心吗?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在冷落他半年之后再演这样的戏给他看。就好像他从来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活人的感觉一样。
李凤宁她……
多西珲看向她,然后一呆。
虽然她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发现他看她的时候立刻挪开了目光。但是多西珲可以向长生天发誓,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担心。
所有的情绪清扫一空。
因为,她在担心他呢。





第217章 小院见梓言
桌角油灯上的火焰,在窗口吹进来的凉风里闪了闪。跳动的阴影,叫本来就有些裂缝的桌面看上去更加破旧。
梓言显然是饿了,所以他根本顾不上摇摇欲灭的灯火,正端着一碗栗米饭大口吃着。
而等他终于抬起头,并且因为饱足而长长地舒了口气的时候,却发现他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她穿着一身或许是浅蓝或许是深蓝的绸衣,虽然屋子昏暗得光影幢幢,却依旧不能这样她衣料的光泽,还有……
她表情里莫名的烦躁和压抑。
“你就吃这个?”闯入者完全不觉得自己无声地闯入有什么不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指责。
梓言顺着她的视线朝桌上看了眼。
除了饭碗之外,他面前只有一只小砂锅。
虽然即使在不够明亮的灯火下,仍然能够看清楚砂锅里有肉有菜,但是却依然不能使闯入者看上去更加高兴些。
如果他没有离开□□,只因为这种语气就能让他满心惶然。但是现在的他,却一点都不紧张。
“我以为你能照顾好自己。”闯入者虽然压低了语气,却显然怒气未散。
梓言抓住闯入者的手,“跟我来。”出房门时,还不忘一把抄起他的碗筷放到木盘上拿着,然后又示意那闯入者把油灯带上。
梓言当初买下这小院是打算住一辈子的,所以地方虽然小些却很整齐。厨房因为烟熏火燎的离正屋都远,也于是梓言牵着那人的手,直穿过小院才推门进了厨房。
厨房里有点凌乱。
而梓言决定对闯入者愈加浓烈的不悦视而不见,他先斜了木盘,让碗筷和锅子直接滑进灶边的水里,然后才顾得上她。他把她拉到灶头边,一掀灶上砂锅的锅盖,“看。”
空气里多了股肉香,因为锅子里正煲着的肉汤,而灶头边的箩筐里放着半截萝卜和有点蔫的蕨菜。
“有肉有菜有米饭,顿顿能吃饱不就行了?”梓言回头看着她,伸手去点她眉间因为皱眉而有的纹路,“把菜做得花里胡哨不一样要吃进肚子?我一个人住,费那功夫干嘛。”
“但是你爱吃椒麻鸡,爱吃脍鲤,爱吃撒了孜然的烤羊肉,”那人说一个菜名就走进一点,直到与他呼吸可闻才停下来,然后仿佛对着他耳朵吹气一样地说,“还有夏天的银耳羹,冬天的核桃酪,家里有好多好多,你爱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句就行了。”
也许左边的耳朵实在与心离得太近,于是那轻轻软软的声音,仿佛一根羽毛似的从他的耳朵那里一直拂到他心里。
他转过脸对着她挑眉,努力让自己的不要笑得高兴,“所以你这回是想拿吃的来哄我回去?”
“或者直接把你塞进车里带回去也是可以的,然后绑在床上,让你一辈子都……”
“哐”!
厨房墙壁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大响,好像是有人用力砸了什么陶锅瓦罐。
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让企图一亲芳泽的李凤宁呆愣了一下,然后下一瞬间,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地方爆发出了两个人的吵闹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个女人大吼,“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赶着他女人回来的时候去?看见漂亮的就骨头轻了,你当我死的?”
矮墙实在是对遮挡声音没有多大的用处,所以邻居家说的话一字不差地传了过来。
“呸!你还有脸说我,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整天在外面游荡不着家,能捞到几个钱?隔壁那个是真要开出茶馆来,给他干活不比你现在的活计轻松?”
“诶,诶,是,是这样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女人的气势陡然弱了下去。
梓言因在这里住了有一阵,也知隔壁那对妇夫虽柴米油盐,却到底没什么坏心。何况那家夫郎的小心思,在梓言面前真跟直接说出来没什么两样,所以在厨房里听到这一段的他只觉好笑。
但是站在他对面那个,却十分不高兴。
“茶馆?”她只用了两个字,就将不悦表达得淋漓尽致。
“看见漂亮的就骨头轻了,”梓言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抬高一点下巴,却不由得咧开嘴,“还要我成天看着你对着人家好,你当我死的?”他模仿了隔壁女人的口吻,也算是对她之前叫她回家的回答。
“那你呢?”对面那个颇有点无奈,却也十分纵容,“你整天在外面游荡不着家,就算真把茶馆开出来了,能捞到几个钱?”
站在他对面的人,即使穿着她最差的衣裳出来,也依旧光鲜得与这里格格不入。但是她却依然愿意站在杂乱的厨房里,模仿着隔壁男人对他妻主说的话。
喷薄而出的喜悦让他扑过去,猛亲上她的嘴唇。而下一刻,她就把他抱起来回了屋子。
………………
床上,喘息声慢慢平复下去。
“凤宁,你有心事?”梓言懒洋洋地挪过去,侧躺着让自己半压在她身上,下巴搁在她肩上,然后拿鼻子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
“我们或许要跟驲落开战了。”李凤宁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慵懒。
梓言听了却“噌”一下猛支起手臂,从上而下瞪圆了眼睛俯视她,“你又要去凉州?”话出口时,声音居然是尖利的。
“我去能干什么,而且,”李凤宁伸手想要把他拉下来,“我也不想去。”
梓言顿时就松了口气,他顺势依着她手上使力的方向,趴伏在她身上。“本来就是嘛,你去干什么。”一旦确定她不会远赴险地,懒洋洋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他的声音里,“反正驲落从来没到打到过安阳。”
或许,在她书房里待过的那段日子并没有白费。至少他的确是明白,除非她特地去求皇帝下旨,否则她并不适合成为领军打仗的将军。
他用脸蹭了蹭她的肩,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又把脸枕到她胸前。
李凤宁这一声说得十分无奈,她摸着他的背,“你这话叫别人听了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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