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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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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爹爹回来了。”

“可不是么,站在我们家大门口就听见大夫人和大姑娘笑得开怀,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可否分个一句半句给小的听听,让小的也热闹热闹?”

说罢便自顾自地攥起杜娇容的手放在怀里,杜娇容脸上一烫,回头再看念锦,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大姑娘……”

“我的女儿当然是个玲珑的,我们这新婚燕尔的每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能在一处腻上一腻,她还能不避着些?看你,被自家相公拉拉小手,用得着脸红成这样?”

余天齐搂着一阵说笑,杜娇容自然不是会做小女儿娇态之人,不过是知道她夫君爱吃这一套,所以投其所好罢了。

夫妻二人软语温存了片刻便携手出门去给老太太请安,谁知前脚才出了门,后脚就有小丫头追了出来,伏在杜娇容耳边低语了一阵,杜娇容立刻脸色一变。

“怎么了?”

“红玉动了胎气,我看看去。老爷还是去上房吧,只说我身上不痛快,替我告个假吧,别吓着了老太太,等大夫来了看看再说。”

   

正文 第 17 章

杜娇容带着铃儿三步并两步地去了红玉的屋子,远远就看见贴身照顾她起居的陈嫂正坐在窗户底下低着头抹眼泪,等走到面前问她是怎么了,她又躲闪着不肯说话,只得先不管她,问问红玉的情况。

“红玉现在如何,里头还有谁?”

“夫人放心,刚刚吃了药,已经疼得好些了。方才只有奴婢和红玉姑娘,她说总在屋里躺着腰酸,奴婢就想扶她到院子里走走松一松,谁知道才一出房门她就肚子疼得厉害,奴婢怕极了,只好大声喊了人,惠云姑娘赶过来帮衬着把她扶回了房,后来淑姨娘也来了,叫请了大夫。”

杜娇容听这媳妇说话还算有条理,便淡淡地点了点头抬脚就往屋里走,就看见红玉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淑娴坐在她床前,拉着她的手像是在开导她,一见她进来,淑娴忙起身问好,红玉在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杜娇容快走了几步赶上去按住。

“且躺着吧,都这样了还顾什么礼数,大夫怎么说?”

“谢夫人关心,大夫说了没什么,是奴婢自己头一次怀孩子,一遇上点子事就心里发慌稳不住,累夫人担忧了。”

红玉顺着杜娇容的意思又躺回了靠枕上,听杜娇容问起情况,不由面露愧色不敢看她,谁知杜娇容还不曾来得及再问,外头就传来了小丫头扬起了嗓子的声音:“老太太来了,老太太这边走,仔细脚下台阶。大小姐好,三夫人好。”

杜娇容和淑娴忙起身相迎,淑娴见她眉头微蹙,便从容一笑解释道:“夫人不是怪我们自作主张越过了夫人去禀报了老太太吧?实在是看这丫头的样子怕人,脸白得像那画画的宣纸,身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出,这不才一会儿功夫已经换过两身衣裳了。我们老爷膝下子息本来就不兴旺,可还指着她这一胎能生个白白胖胖的男丁呢,大夫人自然是个能干的人,可毕竟不曾生养过,这女人怀着身子上头的厉害,只怕大夫人也不大知道,所以淑娴心里也着实为难,思来想去还是叫人去回了老太太。”

话里话外不过是倚仗着自己已经为余天齐生了一儿一女,而杜娇容是才来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罢了,杜娇容心里听得明白,却也懒得与她计较,见老太太已经在念锦和芝兰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忙上前去接,却见念锦给她递了个眼色,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气色阴沉得厉害,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和蔼,忙敛了笑容,妥妥贴贴地扶过她老人家坐下,便站在她身后一句多话也不肯出。

老太太只抿着嘴坐着也不发话,红玉低着头半坐在榻上不敢出声,还是芝兰估摸着老太太的意思先问了话,还是和杜娇容方才问的一样。

红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才要回答,却被淑娴抢了过去:“回老太太的话,大夫方才说了,红玉妹妹是因为吃了大寒之物才会动了胎气,我听了一时心急只顾着责备陈嫂,竟忘了仔细审她,既然老太太来了,那就把她叫进来问个明白吧。”

她话音刚落,秀杏便转了出去站在门口喊人,杜娇容心里越发吃紧,这淑娴明明是想当着老太太的面拨弄什么,大寒之物,总不会是……

正思索着,那陈嫂已经颤颤巍巍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老太太恕罪,实在不关奴婢的事啊,昨晚奴婢到姑娘屋里伺候她就寝,见桌上有碗吃剩的残汤,姑娘说是大夫人赏下的,奴婢便也不曾在意,谁知后来仔细一看竟是老鳖汤!老鳖这东西最是性寒,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吃啊!”

说罢又不断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直响,老太太不耐烦地一皱眉,便有人将那媳妇拉了出去。

屋里一众人等的眼睛都落在了杜娇容的身上,杜娇容心里暗暗叫苦,却百口莫辩,原来昨天晚上她房里确实炖了老鳖汤,这各房里头每天的菜色厨下俱有记录,她就是不承认也没法子,只是她并不曾将汤赏给红玉,只因余天齐回来得晚,她又不爱喝那腥气的东西,正好淑娴过来请安,她便叫她带了回去,左右并无旁人可供作证,看来她转身就把汤给了红玉,她这次竟是闷声吃暗亏了。

“大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捏着手里的茶盅子冷冷发话,杜娇容只好把心一横,想着干脆就大方承认了,反正她一个才出阁的姑娘,哪里能知道有身子的人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大不了被老太太埋怨她几句毛躁就完了,总不至于当真要给她扣个残害余家子嗣的罪名吧?

谁知她刚想说话,红玉却挣扎着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的错,不能冤枉了我们夫人啊!”

念锦一听她这话,心里便有了七八分的底,不但不帮着杜娇容,反倒一面给老太太捏肩,一面冷静地问她:“红玉姐姐,这事可大可小,莫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们余家的子孙,就算你没有怀孕,我们余家的规矩历来是不许随意糟蹋责打丫鬟的,要真有人有心欺负你,你也别怕,当着老太太的面把话说明白便是,自然有老太太给你做主。”

一句话说完,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淑娴的脸,却见她镇定自若,反而做出一副倾听关心的样子,表情与随着她们同来的三夫人无异,有疑惑,也有关怀,当下在心底恨恨咒骂了一声老狐狸。

红玉听了念锦的话又要磕头,杜娇容给铃儿使了个眼色,铃儿忙走上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姑娘才动了胎气,哪里还禁得住这地上的寒气,还是坐下说吧。”

红玉怯生生地瞥了老太太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敢斜签着身子做在床沿,一手撑着后腰,一手不安地在高高隆起的腹部摩挲。

“回大小姐的话,并没有人欺负奴婢,都是奴婢嘴馋惹的祸,昨天陈嫂一时忙不开身,我自己也想着多多走动以后好生养些,就自己去厨房拿安胎药,正好牛嫂子在给大夫人炖汤又有人在外头叫她,她就出去了一会儿。奴婢蠢笨,并不知这老鳖汤有身子的人不能喝,只是闻着很香,想想这样大补的东西吃着总是对孩子好的,便自作主张盛了一小碗同着药一起端了回来。晚上陈嫂问起,奴婢治好随口编了个谎,只说是大夫人赏下的。”

说完又止不住抽抽搭搭起来,嘴里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不与大夫人相干,全是奴婢眼皮子浅贪嘴偷吃,奴婢要是知道有这么个缘故,是死也不敢的之类,老太太铁青着脸瞪了她半日,终究只叹了口气,恨声骂了句,胡闹!

杜娇容虽然不知道红玉为什么要帮着她,可她话既然说出来了,她自然也乐得接受,不由笑道:“傻姑娘,快别这么着了,有了身子的人是会贪嘴些,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大冬天巴巴地想吃油桃,急得我爹爹直跳脚,到处打发人去买,可哪儿能买着呢?你要想着什么吃就叫陈嫂告诉我,只别是这种冬天里想吃夏天的东西,那我办不来,其他什么都容易,别再自己胡来了,看看,可怜见的,吓坏了吧。”

一番和颜悦色的话说得红玉抽噎着垂了头,老太太听见她说有身子的人难免贪嘴,心里想想也怪应景的,脸色便松动了些,三夫人自然是不想老太太生气,便也跟着凑趣道:“可不是么,当初我怀着松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半夜里抓心挠干得想着红烧蹄膀吃,我们老爷到现在还会拿这档子事来笑话我。”

“唔,看来我们家净出了一屋子馋嘴猫!你们呀,一个两个都是淘气的。好啦,看着大伙都替你说话,我这个老太婆也拉不下脸来罚你,以后可要当心,你这肚子里头怀的,可是我们余家未来的三少爷!”

老太太看着红玉瑟瑟缩缩的样子想来也于心不忍,又细细嘱咐了她几句才走,淑娴没想到红玉在这当口会编出个谎话来帮着杜娇容说话,愣是怔在那里半天才如梦方醒,不由对红玉刮目相看起来,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这才踩着重重地脚步朝外走去,秀杏一路跟着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姨娘别为了那个JIAN种生气,她爱舔夫人的脚丫子,就让她舔个够去吧!人家给她吃毒药,她还帮着说话,是不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了!”

谁知淑娴脚步一停,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啪──

“你才猪油蒙了心,我们都猪油蒙了心了!你但凡要有红玉的一半,我也能多个臂膀。你以为她为什么帮着杜氏?还不全都为了她自己!她这一把是不管怎么赌都稳操胜券,如果那汤当真是杜氏赏给她的,那她这么以德报怨,便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忠心。如果那汤不是杜氏赏的,那杜氏就是被冤枉的,她这么一挺身而出,杜氏能不对她心存感激么?好一个红玉丫头,我先前倒小瞧了她,白白布了这么一个局,竟是给她作嫁衣裳了。”

秀杏被她一巴掌打得懵住了,听她说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再接口,只捂着脸快步跟着她往樊音的屋子去了。

杜娇容这里屏退了红玉屋里所有的人,只余她和念锦,还有红玉三人坐着。

“现在这里没有人,你说实话吧,昨天的汤是谁送给你的?你一向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不是那种没见过市面的,一碗老鳖汤,你还不至于。”

红玉听了杜娇容的话,咬着唇踯躅了片刻,还是怯怯地开了口:“求夫人不要问了,东西是装在食盒里由一个粗使婆子送过来的,只怕就是找出她来,也问不出是谁。奴婢不过是个毫无依傍的奴才,就算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也是夫人的儿子,夫人又怎么会害他?只怕是有人背地里使坏,奴婢虽不识字,这点道理还是懂得。”

念锦坐在一旁不发一语,却不得不佩服红玉这个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却颇有智慧的丫鬟。她的孩子自然要认杜娇容是嫡母,但她如今把这话这么恭恭敬敬的说出来,岂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她,我不敢与夫人为难,也不敢仗着有了孩子就不听夫人的使唤吗?

果然杜娇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又对红玉说了一些要她好生保养的话,念锦无聊便四处张望,目光却被桌上的一碟子糕点吸引了过去。

“红玉姐姐,这是什么?”

她捻起一块凑到脸前细细一闻,红豆、枣泥,稀松平常,可怎么还隐隐约约有别的气味在里头……山楂、杏仁?

红玉被她问得一愣,以为她爱吃这个,忙让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前两天淑姨娘的姐姐来看樊姑娘,送来的这些糕点,樊姑娘客气,给奴婢和惠云都送了些。奴婢吃着还好,不知合不合大姑娘的口味,大姑娘要不要尝尝?”

“哼,你这话可说反了,这东西我们吃着是还好,可你却当真吃不得。”

念锦冷笑着碾碎了一块糕,眼看着渣子落了一地,又漫不经心地踩了几脚,这才幽幽开了口:“我方才就疑心,老鳖汤虽然性寒,但你的胎六个月了,照理说已经坐稳了没那么容易动胎气。不过这山楂活血缩宫,杏仁又是个毒物,你这么接连吃了几天,只怕才出了事,那汤,不过是道幌子罢了。”

正文 第 18 章

晚上余天齐回屋时习惯性地直接往杜娇容房里走,却在走廊上撞见了樊音,原来是淑娴犯了头疼的毛病,她过来看看她。

“可不是呢,最近我事情忙,也好些天没上你姨母那儿去了,怎么好好地又头疼了?我这就看看她去。”

余天齐面上讪讪地说着,毕竟谁都知道他所谓的事忙是在忙什么,不过就是陪着新夫人罢了,可他和淑娴毕竟也恩爱了十年,当着这么个她娘家小辈的面,他还真觉得心里有点愧意,好像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樊音自然不会点破这些,她守在这里快半个时辰了,为的就是这不经意地与大老爷相遇一下,再不经意地将她姨母身子不适的消息传给他,余天齐生来是个多情温存又优柔寡断的人,不必她多说什么,他也必定会去看她。

因此她只笑吟吟地目送他急匆匆地远去,这才朝着院子里招了招手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

“你到大夫人屋里走一趟,就说淑姨娘头疼得厉害,上次大夫人从泉州带来的膏药听说二夫人贴着很好,想跟大夫人也讨两张回去贴贴。”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去了,樊音站在那里看着墙角的几支凤尾竹,兀自冷笑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这里余天齐才进了屋,秀杏就迎了出来,不见淑娴,他估摸着总在内室休息,便小声问了问秀杏她的身子如何,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这话,秀杏立刻就红了眼眶。

“老爷如今是新郎官,正在大喜头上,奴婢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我们姨娘心里实在太苦了,每天晚上巴巴地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盼着,怕被人看见笑话她,愣是不许打灯笼,也不要奴婢跟着,这么大冷的天,就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门背后,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只怕也要倒了,何况她本来身子就不好,心思又重。以前只需伺候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咳嗽个一声半声她都要琢磨半天,如今又来了这么个厉害的新夫人,她日日战战兢兢地服侍,心里如何又能轻松?今天红玉动了胎气的事情一出来,她急得立时就头晕得站不住,可到底怕新夫人年轻,想过去帮衬帮衬,谁知还是叫人给嫌弃了,又急又气,回来的路上就差点厥过去。”

余天齐听完她一段说辞早已经痴了,早该知道他的淑娴是多么痴情执拗的人儿,当初为了和他在一起,就算所有人都背地里耻笑她,明里暗里挤兑她,她都不怕,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她便能幸福地笑上一整天。

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早就没了当初那种得不到的偏要去品尝一番的新鲜刺激劲儿,虽然与淑娴恩爱不减,但他在外头的花花肠子也从来没有断过,不过碍着家里的身份地位,从没有把人往家里带过罢了。

可淑娴对他,却十年如一日的痴缠眷恋,一想到这些天来她都生活在等待的煎熬中,余天齐心里也感到一阵抽痛起来,老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杜娇容再怎么鲜艳动人,可他也不该忘了他深情柔弱的淑娴啊。

要知道在这个家里,杜娇容有正房夫人的地位,有老太太的垂怜,有下人们的尊敬,而淑娴可以依靠的人,这十年来始终如一地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还没来得及继续感伤,又听见秀杏说红玉那边的事,不由眉头一拧:“红玉动了胎气和你们姨娘有什么相干,谁能给她气受不成?”

秀杏缩了缩肩不敢搭腔,余天齐连着问了她好几遍,她才抽噎着回道:“红玉自然是没说什么,只是大夫人她……似乎是怪我们姨娘多事越权了,说了好些有的没的叫人难堪的话。姨娘的脾气老爷是知道的,规矩上是不会错的,夫人说什么她总是听着,不会驳回一个字,可心里却当真着了恼,这不好不容易支撑这回来就躺下了。”

这里余天齐还要再问,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虚弱轻微的声音。

“秀杏,是谁来了?”

“是我,我来看看你。”

余天齐朝着秀杏摆了摆手叫她出去,自己动手掀开帘子进了里间,才一进门就看见淑娴撑着床头吃力地挺起身来,身子颤抖着,脸色煞白,一双水雾氤氲的大眼睛带着不相信,却又充满着希冀地死死盯住门口,直到捕捉到了余天齐高大的身影,满脸的凄清却瞬间化作了柔情万种,硬是扯出了一个恭顺温柔的笑容,挣扎着要下床来。

“老爷来了,妾给老爷请安。”

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却早已脚下发软地栽了出去,还好余天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分了?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说这请安不请安的话。快躺下,仔细起猛了又要头晕。”

柔声哄着怀里的人,余天齐扶着她在枕边躺好,淑娴却并不做声,待余天齐在她身边坐下了,她才幽幽道:“过去是淑娴错了,年轻时候不懂事,以为可以站在老爷的身边一辈子守在一起,如今才算明白过来,淑娴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老爷身边。不过淑娴并不怨,只要还能留在余家,只要还能看着老爷,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哪怕只是每天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急匆匆看一眼,知道老爷过得舒心,淑娴心里也就安乐了。”

说着说着泪水打湿了前襟,她也不去擦,反而侧身过去主动依偎在余天齐的肩头,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余天齐被她说得心下一酸,忙拍着她的背安抚:“说哪里的话,你我同床共枕这么些年,难道我就是那种有了新欢弃旧爱的薄情之人?不过是最近铺子里忙了些,杜家又是不好得罪的,娇容也还算聪慧,这才多花了些心思教导她,毕竟她年纪轻,一下子要掌起这么大一个家,哪里就那么容易了?这事要是放在你身上,我倒不用操半分心。”

说完又抬起手轻轻调弄了一下淑娴细巧的下巴,淑娴脸色一红,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老爷……唔……”

少妇柔软丰腴的娇躯在怀里极具暗示性地扭动了起来,余天齐本就有心哄哄她赔罪,见她主动投怀送抱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低下头深深地稳住了她仰望着他而微微轻启的唇,二人越吻越热火朝天,很快便开始互相扒拉起彼此的衣裳来。

这里杜娇容正等着余天齐过去吃晚饭,明明早就听见跟着的小厮回来报了,怎么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呢?刚想打发人再出去迎一迎,却见秀杏走了进来,说是传老爷的话,晚饭在姨娘那里吃了,请大夫人自己用吧。

这是杜娇容进门以来第一次被淑娴占了上风,她到底年轻,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你争我夺的事情,在娘家看着父亲的姬妾们争抢得再热闹,也不过是学个样子罢了,但当这事情真到了自己头上,那切切实实像割肉一样的痛楚却是她始料未及也猝不及防的。

“夫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是郑妈一句话打发了明显是过来耀武扬威的秀杏,见杜娇容低着头不说话,便做主挥退了屋里所有的丫鬟,只余下她和杜娇容两个。

“夫人,菜都凉了,多少用一点吧。”

将筷子塞进杜娇容的手中,这才发现她的手哆嗦地厉害,郑妈没想到这小女子能有这么大的气性,忙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夫人,夫人!您可要想开啊,老爷不过是去吃顿饭,要是这么着就动气,那往后……往后那糟心的事情可就多了!”

听着郑妈的劝说,杜娇容的心情渐渐平复,却止不住地寒凉了下去。原本是她铁了心地要嫁过来,只因与余天齐的一面之缘,如今看来,只怕是段孽缘也未可知。

进门一个多月来一路顺畅,老太太疼她,继女孝敬她,一家子的妯娌亲戚都奉承她,余天齐这个夫君对她更是没话说,体贴周到,没一处是他想不到的,令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原来这个丈夫并不是她一个人。

暗自咬牙伤感了一阵,杜娇容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反倒笑着劝郑妈别操心,又就着芙蓉鱼片汤吃了大半碗饭,肚子里填得满满的,心里似乎也就没那么空了。

郑妈见她还能笑出来,对这个年轻主母也越发心生敬佩。多少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初初嫁了,都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里呢,她却已经被迫满腹算盘地去和老谋深算的宠妾斡旋,到底她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能当真就刀枪不入了?难免一次半次真情流露,却教人更加敬重她。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郑妈一面收拾桌子一面对杜娇容道:“有一件事没有回太太,方才太太在大姑娘房里,淑姨娘那里打发了个小丫头来寻几帖治头痛的膏药,奴婢剪了几块给她。”

“唔,知道了。”

杜娇容思索着应了,心里却隐隐不安,这个女人难道装病引老爷怜惜?

她这事自然是猜对了,只是淑娴想跟她争的,却远远不止是一点怜惜罢了。

这里余天齐和淑娴一番**之后重新起身,天早就黑透了,秀杏也在外间摆起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余天齐本来想走,可一看淑娴乞求的眼神,想起方才二人的床头蜜语,想必杜娇容也给了淑娴不少气受,可不能长了她这个威风,虽然她是大房,但淑娴是他心头看重的人,她总要给他点面子。

想到这里,他便索性坐了下来,淑娴欢喜地张罗小丫头伺候老爷用饭,谁知没走了几步又头晕了起来,余天齐手快一把扶住她,一面斥责秀杏怎么不去请大夫。

“老爷莫生气,秀杏下午已经去回过大夫人了,想必大夫事忙,一时过不来。”

淑娴缩在他怀里给他抚着胸口顺气,余天齐还要问话,谁知秀杏却委屈地瘪起了嘴。

“姨娘何必在老爷面前替她遮掩,她根本不叫请大夫,只给了两张破烂膏药,还说了好些风凉话,说什么怎么也不找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能不能上得了那个台盘,就敢病了……”

“住嘴,你这丫头,都是我平时把你宠坏了,谁许你这样背后议论夫人的!咳……咳咳!”

淑娴一听秀杏说得不像话就立刻打断了她,不知是不是气的,又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起来,余天齐看着秀杏手里的膏药气得脸色发青,将淑娴交到秀杏手里,便沉着脸要走。

“天色不早了,你好生歇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淑娴也不多留他,只动情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半日无话,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扶着秀杏的手咳嗽着回了里间。

   

正文 第 19 章

余天齐一出了淑娴的房门,就见碧莹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在门口等着,也不说话,只顾黑着脸朝杜娇容的屋子走去。碧莹走在他身边打灯笼,一阵风吹过来迷了眼,也差点把灯笼吹灭,她忙拢起袖子来护着,一面紧赶着小跑了几步跟上余天齐的脚步。

“老爷仔细脚下,出来时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夜路不好走,要奴婢们小心伺候。”

听了这话余天齐心头略微一松,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女人难道连他晚上到哪个屋里去歇息都要管着?当下脚步一停,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是夫人叫你们来接的?”

碧莹随手捋了一把鬓角边上被晚风吹乱的头发,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夫人说三月里头倒春寒得厉害,也不知老爷晚上要歇在哪里,就叫奴婢们带了大毛衣裳到淑姨娘那里,打听着老爷要是在那里歇了就回去,老爷要是出来,还叫奴婢们好生跟着伺候着。”

“可不是么,到底是新夫人脸皮薄,奴婢们出来的时候她还再三关照了叫我们不可惊动老爷和姨娘,只在外头悄悄跟秀杏姐姐打听打听便可,莫非是怕别人听见臊得慌?”

另一个丫鬟也笑着接了话,碧莹却跟着冷笑道:“哪个新婚燕尔的夫妻不是天天黏糊着在一处的,谁还会去笑她不成?我看是夫人心细,怕打扰了老爷和姨娘休息,才叫我们不可作声呢,说来也赶得巧,奴婢们等了一阵子没等到秀杏姐姐,听姨娘房里的另一位姐姐说老爷多半是要歇下了,正要走呢,就见老爷出来了。”

碧莹说着说着又替余天齐压了压肩上被风吹起的斗篷:“正是呢,老爷现下是往哪里去?”

余天齐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条碎石子小路的岔道口上,继续往前便是杜娇容的屋子,左右两边分别是惠云和红玉的屋子。

“咳……上你们夫人那儿去吧,她早晨说晚上做酒酿圆子来宵夜,我这肚子里的馋虫可还都等着呢。”

余天齐被碧莹与那小丫头一番漫不经心的闲聊又说动了心,想想新婚这一个多月来,杜娇容对他的温柔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今晚又这样体贴的安排,丝毫没有因为他去了淑娴房里而不高兴,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气量狭窄的人,如何就容不得淑娴呢?

想必是她到底年纪轻,火气盛吧,都是因为在乎他这个相公,他回去好好哄哄她便是,只消他对她好,想必她也不会去找淑娴的麻烦。

碧莹也知道宵夜一说不过是老爷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自然不会说破,只笑着走在前头打着灯笼,一路说说笑笑地给余天齐解闷。

心里劈里啪啦地打着如意算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杜娇容的院子门口,远远看见里头还亮着灯,想起那个略说句亲近话就会面红耳赤的小妻子,余天齐的心不由软了下来,到底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真有什么地方沉不住气,慢慢再教她就是。

碧莹赶在前头打了帘子,余天齐打叠起一肚子甜言蜜语信步迈进了门,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原来晚饭后杜娇容叫人把陈嫂叫来问了红玉的情况,到底还是不放心,又自己过去走一趟看看。

余天齐一个人负着手在空屋子里转来转去百无聊赖,却见铃儿走了进来,端上了热汤和几碟子热气腾腾的小点心。

“都是夫人照着老爷爱吃的口味做的,她说手艺比不得大姑娘,就请老爷看着她一片诚心吧。”

铃兰笑着将东西都摆放妥当,余天齐闻着香味才觉得自己着实饿了,晚上只顾着听淑娴和秀杏诉苦,压根就没吃下什么东西,淑娴想是身子不好也顾不上他,到底还是娇妻体贴。

当下便心情大好了起来,随手夹起一只灌汤小笼包细细吹了,咬破一点面皮子,凑上去轻轻一嘬,满口的汤汁甘甜香滑,肉馅鲜嫩味美,当即又连吃了三四个才放下了筷子。

“老爷喝口汤。”

铃儿又殷勤地递上了热汤,余天齐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这才想起不对来。

“怎么你没有跟着你们夫人?”

“回老爷,夫人怕老爷回来没有个妥当人伺候,如今因她进来了,惠云姐姐也不常跟着了,红玉姐姐又有身子,老爷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年纪都甚小,只有一个碧莹,夫人看着她还算妥当,偏又叫她出去候着老爷了,便叫奴婢留在屋里,万一老爷过来,热茶热水总还都是现成的。

余天齐听了连连点头,才从外面走了一大圈进来,浑身都是冷气,这会子热热的宵夜下了肚,小妻子人虽不在身边,可对他的关怀却甜丝丝的无处不在,顿时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心满意足地暖洋洋起来,也把之前因淑娴而对杜娇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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