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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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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过继吧?!”小女孩忙答道,睁着双无辜的大眼,好奇地问,“太太,过继是什么?为什么要过继,不要纳妾呢?纳妾是什么?”
杨氏拿开手,站起身来,扯平自己折皱的衣裙,朝崔妈妈递了一个眼色。
崔妈妈心神领会,上来就告诫小女孩道:“此类话可不是你能问的!像你这般大小的小姐,懂规矩的,是不会打听这个的,小心你祖母、父亲恼你!”
听闻后,妙如缩了缩头,就退了回去。
最后,崔妈妈把她送回了后院的东厢房,交到老太太身边的秦妈妈手里时,解释道:“妙姐儿躲在正院的北边矮墙边哭,被太太发现了,才叫老奴送她回来!”
秦妈妈忙连声道谢,领着她回了屋。
回到正院时,崔妈妈正巧碰到,派到钟澄那里伺候的丫鬟墨香,回来传话。
“夜深了,姑爷怕叨扰小姐休息,今儿个就在书房歇下,不过来了。”崔妈妈闪身进了里屋,看见杨氏正在卸妆,就把墨香的话回禀给了她。
杨氏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继续去摘头上的首饰。
“姑爷还是蛮疼惜小姐的!当初老爷把小姐嫁到钟家,就是相中姑爷的品性才华。说他知恩图报,人品端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纳妾,小姐就不必为此事劳神操心了!”崔妈妈过来,一边帮杨氏宽衣,一边讨好地在她耳边唠叨,“要说起姑爷待小姐的此份真心,杭州府官宦里头没几,个人能及得上。那些常来往的夫人太太们,表面装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暗地里哪个不嫉妒小姐的好福气!”
杨氏嘴角一撇,眼睛斜睨着她,不以为然道:“算什么好福气!想我堂堂一个相门嫡女,舍了高门大户,嫁给他一个穷进士,远离父母亲人。刚出嫁就随夫君,在彭泽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先吃了三年苦,刚换到杭州这个富贵乡里,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婆母就生出了别样心思……”
听到此话,崔妈妈忙屏退左右服侍的丫鬟,杨氏抬起头,用狐疑的目光望着她。
“我的小姐,此种牢骚可不能随便发,给人听到了,那还了得!”崔妈妈低声提醒她,“毕竟小姐现如今没个子嗣傍身,挺不起腰杆来管制姑爷,不许他纳妾的。”
“那也不能怪我啊,也许是他命中无子呢!梳篦不也生的是女儿。”对崔妈妈的劝告,杨氏并不买账。
“幸亏生的是女儿,不然长子的名头,让那个贱婢占去了,那还了得!背着小姐怀孕分房睡时,乘姑爷酒醉不醒,爬床的下流胚子!当时就该不声不响给处置了!”崔妈妈咬牙切齿道,“那时斩草除根了,哪会有后来的麻烦!靠着三姑娘搞到姨娘的名份,反到让小姐跟姑爷生出嫌隙来?”
“要怪只怪咱们自己人不争气!没想到她早生了这般心思,让她逮到机会,就背主求荣了!”杨氏神情扭曲,手死死地拽着巾帕,满脸的恨意。
“小姐,听老奴一句,婆媳不和最是影响夫妻感情。老太太年轻守寡,拉扯养大姑爷,也是不容易。小姐想要和姑爷恩爱,得想法子讨好老太太。先忍一时之气!姑爷转眼就到而立之年了,膝下仍没子嗣。这方面,小姐毕竟理亏!老太太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肯定没少给姑爷施压。一直以来姑爷不也没听从!说到底,他心底对小姐还是百般维护的。”崔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
此时,窗外传来三声梆子的响声。被崔妈妈扶上床躺下后,杨氏打了一个呵欠,睡眼惺忪喃喃地说:“今天那个小人精听到的,应该是真的!不然,一个五岁的孩子,哪能知道什么是过继,什么是纳妾,咱们家里既没过继过,也没贵妾。”
崔妈妈忙安慰道,“小姐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这些事还是等明天有空了,再琢磨吧!赶明儿在老太太有什么不对前,赶紧怀上,怕到时候,真要再等上两三年没指望了。”
第四章 决心
是夜,钟府东南角的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里面的人彻夜未眠。
守在书房外的小厮星魁,则在忙于应付着,前来问询的大丫鬟琴韵。
“老爷还没用膳?”
“是啊,老爷送完老太医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准进去打扰。”
“你们也真是的,在外面也不知照顾好老爷,没功夫用膳,好歹也要随身带点干粮嘛!”
“路上哪有功夫顾上这些,你也知道老爷最着紧的,就是老太太的病了。知道了神医的去处,还不得没命地赶路,哪有工夫歇下来?!问诊回来后,老爷就把自己关进屋里,还赶走身边伺候的,想是没胃口吃了。刚才墨香被叫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先前送进去的饭菜,一丝儿也没动!”
“老太太的病真到了这地步吗?”
“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老爷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心情就变得很差了。”
“要不,我们报给太太,让她进去劝劝老爷?”
“千万别!墨香就是奉太太的令,来催老爷回正院休息的,结果也被赶了出来。”
“明天老爷再没按时用膳,得及时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找人来,劝上一劝!”
“放心吧!明天老太太醒了,老爷为了让她老人家高兴,怎么着也得陪着吃点。”
他们在这里为钟澄未用晚膳,而着急上火时,正主儿却坐在书房里间的软榻上,将头埋进自己的双膝间,像鸵鸟一样,久久地抬不起来。
听到母亲只剩三天寿命,钟澄感觉到,他的世界快崩溃了。
他自幼丧父,从小由母亲一手扯大。母亲不仅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更是他人生最初的导师,教他做人的道理,引导他成为一个志向高远,品行端方的可造之材。
他能继承父亲遗志,跃得龙门。最主要的动力,就是希望,能让母亲早些歇下来,过上舒服安逸的日子。早日给母亲挣回诰封,是他此生最渴望达成的目标!可惜,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
此时此刻的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那种遗恨、绝望和切肤之痛!
还有他的发妻林氏,为了供自己读书,和母亲想尽方设法省吃俭用,帮人做针线、抄书、画画挣钱养家。陪着他挨穷受苦,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却没过上一天享福的日子。最后却因生他的子嗣,血崩而亡……他好像亏欠这对婆媳俩的,太多太多!而且还是此生,再也没机会补偿的。
亲生女儿妙如,从出生起,就没怎么抱过她。一抱起来,看到相似的眉眼,他就会想起亡妻来,想起婚后的甜蜜和半途失伴的遗憾,总是会独自神伤很久。看见她,就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他曾经的落魄和无能!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逃避与女儿碰面。到后来,因要遵守和一位老父亲的承诺,他干脆狠下心来,把女儿的真实身份暂时给瞒了下来。这些年来,让他一直活在愧疚里。却没曾料到,正是没给她正名,才让继妻那样肆无忌惮,伤害到这个从出生起,就很孱弱的小生命,连带着母亲也气病了。是不是老天在惩罚自己!
钟澄突然觉得,无论是做人家的儿子、相公,还是父亲,他都特别失败!
当初想为母报恩,应下这门亲事。之后放任杨氏在家中胡来,不仅辜负了亡妻倩娘,连累了母亲,委屈自己的女儿,还有何氏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
娶妻要娶贤,果然是至理名言!
下一次回京后,一定要在岳父大人跟前,好好说叨说叨,不能放任她再这样下去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自古以来士子们追求的人生至高境界。前面两项基础不牢,将会葬送一生的努力。自己才刚起步,就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果!这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
痛定思痛后,钟澄在这个晚上,下定了坚定的决心。谁知到后面,却影响了全家人各自的命运走向。
回到屋里,妙如由乳娘和丫鬟们,七手八脚地侍候着上了床。
黑暗中,她怎么也睡不着,睁着一双眼睛,开始数羊。数着,数着,思绪又飘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上。翻来覆去,更是睡不着了!一直养在祖母身边,对她的病情,妙如虽然心里早有了一些准备。当结局真的到来时,妙如在感情上,还是一下子难以接受!
祖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那个毫无保留给她爱的老人,直到卧床不起时,还要惦记着她的安危,要把她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她是真的要走了吗?
突然记起前世,听过一首献给母亲的歌,有句歌词让人感触很深——你离开,我才明白,爱的意义!
人往往就是如此,总是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它的珍贵。
原来这就是人生至苦——爱别离!
好人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对命运的不公,妙如心中充满了怨念。
前世的她,也是在鲜花盛放之时,瞬间调零的。她生前是个安分守己,乐于助人,努力上进的大好青年。老天却给她开了个不小的玩笑,让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亲情的温暖,爱情的甜蜜,生活的安乐,就突然让一切中止了。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走进一段离奇、神秘的生命之旅。
别的还没什么,就是思想禁锢,观念差异带来的违和感,可能要伴随她的终身,逃脱不得。
这让她很沮丧!
在很早的时候,妙如就已意识到,她此生注定会比古代传统女性活得更加辛苦。
人的痛苦往往来自于心里的落差:理想跟现实、付出的爱跟得到的爱、努力跟收获、出身跟幸福、才华跟个人成就……
她的落差则是,见识并亲身经历过生活状态,那种独立女性的自信和自由,此生注定是再也得不到。
这个时代的女性,一生讲究的是个“从”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让她那个惯于掌握自己命运,有着独立人格,追求恣意人生的现代灵魂,情何以堪?!
而且从目前状况看来,小妙如本来的身世处境,好似并不乐观。一直以来,都觉得她这个大小姐,当得蛮奇怪的。今天才知道,原来背后还另有乾坤。
太太是继室,父亲却瞒着她,娶进了门!
难道是陈世美的故事再现,抛妻弃女?停妻另娶高官之女?
不然为何不敢告之实情?如果生母在继母进门之前就去世,就算是娶继室,也没必要不认,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啊!为什么要隐瞒婚史呢?
不过还好,父亲答应过,会为小妙如她的生母正名份,她们母女俩也该得到安息了。到时候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呢?也不一定,看杨氏的情形,说不定会更差一些……
对未来前途的担忧,让妙如虽然累了一天,还是闭不上眼,在床上来回翻转。
“姑娘,还没睡着啊?”辗转到半夜,床边传来织云的声音。
“嗯,织云,你是几岁来咱们家的?你的父母呢?”妙如突然想起什么来,问起一旁守夜的丫鬟。
“奴婢是七岁进的府,那年我和爹娘逃难到了彭泽,爹娘染伤寒病死了。幸亏老太太在路上捡到奴婢,又请来济世堂的大夫治好我。后来就进钟府当差了,先是侍候老太太,后来又被指派给了姑娘。”织云的声音,在夜晚的静寂中,显得十分清脆和落寞。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亲人了!就是在家乡过不下去,无依无靠的,爹娘才带着奴婢逃难出来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父母长得什么样?”
“头两三年还记得,这两年慢慢变模糊了。”
“嗯,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妙如思绪飘渺,想起了她前世的父母。
好像也是记不得了,在那个世界,还有相片可以怀念。到这里来后,印象也模糊了,记忆也不大真切了。想到此处,她陡然生出一身冷汗。对那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她好像越来越淡忘了,甚至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那一世的二十多年的经历,只是她做的一个华丽的梦。日子一久,梦境和情节,也都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再也拾不回来了。
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蝴蝶梦庄生?
以前网络上有个帖子,是调查“你认为历史上哪个名人,最像是现代人穿越过去的?”
有人说是王莽,有人推举武则天,还有人认为张衡更像。其实要她这个,最有发言权的穿越实践者来选,她首推庄周。看看他,多真切的穿越体验!
“相机?是什么东西?”织云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一种把人像画得像真的一样的东西。”妙如解释道。
“还有这种好东西?不需要用毛笔画吗?”她理解成画图工具了。
“比毛笔画得更像,织云,你说我学画怎么样?”妙如突然问道。
“画学了有什么用,又不能拿出去卖钱,还是学刺绣好。我听秦妈妈讲,老太太的刺绣可好了,当年就是她做绣品,卖给绣坊挣到钱,才支持老爷读出来的。”
想到祖母不久于人世,妙如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屋里开始沉默了下来。
这夜,妙如同样作了个在关键时刻影响她后半生命运的决定,自己要学国画。把前世学到的西洋画技融入中国画中去,要画出最逼真的人像图,把最在乎的人都留在纸上。
记不起是哪部电影上,有句台词说得好——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记忆是对逝去的亲人最好的怀念方式。
第五章 伤逝
三天后,钟老太太病逝。钟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悲伤低迷的氛围中。漫天遍地都是青幔白帏,满耳都是震天的哭声。
这几天里,杨氏一反常态,日日伺候在老太太病榻前,亲手伺候汤药,抽空打理老爷的起居饮食。钟澄作为杭州府通判,每日还要上衙门处理公务。杨氏甚至怕他午膳吃得不好,监督下人做好了,亲自派人送到衙门里去。
可是钟澄这几天,还是没回正院就寝。他一回府就呆在书房里,然后跑去老太太跟前,问候病情,伺候汤药,与老太太说说体已话。眼风都没扫杨氏一下。
老太太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儿子的手,给身边服侍的老人和丫鬟们安排出路。大部分人都留给妙如这个孙女,小部分人放出去配了人。还把几年来攒下来的体已,首饰和珍玩,也托付给了儿子,说是留下给大孙女作嫁妆。
三天中,老太太也曾留杨氏单独说过一次话,没人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杨氏出来时,有人看见,她眼睛红肿,神情迷离,面色苍白。
等到发完丧,向朝廷报了丁忧,完成了交接工作后,钟澄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毕,就带着全家启程,扶着老太太的灵柩,前往淮安府。
钟澄的原籍在淮安。
淮安钟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诗书传家百年。族中子弟多出进士、举人,甚至有过当上二品大员的。钟澄的父亲这一房,因长年在外地为官,早早搬了出去。只在祭祖的时节,回祖籍一起参加祭拜。
自钟父过世后,钟母曾带着年幼的他,来投奔过本家。只因钟父是激怒先帝遭贬,在归家途中郁郁而终的。族中长辈怕累及族中其他各房的前程,把原先分给他们房的祖产,折了部分,打发了这对孤儿寡母后,就劝他们在邻县找个地方,另行安置定居,避避风头。
钟母也是位铮铮铁骨的坚毅妇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带着儿子,回过本家。一人独立抚养儿子长大,考取功名。
钟澄高中探花后,族中长辈曾派人送上贺仪,并交还他那房所留祖产每年的出息,以弥补对他们这房的亏欠。还暗示,已经帮他们修葺好了祖屋,中鼎甲这等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理应回乡祭祖,以慰先人。钟澄一直以任上公务繁忙为由,推拖着不愿回来。
妙如躺在回乡的马车上,眼睛盯着马车窗帘上的缨络,随着车身前进时的颠簸,荡来荡去……
自从老太太过世后,她就是这副形状,把服侍她的人都吓坏了,以为她又傻了!
嗯,在刚穿过来,被人从水中捞出来时,她就是此副模样。那时的她,感觉就像被人从脑后打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找不到凶手,找不到动机,找不到原因,甚至不知道前面是否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来到这个时空后,她成了四岁的小女孩,身份不明,时代不明,生活习惯不明,出事前身体前主人的遭遇不明。她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露了破绽,被人识破是冒牌的,被道士们作法收了魂去。
后来躲着人,学着说了几句,发现出来的口音,竟然跟旁边伺候的仆妇们并无不同,这才把心放回了原处。万幸,此身体还保持着以前的口音和说话习惯。随后,她就开始了,扮演古代稚龄儿童的角色。形势比人强!没有导演、没有剧本、没有该时空的生活经验、没有老前辈带你入戏,还有随时被揪出来的风险,在未知的前方等着她。
只剩大脑在高速运转着,谋划着。琢磨看,该以哪种姿态生存,才能让她在此种环境中,处于更为有利的位置!在短时间里,上哪能找到的可依赖的靠山?这世界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得尽快摸清!以现有的身份,要如何安全自保……原以为已经适应得不错了!唯一的靠山现在突然不在了,原有的平衡即将打破。自己还真命苦!以太太的脾性,她以后的路还真难讲!也因这个缘故,让她在老太太过世时,哭得特别伤心。除了感念那位老人,是唯一一位真心实意待她原因外,对未来的迷茫悲观,也让她不知所措,悲从中来!
“姑娘,晚上要歇息的客栈到了!太太打发人过来,要姑娘下车后,直接去找崔妈妈安排客房。”沉浸在往昔的悲伤里,正出不来,妙如的思绪,就被在外面跟车的烟罗打断。
话音刚落,马车就缓慢停了下来,乳娘范妈妈就过来把她抱了下来,和丫鬟婆子一行人进了客栈里。
待安置妥当,下楼回客栈厅堂里,吃过晚膳后,妙如就带着织云,到客栈后院溜达消食去了。
客栈后院有一排树林,此时正值酉时,落日的余辉,从树梢间隙斜洒过来,把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妙如和烟罗就在,这布满斑驳树荫的院子里来回游荡。
突然,树林东南角,传来一阵顽童撒娇的声音:“……不嘛!就要跟爹爹娘亲去任上,我不回祖父那里!我可以帮爹爹做好多事,会帮着娘亲照顾妹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呜……呜……”说到后来,只听见一抽一哒的哭泣声。
“许慎行,是谁教你的?!说不通就耍赖,你这是咱们许家男儿,应有的做派吗?如何对得住,祖父赐给你的名字?”一个年轻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童子还没止住的抽噎之声。
寻声望过去,有个五六岁的男童,正站立在一位青衣男子面前,只见童子耷拉着脑袋,双手交握在身前,肩膀一抖一抖的,很委屈的样子。青衣男子显然没有妥协的意思,正滔滔不绝地教训着孩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太太等会找不着人,过后又要数落姑娘了!”织云拉着妙如,就要往回走。
青衣男子和小童子闻声转过头来,发现来了外人。做父亲的投向儿子一记警告的眼刀,做儿子的暂时停止了抽哒声,立马收声成乖宝宝状。
“咦,小哥哥,你为什么要哭鼻子?也和妙儿的妹妹一样,是因没有糖葫芦吃吗?”妙如好久没碰到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了,看着他嘟着个嘴,雪团可爱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实在忍不住,出声想去逗逗他。
“我哪有哭?才不像小丫头一样喜欢糖葫芦……”男童红着脸争辩道。
“妙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让我们担心得到处找你!”妙如正欲继续,不想从客栈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所有人一起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等看清说话的人,那边的青衣男子,显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只见他夺步上前去,围着一身白色的钟澄端详半晌后,才激动地一把握住后者的手,说道:“澈之兄,想不到真是你!五年前自琼林宴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澈之兄了,他们说你回乡守孝去了……你这身是……”一言未毕,就瞥见他浑身上下穿着的孝衣。
“原来是衡毅兄,此事说来话长!”钟澄神色戚然,沉声道,“那年愚弟离乡赶考,谁知后来家乡恰逢淮河决堤,家母和拙荆离家逃难在外。待我第二年登科返乡后,寻访半年不果。又听得乡邻误传她们已经落难,愚弟就在旧宅边,结庐开始守孝。岂料一月后,家母被人护送返家。后来愚弟回京候缺时,听说衡毅兄已经前往蓟州赴任,是以无缘得见。次年年初愚弟才补上彭泽县令一缺。上月在杭州任上,家母病重离世,这才全家扶柩返乡……”
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又是一番契阔后的寒暄,双方子女相互一番厮认。叙完旧后,许坚牵着儿子,来到钟家这边,给钟老太太牌位叩首上香。然后,就把儿子打发了,要他跟钟家的妹妹一边玩去,自己则留在房内,和钟澄叙叨别来之情。
妙如带着新结识的伙伴许慎行小朋友,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来给太太请安,并把许家小少爷介绍给妹妹们认识。
第三天,在快到淮安的大船甲板上,杨氏跟身边的崔妈妈,聊起前天碰到许家父子时,妙如才又听到了这对父子的消息。
原来第二天清早,许家父子就启程,前往高邮老家了。许大人此行,是要把儿子送回老家,交到祖父母身边,再回霸州就任。高邮许家,跟淮安钟家一样,也是传承百年,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族中出过不少贤人名士。当年许大人和父亲,不仅是同科进士,在中举之前,两人还曾在江南著名的格致书院,同窗过三年。许慎行是许大人的嫡长子,此次被送回家乡,是许大人这个做父亲的,有意让儿子和同族兄弟叔侄们一道,接受族中的正规的启蒙教育。
杨氏跟自己的乳母凑在一起,八卦起了江南那些有名望的老派世家,从家世背景到族中名人。当然包括许家这位小少爷的品貌和出身。说着说着,不禁眼热起许家大***福气来,羡慕她竟然养出如此成色的儿子来。
崔妈妈心知,她是在遗憾自己没这样的儿子,忙换个角度,恭维她道,二姑娘就是百里挑一的可人儿,跟许家小少爷站在一起,简直就像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若小姐真是喜欢他,将来把二姑娘配给他,慎行少爷不就成了小姐的半个儿子?!虽说配给许家的长房嫡孙有些可惜!以二姑娘是老爷嫡亲外孙女的身份,配个小公爷小侯爷,都足够了。只怕等小小姐及笄时,姑爷早已位居高位,到时京里的名门贵妇们,都要抢着她回家当儿媳妇呢!说不定还能选进宫里当娘娘,许给宗室贵人们当正经王妃……
不知是不是仗着,旁边的钟氏小姐妹们年纪小,听不懂大人的话。崔妈妈天马行空拍起马屁来,惹得杨氏咯咯发笑。
第六章 返乡
躲在一边的妙如,却听得哑然失笑。
随即她又想起,那天在客栈后院里,父亲跟许大人聊的话语中,好像有与小妙如身世相关的线索。看来她的生母,就是在和祖母逃难的途中,生下她后才去世的。
但是有这女儿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当时的杨家,生出钟澄未娶的印象啊!是什么原因,要瞒下她的身世呢?
高攀贵亲?元配发妻比继室的位置,更有含金量?
保护年幼的小妙如,不遭毒手?
虽然不是儿子,但她的存在,确实容易时时提醒世人,杨氏是继室后娘。嗯,好像她能穿过来,就是由于原装的小妙如,被人推下湖里丧命的。这个答案更让人悲观!
“太太,船快要到码头了!老爷传话过来,请太太安排人手,准备下船后,好换乘马车。”一个声音打断妙如的瞎想。
妙如一行人,跟在杨氏的陪房金妈妈的身后下了大船,来到了码头。
正打算坐到马车里面,突然就听到前面传来,二妹的乳娘洪妈妈的呵斥声:“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抢咱家姑娘的吃食!”
随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七八岁小童,箭一般地从杨家的仆妇堆里飞将出来,好几个钟家男仆,在后面追打着他。
谁知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身手却十分灵活,专门绕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身边闪避,故意转着圈儿东躲西藏。
“小六子,赶紧把那小子抓起来,别碰着太太姑娘们了!”崔妈妈在一旁指挥着。
其他几个小厮四处扑捉,带连得几个丫鬟仆妇躲闪不及,未能站稳,先后都跌倒在地上。
一瞬间,淮安码头岸边,人声喧阗,人仰马翻。
“住手!怎么一回事儿?!”刚从船舱出来的钟澄,一下船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最后还是一家之主的他镇住了场面,制止了混乱。
那天以后,妙如身边就多了个叫莲蕊的小丫头,比她大一岁,正是那天,抢妤如米糕的小流浪儿莲生的妹妹。
那天莲生被钟府家仆捉住后,正要被查问,突然又冒出个更小的女童,对钟澄和杨氏又是磕头又是哭求的。待问明原委,才知道这是两兄妹。本是淮安的庄户人家的儿女,自五年前附近地区发了大水,他们的爹娘为了保住家人,先后丧身于洪水之中。兄妹俩后来跟随年迈的祖母,一路乞讨度日。三天前,他们唯一的亲人也撒手人寰了。莲生把祖母的遗体停在破庙后,就带着妹妹出来,想讨些银钱,谋副棺材,好把祖母葬了。天天在码头这里流连乞讨,还插上了草标,准备卖身为奴。前一天妹妹莲蕊在路边,跪着时饿晕过去被人救醒后,当哥哥的,再也不敢让妹妹饿着了。到处替她谋食。当时兄妹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看到妤如吃着米糕,莲生忍不住就想抢来,给妹妹填填肚子。这才发生了抢东西被捉的那一幕。
想是念及自己母亲和妻子当初也曾流落过他乡,也有过这样孤苦无依的情形,钟澄心生怜悯,露出不忍之色!他不仅没有责罚他们,反而拿出银两,命家仆随那他俩前往破庙,帮着料理了亲人的后事。随后兄妹苦苦哀求,甘心为奴,要报答恩人。钟澄无法,只得收下了他们,让这两孤儿也有个栖身之所。哥哥被派到长庚管事身边学喂马。妹妹被派到妙如身边,做了个低等的粗使丫头。
“又进新人了,还请妈妈多费些心!”把人交给秦妈妈后,妙如托付她好好调教。
“姑娘请放心,老奴不会忘了老太太托付,定会替姑娘调教好这丫头的。”秦妈妈应承道,对自家姑娘一副老成的样子,见怪不怪。
自钟母离世后,遵照她临终前的安排,秦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一起被派到了妙如身边服侍。秦妈妈担任起妙如房里的管事妈妈,锦绣、锦缎和老太太原先赐给孙女的织云、烟罗一起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在屋里贴身伺候。加上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乳母范氏,妙如平时就有六个人围着,现在又多了个小豆芽当玩伴。
看着身边的人开始多起来,妙如暗中琢磨,得找些机会探探身边这些人的底。该收服的赶紧收服,要培养的趁早培养。以免将来无人可用,处处制肘,坏了她的事。现在祖母不在了,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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