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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要钱,故事要命-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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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很狼狈,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身上的衬衣已然破得不像样,皮肤上多了好几处血痕。看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样子,夏时很悲观地揣测,他的腿估计也给摔折了。
他奔上去,顺势将手中书本一抖,无数文字涌出,垒成墙壁将他们四面围起;另一手则扶起周傥,问他情况。周傥已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面色苍白,额上全是汗:“很痛,我觉得我的腿好像是断了。”
“我猜也是。”夏时说着,飞快地翻着书,给他找字凑药。周傥朝他肩上一靠,声音都有些飘了:“我觉得我一定是被谁诅咒了。不然怎么会倒霉成这副样子。”
“我猜也是。”夏时说着,从书里挖出一串字,放在手里捏成丹药,喂周傥吃了下去。这药不苦,还有些清甜,带着奇特的香气,周傥把它当成机智豆,嚼吧嚼吧咽了,完了才问夏时:“这是什么药?”
夏时没答,先问了下他的感觉。得到正面的反馈后才道:“九转月芝丸,疗伤圣药,上治内伤重病下治跌打损伤,一粒下去,全部见效——你的腿怎么样?现在能走了吗?”
周傥摸了摸自己正在迅速长好的腿,再看看胳膊上已经淡去的血痕,脸上的震惊远超之前:“你不是说这种虚构的东西没有力量吗?”
“如果相信的话就有力量了。”夏时低声说道,“只不过要‘相信’这种东西的‘真’,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力量,尤其是在了解它的‘假’的前提下——从虚构到真实,这之间的鸿沟,本来就是巨大的。”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有些有气无力。周傥抬起头来才发现,不过片刻的时间,夏时的身体面容又缩小了,现在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家居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都有些大了。周傥心里一惊,旋即便往下沉了沉,伸手便去拉他。夏时任由他扶着,沉默地抬眼,听见周围墙壁被连续撞击的砰砰声。
墙壁在颤抖,有东西从上面簌簌落下,触地即化为小而黑的文字,笔画作脚,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四处乱爬。夏时捡了几只,又放回书里,抬头看着被捶到变形的墙壁:“再问一遍,你脚好了是吧?”
“嗯。”周傥动了动脚,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夏时说着,抓着周傥的衣服站了起来,“因为接下来我们估计会跑很久。”
“要逃跑吗?”周傥皱眉。屋外是遮蔽一切的大雨,他并不觉得外面会比里面更安全。
“不跑不行。它们数量太多。”夏时边说边从书里抽了两把普通的桃木剑出来,分了一把给周傥。又问:“你有什么要拿的吗?”
周傥摸了摸口袋,摸到一个方盒子。旋即点了点头:“没了。”
“行。”夏时点头,蓦地抬剑,向下一个劈斩,面前的黑墙应声而裂,砌作墙壁的文字化为无数小虫四散飞出,又随着夏时的一挥手,朝着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黑影扑了过去。夏时趁机与周傥一起冲出,不过两三步就跑出了门,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大雨里。
一把挥开了盖在眼上的小虫,一个黑影率先搞清状况,旋身追出了门。然而雨水遮眼,已然望不见两人踪影,他猩红色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恼怒,转头看看仍在中介所里乱窜乱跳的灵,不满地“切”了一声。
“一帮没脑子的神经病,有什么用……”他咕哝着,将飞到耳边的一只文虫捏得粉碎,旋即蹲下身子,用手沾了些水洼里的雨水,轻轻点在舌尖。
“桃木的香气。”他呢喃着,站起来,旋身走回屋里。他记得这次带来的人里,有一个PS化出的灵。论脑子,和别人一样,都是蠢货,但若论能力……
她大概是所有蠢货里唯一能真正帮上忙的了。
三分钟后。大雨之中。
“要是以前,我绝对一把火把中介烧了,省得他们再来追。”闪身躲进一处小巷里,夏时一边用文字布着障眼法,一边对周傥说道,不住喘着粗气,“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脾气好了……”
“……”周傥看了看他短短一天内就缩了五六岁的身体,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和他讨论什么有关年龄的问题了,“所以现在是打算怎么做?继续联系杭先生吗?”
“你帮我发给消息给他,告诉他别让零三去我家了,小心被打。”夏时说着,侧了侧身子,“手机在后面的口袋里,你自己拿。然后把我们的现在的位置分享给他,让零三来这边接——他应该可以走流量过来吧?”
“我问问。”周傥运指如飞,眼睛是不是飘向巷外,目光里带着警觉,“夏时,我总觉得今天的情况很不对。”
“能对吗,一大群灵哄上来要杀你呢。”夏时懒懒地抬眼,语气却很认真,“有没有觉得很像是玩游戏?突然之间,日常就乱了,各种怪也来了,不由分说的——简直就像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事件一样。”
“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触发了什么事件啊。”周傥苦笑,与杭一苇沟通好后就将手机换给了夏时,“只是出了趟门而已,一切都不对了。”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些‘不对’的起源是什么。”夏时说着,看了眼周傥,“你觉得呢?最开始的‘不对’,是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今天吧。”周傥沉吟着回答道,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在解决了白希声的事件后就一直在和姚千弘他们做扫尾工作,虽然自觉并没有留下后患,但实际上或许已招惹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把这个想法跟夏时说了。夏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他前阵子的记忆简单翻阅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些夜行者和灵的能力都不算太强,能突破你和姚千弘两人催眠的可能性并不大。就算能突破,就凭他们,也使唤不动这么多半疯半傻的灵——若是可以,白希声和落陌钟早被拿下了。”
他说到这,忽然一顿,想起了一个名字,曾听那些人怀着崇拜说出的名字。
惊风雨。
那个和自己拥有类似能力的家伙。
两次评论区中的匆匆一瞥,都让他及时救下了周傥。刚刚更新的文里,又有着与自己所见那么相似的情节——这是偶然吗?还是有意为之?
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这家伙到底是来吃瓜的,还是来搞事的?
一涉及惊风雨,夏时脑子里就是一头雾水,他低头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和那位交流下,忽然听见周傥叫了下他的名字。
夏时应声抬头,看见周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正是他用来打包亡灵的那个。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周傥道,“我觉得那个PS小姐所说的‘雁姐’,可能就在这盒子里。”
第81章 古董是可以仿的,古人为什么不可以?
被放出来的亡灵,依旧是那副肢体扭曲的样子,四肢被铁索捆缚着,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
夏时绕着她转了两圈,凝眉不语。周傥垂手站在一旁,试探着叫了一声:“雁姐?”
亡灵通红的眼珠转了一下,被藏到里面的瞳仁又给翻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周傥,一副又哀又恨的样子,乌黑的指甲弯曲如钩,狠狠地抓进水泥地里,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周傥开始后悔了。看来这位并不满意这个称呼。
或者说她只是纯粹不满自己这个人而已……如果不是她的嘴被封条贴着,周傥毫不怀疑自己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放心好了,根据这位的人设,像六六那样骂你肯定是不会的。”通读完整篇《大雁》的夏时自认对此很有发言权,“她应该是那种只会对你哀哀地哭,把执念与不甘当做。爱,哪怕被你伤得遍体鳞伤也要试着挽留你的蠢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可怜了。”
周傥后怕地抚了抚胳膊:“你不觉得我比较可怜吗?我差点被她抓掉一块皮。”
“知足吧。在《复仇的大雁》里,那个渣男最后可是被徐雁回——也就是那个女主,一边哭一边生吃掉了。”夏时说着,眼睛一转,忽然注意到亡灵的异样——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竟露出些思索的样子。
同样的表情,周傥也注意到了。略一思忖,他问道:“确定她就是书里所写的人吗?会不会是像六六一样,因为什么原因而错认了自己的身份?”
夏时不答,而是又盯着亡灵看了一会儿,一遍“读”罢,才对周傥道:“从情节上来说,她就是文里的‘徐雁回’没错,但这不是她的名字,她更不是什么‘雁姐’。她没有过这样的称呼。”
夏时说着,蹲下身去,对亡灵道:“乔月琼,你的名字应该是‘乔月琼’对吧?是的话就点个头,给点动静好吧?”
亡灵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怒视着他。夏时只当看不见,又自顾自地把问题重复一遍,末了还加一句:“你好好配合,等完事儿了我把坚强送给你玩哦。”
周傥:“……!!!”
这一回,亡灵终于给出回应了——只见她凄凄地望了周傥一眼,很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六六吗?就一个软件的化灵?PS,知道吗?”夏时这话说得有些犹豫。因为根据小说,她应该算是个古代人了,亡灵的智商又普遍比较低,他不太确定这位知不知道“PS”是个什么玩意儿。
果不其然,对方十分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周傥还想补充点什么,结果他一开口乔月琼就瞪他。他没办法,只好借夏时的口去问:“是不知道什么是‘PS’,还是不认识六六?是不知道PS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认识六六就眨两下。”
乔月琼很果断地眨了两下眼睛。
“可她说她认识你啊。”夏时道,“她说她在你身边呆了十八年,你真没印象?”
乔月琼再次摇头。
“那你知道‘甜甜’吗?”夏时问她。甜甜,是《复仇的大雁》中的角色,即是一直陪伴着女主的小丫鬟,“她才是陪了你十八年的人,是吗?”
这一次,乔月琼点头了。
然而夏时却沉默了。
乔月琼不认识六六,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毕竟CS6系列才出了多少年,那六六一看就是自己犯病代入角色了;但乔月琼会知道甜甜,这就很奇怪了。因为按照惊风雨以往的习惯,他在把自己“阅读”到的故事写成小说的时候,都会把每一个对应角色的名字给换掉,有时连人设都要换。但这回的“甜甜”,怎么不换了?
“那‘陆哥’呢?”他又试探着问。这是文里的另一个配角,也和“雁姐”关系很好。果然,乔月琼又点头了。
“‘书睿清’呢?”夏时又报给她一个名字,这一回,乔月琼没再点头了。而“书睿清”,正是文中那个大渣男的名字。
所以只是换掉了男主和女主的名字吗?夏时得出这样的结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了周傥的声音:“夏时,你让一下。”
夏时回头,只见周傥正拿着手机对准乔月琼。他不明所以,却还是闪到了一旁,跟着就听手机“咔嚓”一声,周傥给乔月琼照了张相。
“我想把照片发给森罗,请他帮忙看下。”周傥主动解释道,“刚刚已经沟通好了,他就在那边等着呢,很快的。”
“你觉得她的年龄有问题?”夏时问他,旋即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会用到森罗,当然只有这个可能性了——那红毛除了一双测试年龄的眼睛和一颗有点长歪的赤子之心,还有别的出镜资本吗?
周傥“嗯”了一声,手指一点,将照片发了出去,“对于灵,其实我不是太了解。但据我所知,一个亡灵单凭自己,是很难存在那么久的吧?”
夏时点头。这倒是真的。亡灵只是生命的余烬,除非像花鹂那样先将自己化为更为坚韧的物灵,再靠榨取他人生命为自己续命,否则很快就会消散,想要像书里那样存在个几百几千年,基本上不可能的。
然而这一位……夏时再度看向乔月琼,面露沉思。周傥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问题是他早在乔月琼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就阅读过她了,她确实是唐代人啊,唐宝应元年人……
他正这么想着,周傥忽然叫了他一声,将手机递到他跟前。
手机屏幕上,是森罗发来的消息:
【什么古代人?夏时读书读傻了吧,这亡灵明明才成型不过三年,保质期都还没过呢好吧!】
“三年?”夏时皱起眉头,看看手机再看看亡灵,满脸的不信任:“怎么会……”
“呃,夏时。”周傥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看错什么啊,一人一生一故事,明明白白写在魂魄里的,怎么会看错?”夏时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视线在乔月琼身上转了又转,忽然凝住。
紧接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般揉了揉双眼,轻轻骂了一声,“我靠。”
第82章 好东西都在下面,这个道理不只适用于喝汤
“怎么了?”周傥看着陡然变了脸色的夏时,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灵……她的故事不对劲。”夏时说着,往亡灵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虚覆在她额头,闭眼蹙眉,再睁开眼时,眸底已覆上了一层凝重。
他转头看向周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她的故事……居然不止一个。”
一魂一生一故事,在夏时看来,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地球公转、苹果下落一样,是运行于这世界的最基本的规则,是无可辩驳,也是无可改变的。
人也好、灵也好、任何生物也好,当他们产生“我”这个概念的时候,他们的故事就开始了。这个故事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而讲述,随着意识的活动而更新,每时每秒,哪怕肉身死去,也会以灵的状态继续书写,直到残存于魂魄中的生命力都消耗殆尽,意识重归于一片空白,一切的故事亦将终结于此。灵体寂灭,独剩一缕无知无识的幽魂,安静地消失,被自然回收,投入转生——而等到他再度产生“我”这个概念时,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也即是说,即使一个人转生数次,写在他魂魄里的故事也只会有一个——前一个故事消散,然后才会有下一个故事。转生之后又想起前世的人倒也有,举个最近的例子,徐铮然。但那个只能说是在名为《徐铮然》的故事中插入了一个回忆杀而已,故事的内容增加,但数量并没有改变。
再来么就是前世故事没擦干净,这是又一种例外情况。那些残余的文字会沉入当事人的记忆,变成偶然掠过梦中的碎片,而不是变成这种……洋葱一样的东西。
嗯,对的,洋葱。
那个亡灵的故事,感觉就好像是洋葱。上面是一层,但仔细看的话,下面还有一层。下面的那层被覆盖得很好,如果不是夏时方才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多余的、没被覆盖的标点,他都不会意识到下面那层故事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拧紧眉头,他再度闭起眼,将意识探进那亡灵的魂魄深处,试着去阅读那叠在一起的故事。又认真瞧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洋葱这个比喻其实还是欠妥了,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初中生作业,还是被反复涂改过的那种——两个故事重叠的状态一点都不自然,倒像是有人在原本的故事上涂了一层修正带,然后又在那虚伪的空白上重新书写,另造了一个凄凄惨惨的“乔月琼”。
夏时试图从自己的力量去刮下那层“修正带”。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他必须地控制好力道,太重了会损伤下方作为载体的魂魄,太轻了又什么都剥不下来。意识摩擦在魂魄上,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听得夏时一阵牙酸。
那个亡灵开始哀嚎了。写在魂魄上的故事被一点点刮去,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夏时不得不分出部分的力量去安抚她,动作却是片刻不缓,坚定地继续——他有预感,等这层“修正带”剥干净,他肯定会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这层故事本来就不该存在——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层被掩盖住的,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果不其然,随着下方故事的渐露端倪,亡灵的哀嚎声渐渐小了——她愕然地瞪着双眼,各种混乱的情绪在眼中浮沉,眉梢唇角,或哭或笑,愤怒哀戚困惑惊惧交替着在脸上走过一遭,最后都归于一片空白的茫然。眼中的血红褪去,只余分明的黑白,间或转上一圈,目光扫过周傥的身上,其中却再没了那种恨不能啖其血肉的杀气,只淡淡地掠过去,好似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外表也在渐渐改变。扭曲的四肢变得正常,如钩的长甲收回,十指显出整齐干净的模样,粉色的指甲打理得更好看,右手小指甲上还贴着一朵清雅的白色小花。
缠在发间的血块不见了,头发变得顺滑,半长不短,是清爽的亚麻色,发尾烫了恰到好处的梨花;一身破布般的衣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宽大的病号服。
她抬起脸来看着夏时,苍白的脸上满是迷茫,眼中却泛起泪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夏时回答得很简练,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不知道。我正在看。”
上面的故事已被刮去了大部分,他一边继续着剥离,一边分神阅读起了下方露出的那些内容。
“乔月琼”——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名字是真的。但她并不是什么唐朝人,也没有富裕的父亲与阴险歹毒的丈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八五后,二线城市长大,家庭条件尚可,父母都是老师,供着家里两个女儿念书。她一路顺遂地读到大学毕业,进大城市打拼,有了稳定的工作,邂逅了值得爱的人,恋爱、结婚、生子,然后在刚当上妈妈的不久,因为一场重病而离世,留下一个遗憾的句点。
她死了,化为亡灵,在医院附近游荡,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直到某一天,她偶遇了带着孩子来看病的丈夫,被那孩子的啼哭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跟着丈夫回到了生前所住的房子,她才陡然惊醒,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记忆归来的,不是愉悦,而是无尽的悲哀。她从此就留在了那间冰冷冷的房子里,看着婆婆忙里忙外,看着保姆来来去去,看着正值壮年的丈夫早早就有了白头发,在夜里抱着孩子哀哀地哭,早就没有心跳的胸腔,突然就爬满了疼。
她试着去抱丈夫,胳膊从丈夫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想碰碰自己的孩子,手指从摇篮的地步穿了过去。有的时候,丈夫会愣愣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哭出来,但她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她背后的照片。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不该再留在这里。她的留下毫无意义,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丈夫落泪时陪着一起伤心而已。有时她又会觉得愤恨,抱怨上苍为何给了自己这样的人生,徒有无用的美好,结局却让人那么疼。
这样的愤恨越积越深,也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
嗯?
等等,“直到有一天”,然后呢?
夏时愣住了。他不知道“然后”——“直到有一天”这几个字的后面是大段的空白,再后面的内容,则仍然被覆盖着,他还没刮出来。
夏时暗骂了一声,加快速度去剥那部分的内容。这种说到一半忽然掐断的话最让人难受了,他憋足了劲刮刮刮,脑子里翻来覆去只三个字,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忽然窜出来一道白光。
周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夏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吓了一跳,忙上去把人扶起来:“怎么了?”
夏时混乱地摇着头,双眼紧闭,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该死的,有人阴我!”
第83章 掀起你的头盖骨,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夏时现在觉得很不好受。他的眼睛在疼,头也晕晕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放了铁块,又像是盛满了粘稠的水,每一次晃动都似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在来回摆,特别难受。
他试图搞清楚起刚才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分明,只记得一小片细细密密的文字,印在那抹魂魄的最角落,字体相比其他要小上很多。他一眼过去没能看清,正要定睛细看,却见那片文字突如鳞片般逐排掀起,翻飞旋舞,绞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向他袭来——那漩涡长得很快,一边旋转一边增大,待到冲他跟前时,已膨胀到几乎填满他的整个视野,顶上的开口大张犹如食人花,直向他盖来。
然后就是一阵只有他能听到的、宛如马桶冲水一般的声音。
再然后他就因为冲击而跌在了地上,头晕脑胀,半天说不出话。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算你?”周傥试图跟上他的思路,神情愕然,“怎么会这样?”
“鬼知道。”夏时烦躁地摆了摆手,仍是闭着双眼不肯睁开,“反正肯定是冲我来的,我只能确定这个。”
那藏在两层故事之间的文字旋涡明摆着是个陷阱,是专用来袭击窥探者的机关。然而像他这样能看到魂魄生平、能识破故事假象,还吃饱撑着地想要挖出事情真相的人,全世界能有几个?就算世界上还有着其他能力相似的人,那周傥的事又怎么说?若说他碰到这个机关是偶然,那难道周傥被写进假故事里,成为被亡灵追杀的渣男也是偶然吗?
要说这个陷阱不是针对自己,夏时是怎么都不信的。
关键是——是谁?
夏时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任凭脑海中思路翻涌,无数信息飞掠,稍纵即逝。一个名字夹杂其间,从他眼前倏然划过,夏时眉头一蹙,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抓着周傥的柚子刚要开口,四周忽然传来嗤嗤的刺耳声响。
雨水随着风从身后飘了进来。周傥错愕地回头,看到巷口多了两条人影。
一个是身材颇高的男人,一身漆黑,半张脸都掩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只露出薄削的唇形,唇角正微微扬着,弧度冰冷又嘲讽。另一个却是熟面孔,白皮大眼蓝裙装,正是那个神志不清乱咬人的PS化灵,六六。
六六笑得很得意,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夏时迟钝地回头,皱着眉头,似是还没理清状况:“我的障眼法……”
“被她用橡皮擦擦掉了!”这回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周傥,扬手甩出几张名片,半拖半抱地扶起夏时就往另一头跑。没跑几步,脚踝上忽然一紧,跟着就被重重地拖倒在地。他仓皇回头,只见脚踝上正绕着根眼熟的绳子——那该死的磁性套索,又被祭出来了。
周傥暗骂一声,将夏时推出去,直推到乔月琼的身上,大吼一声,让呆愣着的乔月琼带着夏时赶紧离开。再一回头,只见六六正挥开周围阻拦的木灵,大踏步地朝他们走来,至于那个随她来的同伴,则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周围黑气漂浮变幻,正与他放出的那些木灵僵持。
一共就来了两个,情况应该也不是很糟……周傥这么想着,探手入怀,又拿了两张灵木所做的名片,捏在指间,反复摩挲,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谁知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快节奏的脚步声——刚刚才被他亲手推走的夏时,竟然又自己跑了回来,且一改方才恹恹不振的状态,动作利落、步伐带风。周傥还以为他是要来救自己,忙摆着手想让他别管自己赶紧走,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夏时已径自从他身边掠了过去,目光都没给斜一个。
周傥:“……???”
他微微一愣,夏时已经正面迎上了六六,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提一甩,直接将人按到了墙上。周傥的脚还叫六六用套索给拴着,被夏时这么一闹,也跟着被拖了几步,连忙伸手自己将套索解了,抬头正要和夏时说话,一见夏时神情,登时噤声。
夏时的脸色仍是苍白的,眼睛却亮得可怕,脸部的线条绷得紧紧,胸口正剧烈起伏。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逼近六六,压低声音问道。六六挣扎着想要回答,望了夏时一眼,语言却又凝住。
他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蓦地意识到这点。虽然他正看着自己,盯着自己的眼睛,但他真正想对话的人并不是自己。他所看着的,也并非是自己的双眼,倒像是透过她,在凝视着另一件东西,目光愤怒又不甘,带着些许的狼狈,叫人想到误踩了猎人陷阱的狼。
“你这混球,到底打算做什么?”夏时又低低地问了一遍,忽然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敌人,对方的增援也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但他实在不想管这些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东西,就是那个藏在故事深处的文字漩涡。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非常干脆地将自己的意识伸进了六六的魂魄,果不其然看到了同样叠在一起的两层故事。最上面的一层基本就是乔月琼故事的翻版,区别就是叙述视角从被欺骗的妻子换成了那个默默付出的小丫鬟,顺便连叙述者的名字也换了——就好像在乔月琼那版里,“雁姐”都被替换成了她的真名“乔月琼”,六六这里也同样,所有的“甜甜”都被“六六”取代,其他人物名字,则和小说里如出一辙。
惊风雨的小说……
夏时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到底是惊风雨“看到”了“雁姐”的生平,才写出了《复仇的大雁》;还是他先写完了《大雁》,然后才以这个故事为原型,另外创造了一个“雁姐”?
涂抹与覆盖掉他人的人生——用着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来为自己创造……
夏时深吸口气,顾不得擦去最上面的那层谎言,径自从两个故事的缝隙间探了进去,直接碰触阅读起了写在六六魂魄里的一切真实。这次他留了个心眼,没再一味追求速度,一路行进得小心谨慎,却没再发现什么陷阱机关,可以说是非常通畅地读完了六六的一生。
——准确来说,是大半生。在故事临近结尾的地方,额外覆盖着一层白,让人看不清楚。
夏时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这胶带一样的东西揭掉,看到下面是两行手写的字。
一行写着“夏时你好”。
一行写着“夏时再见”。
夏时拧了拧眉,不解其意,心头却浮上了一股强烈的、混着不适的不安。忽听身后的周傥一声痛呼,他如梦初醒,慌忙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转头一看,正见周傥被一团黑气抵在墙上,脚下是散落一地的木质名片,几个白衣黑发的小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与六六同时出现的黑衣男则垂手站在一旁,周身黑气变幻成妖兽的形状,一脚踏在地上,喉中正滚着低低的咆哮。
坚强你武力值不行啊……夏时暗暗叹口气,摸出一字将六六拍在墙上,旋身便想去救人。谁料脚才刚刚踏出一步,便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一件东西落在了他的脚边。夏时垂下头去看,发现是本硬面本子,无风自动,翻过几页,露出空白的纸张。
……这又是什么把戏?
夏时不解地歪头。下一瞬,他的脸色陡变。
第84章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
第85章大雨滂沱,雨声喧嚣,落进夏时的耳朵里,反而构成了安静的结界。这结界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本本子在自顾自地哗哗地翻,一页接着一页,残影组成泛着光的半圆,每一动都伴着清脆又凌厉的声响。
夏时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这只是本空白本子,虽然透着灵气,但也仅此而已——那里面并没有附加什么可怕的法术,纸页间也没有咒语的痕迹。
但他就是害怕,本能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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