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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宁天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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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得毫无起伏,却因为那一点迟疑,露出了其中的不安与……
萧瑟。
李凤宁瞬间便知道,萧端宜只怕是“明白”的。
李凤宁如此卖力,当然并不是只为了眼下渭阳的贼寇而已。萧令仪如果成了她的人,那么李凤宁必然要尽心扶持她。毕竟萧令仪越强,对李凤宁的助力才能越大。而对萧家来说,虽然现阶段没有必要对一清二白的李凤宁示好,却也没有必要翻脸成仇。所以如果李凤宁能勾得萧令仪应承下来,作为亲娘的萧刺史心里或许不舒服,但是萧氏应该会接受既成事实。
从正面来说,这是对两方都有利的事。但是反过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
谁都知道李凤宁不会甘于做个富贵闲王,但凡看李凤宁不顺眼的人,想也知道会先从萧令仪下手。毕竟相比起扳倒李凤宁要承受新帝的怒火,谁都会觉得工部尚书和燕州刺史要好对付多了。而眼前的这个萧端宜,只怕放在第一位的不是萧氏的利益,而是萧令仪这个人的平安喜乐。
他看到的萧令仪,只怕永远都是“妹妹”。
半晌,李凤宁不由轻轻一叹。
“如果有除了令仪之外的人,”李凤宁看着萧端宜,“你说,我换。”
萧端宜一怔,他显然没想到李凤宁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用心的确不纯,安阳也不是什么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方。”李凤宁尽量表达自己的诚恳,“但令仪就算不姓萧,依然是个可交可信之人。”李凤宁有感于眼前这人对妹妹一片呵护之心,不由得就多了句口,“能选的话,我倒希望她是我的妹妹。”
李凤宁只是因为端宜和令仪兄妹手足情深,再想到李鸾仪才一时感叹,没想到对面萧端宜一听这话,突然眼睛一眨就垂下眸子,倒是一副有点赧然的样子。
李凤宁说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此时一看对面那人的反应,顿时一僵。
坏了,她说错话了。
这萧端宜先是在渭阳和宁城来回跑,现在又一副十分明白的样子,令李凤宁一时忘记对方是个男人,说话间没了顾忌和回避。换了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只是流于轻浮,可眼前这个男人不同。
他们是有过口头婚约的。
李凤宁一时尴尬起来。
她这么说,倒好像在表白一样。
可她真没这个意思。但是话已出了口,她又不能解释什么。难道她能对着萧端宜说,其实她根本没有娶他的意思,叫他不用多想吗?
李凤宁懊恼起来,而先头显得十分沉着的萧端宜在这种时候也无法接口。屋子里两个人都不出声,满屋子的安静衬得气氛更加尴尬奇怪起来。
就在两人的表情都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隔间门口突然响起一道软嫩的声音,“小姐……”
李凤宁的目光逃也似的看过去,却在看清楚之后又是一呆。
十四。
这个在李凤宁眼里从来只是个冷血杀手的少年站在隔间门里一步的地方。他发髻松松的,明显大了一圈的里衣领口也松松的,虽然没有露出多少皮肤,却显得脖颈异常细嫩。他抬起手,用遮住他大半个手掌的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对李凤宁露出一个带着七分柔软,还有三分撒娇似的浅笑,“小姐,我困了……”
李凤宁下意识转眸去看萧端宜。他虽然依旧保持着敛目低首的样子,表情却很冷。
……也好。
“二公子,时候不早了。”李凤宁看着萧端宜。
萧端宜似乎想皱眉的,眉头一阵抽动却到底忍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李凤宁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恼怒,虽然转瞬间归于无痕。然后他一脸淡然地,仿佛再平常不过地说:“的确不早了,那么,端宜告退。”说着,也不待李凤宁反应,自顾就退出了屋子。






第103章 少年郎
萧端宜一走,整间屋子便再度陷进一片安静里。
李凤宁才舒了半口气,目光落到十四身上时气息又是一滞。先是宁城来人再是萧氏兄妹占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之前的情景突然又一跃回到她的脑海里。
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那一声……
“喜欢”。
李凤宁垂下眼睛。
一个愿意跟她跳崖,愿意同生共死的人,无论对谁来说都是特别的。而在那之前,海滩上救下谢璩,酒楼里打听消息,暗巷里抓住巡河官,李凤宁对谁都可以承认如果不是有十四在,她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些事。甚至于她现下能活动自如也都是多亏十四。在隐岛不是他伸出胳膊替她挡了石头,说不定她连跳海的机会都不会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需要他,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回应那声“喜欢”。
耳边响起一阵悉索的脚步声,然后一具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再之后那人把下巴也搁在她的右肩上。
在任何其他的念头出现之前,这股沉重的温暖首先涌了上来,以至于李凤宁一时怔忡起来竟然忘了要反对。
那个时候,当李凤宁背着奄奄一息的十四泡茫无边际的大海里,十四也是这样伏在她的背上。与冰冷沉重,还有无穷无尽的绝望相伴的那一点点温暖,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还有一个人仰赖着她。
“她放弃了,另一个人也会死”。
如果不是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她根本游不到岸边。
“回安阳之前,我想继续睡在你身边。”
李凤宁眉头微蹙。
此地到底是巡河署衙。衙役们虽用木板和椅子再支了一张小榻,可地方实在太小,所以离李凤宁那张榻也远不到哪里去。白天还能看见仅容一人横过的缝隙,夜里一熄了灯,直与同榻而眠也没有多少区别。
先前因陋就简,如今十四这么特意一提,反倒让李凤宁觉得有点别扭起来。
到底是,跟她说过“喜欢”的人呢……
“在你身边睡得好。”十四顿了下,却显然不知道李凤宁是什么心思,随后犯困似地拿脸蹭了蹭李凤宁的肩膀。
李凤宁听着心里一软。
从隐岛回来的头几晚即便她也恶梦连连,一闭眼就觉得自己仍然在寒冬的海里飘着,惊醒之后还是十四绵长却安稳的呼吸让她定下神来。这十四本来就惧水,夜里想有个人在不远处倒也合情合理。
“萧端宜,”十四带着几分含混的声音才再度在她耳边响起,“是故意的。”
十四的声音很软,昏昏欲睡似的,只是这绵软拖沓的声音却听得李凤宁一愣。
什么叫“故意的”?
李凤宁脑中回想了一遍刚刚的情景,也没想出个大概,只好拍了拍十四的手,示意他放开她。十四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乐意,过了好一会后才松开手,然后慢吞吞地转身到椅子的侧边,靠在书案上低头她。那双猫一样的大眼睛里满是迷蒙困倦的光,再连着一身宽大的衣裳,直让李凤宁觉得他随时都会睡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
“萧令仪出去之后,萧端宜的样子不是假装。”十四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却是故意的。”
不是假装,却是故意?
李凤宁一挑眉,倒是有点明白了。
现下想想萧端宜关心萧令仪不假,可他毕竟是大家公子。哪能像小家小户的郎君一样眼皮子浅,只想把妹妹挂在腰带上呢?
李凤宁不由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终于咂摸出几分味道来。
也就是说,她刚刚是被人使了一出美人计了?
李凤宁想明白之后,首先升起的感觉倒不是恼怒,而是荒谬。
就算她没在宁城谢府里看见那一幕,萧端宜也不是第一回见了。在京师就阴阳怪气,渭阳再碰见时也不假辞色,回去宁城后一趟后态度却突然转变。他这是指望她突然失忆呢,还是打量她没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
“你不喜欢他?”十四一边说着话,一边拿手揉着眼睛,声音里带出一点淡淡的困惑。
李凤宁这回却是结结实实地一愣。
她抬眼看去,这眉眼精致的少年只是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难道我应该喜欢他?”
“萧端宜,现年十八岁。工部尚书萧明堂嫡子,家有一姐一妹。因体弱于三岁时送至燕州宁城养病,寄养于燕州刺史府中。萧明楼与正君均极为疼爱萧端宜,自幼充作女儿与萧令仪一同教养。萧府所延西席曾评之曰,端宜聪敏灵慧,资质实在令仪之上。”十四顿了顿,“他在刺史府里协理管事已经有好几年,刺史府名下约有一半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毫不掺杂一点情绪的平铺直叙之后,十四直视着她。
在不久之前的青楼里,被李凤宁拆穿伪装之后,十四看着她的目光像狼一样冰冷孤寒。即便当时他因窒息而满眼泪水,却丝毫不显孱弱,浑身上下那股野性难驯、即便鲜血淋漓也要咬碎敌人喉咙的气息,足以能让任何人不寒而栗。
但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少年,眼神却很平和。虽然细究下去仍然能发现许多违和的地方,但是那身尖利冷硬的刺却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十四,”李凤宁肩膀一沉,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我不喜欢你。”
他在努力向她表达娶了萧端宜的好处,这种表达方式虽然有别于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但李凤宁却更比今天稍早的时候更能明白那句话。
他的确“喜欢”她。
也所以,李凤宁觉得自己应该有个正式的回应。
“我想招揽你为我做事。”李凤宁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对方的表白,“但是,我不喜欢你。”
她看重他的能力,也的确希望十四能够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但是那并不代表李凤宁会利用他的感情。
如此直白到无可置疑的拒绝,换到其他男人那里只怕顿时就要勃然变色。但是换了眼前这个迥异常人的少年却仅仅在瞬间之后就嫣然而笑。
不是那种为了掩饰情绪的假笑,而是因为实在无法掩饰强烈的愉悦,于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本来就长得极好的一个人,这一笑之间仿若漫山遍野春华绽放,削去三分冷清,平添七分明艳妩媚,即使连李凤宁也生生看愣了一瞬。
“我知道,”十四说,“你不讨厌我。”
不喜欢和不讨厌。
她说的是她没有喜欢上他,但是十四看到却是她对他已经不再厌恶了。
一瞬间,李凤宁泛起近似于头疼的情绪。
这个少年不止表达感情的方式迥异平常,只怕对于“放弃”这个词的理解也与普通人不同。
李凤宁一抿唇。
横竖她不借着这个占他便宜,希望时间长了他自己能明白过来。
“这段日子你安心养伤。要走的时候……”李凤宁转而说道,“跟我说一声。”因为说到这个,不由就想起十四出身的李凤宁,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几分。
十四却眼睛一眨,也不知道李凤宁这句话被他理解成了什么样,竟然浅浅地漾起一抹浅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实在太拖了,但是不写又不行……下一章!下一章回归正常剧情。





第104章 刺军情
宁城巡河署衙虽涌进百来号人,可剿匪毕竟是需要筹划周详的事,不能贸贸然就这么直扑过去。萧令仪本就有心于此,再加上李凤宁的明指暗许,竟是拿出一股奋力拼搏的劲头来。除了统领一班侍卫之外,她要向船行商借船只,还要寻本地渔民询问海面情况,忙得脚不沾地,时常不见人影。
有了这些兵士,渭阳本地青壮自然不用再滥竽充数。她们个个受过正经训练,于巡逻守卫上头自比普通百姓好出太多。连日来不止抓了好几个贼寇,就连小偷小摸也销声匿迹,整个渭阳竟是呈现出一副路不拾遗的景象。
而李凤宁自己则因为大夫的极力劝说一直不敢多动。虽说那大夫十有八九是在夸大其词,可到底还有一两分可能为真。如果为个隐岛而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实在忒不值当,所以她便日日窝在署衙的屋子里,偶尔跨出大门也只为充一充萧令仪的虎皮大旗。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八。
南边没有北方冷,但是隆冬季节里寒气却能透过衣服朝人的骨头里钻。尤其连日来阴风阵阵,就连即将过年的喜庆气氛也没能让街上多几个行人。两个从宁城来的兵士刚刚结束了巡逻,才踏进巡河署衙的大门,即便只是挡了风,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先开口的女人约莫三十不到,一张脸冻得白里发青。她一边说一边跺脚,希望自己冻木了的脚能回复一点知觉。
“快了吧。”与她一道的看上去要年长很多,看她模样也冻得不轻,“把事干完就能回去了。”
“先头只说有好差事,抢破脑袋也要过来。可现下……”年轻的女人虽然压低了嗓门,但是声音里满是抱怨,“一个不好连元宵节都耗在这破地方!”
“谁让是那位发的话呢。”年长些的那个,过了好一会才劝道,可听那有气无力的样子,倒仿佛她自己也一肚子怨气似的。她一边说一边朝署衙正堂那里一歪下巴,“现在就指望她说话算话,否则就白来一趟了。”
“这……不能吧?”年轻些的一时也忐忑起来。说起来,能为皇女办事大概一辈子也就那么一回,可能上前奉承又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下面的?即便是赏赐,也要等上头的人拿到心满意足了才能从指缝里漏点下来给她们。年轻的兵士越想心情越沉重,不由转身走过去,朝墙根边一只条凳上一坐。
只是她才一坐下,突然鼻子一皱,“什么味道,这么香?”
年长些的正要再劝,闻言也走了一步过去,果然闻到一股子热腾腾的肉香。
出身军营的兵士谁没干过偷吃的事?两人对看一眼之后,也不用多话,一齐推门出去。
巡河署衙与隔邻盐铺之间是条很窄的小路,因一头被人封死,所以寻常没人朝那里走,此刻被两个兵士循着味道摸过去,果然看见有个人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身署衙衙役的衣服,手里拿着一副碗筷,正蹲在墙角边看着一只架在石头上破陶锅。烂树枝虽然有股子熏人的烟火气,可实在抵不上锅里正咕嘟咕嘟翻滚着的肉汤。两个兵士直接就走了过去。
那个衙役似乎没听到声音,直到两人快踢到她了才抬起头。跳动的火光让她眼睛亮起一道奇异的光,就见她干笑道:“两,两位这是刚刚巡逻完回来?”
虽然从一道门里进出,可衙役身份比兵士要低很多。至少做兵士得是良民,而衙役却大多归在贱籍里。在外头能对着百姓狐假虎威是真的,可一旦踏进官衙大门,是个人都能踩在衙役头上也是真的。
见是个衙役,两个兵士就没了顾忌,她们也不嫌脏,一边左一边右地就坐在这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旁边。这里避风又烧着火,竟不觉得太冷。年轻的那个道:“哟,你倒是舒服,躲这儿吃独食呢?”
“咱们这种人,不就图个吃喝么?”那衙役显见是见惯人的,被人抓住偷懒竟也毫无怯色,先把筷子一人一根递给两人,又拿出一只豁口的陶锅,把正在煮的肉汤一分为三,递给两人各一份,“两位别嫌弃,我从厨房里摸来的,还没用呢。”
两个兵士见她上道,顿时表情也松了几分,也没甚不好意思,直接就接了过来。
“不瞒二位说,这位没来的时候,”衙役朝里头一斜眼,“咱们这里日子也算好过。”说着,她叹了口气,“富贵不敢想,吃饱穿暖是不愁的。可现在……大冬天想吃点热乎东西整得跟做贼一样。唉……”
衙役嘛,这家收点茶钱,那家弄点酒钱,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只别过分,谁也不会来管。两个兵士自然也深知个中门道。年长的那个没说话,年轻的那个因为吃人嘴短,语气好上不少,“人家金贵着呢,哪能在这种小地方长待?”
“是吗?”衙役却似听进去了,竟是眼睛一亮,“她就要走了?那您几位呢?”
这话说得奇怪了。
年长的兵士眉头一皱。
衙役许也是发现,连忙补救道:“实话跟二位说,咱这巡河署衙虽然小,可也算是衙门不是?除夕新年照例也能停几日的。可如今要是那位不走,您几位不走,咱还能回家过年?”
这么说,倒是也说得通。
年长的兵士说:“怪只怪那些贼寇好事多为。什么人不惹,偏要把那位逼得跳了海。”她回头看了眼,即使她现在只能看见围墙,“谁能咽下这口气?是我也想把贼窝都端了,何况那样的人。”
“那……那是非要打了?”衙役说着,声音里竟然微微发起颤来。
年轻的兵士看她一眼,只道她惧怕与贼寇砍杀,所以才紧张。她随口安慰道:“再忍忍吧,虽然没有准信,总也就在这几日了。”随后一句,倒像是她安慰自己的,“熬过这一关,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回家。”
“就在这几日……”衙役的声音越发惊颤,眸中更是闪动不定。
只是三人说了一会话,热汤终于凉了一点下来,两个兵士赶紧吃肉喝汤,竟是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那衙役在两人吃喝时也装模作样地把豁口锅凑近嘴边,却不见她吃。
那两个兵士才吃了几口,表情就渐渐呆滞起来,不一会扑通扑通两声倒在地上。衙役见状把锅子一扔,先试试两人气息,确定昏迷了之后先伸手扯下腰牌,再剥去两个兵士的外衣,然后掏出短匕,在一人胸口上扎了一刀。随后她把东西一卷一裹,窜到巷口厚,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不再有人添柴的火堆没多久就在寒冷的夜风里熄灭了。只留下两具尸体,静静地倒卧在地上,毫无动静。






第105章 出兵令
巡河署衙正堂里,一片沉重凝滞的安静。
李凤宁坐在正位上表情不好看,底下也一片凝重。萧令仪面色尴尬中带着羞愧,领着兵士来的校尉林继业额头青筋直跳,还有衙役领头的何伍长倒是无关了,可眼下屋子里气氛不对,她缩着脑袋巴不得所有人当她不存在。
至于造成目前这种结果的原因,自然是地上那并排躺着两具尸体。
尸体保持着蹲坐后被人推倒的姿势,胸口手臂上原来只是暗沉的污渍,因屋内比外头暖和,污渍慢慢融化,散发出一股不容错辨的食物的味道。
〃这还真是……〃李凤宁睨视着地面上两具尸体,半晌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让我大开眼界呢。〃
领着兵士来的林校尉虽被李凤宁拘了几天,可到底还是实打实的领头,她本来就面色铁青,此刻听李凤宁讥刺了那么一句,眼里几乎冒出火光来。只是她虽然猛抬起头,也张大了嘴,可到底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倒是萧令仪却毫不掩饰她的羞愧,〃殿下,〃她站起来,十分郑重地握拳躬身,〃是我管束无方,才出了这样的……〃话到后面,她说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有只野狗突然狂吠,整个衙门居然没有人发现巡逻的兵士里有两个人彻夜未归。李凤宁看向随着尸体一道送进来的豁口破锅,再看看尸体胸口混着油渍,碎肉和血块的污渍,心里就一阵阵地恼火。
燕地富庶整个赤月都有名,这两个又不是饿到眼睛发绿的饥民,居然看见点肉就失去戒心,结果白白送了性命。领头的校尉傲慢无礼,底下的兵士为了口吃食就把自己蠢死,虽然李凤宁早早就明白那位宁城的萧刺史不可能会重视她这么个〃皇女〃,可眼下这样的结果简直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
连点面上功夫也不屑于做。
李凤宁眼睛微眯。
这位萧刺史……
她记住了。
〃殿下!〃一道急迫的声音陡然在门口响起,整间屋子的人都朝那里看去。
是萧端宜。他不请自入,已经站到了正堂里。
李凤宁见他神情惶急,额头隐隐见汗,不由一挑眉。
这位在萧令仪应承下领兵的任务后便说想就近照顾妹妹。有人要接管杂务,李凤宁自然不会傻到搬出什么〃于礼不合〃的规矩来。因连日来吃食汤药上都挺顺心,李凤宁也就默许了萧端宜占用正堂外侧间的行为。外侧间本是巡河官僚属处理文书的屋子,正堂里说什么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令李凤宁意外的是,这个做了几日隐形人的萧二公子居然会自己跳出来。
李凤宁再细细看了眼他的神情,确定那真是一头急汗。
真是奇了。
他就对渭阳百姓如此疼惜?
〃二公子请说。〃自萧端宜进来,只有萧令仪自自然然地去看了他一眼,屋里另外两个虽然诧异,却显然相当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立刻低下头去。不过,他既然开口唤的是她,李凤宁也只能接话了。
〃当务之急……〃他一顿,〃是查出这两人为什么被杀。〃
〃当务之急〃呢。。。
李凤宁不由又瞟了眼萧端宜。
以大家公子的标准而言,萧家倒是把这个隔房的甥儿教养得不错。就这几日看来,首先收拾内务的确称得上个好字。于外务上。。。
足够敏感,为娘家人开脱起来也不生硬。
李凤宁自然不以为萧端宜那头急汗是为了两个把自己蠢死的兵士,而是应该看出她对萧家的不满了。不过,开脱管开脱,这句话本身却是不错的。
虽然明白萧端宜的私心,李凤宁还是顺着他的想法平息了几分先前的怒气。
〃这两个蠢货都知道些什么?〃李凤宁一边说,一边把眸子转向萧令仪。
萧令仪先是一愣,显见没明白她哥哥这么冲进来是为了什么,可到底最近全盘事务都由她经手,李凤宁一问她便立刻能答出来:〃也无甚特别的。〃她想了想,〃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人人都知道,近些日子我进进出出也都没瞒过人,只是具体到了什么地步,除了殿下之外我也没跟别人细说过。〃
萧令仪被李凤宁派了总掌的差事,其一是安排巡逻而后听取报告。其二则是向渭阳当地商户借取船只和老于经验的船妇,最后便是安排林校尉带来的兵士轮番去船只上进行操练。
第一和第三项,也不拘于兵士,只要人在渭阳不聋不瞎的都能知道,说不上什么保密不保密。而借人借船这个实在繁琐,并非亲身实历的,即便听旁人解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也只有李凤宁因天天听萧令仪汇报才弄得明白,其他人即便知道些枝节,也拼不成整块。
李凤宁一转眼珠,看了眼萧令仪在说〃除了殿下〃时依旧一脸坦然的萧端宜。
真没想到,这萧氏兄妹好的跟亲生的没两样,大事上居然还能把握分寸,一个不乱说,另一个不乱打听。
这念头一闪而过之后,李凤宁沉吟了一阵,〃今日动手吧。〃
她语气平和,没半点慷慨激昂又或者破釜沉舟,可着实听愣了满屋子的人。
面面相觑后,还是萧令仪开口,〃殿下,您是说。。。我们今日就去隐岛?〃她嘴皮子一阵磨蹭,谁也听不清她嘀咕什么,只大约能明白是在算什么数字,什么〃能加七个〃,〃还剩四个〃,然后猛抬头,〃如今有四条船,挤一挤倒是够。可领航的船妇至今还差着两人,要怎么办?〃
旁人不觉得什么,李凤宁却不由莞尔。
叫她借船找人,她便满脑子满心思就只想着这个,连说话也冒着呆气。换到旁人大概只会忙不迭地应和,巴不得早一日干完这事早点离开,这个萧令仪却首先想到的是领航人数不够。
〃我们自己都没准数的事,自然没法泄漏。〃李凤宁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但是如今,准备却是切实在准备。对她们来说已经够了。〃
隐岛上那些是什么?
贼寇土匪一流。
又不是两军开战,打听完这边的计策之后能想应对之法。土匪对着官军还能有什么对策?不想着逃,难道还想着负隅顽抗,把官兵给灭了?
所以对过来打探消息的贼寇而言,只要知道李凤宁的确有这个心思,就已经足够了。
萧令仪本也不傻,立时便转了回来。她眉头一皱,郑重点头,〃是,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个半时辰之后可以出发。〃
〃至于缺的船妇么,〃李凤宁眉头微皱,〃我。。。〃
〃我去。〃李凤宁话没说完,隔间里突然冒出一道嗓音清脆,但是听着有点虚软无力的声音。
众人皆循声看去,却见一个披着外衣、形容憔悴的小厮站在隔间门口。他仿佛根本看不见屋里还有其他人似的,笔直地就朝李凤宁走了过去,直到碰上她座椅的扶手才停下来。
如今是白天,明亮的日光让一切的孱弱无所遁形。连屋里其他人都能看清了,离得最近的李凤宁自然没有看不清的道理。
这个相貌精致的少年,苍白到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李凤宁脸色微沉,〃你撑不住的。〃
她语气平直,却不用怎么细辨就能听清其中的关切之意。
于是那个甫一出现就令整间屋子都鸦雀无声的少年,浅浅地弯了下唇角,〃你去,我就去。〃他略顿,然后轻轻地补了一句,〃我相信你。〃
李凤宁一怔,看向与她近到几乎能感觉到体温的少年。
在跳崖之前,她问他是否信她。
落水后在冰冷的海水里泡过整夜,差点就睁不开眼睛的少年,却在奔赴险地之前依旧说信她。
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信她。。。
比感动更多一点的什么从心底喷溅出来,化成一点激昂的雄心瞬间占领全身。
看着少年坚定又平静的眸子,李凤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肯定自己能够达成目标。
〃令仪,你听到了。〃李凤宁突然站起来,〃一个半时辰太长了,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整装完毕,全部出发!〃
李凤宁一站,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找啊找啊找工作,找到一家不把人当人的工作。国庆国家规定放7天,我从明天免费加班去出差,四天就这么响声也没一下地不见了,呵呵。





第106章 上贼岛
腊月三十,傍晚。
天气本来差强人意,可临近傍晚时突然就起了大风。渭阳城连月来因屡伤人命,再加上年节时候客商们也纷纷回家,整个小城竟显出一副阴沉萧索的气氛。街上码头上早就没了人影,也于是近百的兵士从巡河署衙里出来再登上租借来的渔船商船,一路上居然毫无滞碍。短短半刻钟的功夫,船就已经出了港,不久就将渭阳城抛在身后一边暗沉的影子里。
李凤宁站在船头看着大海,脸色没比暗沉的天色明亮几分。
她如今将将才满十九岁。
前头十几年在魏王府,有一大半时间她都是满心愤懑。她虽不好意思说自己如何出色,可也不至于丢人。偏偏亲父过世之后,亲娘眼里就没了她的存在。所幸姨母与外祖母对她疼爱有加,总算没养成个偏激的性子。可李端只要脸色一沉,她心里依旧会升腾起冲天的怨气。
可现下回头看看,即便那些只是年头发生的事,却依旧让李凤宁觉得自己真是小题大做。
春天的时候,出个游而已她就能差点没命。眼下顶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衔,才踏出京师地面,她就能碰上太守自盗和贼寇伤人的事。巡个官仓而已,却被她巡成带兵杀贼的结果。先想到回京会面对多少责难疑问,次又想到她回京师也回不去魏王府。
回京之后,前途一片渺茫。能教导和容许她的姨母和外祖母已经不在世上,太女变成皇帝之后显然也不能太过偏袒“皇妹”。而过去的魏王府再不济,至少也以“年幼不知”替她挡过许多责烦。
现在,只剩她自己了。
立于朝上,谁管你年纪多大。从今往后,旁人眼里只看一个“五皇女”。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需要她自己负责,再不会有人提点,更不会有人纵容她的无知和错误。
她的未来,简直就像她眼前阴风呼啸的海面一样。
暗沉到根本看不清,路在哪里……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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