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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黑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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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黑白》妴黎
文案:
阳光太过炙热,所以我追随星辰。
思念太过浓烈,所以我选择忘却。
不该奢望的暗自奢望,终究只是痴人说梦。
不该靠近的相互靠近,终究难逃两败俱伤。
“我会染黑你这张白纸的……齐朝宗,我希望你能永远纯粹而无忧,不臣服献媚于任何人,包括我。”
“我们本就同病相怜,同根而生,不分黑白。”
“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我们都不过是最为卑微的混沌。”
黑夜中的相遇迎不来黎明的曙光,夜去昼来,光影交织,不分黑白。
万物长生,你我同眠。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得韬,齐朝宗 ┃ 配角: ┃ 其它:短篇,BE,贩毒攻,吸毒受,报社致郁向
第1章 食用说明
温得韬x齐朝宗
会撩腹黑攻x毒舌沉着受
一个毒/贩/子和吸/毒/者的故事。
短篇报社致郁向,BE
突如其来的深夜小脑(hei)洞。
没有什么存稿,更文时间不定,
虽是短篇,完结却遥遥无期。
这里梨子,望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向大长篇《繁花》因种种原因暂时停更,目前主更《黑白》,报社致郁向,不喜者勿入。
第2章 -001-
齐朝宗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gay的时候,是在13岁的夏天。
漫长的梅雨时节终于过去,久日未见阳光的铅灰天空上,稀薄的云层正逐渐退却,清浅微光自云角罅隙滑落,给当地人民带来了一丝雨过初晴的欣喜。
连绵了大半个月的阴雨终于感到了些许倦意,携着本城特产的雾霾悄然谢场,唯余晦暗天空中留下的几抹暧昧的浅灰,以及空气中残存弥散着的微微腥潮气息,昭示着它曾光顾过这片江边都市。
久违的清新空气被齐朝宗吸入肺部又再次缓缓吐出,早已木然的神经再次缓缓苏醒,胀痛自背上道道殷红的伤痕传沿神经纤维急速传导,最终不断刺激着大脑中的疼痛中枢。
朦胧中,侧躺在肮脏被褥上的齐朝宗翻了个身,眉头因伤口拉扯的疼痛而拧在了一起,飘渺离散的感官正在疾速飞回,纷至沓来的繁冗信息也随之而至。
沉沦于梦境的人终究要回归现实。
哪怕它有多么的荒诞不经。
房内令人难受的腐朽霉味与韭菜味搅合在一起,共同充斥着这间狭窄幽暗的小小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没有刷上任何涂料的水泥墙角处已经长出了细密密的菌类和毛茸茸的青苔。一块断木便足以钉死的朝南小窗中,隐约透着些窗外的黯淡光线,给这间晦暗无光的房内增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光芒。
房间的家具不多,仅有铺着床无法辨认出原本颜色的褪色床单,一张小巧却不怎么平整的圆形木桌,以及一把锈迹斑斑不知高龄的铁质板凳。
没有衣柜,少得可怜的几件各季衣衫便全都随意地搭在了桌椅上,整个房间显得异常凌乱,与这个看似井然有序的世界格格不入。
齐朝宗今天的午饭又是在楼下那家乌烟瘴气、老板娘喑哑的吆喝声就没断过的路边小摊上买的,也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韭菜煎饺,只因它最廉价而又颇为耐饿。
整整四年了,
自父亲猝死葬于荒冢,母亲昏迷被关入戒毒所后,齐朝宗已经有四年没吃过什么新鲜食物了。
第3章 -002-
齐朝宗的父亲因吸多了冰/毒而死。
那年齐朝宗才9岁,
本该是最爱闹腾、最爱撒野,最该如花般肆意盛开的年纪,却因此黯然凋零,
或者说从未结过花苞。
齐朝宗自打断奶后父母就没再怎么管教过他,整日只知疯疯癫癫手舞足蹈地吵着闹着要追求所谓的“永生”。
大鱼大肉哪怕在过年也从未沾过灶台,几个摔破了沿儿的小瓷碗里乘过的最好食物,莫过于那漂浮着几粒米饭的白粥和几根发了馊的咸菜。
但更多时候,却是一日连锅都揭不开一回。
与之相反,各式各样的粉末与药丸,红的、蓝的;大的、小的;袋装的、零散的……却从未缺过席于齐朝宗家的任何一个角落。
齐朝宗至今还记得父亲直挺挺地栽在餐桌上的模样。
前一秒还在因无法接受毒品马上就要告罄,但却并无钱财继续购买的事实而对母亲破口大骂,甚至要大打出手;后一秒他那已经举过头顶的手臂便猛然无力垂下,整个人瞬间似煮熟了的面条般瘫软下去,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尖利的桌角上。
猩红的鲜血如井喷般汩汩涌出,染红了碗内小半碗的浑浊汤水,母亲吓昏前留下的尖叫声惊动了小半片的贫民窟。
当鸣着尖锐笛声的救护车呼啸而至,一群医生护士艰难地穿过几条七拐八弯的仄仄小路,敲开贴满红红绿绿的各种传单的大门,手忙脚乱地把早已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父亲粗暴地搬上担架往楼下抬的时候,
冬日裹在棉袄里都会遮住大半个脑袋,如豆芽般干瘪瘦小的齐朝宗,不知从哪借来了这么大的力气,死死抱住了最晚跨出房门的医生的小腿,眼泪鼻涕瞬间就蹭脏了医生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色大褂。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救,救……”
幼年的齐朝宗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着,眼泪鼻涕抹满了整张因哭泣而涨红的消瘦小脸,语句因慌张而断续成支离破碎的词语。
医生本把齐朝宗当作因惊吓而昏了头脑的小毛孩,皱了皱眉头就甩了甩腿,想把他给甩开。但齐朝宗却不依不饶地钳着医生的小腿不放,如核桃般肿胀的双眼里眼泪还在不住地汹涌着,染湿了医生一大截的裤腿。
医生烦了,一脚把齐朝宗撂出去老远,转身便打算再次离去时,齐朝宗胡乱抹了把眼泪,手忙脚乱地再次爬了过来,用已经哭哑了的沙哑声音再次开口:
“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从那之后,齐朝宗的母亲被关进了戒毒所,和猝死的父亲一样,
了无了音讯。
第4章 ―003―
暮春的凉风携着前些日子残存的粘稠寒潮灌入屋内,楼下嘈杂喧闹的叫卖声和隔壁婴儿的哇哇啼哭纠缠着声鱼贯而入,环绕在齐朝宗的身旁,撞击着无辜的耳膜。
混沌的世界。
大脑还沉浸在虚幻如莲般的睡梦之中,原本占据在大脑皮层之中的残存困意正如墨水稀释般缓慢退却,最终消逝无迹。
悠悠转醒的瞬间,齐朝宗的目光缓缓聚焦于床头放置的那辆破,破烂烂却被擦得锃亮的玩具小车上。
在齐朝宗的童年里,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一件像样的玩具,同龄男孩所拥有的玩具卡车、遥控飞机、旋转陀螺,他一样也没亲手摸过,而床头放着的那唯一一辆缺了个轮子的汽车模型,还是他6岁时,父母从垃圾堆中无意翻捡出的废物。
齐朝宗这一生都记得那个盛夏的傍晚。
那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平常午后,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和寻常的夏日晌午并无任何分别。
但不包括齐朝宗。
平日里神情终日恍惚的父母神思少见的清明,甚至让齐朝宗开始怀疑他的父母是不是被人调了包,换成了另外两个长相相同的“正常人”。
在墙角挂着的油腻腻的二手时钟的时针逼近五点时,俩人同时披着门外绚丽到有些刺眼的火红霞光推开了嘎吱作响的房门,手中握着的是一辆少了一个后轮的脏兮兮的玩具小车。
父亲手中握着的是一辆沾满了灰黄泥土与蔬菜汁液的玩具小车,腌臜而丑陋。
外皮的油漆早已脱落,无法分辨出它原本的颜色,右后方的车轮也已不见了踪影,这或许是造成它被它的上任主人所遗弃的原因。
对于这个被他人随手甩掉的垃圾,年幼的齐朝宗却对它爱不释手,连蹦带跳地跑到父母面前,掂起脚尖,从父亲那双原本宽厚温暖,却因“溜冰”而变得瘦骨嶙峋如枯树般的大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辆残破不堪的玩具小车,平平稳稳地把它放在了家中唯一的一张被油烟熏得黝黑发亮的木桌上。
整个过程显得那么的一丝不苟,甚至还带着几分战战兢兢的庄重与恭敬。
齐朝宗一边咿咿呀呀地哼着从路旁的卖唱人那里学来的小调,一边从房内翻出了一些父母拿来“溜冰”用的塑料瓶的瓶盖,挨个挨个进行了逐一地比对,他最终才从中挑选出了一个大小最适合的红色瓶盖,用小刀极为谨慎地在上面钻了一个小孔。
接着他又找来了一根前细后粗的牙签,对着从角落的小窗中透过来的几方微薄的橘红斜阳,有些吃力地将牙签一点点地穿过了瓶盖。
平常对除了如何能从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家中搜刮出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积蓄,继续去买更多的“白/粉”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父母,那日却破天荒地站在了齐朝宗的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瘦瘦小小的齐朝宗如何抿着小嘴,贸足了劲,想将牙签塞进了小车底盘的小孔中。
窗外的余辉不仅给世间万物都渡上了浅淡却又耀眼的金边,也给齐朝宗父母那两张青灰色的消瘦脸颊染上了些许暖意,沧桑而疲倦的眉眼中不断翻滚着的橘红夕阳倒影在其中,波光洌滟里参杂着久违而奢侈的笑意与温情。
温软微薄而又璀璨易逝。
见齐朝宗憋红着张清癯的小脸,努力尝试了多次却依旧无果,正当心灰意冷的他撇了撇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的嘴巴,准备把手中的残破不全的小车掷于一隅不再理睬时,一直一言不发的父亲却眼疾手快地从齐朝宗的手中接下了那辆玩具小车:
“别急,我来试试。”
齐父的声音因溜多了冰而有些干涩沙哑,语调确是很久不见的轻松淡然,甚至还透着些许几不可闻的愉悦。
齐父虽已消瘦到几乎只剩下了一具皮包骨头,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散架,但他终归还是个大人,力气怎么地还是比齐朝宗这个瘦瘦条条的小屁孩大上一些。
齐父的动作看起来并不比齐朝宗要轻松,略显突出的眉头紧紧织结在一起,只蒙着一张青黄色薄皮的干枯指尖因用力发白变青,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来说不用费吹灰之力的事情,齐父却用足足近三分钟才勉强完成。
父亲装好“车轮”后脸上带着的那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和母亲从这个破败不堪的家中找出一小块因久置而郁结晒裂的碎布,将小车上的附着物擦拭干净后舒展开来的阴郁眉眼,成了齐朝宗这一生中最遥远虚无的回忆。
那一天,齐朝宗展露出了他这一生里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第5章 ―004―
胡乱从床头抓起一件衣角早已磨破的劣质褐色外套,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齐朝宗定了定还有些游离的心神,披衣下了床。
齐朝宗略微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肌肉,撕裂般的刺痛感便沿着背脊从背后和小腹传来,使他不由得皱了紧绷着的眉头。
呵,还真是下手不轻呀,都TM把吃奶的劲用出来了吧,齐朝宗扯了扯有些干裂嘴角,在心中暗自嘲讽道,好在今天是周六,不至于周一去不了学校。
关于这一切的起因,其实很简单,也很正常。
拉帮结派打群架、三五成群去擂肥,这些放到市中心里至少要被记个大过的不良行为,在这附近的几条街市上早已不足为奇。
老师领导对此通通撒手不管,因为他们自己整天除了在教室里随便讲两句话糊弄一下学生外,其余的时间自己拿去抽烟打牌搓麻将都忙不赢,更何谈有时间和精力来管教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呢。
齐朝宗平时沉默寡言,来了学校并不像其他的学生一样和周边的同学嬉笑打闹谈情说爱,或是揣着个二手手机玩上整整一天,而是自顾自地坐在教室的角落,一言不发地翻动着被他人当作摆设的课本和各类从路边捡来的课外书籍直至日薄西山,才收拾书本踽踽独行回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乏善可陈,绝无例外。
老师一时脑热为了应付差事而信口瞎说的作业,齐朝宗也都会如期完成,而且向来会是最为优秀的那一个——
因为压根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去浪费这个笔墨把它写完。
这番孤傲不群而故作清高的态度,让很多同学看着暗生不爽,再加之见齐朝宗整天都神神秘秘地抱着他那辆玩小车模型,仿佛把它当作世上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这便激起了几个高中学生的好奇心理。
他们一放学时便将齐朝宗堵到了巷子深处里一顿劈头胖揍,齐朝宗本身发育的就晚,此时的他身量还不足一米六,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爱运动,齐朝宗虽然生得眉目空灵,但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肤色同父母一般蜡黄黯淡,整体看起来并不怎么协调,一副阴郁病秧子的模样。
瘦小干瘪的齐朝宗哪能招架得住那群人高马大的高中生的拳打脚踢?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捂住脑袋,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面积罢了。
不一会,齐朝宗便被打得头破血流,期间那群高中生吵吵闹闹地叫嚷个不停。但齐朝宗却并未发出任何一丝声响,没有低声下气地跪地求饶,也没有扯着嗓子大声喊叫,只是将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护在身下,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一声不吭,任由沉闷的拳头如雨点般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那几个高中生像是发觉了齐朝宗想要护住书包的意图,于是便改变了策略,不再为了单纯为了发泄而胡乱踢踹,转而去拉扯齐朝宗的那个被当作书包的深蓝色布袋。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看似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齐朝宗,却是像发了疯的狂牛一般拼命拽住了身下压着的布袋,丝毫不畏惧那几个高中生的威胁与恐吓。
布袋里装着的是和一堆破铜烂铁毫无分别的小车模型,
但它也是齐朝宗唯一拥有的一件像样的玩具。
正当那群高中生马上将把布袋合力扯入手中时,齐朝宗倏然发觉拉扯布袋的力道倏然削弱了下去,甚至连带着肆无忌惮的狠劲的拳头也逐渐减弱至殆尽。
远处破天荒地传来了“呜啦呜啦”的警笛轰鸣声,尖利刺耳的声音如收紧的网罩般不断朝着这里逼近。
遍体鳞伤齐朝宗有些晃神,正到兴头上的那几个高中生显然也有些发懵,要知道这片老街区从警察日日造访夜夜留宿,变为了后来的自动屏蔽置之不理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崭新雪白的警察上一次驶入这里泥泞污浊的土路还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突发奇想来玩这一出呢?
那几个高中生迟疑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即便再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如鸟兽散状各自窜进了各自的家门。
毕竟倘若被警察逮个正着,怎么地也不好向家里交代,这里的父母对孩子说过的屈指可数的话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
“犯事可以,但被抓进了局子别来求我,你自己负责去。”
拍了拍布袋和裤腿上沾染的细小尘土,齐朝宗缓缓站起了身来,却并不着急着离开。
他知道,刚刚那阵警笛声绝非真正的警车所发出来的声音,其中还模模糊糊参杂的细微杂音的网络音频,也只能骗骗刚刚那群逞强而又无脑的傻瓜罢了。
有人在故意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深沉脸),总之梨子我的剧情是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看待的2333非常欢迎大家来猜猜看接下来回发生些什么哟
第6章 ―005―
没让齐朝宗等多久,巷口就出现了出现了一个逆光的身影。
对方背后携着的道道绚丽的余晖刺痛了齐朝宗的双眼,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齐朝宗眯缝着酸痛的眼睛,才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个高挑而结实的少年,年龄与齐朝宗相仿,小麦色的健康肤色,薄唇剑眉,眼神坚毅而果敢,衣袂翩飞,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白净衬衫,被这傍晚时分似隐非隐的微弱斜阳染上了一层清浅微黄,交织的光影温柔而又细腻,与周遭扬起的灰黄细尘显得格格不入。
武侠小说中鲜衣怒马的白衣侠客放到现在或许便是这副模样吧,齐朝宗在心里如是想道。
对方的步子迈得很大,三五步便大步流星地跨到了齐朝宗的面前,他手中握着个看似价格不菲的白壳手机,在崭新的手机末端还拴着个篮球的手机挂扣,齐朝宗方才听见的警笛声应该就是由它播放的。
“同学,你没事吧?”
很客套却又不会有任何瑕疵的问话从少年的嘴里蹦出,但他的声音因变声期而有些沙哑沉闷,但却是意外的好听。
齐朝宗朝对方缓缓摇了摇头,但他小腿上触目惊心的深红伤痕和块块紫青,却无法让对方紧攒的眉头舒展开来。
齐朝宗摇头拒绝了少年想要搀扶自己的好意,跟在对方的身后一瘸一拐地沿着这条仄仄的偏僻巷道。
快到巷口时,对方侧了侧身子,冲齐朝宗开口道:“这条街巷太乱了,以后可要少来这。”
齐朝宗没有吱声,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对方估计是把自己当成路过这里而受到牵连的无辜行人,毕竟自己表面上一副安安稳稳文质彬彬的内敛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随意招惹别人的无聊之人。
但事实却与此恰恰相反,
自己不光就住在这片排排低矮如同犬牙般参差交错的歪七扭八,一下雨屋内便会“滴滴答答”地奏起那恼人的交响乐的小平房内,而且和刚刚群肆无忌惮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或者说和这整片街区里充斥着的,每一个为粗鄙低贱的夹缝偷生者,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第7章 ―006―
白衣少年有着一个和他外表看起来一样干净纯粹的名字——
池森,
池水的池,森林的森,别致而又上口。
“池森,池森……”
回家的路上,齐朝宗将这两个平凡无奇的普通汉字翻来覆去地轻声念叨了好几遍。
真是个奇怪而又有趣的名字,齐朝宗在心里暗自想道,仿佛一汪明净澄澈的池水中倒映着的模糊树影,苍翠的树枝盘桓交错着,树梢上洒落着初秋朝阳留下的几星浅黄,树枝于氤氲水雾中缓缓摇曳,牵动着小潭深处埋藏着的那抹袅袅倒影,隐隐约约而又绵延不绝。
齐朝宗很快便了解到,池森是本市十一中的体育特长生,和自己一样都在念初三,他来这的目的是为来这附近的一所贵族学校参加联谊篮球赛,顺道才经过了方才的小巷。
十一中是一个离这儿有着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的重点初中,在本市的综合排名虽然也算不上数一数二,但比起齐朝宗所在的那所七拼八凑才组成起来的混乱学校不知要好上几千万倍。
从池森光鲜整洁的名牌穿戴中,齐朝宗能猜测到他的家境究竟会有多么优沃;而从池森温文不凡的言谈举止中,他更是能轻而易举地推断出对方所拥有的会是多么超出常人的良好家教。
与齐朝宗对纨绔子弟的一贯认知相反,从池森的身上他看不出任何一点膏粱子弟所拥有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生性反而比他所认识的很多人还要开朗大度得多,身上带着股能让人感到莫名心安名的独特气质。
因为池森每周六经常会跑到附近的那所贵族学校打比赛,齐朝宗时不时地便会在巷口有意无意地遇见他,对方也从未装作视而不见,反而会颇为大方地主动冲自己笑嘻嘻地点头问好,一来二去,俩人也就熟识了起来。
周六的下午,齐朝宗有时会走上二十来分钟的崎岖土路,专门跑到那所土豪云集的贵族学校,独自坐在球场一旁,去观望池森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专注模样。
池森的篮球打得很棒,那颗普普通通的橙红圆球,在他的双手间灵巧自如地上下运转着,好似一个活物,一个拥有着生命张力的轻盈活物。
凝神,迈步,转身,起跳……
伴随着鬓角汗水地滴落,一个漂亮的空心球不偏不倚地砸入框内。
让人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跑位,如鹰隼寻觅猎物般的锐利目光,以及每场比赛后露出的满口整齐的白牙和那璀璨夺目的纯净笑容,总能轻而易举地引来一群花痴女的高声喝彩。
池森能在球场上势不可挡所向披靡,而齐朝宗能做的不过是在比赛的末尾时,给他递上一瓶特意买好的矿泉水,再收下他的一句例行的“谢谢”。
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齐朝宗只是坐在球场的树荫一隅,花费大半个慵懒无趣的盛夏午后,默默看着球场上交错纠缠着的众多人影,侧耳静听着耳畔萦绕的欢声笑语,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溺淹没于这片属于青春少年的欢愉狂潮之中。
夏天的天空高远而晴朗好,如猫眼般蔚蓝的纯净天空中时常会附着些许绵软的稀薄残云,色调素雅的天蓝与低调含蓄的米白交融在一起,显得明媚而又温软。篮球带起的细小尘埃在丁达尔效应下,凝聚为道道朦胧光线从头顶的细密叶缝中轻巧洒下,带着无名的希冀,缓缓落入齐朝宗微眯的双眼之中。
阳光灼眼而灿烂,尘埃反射的细小零碎却不容忽视的点点浮影,正如同那群活跃于球场之上的同龄少年们眼中洋溢着的憧憬光芒。
这种氛围让齐朝宗感到很享受,他喜欢这样舒适安定的感觉。
但这种享受却随着毕业季的到来而戛然而止。
池森的文化课在十一中这所群英荟萃的重点初中里算只能排到中下,但因艺考表现优秀,他被市中心的一所名牌高中所录取。
即便齐朝宗在本校的成绩一直名列第一,但只局限于课本而从不多去刷题的他,怎么可能会比得过市里那群在题海战术中久经历练的学霸们?再者,就市中心那吓死人不偿命的骇人房价而言,齐朝宗哪怕一辈子不吃不喝估计也买不起一间完整的套房。
终究不是一路人,
生于世界黑暗尽头这一端的匍匐者,与身处光明彼岸的幸运者之间的鸿沟会有多大,齐朝宗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一丝怅然若失。
从那时起,齐朝宗就知道自己可能和其余的正常男生不太一样,这点在他高中时与一群狐朋狗友窝在一起看A/片时得到了再一次的证实——
当其余人一边死死紧盯着那台二手DVD的模糊屏幕,一边肆无忌惮地打着飞机,皆是一副醉仙欲死望眼欲穿的激动模样,偏偏唯有齐朝宗一人无动于衷。
无论正幽幽散发着惨白光线的黯淡屏幕上,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如何交缠变化。自始至终,齐朝宗一直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任由那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从眼前不断闪动,简直比修行中的得道高僧还要定力持久。
比起片子中柔弱无骨身姿妖娆的妩媚女/优,齐朝宗发现自己反而会把更多的精力不由自主地放到身材健美的男/优身上,男人身上立体流畅的肌肉线条更会易如反掌地抓住自己的所有兴趣。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看A/片时该有的感觉。
但也不算太糟糕,齐朝宗在心里暗自嘲讽道,
大概没有什么会比12岁就染上毒/瘾更加糟糕了。
第8章 ―007―
自齐朝宗的父亲去世,母亲被关进戒/毒所后,谁来收养他就成了摆在他七大姑八大姨面前的一大难题。
没有人会想收养吸/毒鬼的孩子。
父亲生前虽然嗜毒如命,但哪怕日子过得再拮据,毒瘾来得再猛烈,他也未从亲戚手中借到过一分钱。
不是没有尝试过,而是没人会借。
父亲曾是一家大型个企的副经理,凭着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夺得了众多上司的信任和下属的敬仰。那时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正是富力强的大好时光,前程似锦,不可估量。
父亲本应和所有的白领一样,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中舒舒服服安安稳稳,没有波澜起伏也不会有任何意外不测地过完这朝五晚九的一辈子。
但天有不测风云,造化总爱玩弄庸人。
命运总喜欢在你飞黄腾达意气风发,刚准备洋洋得意仰天长啸之时,始料不及地反手甩你一个巴掌,折断你的光洁亮丽的雪白双翼,将不可一世你从虚无飘渺的高远云端,推入深不见底的无尽地狱。
齐父所在的个人企业因经营不当而破产清盘,公司八千多号职工瞬间丢了饭碗,其中自然包括齐父自己。
父亲在得到确切消息那漫长一夜间白了头,而齐朝宗一家也在冷冰冰的布告公之于众的那短暂一夜,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父亲因此一蹶不振,每日只知没日没夜的借着烟酒来浇灭心中的万千愤懑愁绪;本是家庭主妇的母亲只得被迫去做钟点工,每日提着撮箕扫帚奔波于幢幢大楼之间,在那点微薄到压根就无法养家糊口的支撑下,这个家庭依旧无可避免地衰落了下去。
在父亲春风得意平步青云时,似蜜蜂啜饮花蜜般不断涌来的亲友,此时如同蛰伏沉睡的冬虫般了无了身影;节假日从未缺席过的高档果篮礼品,以及他们脸上堆积着的迎逢笑容,一次也没在齐朝宗面前出现过,全部都随着父亲的工作一起,付诸了虚无。
不出半年,家里的全部积蓄被用得一干二净,
不光是因为储蓄有限,更因父母双双染上了毒/瘾。
而那些所谓会救你于水火之中至亲之人,在知道齐朝宗的父母一死一离后,表面上对待齐朝宗依旧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怜惜模样,但他们在背地里是如何评判自己的,齐朝宗心里却是宛若明镜。
“哎呀呀,吸/毒鬼的孩子你也敢要?谁知道体内流着和他父母一样肮脏龌蹉的血液的他是不是也是个小吸/毒鬼呢。”
“就是呀,搞不好和他父亲一样有着暴力倾向,亲生骨肉弑父弑母的奇闻天下都有,谁知道他哪天心情一不好,会不会把我们弄到阎王爷面前去见他那自作自受的该死双亲。”
…………
……
…
如箭矢般的恶毒言语携着秋日清晨独有的凌冽萧索,直挺挺地刺入了齐朝宗尚未成熟的懵懂心脏,但躲在墙角偷听的他没有放声大哭,更没有跳出墙角对着“亲戚们”恶语相向。
他只是继续蜷缩在寒凉光滑的地板上,用细瘦的胳膊环住了头顶,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部的对话。
其实他们说的也不完全算错,我的身体里流淌的的却是和父母一样低贱的血液,若干年后再度回忆起当时的话语,齐朝宗觉得他们说得其实并不是全无道理,他的确俨然就是父母的再度翻版,
一样的卑不足道,一样的无可奈何。
翌日,当亲戚们推推搡搡地提出每个人轮流收养他一个月时,齐朝宗用与稚嫩音色不符的平静口气开口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个人住就好,你们只用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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