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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天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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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欢快的新婚第一日,就这么平静安宁(?)地过去了。
36、怨偶天成
快年底的时候,皇陵下了第一场雪,赵官人的新剧也完成了一半。听说这个新故事是以将军和辛姑娘的感情历程为模本,又特意添加赵氏独有的煽情与感性,堪称近几年来赵官人最得意的经典作品。
将军甚至亲自操刀,又做了两只崭新的人偶,一个取名乔,一个取名湄,专门给这部戏折子做男女主角。辛姑娘看完折子后,哭了一天一夜,为之取名:《怨偶天成》,还留下了一句宝贵的评语:胡说八道。
那天是十二月十三,大雪。
戏台子早早在赵官人的指挥下搭好了,台下一群小妖怪也早已抢占好位置,翘首期盼年底最后一场经典大戏。
辛湄利用身份上的特权,选了最靠前最中间的位置。
戏还没开始,她有条不紊地从乾坤袋里掏东西进行准备——一沓厚厚的手绢,用来擦眼泪的;再一沓厚厚的手绢,用来找赵官人要签名的;手炉,用来暖手;瓜子儿,用来嗑……
眨眼工夫,旁边陆千乔的两只手里已经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了,辛湄意犹未尽地叹一口气,把他怀里那堆东西拨了拨,找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从他腋下把脑袋钻进去,很好,这样很好。
面对她这种无孔不入的特性,陆千乔已经很淡定很习惯了,他把那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放一旁的椅子上,翻开大氅将她裹住,捂在怀里。
“冷不冷?”
他低头看着她身上不算厚实的小袄,小袄衣领上还坠了两颗白色小毛球,配着她头发上毛茸茸的发簪,看上去更像只小白兔。
“嘘,别说话,开始了!”辛湄捂住他的嘴。
戏台子上的一排灯笼无声无息地点亮,将黑夜里的积雪映成了温暖的橘红色。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小湄第一个出场了。
台下小妖怪们“嗡”一声,一齐朝辛湄这边望。显然,这人偶做得比本人漂亮多了,这就叫情人眼里出佳人,将军眼里,辛姑娘就是仙女。
快要年满十六岁的小湄是个飞扬跳脱,潇洒恣意的姑娘,虽然美貌无匹,但至今仍无人敢来提亲,只因传闻她是个很厉害的克夫命。家人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无奈之下,小湄立志出门到外地买个相公,就此展开她生命里一段神奇而曲折的旅程。
此后她遇见了很多人,有妖娆妩媚的狐仙,有懦弱窝囊的仙人,最后,她遇见了生命里的克星,骠骑将军千乔。两人第一眼便天雷勾动地火,第一天一见生情,不可收拾,第二天就再奸钟情,难舍难分了。(辛湄语:这就是奸出来的感情。)
虽然两情相悦,奈何将军面临变身之劫,很可能就此撒手人寰,所以在奸了又奸之后,他幡然醒悟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为了不耽误小湄的人生,他奸了最后一遍,然后默然离开了心爱的姑娘,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军一去兮不复返。(陆千乔心语:这人渣是谁?待会儿叫斯兰把这本戏折子烧了。)
将军离去后,小湄日夜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其间狐仙与窝囊仙人纷纷安抚,就此又发展出多条复杂残虐、强取豪夺的恋情。小湄虽然被强来夺去,但心里真正有的还是将军。在经历了与狐仙的湿_身暧昧,与窝囊仙人的强占未遂之后,小湄还是痛下决心离开了。(辛湄:他们都比我祖爷爷还老!)
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将军离开后,碧海青天夜夜心,怎么也忘不了小湄的好,得知她和其他二仙的纠缠后,勃然大怒,遂再奸一遍,奸着奸着便情感爆发,抵死缠绵,继续难舍难分了。(陆千乔:为什么我总是在奸……)
甜蜜没有持续多久,将军的变身劫来临,失去五感成了活死人。将军的母亲为了家族荣耀,把他送往战场,试图令他在死后能博个好名声。危机四伏的战场,将军突然觉醒,挥舞长刀四处杀戮——
赵官人在后台大叫:“快!准备好的鸡血呢?赶紧泼出去!效果!效果!”
“哗啦啦”,随着将军在台上挥舞闪闪发亮的长刀,猩红的鸡血泼了满台,血腥气四溢,嗅觉灵敏的妖怪们纷纷皱眉捂住鼻子。
辛湄从怀里取出梅花香饼,塞手炉里放在鼻前,忽觉陆千乔揽住她肩膀的胳膊渐渐收紧,她疑惑地抬头,见他面无表情,紧紧盯着满台的猩红色,一动不动。
她把手炉举到他鼻前,他浑身一震,垂头愕然看着她。
“这样就闻不到味道了。”她嘻嘻一笑,温暖的手心捂在他冰凉的脸颊上。
他反手握住她的,将大氅裹得再紧一些,望着台上哭天抢地的戏,他想了想,说:“那天……也是这样?”
他知道自己那天在嘉平关杀了许多人,但,是后来才知道的。觉醒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意识,没有记忆。
“比这个惨多了。”辛湄吐出两片瓜子壳儿,“还有断手断脚内脏什么的……”
“辛湄……”他无奈叹息,“闭嘴。”
台上的将军在发威,战鬼的力量爆发,令他发出野兽般狂喜的嚎叫。他杀了来劝阻的忠心部下阿兰……(又是一盆鸡血),还准备杀旁边其他的无辜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湄出现了。
她冲上去紧紧抱住将军,深情并且哽咽沙哑地呼唤将军的名字,将军狂暴的动作渐渐平静下来,最后恢复了神智,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拥亲吻,历数深情。
“陆千乔,那个时候我要是这样抱着你,你能清醒吗?”
虽然很狗血很假,但辛湄还是被感动得眼泪汪汪,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把这部戏当成别人的故事了。
“这种蠢事你最好想也不要想。”陆千乔皱起眉头。
她吸了吸鼻子,又得意地笑了:“所以……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砸石头最有用。”
……怪不得那天醒来后脑勺疼得厉害,他只当是被郦闵或者什么别的人击晕,原来,是她搬石头来砸。
真相大白。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顺利度过变身劫的将军,得到了战鬼全部的力量,拥有了最高贵最纯粹的血统。将军的母亲要求他延续这纯粹的血统,选择一位战鬼族中的贵族女子为其婚配,小湄本以为将军会断然拒绝,想不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会娶我,爱我到天荒地老吗?】小湄默默流泪中。
【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如果真的爱你成狂,不可能会忘记。曾经的我,对你的感情,想来也不过如此。】将军淡定中。
【你……你好狠的心!】
【耽误你那么久,对不住。】
【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一生一世都活在悔恨里,永世不得翻身!】
小湄狂奔而去,台上灯笼一盏盏灭了,赵官人清清嗓子,用最温柔的声音念道:“将军为何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小湄这一走又将去往何方?这二人的感情最终如何了结?请大家等待《怨偶天成》下部,精彩的还在后面!”
台下哭声一片,辛湄擤一把鼻涕,捏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陆千乔,你不会要娶什么贵族战鬼,然后抛弃我吧?”
……他的脑袋好疼啊,今晚干脆让斯兰烤点老鼠肉来吃好了。
戏终人散,皇陵里众多妖怪且流泪且叹息地走了,辛湄把东西一件件再装回乾坤袋里,正准备起身,忽见台上灯笼一闪,又亮了两盏,小湄与千乔还在台子上,一个坐,一个躺,衣袂随雪而舞。
【千乔,你总是让我等,这一次我等不了你了。】
许多人影出现在身后,刀的寒光闪烁,直刺人心。
【这次你等我,黄泉路上,奈何桥边。】
刀光劈下,鲜血四溅,落在台下两人脚边,灯笼眨眼又灭了,戏台陷入黑暗里。
赵官人从后台探出脑袋,胡须蠕动,得意洋洋:“将军,姑娘,怎么样?这是特别给你二人准备的大结局!死了也要爱!感动不?”
辛湄搓了一颗巨大的雪球丢过去,正中他鼻梁:“好感动啊!”
赵官人捂着鼻子满地打滚,辛湄忙着找药,给他赔不是,陆千乔……在雪上蹭了蹭脚边的血迹,转身走了。
血腥气太浓,他要赶紧洗掉这个味道……
替赵官人可怜的鼻子上完药,辛湄一转头,却发现陆千乔人不见了,赶紧往回跑,刚进院落便见地上丢着一件大氅,正是他方才穿的。
再走几步,是外衣。继续走,门边摔了一双鞋。
辛湄一头雾水地推开门,拐进卧室,没人。拐去旁边的浴池,便见衣服丢了一地,陆千乔整个人埋在热气腾腾的池水里,动也不动。
水汽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桂花味,是她平日里沐浴常用的香精,他不知在水里撒了多少,香得简直呛喉咙。
“陆千乔,你怎么了?”她趴在池边,小心翼翼地问。
他慢慢从水里钻出来,水珠顺着清俊的轮廓往下滴。转过身,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拽,辛湄大叫一声摔进了池里,落水猫似的惊慌失措爬起来,下一刻便被他紧紧抱住。
“你……”
话语被滚烫的嘴唇堵了回去。
一个凶狠的吻。
VIP 37、完美的战鬼(一)
整个世界都在沸腾,翻滚,跳跃,疯狂。
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而血红的,他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唯有怀里的身 体那么真实而柔软。
“辛湄……”他紧紧抱着她,好像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我……我有些……”
他有些不对劲,自己也察觉了,却不能像往日那般迅速找回理智,冷静下来。狂躁的血液在奔腾,他甚至说不清,被血腥味激起的,究竟是高昂的情_欲,还是漫天的杀意。
他就这么抱着她,一遍一遍,用手摩挲她的头发、后背。
低头看着她的脸,她正因为吃惊瞪圆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细腻柔软的面颊,漂亮的眉形与浓密的睫毛——
他喜爱这张脸,这个人,见着她从心里最深处便觉着无与伦比的愉快。
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她的脖子细而且白,他情不自禁低头吻上去。想要她,想一直这样亲吻她,想……就这样让她美丽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的胸前。
她的脖子很脆弱,轻轻一捏就会断了。这一双肩膀也太过纤细,承担不起什么重压。双手柔软细腻,想必连刀也不会拿。纵然力气比常人大一些……可她,她迟早会成为他的弱点,整个皇陵都将成为伤害他的一个致命条件,愈是喜爱,愈是致命。
柔弱的普通人与小妖怪,承担不起一只战鬼的爱。一个完美的战鬼,是没有任何弱点的,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吸足水的小袄被剥开,她雪白的身 体盛开在他怀里。
多么美丽。
陆千乔深深侵入她,情_欲高涨,身 体里像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似的,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着头,正对着他,他要看着她。大抵因为他从未这么粗暴过,辛湄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不满,反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拉得低下来,额头贴着额头,喘息交_融。
即使再美丽,她也将成为他的弱点。她既然为了他活着,那,也应当为了他死去。
他的指尖缓缓摸索在她颈项周围,就这么掐住,轻轻一扭,她便会在这最美丽的时候死去了。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好像……好像有些不对劲啊!辛湄被掐得眼前阵阵发黑,偏偏两只手被他按在头顶,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她勉力睁开眼,试图看清他的脸,他有一只眼如沸腾的血液般鲜红,另一只眼却漆黑如墨,冷酷无情,居高临下看着她。
“陆、陆千乔……”她艰难地叫他。
像是听见她的呼唤,他缓缓低□体,轻启唇齿,给了她一个吻。
辛湄张嘴便咬,她全身上下能动的也就是嘴了,这一口咬得实实在在,他浑身一震,如梦初醒,顿了良久,忽然抬手在唇边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一块小小的血痕。再看看被自己推倒在池边的辛湄,她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脸涨得通红。
唇间小小的血腥味刺激着他,陆千乔面色忽然一变,猛然站起来,眨眼便消失了。
“喂!喂喂……”
辛湄一面咳得要死要活,一面又想流泪,这种事做到一半,他、他怎么能就跑了呢?!
匆匆收拾一番回卧房,陆千乔人却不在,撒落门口的衣服也没了,她湿着头发在皇陵里四处找,如果没记错,刚才他的眼睛……是不是有变化?一只眼睛变黑了?他还掐她脖子,莫非又开始变身?可……变身劫应当是过去了呀!
辛湄一路跑到神道附近,忽然听见斯兰说话的声音:“将军,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急忙绕过那堆石人石马,果然见陆千乔披着大氅,在雪地里缓缓前行,那背影……竟有些料峭。
斯兰问了两遍,他一个字也不答,只是慢慢往前走,他赶紧追上去:“将军要出门?我去牵烈云骅。”
“走开。”陆千乔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斯兰服侍他十年,从未被这般冷语对待过,一时竟然愣住。
“走开。”
伴随着第二句冰冷的话语,是一道锐利的破空声,黑色长鞭如鬼魅般飞舞而起,沉重地击在他胸前,斯兰哼也没哼一声便喷着血倒飞出去,滚在地上生死未卜。
“陆千乔!”
辛湄惊愕地叫,他居然把斯兰给杀了?!
长鞭在他手里微微发抖,陆千乔忽然转过身,曾经两只红里透光的眼,如今变得一只黑一只红,无比诡异。
他的声音好像也在微微发抖:“你不要过来,回去。”
压抑不住的杀意,和以往都不同的,只要再多看一眼,他就会用长鞭将皇陵里所有的人绞成粉末,像是抹杀所有弱点那样,毫不留情。
辛湄缩在一座石人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冲他大叫:“你、你是不是又发疯了?!”
“轰”一声,长鞭刷在石人上,瞬间便绞断了那颗巨大的石头脑袋,辛湄兔子般跳起,转身又躲在一座石马后面,惊魂未定。
“……回去。”
长鞭再一次卷起石马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辛湄反应特别快,哧溜一滚,再换一个石马继续躲,这次等了半天,再没有长鞭来削脑袋,她心有余悸地悄悄探出去偷看,却只见神道上满地残雪,两颗悲摧的石人石马的脑袋砸出几个大坑来,方才那陌生而料峭的人影,就此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慢慢爬出去,盯着雪地上的脚印看了一会儿,想追,可想到那根可怕的长鞭,又犹豫了。若是他像上次在嘉平关一样发疯,好歹还有石头可以砸,可这次,他的杀气是冲着他们来的,又冷静,又高昂的杀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贸然追过去,只怕就要发生两人都会后悔的事了。
想了半天,辛湄终于转身,走到斯兰身边弯腰一看——还好还好,那一鞭子砸得不重,他估计是断了几根肋骨,晕死过去了。
她一把提起斯兰,转身便跑,一面扯直了嗓子大叫:“赵官人!红莲姐姐!桃果果!快来人啊!斯兰快死了!”
陆千乔就这么突然消失,无数流言蜚语在群妖间盛行,最常见的说法便是:赵官人的《怨偶天成》激怒了将军大人,回想起先前自家老婆和狐仙以及窝囊仙人确实有那么点不清不楚,又发现自己的忠实部下斯兰成了夫人的小白脸,一怒之下把他打个半死,负气走人了。
赵官人不由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后悔写了这么个倒霉戏折子。
*
且说那天白头山新雪未融,挨晚时分又下起雨来,眉山居的院子里,灵鬼们堆了只雪人,被雨点戳得许多小窟窿。
眉山君一面喝酒,一面想起那只辛湄做的豆腐眉山,忍不住潸然泪下。
酒意上头,他绞尽脑汁搜索曾经看过的缠绵诗词,想吟诵一番抒发郁闷,想来想去只想出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还完全不贴切。他们俩根本是相逢未嫁时,奈何擦肩过,可怜炮灰命,唯有泪满襟。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从抽屉里翻出一只金光闪闪的盒子,打开,里面是月饼节的时候辛湄送来的一盒月饼。每一颗月饼都被他用水晶的小盒子装好,方便他喝酒的时候抱抱这个,再蹭蹭那个。
灵鬼们趁雨下得还不大,把院里的积雪扫开,省得明晨结冰,不好走路。因见眉山君倚在窗前趁醉带着哭腔吟诗,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绕开那个窗口,谁也不理他。上次有个灵鬼好心安慰他两句,结果被拉着说了一下午的辛湄,怎么甩也甩不开,从此再也没人安慰了。
“我赌他今天会念叨一个时辰。”灵鬼甲拍出两枚铜钱。
“我赌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
在最后一只灵鬼叫出“十个时辰”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从天而降,刚好落在眉山君倚的窗前,不屑地朝他脸上吐气。
眉山君一个激灵,酒意瞬间便醒了,泪流满面地看着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男人,颤声道:“将、将军大人……你你你来作客,敝居蓬、那个蓬荜生辉……”
陆千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淡道:“替我查一下,报酬是十坛酬神敬天酒。”
虽然很想问他辛湄怎么没来,但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吧……对着陆千乔那张比平日里冷一万倍的脸,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当下拆开信封,匆匆看一眼,却是要他调查一下,二十年前在琼国曾经叱咤一时的权臣陆景然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起来,这个人……他好像死得是挺突然的,当时琼国老皇帝年迈且疑心重,对这位臣子的位高权重很不满意,不过还未来得及下手,他就死了。死后老皇帝便趁机抄家,该杀的杀,该抢的抢,陆家就此消失。直到新帝荣正即位,才给正名。
而这个陆景然,如果他没记错,好像是战鬼将军的父亲?
眉山君疑惑地看他一眼,忽而对上他冷冰冰的,一红一黑的眼,脆弱的小心脏顿时落下去了。
“我查我查,马上……马上就查!”
他流着眼泪叫出小乌鸦,背着身 体用最小的声音吩咐:“乖乖,这次千万别往战鬼一族那边飞,那些战鬼凶得很,手重些你小命就没了。”
小乌鸦鄙夷地飞走了,这次查得很快,不过大半天工夫又飞回来,丢了一颗纸团在眉山君手边。
他赶紧缩头缩脑巧笑倩兮,把纸团恭恭敬敬送到陆千乔手里。
纸团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琼?御统三十二年,战鬼郦氏一族有女朝央,年二十五,成就百年难见完美战鬼之身,屠戮夫家上下一百三十七人。此事鲜见,甚是奇异。】
38、完美的战鬼(二)
将军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异端。
眉山君抓心挠肺地好奇着,好想知道纸团里写了什么啊!这就是八卦仙人的悲哀……
陆千乔看了很久,忽然将纸团摊平折好,放进怀里。
“多谢。”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十坛酬神敬天酒,丢在桌上起身便走。眉山君情急之下大叫:“等一下!将军!我……那个……小湄最近好吗?”
陆千乔停下,面无表情回头看他。
眉山君心惊肉跳,鼓足所有勇气,小声道:“我没、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
就算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还是有立场和底气这样问候的吧?有的吧?有的吧?
将军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黯淡地垂下眼睫,默然走了。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眉山君纠结了,剩下那点小勇气实在不够支撑他追出去继续问,只得回头抱住喝水的小乌鸦,讨好地笑:“乖乖小乌鸦,告诉我,那纸团上写了什么?”
小乌鸦继续鄙夷地瞄他一眼,回身跳到桌上,扯了一张白纸过来,爪子上金光一闪,开始行云流水般书写。
眉山君正要凑过去看,忽听外面的灵鬼笑道:“咦?是狐仙大人啊,你来得正巧,方才那个战鬼将军送了十坛好酒来呢。”
眉山君连滚带爬将桌上很是小巧玲珑的十坛酒一股脑抱怀里,怒吼:“这酒太少!绝不送人白喝!”
甄洪生笑吟吟地推门进来:“你这个眉山,怎么总是这般小气?我得了好酒可从没少过你的份。”
“不送就是不送!”
虽说上次陆千乔给了他酬神敬天酒的配料,但里面许多材料都是上古才有的,到如今早已绝迹了。眼下好容易得了十坛,他要留着小口小口一个人慢慢书味。
甄洪生也不生气,慢慢走过来,因见小乌鸦在纸上写字,貌似写的还是战鬼一族的事情,便道:“我刚遇见那位战鬼将军了,好凶的神色。”
而且,他那双眼睛……果然被大僧侣说中了,他们母子二人,还真是不简单。
眉山君将那张纸拿起来,粗粗一看,登时愣住。
甄洪生转着眼珠子:“对了,说起来,辛湄是将军的妻子吧?我看那个将军有些不对劲,这一变身,指不定要把皇陵闹成什么样子。眉山,你好像挺喜欢那姑娘?”
话未说完,眉山君早已丢下酒坛狂奔出去,气急败坏地大叫:“快!把小仙鹤给我牵过来!我要出门!”
甄洪生凑到窗边又加一句:“赶紧吧!我给那姑娘看过手相,最近挺不吉利的。你去迟了,她可能就丢掉小命……”
眉山君跳上小仙鹤的背,一路仙风道骨风驰电掣地飞走了,连头也没回一下。甄洪生得偿所愿地打开一坛酬神敬天酒,哼哼,他小气到后来,这酒还不是他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色如水晶,他细细一书。
“好酒啊好酒,眉山,我就不给你留了。”
*
陆千乔一直没有再回皇陵,斯兰又被打伤,躺床上成日只是如怨妇般流眼泪,凡开口,必然只有那几个字:“将军……你为什么……”
开始赵官人他们还会安抚几句,到如今已经发展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这日辛湄过来送金创药,刚推门便听见斯兰又在老调重弹:“将军!你好狠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赵官人正俯在桌前写怨偶天成的下部,被他吵得头疼,忍不住哀叹:“你看看你!五大三粗,膀粗腰圆!你是个男人!不是戏里被抛弃的女主角!够了啊,给我闭嘴!”
斯兰脑袋上罩着白巾子,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怎么说呢,辛湄作为货真价实的女主角,感到负担很重。
“姑娘你还送什么药啊!”赵官人瞅见她,便道:“这家伙是妖怪,断几根肋骨两三天就长好了,根本不用上药。”
斯兰忍不住睁开眼:“老赵,我受的是心伤!”
“所以老子才被迫坐在这里听你唠叨!省得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官人把毛笔一丢,大声痛斥,“戏折子正写到关键的地方,被你吵得我完全没灵感了!”
“都是你这老东西写的倒霉破戏!把将军气走了!”
“你胡扯!”
“你……”
这两只妖怪吵得不可开交,辛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想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劝,刚好桌上有一壶茶,她正打算喝点茶继续看热闹,忽听门外有几个小妖怪在叫:“斯兰啊!别装病了快出来!皇陵外面有个仙人被云雾阵困住了,正大声叫骂呢!”
斯兰闻言立即起身,把罩在脑袋上的白巾子一把丢进水里,随手披上外衣,动作利索流畅,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虽然将军打伤了他,但他只要有一条命在,就绝不会背叛他!将军人不在皇陵,他誓死也要替他守住这块乐土!
当下众人赶到云雾阵外,老远便听见一人大吼:“陆千乔!你、你要是敢把小湄杀了,我眉山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
辛湄走过去,抬头望着半空中仙风道骨的小仙鹤,好奇地问:“眉山大人,你在做什么?”
眉山君乍一见她完完整整娇娇俏俏地出现在眼前,激动得从小仙鹤背上滚了下来,直滚到她面前,两行眼泪未语先流。
“小湄!还好你没事!”
他激动,他嚎啕,他惊喜万千,他抖擞男子气概,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拉了就要走:“你马上跟我走!私奔去!这地方不能待了!”
一拽——没拽动。
继续用力二拽——继续没拽动。
眉山君卯足了劲使劲拖,脸涨得通红,只听辛湄在后面奇怪开口:“你拉着斯兰做什么啊?”
他愕然转身,便见自己牵着一只脸色很不好看的彪形大汉,大汉用深邃的眼神静静望着他,问:“眉山仙人,你要和我私奔去什么地方?”
……
眉山君平静下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其间辛湄和一群小妖怪席地而坐,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槐花饼,满足地打嗝。
“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将军出了什么事?”斯兰递给他一杯茶,帮他顺顺气。
眉山君神情虚无并飘渺着,声音也像一只迷路的小兔子:“就是变身啊,杀人啊之类的……”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母亲杀了父亲,现在儿子又要杀老婆什么的……”
“请你用正常人的话,缓慢流畅地再说一遍。”
……他现在正常不起来——不,以后他也正常不起来了!眉山君流下两行痛楚夹杂羞愧的泪水。
“咦?好热闹,我来得真巧。”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轻浮却又温柔的声音,众人抬头去看,便见几只巨大的极乐鸟穿透云雾而来,后面还拉着一辆气派非凡的长车。一个穿着宽大皂衣的年轻男人蹲在车头,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手。
这人谁啊?招摇得让人生厌。
辛湄啃着槐花饼啊了一声:“是那个……什么狐的……什么假僧侣!”
“是真的僧侣,不是假僧侣。”
大僧侣叹着气从车上跳下来,刚好落在她对面,顺手抓了一块槐花饼塞嘴里,喃喃:“赶了两天路,饿死我了。”
“你是有狐一族的!”眉山君失神的眼睛此刻终于有了点神采,狐疑地看着他。
他曾有一段时间对这些上古后裔很感兴趣,叫小乌鸦查了很多,譬如极西的战鬼一族,南边的有狐一族,靠北的御子一族等等。古老遗族的后裔,相互接触不多,像有狐跟战鬼这样两者间有矛盾,一个说自己有天神血统,一个坚决不承认的情况,相当罕见。
比之如今凋零的战鬼,这个族群却壮大得多,南边许多国家至今还为他们建庙宇殿堂,当做真正的天神一样来膜拜。而所谓大僧侣,又与普通族人有别,据说地位很高贵,是一种极清净极高洁的存在。
眼前这个皂衣男人嘛……普普通通看了就忘的脸,吃个槐花饼还吃得嘴边都是碎屑,什么清净高洁,那是骗人的吧?
“你还真是名不虚传,八卦的很啊。”大僧侣朝他笑了笑,“可惜还不够优雅,和我学学,想叫一个女人跟你走,光流眼泪可不行。”
他塞下最后一口槐花饼,拍了拍手,众目睽睽之下,一掌劈向旁边发呆的辛湄——呃,劈空了,这姑娘反应太快,直接躲过去了。(眉山怒吼:这叫什么优雅?!)
“你做什么?!”辛湄嗖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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