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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养歪记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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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看着春花抱着陶罐,春花娘只觉得心里有点发酸。三吊钱有一吊是闺女这两年,手勤脚勤挣来的,还有两吊是春花今年开春,舍命救了苏王氏长孙,人家给的谢礼。
  这丫头上树掏鸟窝,下河捉泥鳅都是为了顺子嘴馋,跟人打架多半是为了别人嘲笑她这做娘的。春花娘收拾好情绪,皱着眉开口:“说了这些都是你将来的嫁妆,你自个收好。顺子读什么书?念上两三年还不是种地,种上两年全忘光了跟没读一样。”
  这天晚上春花娘躺在炕上睡不着,自己因为又丑又瘸,挑来挑去只能嫁了刘老四。可是她闺女不一样,那样的好相貌那样伶俐,如今再有吴真人的话……
  春花娘又翻了个身,咋样才能收住她的性子?春花娘想起苏王氏今天说的话“周府托我找一批齐整的小丫头”
  周府,那可是他们樊县了不得的人家。
  春花娘拿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去镇上找苏王氏说话,春花在家里那样的情况怕是收不住性子。
  因着这次打架,春华被她娘送到周府学规矩。和一班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跟在苏王氏身后往周府去,她娘答应只要她老老实实在周府当小丫鬟,明年就送顺子去学堂。
  春花合计着家里可以省下她的吃穿,做满一年还有月钱,能让家里轻松不少,二话不说就跟苏王氏走了。
  周府是樊县数得着的大户人家,祖上出过五品知府,先老太爷还有秀才功名。如今当家的大夫人她爹是别县的主薄,原先的二夫人是举人的妹子,真正的诗书人家门风清正,最是有规矩的地方。
  门风清正有规矩,春花还没有深切体会,不过这家真的好大好有钱:院子一重又一重,种着各样花草树木,青砖青瓦大红的柱子,窗户上一律是白生生的窗纸。
  不知走了几重院子,才到了一间大堂,大堂的桌子两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光鲜亮丽的少妇。
  春花老实的听人吩咐,让抬头就抬头,让回话就声音清楚的有一答一,不出苏王氏所料被主家留了下来。
  大夫人黄氏笑着指指半低头的春花笑道:“这丫头看着就清爽伶俐,正好留在我院子里跑腿。”
  苏王氏连忙笑着福了福:“大夫人好眼光,这丫头确实清爽伶俐,可就是太伶俐了……”苏王氏露出为难的笑容。
  周家大夫人微微一笑:“怎么”
  苏王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有点尴尬的笑道:“都是一个县里知根知底的也不瞒您,这丫头在家里也是受爹娘疼爱的,只是性子太野上树下河的没个姑娘样子。她爹娘寻思咱们府上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就想送来做几年粗使丫头,好在府里学些规矩。”
  说到这里苏王氏又是讨好的一笑:“万不敢到主家面前去,怕野起来冲撞了主人家。”
  其实是春花娘不放心,怕春花性子太野冲撞了主家受罚。临走时她还给了苏王氏几百钱,想让苏王氏走走门路,把春花放到厨房将来能学几道拿手菜最好,或者放到针线房学点裁剪绣花也好。
  多少人想去主人家的院子,吃的、穿的、打赏的都不一样,这个竟然不愿意。不过黄氏也不介意,更何况人家那样的恭维。
  “既如此就算了。”
  “等等”二夫人钱氏抬起一只细白的手。
  春花幅度很小迅速抬头,瞄了一眼说话的人:容长脸儿细长眼儿细腰细脖子,一身的锦绣很有几分光彩,就是脸上透出些轻浮的傲然。
  春花不过瞄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听得上边的人拖着声音慢条斯理的说:“这丫头既然是个性子野的,上的树下的河,想来是个命火旺的……”
  凉凉的调子慢慢拖长,没有主人想要的威严,只让人听的有些不舒服。
  “就放到三少爷院子里做个一等丫头,也免得人家说我这当后娘的不上心。”
  三少爷?春花立刻反应过来是原二夫人的儿子——周清贞。


第5章 周清贞
  苏王氏连忙讨好的笑着福了福:“那样上树下河的野丫头,哪敢到府上的少爷面前做得意人儿,二夫人真是折煞小人们了。”
  苏王氏做了多少年的牙婆,各家各户的内里多少都知道些。原先白二夫人还在时,没听过什么传言,现在却隐隐约约传那三少爷,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放在大夫人院子里,苏王氏心里暗暗叫苦。
  “哼……”慢悠悠的冷哼一声,钱氏撩了苏王氏一眼皮儿,说道“你急什么,周府下人要怎么安排莫非还要你说了算?”
  苏王氏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讨好赔罪:“瞧这不会说话的,冒犯了二夫人。”
  钱氏却不再理会苏王氏,只转头对着春花慢悠悠的说:“三少爷没什么不好,就是刑克父母煞气太重,亲近他的人都要遭殃。”
  ……春花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人愣了愣,苏王氏心里沉了沉。
  看到屋里的人都变了脸色,钱氏轻笑一下道:“你和别个丫头不同,大约是经得起煞气。”
  可能觉得这样说有些对不住小丫头,钱氏又懒懒的开口:“你也不必担心吃亏,大丫头一个月三百五十文,我这里再给你多加五十文算是补偿。”
  四百文一个月!春花心里一震脸上带出惊喜,眼睛亮闪闪的看向二夫人,又是弯腰又是屈膝:“多谢夫人抬举,奴婢一定当好差。”
  领着一干小丫头去周事哪里签好契约,别的小姑娘都被周管事分到各处去打杂,苏王氏拉着春花避开人。
  “春花儿,你这丫头咋这么不省心!婶儿还没来得及……”苏王氏的话没说完,春花终于放任自己被炸的轻飘飘的喜悦:胸膛里全是炸开的烟花,脑子里轻飘飘好像伏在云团上,找不到自己腿脚在哪里。
  “婶儿,你掐我一把,一个月四百文,四百文啊!我没做梦吧。”她爹累死累活给人拉长工一年才多少。
  苏王氏看着春花乐的找不到北的样子,轻轻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你这丫头就知道钱,你可知道那三少爷……”
  就知道钱又咋了,他们家去年买了两亩水田,到现在还有四两银子的饥荒。春花笑嘻嘻的抱住苏王氏的胳膊:“婶儿,我知道……”
  她悄悄看看左右无人,踮起脚在苏王氏耳边低语:“不就是后娘嫌弃前房的儿子,我不多事。冲着一年五吊钱我勤快就行。再说就算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不还有奶奶么,可没听说有了后娘还有后奶奶的。”
  “你这鬼丫头”苏王氏嗔了一声,伸出食指点点春花的脑门,低声道“哪有那么简单,要是老夫人肯上心,二夫人敢当众说三少爷刑克父母命里带煞?”
  也是哦,不过这念头只在春花心里一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四百文,四百文……
  “好了婶儿放心吧,我是给人做奴婢的老老实实干活就行,别的事也不是我一个小丫鬟能管得。芍药姐姐还等着领我认路呢,我先走了。”春花说完转身去刚才的屋子找人。
  苏王氏看着春花轻快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捏捏荷包里的两百文到底还是去找了周管事。这是春花娘托她给春花走门路用的,虽然用不上了,但是托周管事暗地里照应一二也好。
  芍药一张粉白的瓜子脸眉眼平常,不过胜在青春正好倒也生出几分颜色,只是颧骨略有点尖薄。她领着春花左拐右拐,进了一处院子。
  “这是府里的厨房”一边说一边领春花,到右手边那排屋子扬声“吴妈妈在吗?”
  “在呢,是芍药姑娘来了,可是二夫人有什么吩咐?”屋里走出一个笑吟吟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是厨房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干净周正。
  芍药脸上也挂起几分笑容,指了指春花说:“夫人没什么吩咐,她□□花,派给三少爷的丫头,以后她来厨房领三少爷的份例。”
  “吴妈妈好”春花赶紧弯腰问好。
  “哦……”吴妈妈敛起笑容,上下扫了一眼春花“行了”
  芍药脸上笑容到多了些许:“我还要带着她去认别的地方,不打扰吴妈妈。”
  “姑娘辛苦了”吴妈妈笑着回了一句。
  大小厨房都打过照面,芍药领着春花去另一处院子,一路上边走边交代。
  “吴妈妈是小厨房的管事只管主子们吃喝,每天都是排好的饭菜,要是想吃点别的……”芍药停下,半侧身略有些意味的看看春花,接着说“只要提前拿钱来就行。”
  原来这地方还像饭馆一样卖菜,春花点点头笑嘻嘻的说:“多谢姐姐提点。”
  嗤,又傻又土,芍药转过身继续走。
  离厨房不很远是浆洗院,里边晾的满当当的衣服。院子里忙碌着好几个妇人:有人在洗,有人在浆,还有妇人拿着火斗熨衣服。
  春花听芍药和院子里管事的陈妈妈交代完,顺便问了一句:“有三少爷浆洗好的衣裳没?我顺带捎回去。”
  陈妈妈嘴角挂点轻蔑,回头用嘴努努远处墙角里泡着的一团衣服:“老夫人院里的衣裳还没洗完,三少爷且耐心等等。”
  春花走过去探头一看,也不知泡了多久,水面上一层浮灰还有几片树叶,露出水面的衣角被风吹干,留下僵硬的印记和浅灰。
  春花抿抿嘴,对三少爷的处境有了初步体会。
  跟着芍药一路往西北,穿过一个有假山池塘和戏台子的大花园,到了最西北角芍药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前边说道:“那个就是三少爷的院子”
  春花瞪大眼睛这么小?这么……破,当然这个破是相对周府其他的院子:有些脱漆的木门,风吹雨淋斑驳的院墙,主要是很小。
  “夫人嫁过来一年多都没有动静,找了师傅算,说是三少爷煞气太重妨碍夫人,因此老夫人让三少搬到这里避开夫人。”
  春花的神色太明显,芍药好心的解释了一番。
  “大丫头主要是干嘛?”
  芍药说了一路,就是没说春花每天该做些什么。
  “按周府的规矩,分了院子的少爷,有一个奶娘一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可三少爷煞气太重,近身伺候的不是崴脚就是丢东西,甚至家里人也不得安生,他上一个大丫头家里好端端的侄子,说没就没了,到现没一个愿意来伺候的。”
  芍药转过身对着春花安慰:“好在三少爷院子小,你一个人也没谁压着你,只要管着三少爷吃穿就行……”
  芍药停下,又是略有些意味的在春花脸上扫了一眼:“少爷的钱财也是大丫头管。”
  难道我还能贪了不成?春花腹诽,原来是一个人做四个人的活。
  芍药并没有领春花进三少爷的院子,交代完就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会就能沾上晦气。
  春花在原地站了一会,走过去推开脱漆的木门。这是一个极小的院子,正对院门普通的三间瓦房,房子离院门大概六七步,院子里光秃秃的只在墙角靠着笤帚扫帚之类。
  春花走进院子左右看看,地上有扫帚划拉过得痕迹,说不上干净但确实打扫过。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三间房门都虚掩着。
  春花站了一会,决定先看看西屋,正房肯定是主人住的,东屋说不定是三少爷的书房——听说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书房。
  ‘咯吱’春花推开西屋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霉气。这竟然是一间厨房,不过锅灶、案板、地面,甚至灶下的柴火上都铺了一层厚灰。
  看着着冰锅冷灶似乎几年都没进过人的样子,春花扭身去了东屋,伸开胳膊‘咣当’一声直接推开。
  这一间是卧房,正对门一座通炕,摆着两张炕柜,炕东头一张姜黄色四方桌两把高背椅,窗下有一个脸盆架并一个铜盆。
  春花舒了一口气,虽然也落了一层灰好歹能住人,挽起袖子春花先把两把椅子搬到院外,从炕柜里翻出被褥晾晒。
  把盆架上的布巾扯下来当抹布,看着一滴水没有干的咣当响的铜盆,春花才明白两个小丫头真的很有必要,否则没人抬水回来。
  扫墙扫炕擦桌椅门窗,一趟趟端水回来,饶是春花麻利能干,一间屋子收拾干净也累的喘气。咕哩咕噜肚子响,春花才想起她要去厨房拿饭。
  周府和乡下不一样一天三顿饭,看日头这会都有些晚了,春花顾不得想三少爷为什么没回来,拔腿就往厨院跑。
  一路冲到厨院,春花才停下来想怎么解释来晚了,要是过点厨房不给饭咋办?自己饿一顿倒没什么,可是总不能让三少爷跟着挨饿。
  不等春花想好,厨房里传来吴妈妈不满的声音:“三少爷不是老奴说你,咱们周府百年传家,哪有少爷亲自来提饭的?前些日子你院里没人没法子,今天二夫人给你派了丫头,怎么三少爷还巴巴的过来?好似几辈子没吃过饭,丢了周府的体面。”
  这就是极有规矩的周府?春花皱皱鼻子,一个下人敢教训少爷算哪门子的规矩?
  春花左右瞄瞄想避一下,免得撞到三少爷让他脸上难看,可惜院子里有两个小丫头守着水井洗碗碟,那么大几盆怕是一时半会洗不完。
  春花索性清朗扬声:“吴妈妈,我来给三少爷取饭,来晚了你打我吧。”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一个细瘦的男孩,穿着不合时宜的绸袍背对屋门,站在吴妈妈面前。
  那男孩也就是三少爷听到春花的声音,一言不发转身,目光平平从春花身边经过,看都没看春花一眼自己走了。


第6章 怪人
  春花好奇的盯着周清贞的背影看:这就是自己要伺候的少爷?
  “还不进来,是准备午饭晚饭一次拿?”厨房里吴妈妈冷着脸训斥。
  转头换上一张笑嘻嘻模样,春花弯腰道歉:“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给吴妈妈添麻烦。”
  小丫鬟的命大丫鬟的钱,倒是便宜这丫头了,吴妈妈一边想,一边转身走到最里边的案板旁——厨房很大;一排好几个案板——拿起两盘菜放进食盒,又装了一碗米饭一盅汤就算好了。
  春花在后边探头探脑看,这就没了?那小碗有她娘拳头大,要是顺子至少得三碗。
  “吴妈妈,能不能多来些米饭,这不够吃。”春花扬起笑脸,吴妈妈沉着脸又给多装了一碗米饭。
  已经饿着别人了可不能更晚,春花拎着两个食盒,一路平稳的小碎步急走,像一阵小风刮回小院。进院门恰好赶上周清贞走到正屋前,抬手准备推门。
  春花想起别的主子,似乎都是丫鬟给打帘子,拎着食盒急匆匆走过去:“三少爷,我来。”
  周清贞顿了顿收回手,侧身让到一边。
  春花走到门前才发现两只手都占着,用肩膀推?这门看起来好久没擦的样子,木格上全是落灰,春花略一犹豫,提脚轻轻的踢开。
  用脚开门……周清贞默然的走进去站到一旁,春花顾不上打量这屋子的情况,把两个食盒放到桌上。
  甩甩手抹把汗,春花打开黑底描花的食盒,把周清贞的饭菜一一摆好,然后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弯腰说道:“三少爷请吃饭。”
  大概有钱人家应该这样请吧,春花琢磨。
  周清贞还是没看春花一眼,走到盆架旁用还有些湿意的毛巾擦擦手,坐到桌旁拿起筷子。
  春花看着小孩不紧不慢的动作,想着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还是要打听打听这少爷到底该怎么伺候。心里想着春花也走到桌旁,准备提自己的食盒回屋吃饭。
  “等等!”春花突然叫到。
  周清贞准备夹菜的手定住,然后慢慢的放下筷子漠然起身站到一旁。
  刚才着急没看清,这会看清了春花满脑子的火气:一盘红烧肉没几块肉也算了,盘子上竟然结了一层板油,一盘炒油菜没精打采的耷拉在碟子里,上面也裹了细碎的白油。
  就算乡下人不讲究,也不能吃结住的板油。
  春花挽起袖子:“等等很快就好。”说完急匆匆出屋去了西间。
  周清贞在一旁挺直身体抿紧嘴唇,一脸漠然的看着窗户的方向,似乎对春花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厨房里的陈灰一时半会打理不清,春花提着水桶一阵风似得跑出院子,过一会提了半桶水摇摇晃晃的回来。来去几次把一口铁锅‘刷刷刷’洗了两三遍,点起柴火把两道菜都热了一遍。
  “吃吧”春花摆好菜,提起自己的食盒,又说了一句“奴婢叫刘春花,是二夫人派给三少爷的大丫头。”
  周清贞好似没有听到,坐下后拿起筷子吃饭。
  他不吭气春花也不强求,提着食篮回自己屋里吃饭。椅子还在外边晾被褥,春花把四方桌拉到炕前。打开食盒,忙了半天的春花脸上露出真心地笑容:一盘子肉沫烩豆腐、一碗菠菜蛋花汤、两个白生生大馒头。
  春花坐上炕沿拿起馒头,放到鼻前陶醉的闻了闻,一股香甜的味道窜入鼻腔。
  这么白的细面馒头,她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两次,春花有些可惜,要是顺子也能吃到该多好。咬一口馒头,算着自己在这里干八年能挣下的钱,春花边吃边乐,将近四十吊能买好几亩地。
  春花想千万不能丢了这大丫头的活,他们家翻身就靠这个了。
  吃完饭过来,周清贞不知去了哪里,春花麻利的把碗碟收到食盒送去厨院,挽起袖子开始打扫西间的灶房。他们离厨院太远,这小灶房怕是要常用来热饭。
  周清贞站在学堂外,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晒人,他却穿着春秋的厚夹袍,额头的汗珠滑过脸颊有些刺痛,身上密密麻麻渗出许多汗水,好像爬了一身蚂蚁又痒又难受。
  不过最让人无法忽略的是因为迟到,被先生用戒尺打了五板子的左手,这会儿一跳一跳的疼。
  明晃晃的太阳下全身烘热刺痒,左手更是火辣辣的疼,周清贞却依然一脸淡漠的罚站,好像那些难受都不是自己的。
  他黑沉沉的目光平视前方,这大概是继母的新把戏,派这个丫鬟来搅和自己读书的事。要不是她收拾厨房‘好心’的热饭,自己也不会迟到。
  可是……想想那丫鬟一阵风似得跑进跑出,其实她已经尽力赶时间了。周清贞回忆了一下中午的饭食,有多久没吃过热饭热菜了?而且这是大半年来第一次能正常吃饱。想起那两碗米饭,周清贞漠然的脸色融化了一瞬,肯定是她特意多要了一碗。
  想着她用脚开门,想着她不伦不类的弯腰,周清贞觉得她还是把自己当少爷看的,只是不像府里别的丫头那样规矩体面。
  钱氏派她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周清贞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钱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有钱氏自己知道,春花没有一点怀疑:不是说三少爷煞气重,自己命火旺能抗住吗?
  西间的灶房怕是好几年没用过,春花先是站在椅子上举着扫帚,把房顶墙壁的灰尘蛛网清扫一通,又吭哧吭哧从花园的井里提水洗刷。
  房顶、墙壁、灶台、地面,案板盆碗油盐罐。春花站在椅子上,大半个身体探进水瓮,高高挽起的袖子露出一截细长的胳膊,手里拿着抹布‘嘿哟嘿哟’刷的起劲。
  只是干活的话,放眼安乐村哪个丫头小子都不及春花。
  ‘咯吱’周清贞下学回来推开院门,然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从西间蹦出的脏丫头:羊角辫毛躁不说,还沾了很多灰尘,脸上东一道西一抹的灰泥印子,衣服皱了裤脚湿了,不过笑容很明媚,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三少爷回来了”春花笑着的打招呼,然后抬头看了一下日头,说“还有一会才到晚饭时间,你先等等,奴婢收拾好灶房就来伺候。”
  周清贞依然恍若未闻,目光平平向前,一脸漠然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怪人!春花斜挑起一边眉毛。
  不过有什么关系,四百文啊四百文,春花心情很好的继续转身收拾。
  说是继续收拾,其实灶房已经收拾的很干净,清爽的墙壁,明净的水瓮,锅碗瓢盆案板带灶台一尘不染,连柴火堆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春花满意的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洗脸扎辫子,收拾的清清爽爽去正屋伺候三少爷,不过到底该怎么伺候呢?没做过丫鬟的春花有些疑虑。
  春花走进正屋,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周清贞鞠了一躬,抬头诚恳的说:“三少爷,奴婢没做过丫鬟,还请你多包涵,现在奴婢该怎么伺候你呢?”
  周清贞……一脸漠然的坐着。
  “是不是该给你倒杯茶?”春花恍然大悟“你等着啊”说完转身急匆匆出了屋子。周清贞微微转转眼睛,看到春花急匆匆离去的半个背影。
  烧好水春花回到正屋提起桌上的茶壶,问到:“三少爷,茶叶呢?”
  一直坐着没动的周清贞,继续目光平平看向屋外一言不发。
  春花等了等,周清贞漠然不动;春花看着少爷眨眨眼,周清贞目视门外神色漠然;春花又等了等……春花不等了,她麻利的提走茶壶,到灶房装一壶白水,进来给他倒一杯:“有点烫,等会晾了就可以喝。”
  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把茶杯放到周清贞手边。忽然她闻到一股子臭味,不浓,但是近了很明显。这是有多久没洗澡啊,春花略一抬头发现,周清贞的冲天辫虽然扎的像模像样,头发却很脏,都能看出发丝上的污垢。
  “你等等,我帮你烧水洗头”春花撂下一句话拧身就走,天哪,她弟弟都没这么脏过。
  周清贞漠然不动,也不是不动其实他心里说了一句:要自称奴婢,不然会被管事妈妈责罚。
  春花是个麻利的,不一会就准备了一大盆氤氲的热水进来:“三少爷,你们平常用什么洗头?”
  已经准备起身的周清贞,听到春花的问话又坐下,一脸漠然。
  ……春花看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周清贞眨眨眼,真够怪的,哑巴?不大的屋子一时安静下来,少爷漠然的看向屋外,丫鬟好奇的盯着少爷。
  周清贞本来就是个稳重的性子,这两年的摧残更多加了沉默,春花就不行,不过一会转身出去自己想办法。
  他们家都是用碱面洗头,不过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给三少爷用怕是不行,再说要是去厨房要碱面……春花下意识觉得,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三少爷用碱面洗头。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春花脚下不停,心里很快有了主意。她蹭蹭蹭跑到花园,这花园的草木养的很好郁郁葱葱,春花脸上带些轻快地笑容,找到一颗青翠的柏树掐些叶子。
  柏树在村里是个稀罕物,春花记得有一年她去外婆家,外婆给她熬柏树叶洗头,那感觉……
  “你是哪的,干嘛呢?”
  突兀的一声打断春花甜美的回忆,她连忙转头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腰身是老年人特有的松弛软胖,半旧的布衣布裙,这会正皱着眉头赶过来。
  春花鞠了一躬,漾起笑脸:“我是三少爷的大丫头,掐点柏叶准备熬水洗头。不知道这位妈妈怎么称呼。”没说谁要洗头。
  老妇人慢下脚步,神色有几分复杂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春花,开口:“府里管事的才能称呼一声‘妈妈’,我不过是园子里扫地的,你叫我一声‘刘嬷嬷’就行。”
  “刘嬷嬷好”春花又鞠了一躬笑着说“好巧我也姓刘,刘嬷嬷叫我一声春花就好。”
  这丫头笑起来可真好看,刘嬷嬷心里暗想,嘴上说道:“你才来不知道,府里每月初都有份例,这时候却是没法子,只能用这个凑合。”
  一边说,一边自己上手掐了几把柏叶:“园子里这些花呀草呀的可不能乱动。”
  “谢谢刘嬷嬷,嬷嬷人真好。”春花笑嘻嘻把刘嬷嬷给的柏叶和拢好。
  刘嬷嬷看着春花轻快的背影却想起往事,先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三少爷是多聪明多金贵的小少爷,满府里谁不高看奉承,便是大少爷二少爷都一律靠边,如今却……
  老妇人想喊住春花,告诉她三少爷是个好的要用心伺候,嘴巴张了几次最后也没能出声,只看着春花出了园门。
  熬好一锅柏叶水,春花给周清贞解散冲天辫,别好衣领:“来,弯腰,我帮你洗头发。”
  周清贞全程漠然脸,看着氤氲的水盆不动。
  春花笑着哄劝:“别怕,奴婢在家里常帮弟弟洗头。”
  周清贞恍若未闻,还是看着水盆的热气。
  是怕烫吗?春花把手在水里搅了搅,告诉他:“不烫过来啊。”
  周清贞终于走过去在盆架前弯下腰,把头悬空在水盆上方。
  “两只手扶着盆沿腰不累”
  周清贞抬起右手轻轻扶住盆沿,春花一手轻盈的按着他的后颈,一手舀一瓢水:“闭上眼睛,小心水流到眼里。”
  氤氲的热气熏蒸双目,周清贞慢慢闭上眼睛,一瓢温热的水从头上流下来,他的眼睛越闭越紧。


第7章 是非
  春花觉得三少爷挺乖的,她弟弟每次洗头都要折腾。不过春花也发现这位少爷真的很脏,顺着别进去的衣领,可以看到脖颈下边黑漆漆的垢痂,大概每天只洗脸和脖子。
  春花想不明白,自己没来时他是怎么一个人提水梳洗,毕竟厨房里的水桶不像用过的样子。
  想想也是可怜,好端端一个少爷洗澡都没人管,不过这会没时间给他弄洗澡水,该去取晚饭了。春花拧干毛巾,再帮周清贞擦擦头发,叮嘱他: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往屋外跑,小心吃了野风着凉,我去……”春花顿了顿心里怪自己,怎么总是不小心把他当顺子?虽然和顺子差不多大小,但明显比顺子高多了,都超过自己下巴颌儿了。
  “奴婢去给少爷取饭。”春花干净利落的改口,把毛巾折好搭在盆架上,风风火火的走了。
  屋里只剩下周清贞,他站了一会,摸摸自己湿软柔顺的头发,还散发着松柏的香味。估计了一下小丫鬟的脚程,周清贞转身去小套间也是他的卧室,从褥子底下拿出一本《论语》默默的翻开。
  春花拎着晚饭回来,发现那位三少爷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春花边摆饭边说:“吃完饭奴婢给你烧些热水洗澡……”春花想了想,发现自己还兼着奶娘的事儿!
  不,春花拒绝给到自己下巴颌儿的男孩洗澡。
  “你会自己洗吧?”春花疑惑的回头,看站到一边等自己摆饭的少爷“就是这样……”
  她放下食盒里最后的碗筷,转向周清贞做示范。抬起右胳膊过肩手向后,左胳膊向下背到腰后,两只手做了个拉扯的动作,春花说:“就这样会吗?”
  会,周清贞在心里回答,不过面上依然像是没看到春花的样子,先去水盆洗手然后仔细擦干净。
  春花跟着周清贞转来转去:“你这么大了,让个女孩帮你洗澡多害臊……”
  府里的少爷都是丫鬟伺候洗澡,周清贞在心里说。
  “你也不想我看到你光身子吧……”春花晓之以情。
  周清贞漠然脸绕过春花,坐到桌旁准备吃饭。
  春花跟上去继续哄劝:“三少爷看着就是聪明能干的样子,自己洗澡肯定没问题!”
  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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