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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养歪记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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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日子固定下来,每隔段时间便亲自去樊县求学,其他时间下学早的时候,周清贞便把书藏在袖里,去小树林找姐姐。
天越来越高越来越蓝,当树林里的槐树叶子全变成明澈的金黄,便是深秋时节。
湛蓝的天穹之下,澄金的黄叶之间,小姑娘弯腰‘呵啦啦’‘呵啦啦’挖土,小孩坐在不远处的枯树干上,低头读书。
岁月如梭,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阿贞快出来,帮姐去相看这次的后生。”院里的少女声音清脆明丽。
“来了”屋里走出一个十三四的少年。
第35章 相亲
十五岁的春花像春天的小白杨; 青翠俏丽;一双丹凤眼明亮璀璨,耳边的红豆随着活泼的主人,不停的在颊边晃动。只是她的肤色不像府里其他的丫鬟白皙,而是健康的浅麦色。
春花没有食言,她把周清贞养的很好,身形适中唇红齿白; 隐约能看出将来的挺拔。也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温润的感觉。
春花看到周清贞出来,拎着裙子几步走上房台,帮他把有点斜的衣领拽正,又顺手扯扯袖子拽拽衣襟,顺着蹲下去帮他把鞋子也掸了掸。
“哎!你都多大了; 不会自己收拾整齐再出来?”春花忽然反应过来; 站起来生气“跟你说了多少回男女有别,姐忘了你得提醒!不能老让姐帮你收拾。”
“嗯”还是很乖巧的答应。
每次答应的挺好结果从没提醒过,记性那么好忘了才有鬼; 真是越大越不乖!
春花催的急; 真要走了她又许多事:这几天抓的蝎子、簸箕虫要带上; 她和周清贞去年的旧衣裳要打成包袱,还有周清贞抄的书要包好装到篮子里。
周清贞默默的在旁边看,等春花七七八八收拾好; 又照了一回镜子才一起门。
角门依旧是吴嬷嬷在守着; 这些年春花没少送她点心、荤菜; 因此见到春花就堆起胖胖的皱纹笑:“出去啊?”
“是啊; 去县里玩儿,嬷嬷要捎东西不?”春花还是朗朗大方,站在她旁边的周清贞,却不像五年前一脸漠然,而是变成木然的样子。
“不了,趁着日头不高赶紧去吧。”吴嬷嬷和春花说话,眼角却扫着周清贞。
等那两人出门走远,吴嬷嬷关上角门摇头叹息:好端端的嫡长子,硬是读书读成傻子。一笔好字每天都用功抄书,可先生问起来一问三不知,甚至学过的字都能忘了。
二房呐~是没指望喽~~~老妇人一边感叹一边闩上门。
樊县依旧如往昔一般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春花先领周清贞到宝来典当行不远处,把篮子交给他自己单独挎着包袱:“你在这里等姐姐,姐去把衣裳卖了。”
“嗯”
周府每年按季节做新衣裳,春花脑子活,这几年都是把旧衣裳,挑挑拣拣倒腾着换成钱。不一会她笑眯眯出来:“长高了衣裳也值钱,这次总共得了一两三钱银子。”
叠好包袱皮儿放到篮子里,他们又去药行换了三十多钱,最后是去书店,卖了周清贞这几个月抄的三本《春秋》,得了三百来钱。
可别以为春花自己挣得钱最少,她每五天就要来一回樊县,长年累月很不少了。这几年凭着勤苦节俭,春花攒下了二十多两银子,这些钱差不多够周清贞考一回半秀才。
春花也是后来才知道,赶考要花那么多银子,当时急的火烧火燎,恨不得铜钱会下崽儿,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一大早弄回一两多银子,春花脸上越发明媚起来:“快走,别误了时辰。”
周清贞慢吞吞的不温不火:“急什么,也许和上回那个一样,才过县试就鼻孔冲天。”
春花瞪了周清贞一眼,上次那个是春花见得第一个,可把她恶心坏了。一嘴‘之乎者也’临了春花都没看见他不翻白眼是什么样子。
“我是赶着去见爹娘知道不?”
“哦”周清贞略略加快了脚步。
姐弟两到春韵茶馆,人都到齐了,春花安排周清贞一个人坐在角落,先招呼茶博士上茶点,然后去见她爹娘。
“花儿,累不?先喝碗茶。”刘老四看到自家闺女过来,连忙乐呵呵招呼。
春花娘拍了他胳膊一下,嗔怪:“先让闺女给人见礼。”
然后指着一个肩头有块补丁,头上只一块素帕子,三四十岁的黄瘦妇人:“这是李家村你黄婶儿”
春花把手搭在腰间福了福:“黄婶儿万福。”
“她儿子,你李家哥哥”春花娘又指了指妇人旁边的男子,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很腼腆的样子。
“李家哥哥万福。”春花弯起眼睛笑。
对面的男孩儿脸红成一片,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拱手回礼:“刘家妹妹安好。”
见到春花娘的时候,李友贵心里其实有些不乐意,要是跟她娘一样丑可咋办,还好、还好……其实很漂亮。
本来就拘谨的男孩放下心,诚意满满的弯腰,结果宽宽的袖子不小心落到茶碗里,一着急又把茶碗撞翻了,光哩咣当一阵乱。
李友贵越发局促手足无措,连脖子根都变得通红。
春花笑弯了眼,怎么跟只兔子似得:“你别急,没关系。”
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让李友贵羞的不敢抬头,诺诺的应了一句“嗯。”
春花越发觉得好玩。
等人重新坐好,黄氏略带些讨好的:“这就是春花儿?真像朵花儿似得。”边说边拿眼睛瞟了一眼周清贞。
春花娘说过春花是周府三少爷的大丫头,她原本还怕这闺女人大心大,跟少爷有什么不干不净,如今看那少爷不过一个毛孩子,还是个木呆呆的才松口气。
“嫂子可别夸她,这丫头打小被我宠坏了,人夸一句能上天。”春花娘嘴里说着谦虚,脸上却是为自己女儿得意的模样。
“这么好看的闺女,放谁家都惹人稀罕。”黄氏叹口气“就是我家穷,怕姑娘过来受委屈。”
话到这里刘老四接口:“我家姑娘命里带财不管落谁家,那都是两亩上好水田,五两压箱银子。”
春花娘跟着说:“另有全套榆木家具,四时衣裳铺的盖的,都不劳烦人家,就只一样我姑娘受不得委屈,要不然别说我们老两口,就是他弟弟……”
说到这里春花娘笑了一下,转头对看热闹的春花说:“你还不知道,顺子拜了镇上王铁匠做师傅,去学打铁了。”
“好事儿,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压身。”春花笑着给她娘续茶。
顺子念了两年书,学的还不如春花,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娘俩说完,春花娘又去跟黄氏打机锋。坐在角落的周清贞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一直木呆呆看着眼前的茶碗。
“哎~这么好的姑娘,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只是……”黄氏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也知道友贵他过了县试,差一步就是秀才,要经常出去拜师,可怜家里没有代步工具……”
黄氏的眼光直往茶馆外,刘家的毛驴身上溜。
春花变了脸色,那是给她娘代步用的。
刘老四拿不了注意,只看春花娘,春花娘沉吟了一下笑道:“只要我闺女以后日子好过,别的算不上什么。”
“那我回家就遣媒人上门?”黄氏脸上带出喜色“妹妹放心我没姑娘,不知道多稀罕女孩儿。”
春花娘却有些犹豫,姑娘垂下眼不说话,可不是愿意的样子。不过这家其实还不错,虽然穷些家里也有几亩地,最主要人口简单就娘俩,而且这娘俩都不是脾性大的人,春花儿过去不会受委屈。
周清贞忽然站起来直直的走过来:“春花姐姐我饿了。”
“哦,姐姐忘了,姐姐现在就给你叫吃的。”春花有些奇怪,还没到饭点怎么会饿,阿贞想干嘛?
周清贞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坐到这一桌等着上茶点,黄氏看着衣着整齐的富家少爷,有些尴尬的给儿子整整衣领。
不一会四五道茶点摆上桌,周清贞一言不发,提起筷子就开始吃。春花越发稀奇,这些点心比周府的粗陋不止一点半点,阿贞到底想干吗?
不一会春花就明白了。
黄氏把桌上的点心尽数端到李友贵面前,还对春花说:“这少爷看着也不灵光,吃了也是糟蹋。”
春花……你儿子才不灵光,傻得像只兔子!
“春花姐姐灵光,给姐姐吃。”周清贞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碟子,却被黄氏用手拨开:“女子吃那么好做什么,友贵读书费脑子才要吃好点。”
春花娘直接就‘呵呵’了,就这样还想娶我家姑娘,滚犊子。
第36章 心意
相亲失败; 春花和周清贞送两位长辈出城。城外少了人来人往,周清贞眉眼变得温润灵动。
春花娘被刘老四从毛驴上扶下来,认真的对周清贞福了福:“这次多亏三少爷,谁能想到黄家嫂子那么好脾气的人,竟然会苛刻儿媳。”
周清贞早在春花娘福身的时候,就闪到一边拱手还礼:“婶婶太客气了。”
他想了想照实说道:“以黄家婶婶的心思她并没有苛待儿媳; 要说苛待,她恐怕会觉得是你们不懂事。”
春花娘皱起眉头,春花则笑眯眯的等着周清贞解释。刘老四乐呵呵牵着毛驴,粗糙大手温和的摩挲毛驴的脖子,毛驴被摸的舒服‘哦~~~哦~~’叫两声。
“看他们母子衣着肤色,就知道黄家婶婶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儿子; 也把所有指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春花娘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不是:黄家嫂子面黄肌瘦,衣衫陈旧还有补丁;李友贵却是崭新细麻布的宽袖学子袍,虽然也单薄却肌肤白嫩。当初她一眼相中那水嫩的长相; 看着就是乖巧的孩子。
“在她心里李友贵是这一辈子的指望; 能不能熬出富贵全在儿子身上; 自然应该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儿子,明理的儿媳当然也该和她一个心思。”否则就是不明理了。
春花娘先是神色难辨,然后咬牙切齿:“就这么养出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 还指着他真出息了对媳妇体贴?”
想想都可怕; 自己姑娘真要嫁过去; 熬死熬活真要发达了; 姑娘也熬成昨日黄花,到时候那‘明理’的婆婆要给儿子添两房小妾,自个儿闺女图啥。
“而且黄氏未必如婶婶想的脾性好,一个寡妇咬牙供儿子读书,这样的心性一定是不认输的,姐姐和她相处,没有矛盾尚好要是真有争执……”
周清贞没有说下去,春花娘却明白了,就自己姑娘那一根筋……那一年春花拿回大笔银钱,就说好剩下的工钱,要自己攒着做嫁妆。
结果没过两个月,又说工钱要全部攒起来供三少爷读书,嫁妆让自己看着置办,自此之后她姑娘连一朵头花都舍不得买。
春花娘心疼的看着春花双环髻上的彩带,这死倔性子真要对上黄家嫂子那样的暗倔,还真是……
“婶婶想给姐姐挑一户读书人家,其实最好挑家里人口多,性子和善的人家。人多是非多还能住在一起,家里的长辈必得是宽阔舒朗的性子才行。”
春花娘听了叹息多聪明的孩子,却硬生生被逼的装傻。
春花以为她娘为了亲事没成叹息,笑眯眯劝她娘:“我才刚十五不用急,反正嫁人还早。”这倒是真话,村里的姑娘多是十七八才嫁人。
春花娘笑着摇头,收拾好心情说:“早早的可以多挑几个,你跟娘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周清贞下意识竖起耳朵。
周府大夫人黄氏,挥退屋里的下人温婉的跟长子说话:“阿莹嫁进来,一年多没动静,不如挑个时候给金桔开脸。她伺候你十余年,性子温婉长得也好最是知道你的脾气。”
十九岁的周清远身材高挑性子沉稳,他不紧不慢的回道:“儿子暂时没有纳妾的念头。”
黄氏顿了顿犹豫的试探:“只开脸放到屋里,将来有个一子半女在抬做姨娘,要是没福分的,以后多多陪送些银钱发嫁便是。”
“金桔伺候儿子十几年,儿子不忍心这样轻贱她,周管事的儿子似乎有意于她,改天我问问金桔的意思。”
那就是不喜欢了,黄氏心里暗叹,可惜金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要不阿莹身边的两个丫头,你挑一个?”
周清远浅浅一笑:“儿子和阿莹还年轻,娘何必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你看你二叔三十多岁的人,房里……”
“娘”周清远不赞成的打断。
黄氏也懒得理会二房的破事,接着关心自己的儿子:“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满府的丫头随意挑。”
毕竟媳妇进门没有三年,黄氏也不好纳良妾回来,但是……二房的例子太吓人,她必须早做打算。
“你今天一定得给娘说出个人来,你是长子嫡孙,子嗣尤为重要。”
说出个人来?周清远想起偶尔来学堂的那道倩影,星眸璀璨好似未惹凡世尘埃;笑容轻快如同枝头小鸟。看到她就仿佛看到四月的春光,明媚而生机勃勃。
只是想想春花从小到大的脾性,怕是不会给人做妾。
送走刘老四夫妻,周清贞有些说不上的烦闷,静静地跟在春花身后。虽然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春花知道他郁闷了。
“别担心,姐答应过你不中秀才,姐就不会离开你。”
周清贞忽然有些愧疚,姐姐大了自然要嫁人,怎么能自私的只想姐姐陪着自己:“后年有院试,先生说以我的情形后年能有八成把握。”
去年冯先生就说周清贞应考,有五六分把握。这要是平常人家早就去了,可是周府,偏偏钱氏生了那样一个……
周清贞不敢随意赌一把,他输不起。不说以前,现在的钱氏更是心里不平恨天恨地,要是他万一落榜,钱氏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等你中了秀才刚好姐姐嫁人,到时候记得来给姐姐撑场子。”
……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周清贞又是一顿烦闷。他强按下焦躁劝自己,姐姐本来就该嫁人的,这世上有哪家姐姐不嫁人老陪着弟弟?
心里思绪翻滚,面上倒是以往的乖巧:“嗯”
姐弟两紧赶慢赶回到周府还是误了午饭,周清贞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春花不想饿着他。袖了十文钱去厨院,大厨房如果还留着午饭,就省下十文钱,若是没了去小厨房买些馒头小菜也能对付。
结果进了厨院大厨房的门还开着,春花顿时松口气脸上有了喜色,只是她走到厨房外却听到里边吴妈妈和人说话。
说起来厨院真的是周府最八卦的地方,各房各院的事儿,就没有这里不流传的。
就比方说钱氏那一儿一女的事儿,春花就在这里听人说过,是钱氏不修,先二夫人在阴司里捣的鬼,才……
“算了,收拾吧,估计二房不会来领饭了。”厨房里是吴妈妈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春花下意识停下脚步。
才来的粗使小丫头麦子脆生生的接话:“我听红儿姐姐说,三小姐发热二夫人请二老爷过去看看,二老爷没去,二夫人是恼了吧?”
“闭嘴,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个小丫头张嘴就能说的,想挨板子?”吴妈妈冷声呵斥。
厨房里立刻安静下来,春花想了想后退几步然后加重脚步走过来,扬声说:“门还着着太好了,吴妈妈我来取三少爷的午饭。”
虽然是夏日艳阳高照,可二夫人的院子,却仿佛沉浸在浓云密布的阴天。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似乎连风都不光顾这个地方。
正屋里有些闷热,蔷薇去年嫁了人,现在是坠儿和芍药的大丫头。两个人屏息静气的侍立在钱氏左右。
钱氏坐在正屋八仙桌旁,神色冷冷的看着奶娘抱着三小姐低声哄劝。三小姐是二房嫡长女,大房还有一嫡一庶两个小姐。
三小姐闺名周长安,可惜却一点也不安,一岁多的孩子,看起来还没有十个月的婴儿大,哭起来‘嘤嘤嘤’一点点声音。
小小的孩子憋得满脸通红,似乎在多一刻就能厥过去,奶娘急的额头直冒汗,嘴上愈加哄得急切。
钱氏心里烦躁:“这么热的天你抱着她,她不难受?到底带过孩子没,还不放下。”
“是是是”奶娘急忙轻手轻脚的放到榻上“哦哦哦”的哄。
哄得钱氏越发怒火高涨,正要发怒时,一个含混的童音传来:“娘、饿。”
一个四岁的男孩光屁股穿着兜肚,扶着门框,目光混沌嘴角一点点涎水。这便是五少爷周清嗣,当初周怀婴起这个名字,意思这是他的第一个子嗣。
这孩子长得并不坏,跟周怀婴有七八分像,为着这个当初二房两口子,很是蜜里调油,老夫人哪里也是无数的赏赐。
只是当初多么风光如今便多么凄惨,五少爷天生脑子不足,这相似的面貌变成了他的罪。周怀婴是半个眼角都不想看到他,和自己相像的模样却是个傻子。
钱氏终于火起来:“奶娘呢,死了,让五少爷饿肚子!”
这样的怒火,让屋子里几个下人打了个寒颤,门口的小孩却察觉不了,只是含含糊糊的说:“饿”
钱氏深吸几口气沉下心思,她能从钱府三四个庶女里脱颖而出,成为周府二老爷的继室,凭的便是耐性和会讨巧。
如今她是堂堂正正周府二夫人,又有嫡子傍身哪怕是个傻得,在没有第二个儿子前,她也不会糊涂的放弃,有这个孩子她才能有谋划。
嫁到周府这几年,她有些得意忘形了,钱氏换上耐心的笑脸,走过去弯腰拉儿子进来:“嗣儿,热不热?”
周清嗣懵懵懂懂张口,涎水跟着流下来:“饿”
晚饭后日头还亮,小院的正屋里,春花坐在桌边牵针引线给周清贞缝单衣,周清贞眉目安然伏在桌上抄抄写写。
“叩叩叩”外边传来敲门声,和一个小丫头的话音“春花姐姐,大夫人让你去一趟。”
第37章 缘分
姐弟两相视一眼; 周清贞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春花则把手里正缝的衣裳放到蒲篮里,扬声应道:“来了。”
大夫人对周清贞一直没有恶意,所以春花虽然疑惑,却并不担心什么,只是她没想到大夫人遣退下人; 会给她来这样的天外一笔。
“让我做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春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自称奴婢都忘了。
真要论起来黄氏并不看中春花,倒不是她不喜欢春花,相反黄氏挺喜欢这个风风火火,又麻利能干的姑娘。
可喜欢是一回事儿,给自己儿子做妾室又是另一回事儿。她还记得当年这丫头; 因为要挨板子的事; 呲溜溜爬上树。
那时候还不满十岁就敢扬言,周府要是羞辱于她,她就要吊死在周府门口。那么小一点就那样烈性; 这要是做侍妾……想想就头疼。
不过周清远言明; 如果非得要有一个; 就春花,否则还是慢慢等嫡长子,才是家业兴旺的本分。话是没错可是总要有个孩子; 长房才能安稳; 二房的例子实在吓到黄氏了。
按下杂七杂八的心思; 黄氏对春花笑的和蔼:“你和府里的丫头不一样是良籍; 将来有个一男半女,便是良妾……”
“不!”春花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将两手搭在腰间恭敬的福了福“多谢大夫人抬爱……”
是的,丫鬟给周府大少爷做通房丫头,还许下有一男半女就抬做良妾的承若,满府里不论问谁都算是抬举,可春花却只想暴躁。
这事儿搁在五年前,春花肯定会跳起来,这五年……也许春花娘当初的打算实现了,春花终于能忍住性子,因此表现的还算规矩。
“奴婢并不想做妾。”
这答案不算太出意外,可大夫人想着自己早上,逼着长子说出个人来时,儿子脸上那一瞬间甜蜜酸涩的恍惚。
谁没有青春年少过,那一瞬间的恍惚让大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喜欢的姑娘。再三逼问甚至不惜要随便指一个丫头开脸,才逼出儿子的心思。
长子自幼便被教导要稳重有担当,凡事都不能随着性子来。如今难得喜欢一个人,即便大夫人不是很中意,也想儿子心愿达成,多点开心。
黄氏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春花身边,拉着她的手温言相劝:“清远容颜清朗性子沉稳,阿莹性子宽和……”
春花心里撇嘴,说亲还要带上媳妇儿算怎么回事。也许在满府丫头的眼里,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她不愿意。
春花弯起嘴角,从大夫人手里抽出手后退几步:“大少爷自然是年轻才俊,只是奴婢不愿意与人为妾,多谢夫人美意,奴婢娘已经在张罗奴婢婚事。”
说完春花不想再多做纠缠,干脆又福了福:“少爷一个人在小院里,奴婢不放心先回去了。”
春花毫不留恋的走了,黄氏看着她的背影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惆怅。周清远落寞的从套间里走出来,跟她娘一起看春花的背影。
黄氏看着长子眉宇间的失落,安慰他:“总是没缘分,以后娘照着春花那样的再给你找一个。”
春花是三弟的大丫头按理他不该肖想,而且他也知道春花不会愿意,所以一直压在心里,想着过几年自然就淡了,或者一辈子记着那道影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被他娘强逼出来,周清远强如磐石的心开始不可遏制的跳动:她是三弟的大丫头没错,可她是活契,契满之后和三弟和周府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自己其实条件不差,也许就成了呢……那样欢快明亮的性子,只要想起来就让人会心微笑。
没说出来的心思说出来后再无法压制,尤其她说她娘正在给她张罗婆家,这一瞬间多年的教养被抛到一边,周清远做了破格的事情。
他提起袍脚大步跑着,在花园一棵高大的芙蓉树下追到春花,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芙蓉树正是花季,碧绿的树叶间浮着云朵般,团团粉红。
春花吃了一惊下意识用力甩开,回过身发现是周清远,顿了一下后退几步,规矩的福身:“大少爷万福。”
“春花……”伊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周清远四平八稳的心脏忍不住跳跃“我……我……”喜欢你,可惜这句话没法说出口,周府长子的身份不允许他孟浪。
压住心跳周清远尽量平和的开口。
“我脾气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发怒……”垂在袖里的手,捏紧放松、捏紧放松“你是好人家姑娘,让你没名没分跟着我不合适……”
春花垂着眼看不出喜怒,她想她果然长了,竟然能客气的等人把话说完,当然这也出于她对周清远人品的敬重。
“我……你要愿意,我可以让人上门正式商量纳你的事情。”这是他能表示的最大诚意。
春花抬起眼睛看着周清远笑笑:“奴婢不愿意,这事就到这此为止。奴婢正是说亲的时候,不想传出什么和府里少爷不清不楚的事情。”
“……”周清远刚还在偷跳的心沉到谷底,心情就想此时暮霭沉沉的天空。他慢慢的捏起酸软的拳头,在袖里微微颤抖,脸上一点一点挤出标准客气的笑容。
“是我冒昧了。”
春花舒出一口气,真心地笑了:“大少爷人很好,只是奴婢不愿意为妾罢了。”
你开心就好,周清远心里酸涩,面带微笑点点头:“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浓重的暮色里高大的芙蓉树下,少女客气屈膝青年微微颔首,起身后少女错身而过,只留给青年一缕清风。
一朵芙蓉花悠悠落下被青年接在手心,绒绒粉粉恰似少女令人心醉的面颊。青年出神凝视了一会,手掌倾斜,那朵娇艳的芙蓉花悠悠飘落,飞向自己的归宿。
夜色渐起芙蓉树下再没有一个人影,徒留下一树幽香静静矗立。
百合从不远处的八角亭转出来若有所思,难怪大少爷一直不肯收金桔,原来另有所爱。接着百合又恍然大悟,怪道夫人把人都遣出来,想必就是叫、春花去说这件事儿。
听口气不想让人知道,百合思量不跟金桔说,自己是和金桔十年的姐妹。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金桔一腔情谊全在大少爷身上,苦等这么多年都快二十一了。
跟金桔说……百合苦笑一下,说了又有什么用?大少爷不喜欢,说了不过是徒增羞辱。
春花回到小院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大地,周清贞等她回来关上院门才一起到东屋。
桌上有倒好的温茶春花随手端起来喝,周清贞则不紧不慢的挂棉褥子,关门点蜡烛,然后铺开书本笔墨准备用功。
“你知道大夫人叫我做什么?”春花略带神秘的眨眼。
“做什么?”周清贞一边随口问,一边淡定的给砚台里加了几滴水,拿起墨条扶着袖子慢慢研墨。
“大夫人竟然想让我做大少爷的姨娘!”春花满脸稀奇惊讶,更稀奇的是大少爷竟然也有这样的念头,奇怪。
好吧春花虽然过了十五岁的生日,但其实徒有其表还没开窍,她是不会觉得大少爷喜欢她,如果有人告诉她周清远喜欢她,她大概会瞪大眼睛说‘怎么可能?’
这傻丫头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整天说婚嫁不觉得羞涩,就是因为还没动过心,婚嫁与她而言,就是换个地方过日子。
周清贞研墨的手一顿,心里活络起来:要是姐姐给大哥做姨娘,就可以永远留在周府,那自己不就可以每天见到姐姐!
好吧这个更傻。
十三岁生日才过两个月的周清贞,说出了这辈子最丢人最后悔,恨不得能吞回去的话:“姐姐不是说喜欢稳重宽厚的吗,我大哥绝对稳重宽厚,他去年也过了县试……”婶婶不是喜欢读书人吗?
“姐姐不若就跟我大哥,他挺好的。”
第38章 嫁娶
‘啪’春花把杯子顿到桌上; 一把拧住周清贞的耳朵:“你姐我看着是会做姨娘的人吗?”
娘的,对着大夫人和周清远还需要客气尊重,对着自家弟弟就完全没必要,忍了一下午的火气,这会儿全让周清贞撞上了。
两个人相依为命五年,周清贞还是第一次被姐姐拧耳朵; 心里不知怎么有点小小的窃喜。他就着春花那一点力道侧着身子靠近。
“姐姐,你是第一个拧我耳朵的人。”老老实实的声音。
“怎么,你的耳朵娇贵还不敢拧?”
“……姐姐想拧自然能拧。”
周清贞悄悄的红了脸颊,姐姐身上有股幽幽的暖香,以前都没发现,可他下意识觉得这话不能说; 只是偷偷多闻了一下。
“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周清贞顿了顿:“是我只想姐姐陪在身边……”
刚才还窃喜的眉目低沉黯淡下来:“对不起姐姐; 我错了。”大哥再好有什么用,姐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对不起,我错了。
刚刚升起的希望变成了泡影; 周清贞心掉到地上摔成一片儿一片儿; 却只能自己慢慢捡起来; 他怎么能罔顾姐姐的意愿。
到底是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春花舍不得叫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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