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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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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了,她教我,性取向没有什么‘主流’和‘异端’的区别,只有大众与小众。而任何一种取向都被尊重和理解,所以遇到这样的朋友,如果他和你分享,应该值得高兴——他的确出于信任你。”
纪宵安静地听他说,蓦然眼眶有点热。
发现性取向异于常人之后,他从未主动告知过谁,做到的极致无非是被询问后承认。他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可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敌不过楚澜这么几句话。
纵然楚澜只是说说而已,或者真的觉得没什么,纪宵仍然以为,他破罐破摔到一半的不堪,突然就被楚澜接住了。
于是纪宵点点头,尽力掩盖掉鼻音和呜咽:“嗯,谢谢。”
感谢对楚澜而言从来都接受得非常不自在,他说不出“别客气”,只得别扭地也“嗯”了一声,想岔开话题,提议回去上课。
纪宵突然跟个神经病似的问:“楚澜,你看得这么透,也说尊重和理解。那如果有一天,同性向你告白,你会怎么想?你还是会觉得恶心。”
楚澜摇头,说:“我不会恶心,但……”
会拒绝。
他隐约猜到什么,到底没说出戳别人心窝的话。断在半截,显得前面的坚决也无力极了,他皱着眉,然后飞快抬眼扫过纪宵的表情。
纪宵苦笑:“你看我做什么?”
他仿佛霎时被架上了审判庭,楚澜手握判决书,悬吊吊地捧起他的一颗真心。不过几个字的事,要么万劫不复要么翻天覆地,听上去轰轰烈烈。
然而现实总是云淡风轻的,纪宵心跳如擂鼓,脑海空白,已经开始后悔。他见楚澜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望过来时眼中竟有悲悯。
楚澜的嘴唇抿紧又放开:“纪宵,别问不可能的事。”
说完这话,他仿佛找不回刚才长篇大论的从容或者安抚了,落荒而逃。纪宵留在原地,他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被抛下,境遇却大不一样。
他相信楚澜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楚澜没装傻也没生气,甚至堪称和颜悦色。而这话却说不出的、前所未有的刺耳,把纪宵打入地狱了。
明明三月已经开始回暖,他却如堕冰窟。
后来的晚自习楚澜没跟他说话,虽然仍旧坐在原位,可连半个眼神都再没分给他过。余下的几天,他们依旧朝夕相处,只是失去了所有的交流。
纪宵是过于难受与后悔以及许多愧疚交杂在一起,而楚澜……他只是太迷茫了。
周末的到来恰如其分拯救了心绪不宁的少年。五中作为人性化的学校,越是临近高三越是放松,首先取消了周六的补课,改为自习。而好学生总是拥有特权,楚澜等来周六,立刻给小迎春申请了假条,逃也似的回了家。
家对他而言是彻头彻尾的避风港,母亲则成了能安抚一切的存在。楚澜在过去几天内憋着全部的无措,伪装出若无其事的皮囊,回到家后骤然崩塌。
他刚进门,楚夫人李文茵正开着电视,和旁边小沙发上坐着的客人家长里短。楚澜不知道谁来,放了包过去一看,却是个久违的人。
他额角隐隐作痛,口气就不太好:“神烦,你怎么来了?”
李文茵立刻批评说:“你干妈让小樊送两瓶酒过来——小楚同学,多大的人了,老是喊人家外号,会不会说话?”
小楚同学嗤之以鼻,倒了杯茶,沙发上的女生趁他背过身时抓紧时间瞪他。楚澜仿佛背后长眼,立刻扭头,对方的表情还来不及管理,顿时定格在一个扭曲的愤怒上——楚澜绷着脸,不想说话。
这姑娘姓樊名繁,发音一模一样。不知道父母怎么想的给起这么个倒霉名字,到了楚澜嘴里,一路喊成了“神烦”。
说得文艺点,樊繁是楚澜的青梅竹马。父辈们有大学好友的关系在,两人还没上小学就认识了。奈何不管是楚澜还是樊繁,好似天生都少根筋,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坚定地达成共识,觉得彼此碍于小学初中都同班才算熟稔。
楚澜的朋友不多,说得上真心话的更少,纪宵算一个,辛恩算一个,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十几年来最信任的还是樊繁。
而现在,他扫了一眼茶几,上面摆了切好的苹果和刚泡没多久的红茶,深深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李文茵对樊繁特别好,她因为喜欢女儿,认了樊繁当干闺女。那么刚巧,樊繁他妈——也就是李文茵的大学闺蜜——喜欢儿子,故而两家亲近得不行,楚澜也要管樊夫人叫“干妈”的。
他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索性端起自己的茶回屋了。
楚澜刚坐下,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妄图从中理出头绪,然后迅速拟定一个方案,让他能够在毕业前的这几十天还能正常面对纪宵。
理到一半,好不容易揪住了苗头,却传来了敲门声。
楚澜习惯白天敞着房间门。出于礼貌和隐私,李文茵一般不进来,有什么话站在门口就说了,所以敲门的只可能是别人。
他的椅子转了一半,没好气地说:“进来。”
外面站着的樊繁本也就跟他客气一下,闻言不客气地瘫在楚澜房间的一个懒人沙发上,坐没坐相。
这么多年的默契,楚澜和她习惯互相鄙夷。此刻他的目光扫过樊繁四仰八叉的死狗样,出言提醒:“你能坐得像个姑娘吗?”
樊繁“哦”了声,从善如流地改了,双手抱膝,整个人陷进懒人沙发中。她火眼金睛,不会找楚澜只是闲聊,当即开门见山:“阿澜你不开心?”
楚澜:“……”
樊繁:“有人欺负你吗?”
倒也不是欺负,楚澜垂着眼睫,樊繁以为他默认,唉声叹气:“有什么事忍一忍嘛,反正都快毕业了,你的这个脾气哦……”
眼看她又要老妈子附体来个三千字碎碎念,楚澜打断说:“不是。”
樊繁眼睛一亮:“难道你终于摆脱宋诗咏的阴影,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又有喜欢的人了吗?不要愧疚,这很正常。”
楚澜:“也不是。”
樊繁自诩他的娘家人,比谁都关心他的恋爱状况。大约记起楚澜和宋诗咏那段到了后半程便能用“貌合神离”和“名存实亡”来修饰的恋爱,樊繁紧张地说:“……儿子,你不会是把择偶范围扩大到另一个性别了吧?”
她异想天开,刚好戳中痛处,楚澜忍无可忍,指向门口:“出去。”
樊繁:“我错了,你就大发慈悲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她把八卦心说得这么诚恳,楚澜一时都想不起拒绝。他开始思索到底从哪里开始说,好似全部连在一起,是个很长的故事。
春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楚澜盯着地板上一块暖色光晕,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夜晚,蓦然发现,他认识纪宵原来也这么久了。
楚澜决定从最近的情节开始,正要长话短说,又觉得有点舍不得“背景铺垫”中纪宵对他的好。他在这一刻涌起了无尽的惭愧,为自己的私心,也为纪宵。
“我们班有个男生,他是……嗯,他是同。”楚澜最终摒弃了他妇人之仁的纠结,简短地说,“我觉得他喜欢我。”
樊繁一愣,反问道:“是那个叫什么,星河的吗?”
楚澜:“姜星河——你怎么连我们学校的事都知道?”
樊繁:“就前几天传的。大家现在紧张地复习,听点八卦当调剂咯。毕竟‘五中校草去搞基了’这种破碎少女心的消息好几年内也不见得再有——他喜欢你?”
“……没。”楚澜伸手端起杯子,茶水刚送到嘴边,又放下了,“是我室友。之前我没往那方面想过,觉得他人不错,当他是好朋友。姜星河那事一出,我觉得不对,但还是对他抱着‘是我想太多’的念头。”
樊繁洗耳恭听,直觉后文不简单。
楚澜喝了口茶水,今天的苦丁仿佛滋味格外足,他舌根的涩一路传到心底:“我其实想逃避不去问,但他立刻跟我坦白了他的取向。”
樊繁:“告白?”
楚澜摇头:“没有,但已经很接近了。我怕他真的告白,就跑了。后来不敢跟他说话,也不太敢直视。他大概喜欢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时躲开。”
樊繁托腮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他……他帮我洗过校服,等我去上学,还会提前买好早饭——我不爱吃早饭你知道的——平时我借他文综笔记,他数学很好,讲题清晰。冬天我早上起不来,他还会喊好几次。有时候晚上回宿舍迟了,他帮我打热水……”
在樊繁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楚澜放弃一般叹息道:“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所以这碎片一样散落在日常中,好似微不可察,细细算来又无处不在的“好”拼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凑出了楚澜羞于企及的真相。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竟然是个十分脆弱的姿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他仍然珍惜和纪宵的友情,可这友情要是早就变了质呢?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楚澜还能怎么揭过这一页?
就算他们维持着尴尬毕业了,以后再不见面,漫长人生中,他想起这件事悬而未决,难道就真的无愧于心?
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自己还会讨同性的喜欢,楚澜首先如鲠在喉,接着茫然。
换做其他人,兴许他就冷笑一声,以平时在人前任何的冰山脸留下句“滚”,然后再不相见,偶遇了也能装作不认识,把这当成人生的某个调剂。
可偏偏是纪宵。
楚澜觉得他快头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不是最虐的…最虐的在18章左右 之后就甜甜甜啦 比心~
第13章 破冰
樊繁安慰不了楚澜。
她从楚澜家告别的时候,出于礼貌,李文茵让楚澜送她到公车站台。春天的傍晚,恰逢周末,所有人看上去都懒懒散散,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惟独身边清秀的少年,本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有些颓唐。
樊繁要坐的那一班公交不知怎么回事,连着十几分钟也不来。她见楚澜等得不耐烦,鞋尖蹭了蹭地面,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到家跟你说一声。”
和女生一起出门,就算送不回家也要送上车,等人家走之后要询问到家了没,这是李文茵教他的“绅士风度”,在长久的言听计从中早就成了他的习惯。于是楚澜摇摇头:“没事,我等你上车了再回家。”
樊繁和他两厢沉默,过了会儿,他突然说:“我说得上话的朋友真的很少。”
樊繁:“是啊,你高贵冷艳。”
楚澜:“……所以,算了算也就你和他了。”
樊繁无言以对了一会儿,说道:“我可真是谢主隆恩——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咱俩性别不同,上高中之后哪来那么多知心话,我猜,除了这些不能跟他说的,平时在学校,你什么事都肯告诉他的,我算个球。”
她见楚澜如临大敌地愕然了,晓得自己一定说到点子上,叹了口气。正巧公交终于来了,樊繁一拍楚澜的肩膀:“阿澜,你心里有数,何必要在我这里找答案呢?我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樊繁哼着歌跳上车,欢快地跟他挥了挥手。
她最后说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不去,楚澜把手抄在兜里,慢悠悠地往回走,只觉得举步维艰——樊繁了解他,心里有数,但还是不知所措。
他被告白的经历从初中开始就不计其数,后来即便有了宋诗咏,其他女生的情书也一封一封地往抽屉里塞。楚澜应对“拒绝告白”得心应手,知道如何不伤对方的心又断绝她的希望,而此时平时熟稔的招数都被一一化解,只因为那是纪宵。
他与纪宵心平气和地相处两年,对方的好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环节,乃至于楚澜凭借绝佳的记忆力,看到类似的行为事实,首先想到的就是“纪宵会怎样”“纪宵曾怎样”。
当这些“好”全都成了“喜欢”的表象,楚澜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应该讨厌的,然后再跟纪宵说清楚,甚至不吝惜伤他的心也要断干净。因为楚澜知道自己的取向,和纪宵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勉强维持着同学或好友的关系,迟早也要形同陌路,相忘江湖。所以没必要拖着。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应该”,而理智在感情用事面前常常溃不成军。
放置处理在任何时候都靠谱,于是楚澜选择在高考面前让步给沉默。他猜想纪宵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至少再一次的周末返校,纪宵难得地比楚澜去得晚,他们在到教室前成功地没有碰面,即使遇到,也飞快地擦肩而过。
谁先开口谁尴尬,理所应当地就展开了一场相互较劲。
结果事与愿违,小迎春作为班主任,非常关心她带的第一届毕业班学子们的心理状态,并且认为高考前太大压力会造成孩子们过于紧张,然后发挥失常。小迎春在各位科任老师中斡旋,成功在周二下午讨来了两节课的休息时间,要大家放松放松。
文科班男生不多,足球赛是搞不起来的,好在大家对篮球都兴趣不错,很快组了个五对五,剩下的跑去羽毛球场和女生抢场子。
小迎春满意地看着她收拾出来的一切,正感叹年轻人真有活力,一扭头发现有个死气沉沉地靠在树上背单词的,顿时无语,再仔细一看,果然是楚澜。
小迎春自认从教时间不长,从未在学生面前拿腔拿调,所以学生虽然对她喜欢拖堂颇有微词,其他方面还是十分满意的。她对此有成就感,因材施教,也很能跟学生打成一片,可惟独对楚澜,她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楚澜成绩完全不用老师操心,数学虽然弱一些也没到偏科的地步,而且平时不惹事,尊师重教,同学关系就那样但这不是大问题——好似一切都无懈可击,但小迎春觉得他身上始终有种与少年人不太相符的气质。
他还是太深沉了,小迎春觉得楚澜有点早熟。
正好今天是个绝交的拉心机会,她刚要走过去,却见楚澜跑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又向翟辛恩去了——拉心泡汤,小迎春失落不已。
翟辛恩刚输了一场羽毛球的“11…9”,累得不行,她见楚澜拿着水过来,仿佛见到救命恩人。刚要旋开盖子,楚澜说:“给纪宵。”
翟辛恩:“……”
她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于是重复一遍:“你买给纪宵?我呢?”
楚澜面不改色地说:“我再去给你买一瓶,这个你帮我给纪宵。”要不是他平时就很正经,翟辛恩几乎要以为这里面下了毒。
她不知这两人之间正尴尬着,脑补纪宵得知这是楚澜买的时欢喜雀跃,连忙满口答应,楚澜又麻烦事一大堆地补充道:“别跟他说我买的。”
翟辛恩二次沉默,她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矿泉水:“你不是真的下了毒吧?”
楚澜翻白眼,懒得再说话。
翟辛恩神经总是在不该大条的时候犯傻,见他说没下毒就欢天喜地走了,去篮球场找纪宵。她自然也就没看见,楚澜慌不择路一样,在她转身后就朝教室跑,仿佛一点儿不担心翟辛恩半路私吞。
被当成传递员的翟辛恩早已忘了楚澜欠她一瓶水,跑到篮球场边高声喊:“纪宵!”
纪宵刚进了一个三分,在同学们心照不宣的起哄中笑着说“好烦啊你们”,没事人一样走向翟辛恩。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件黑色背心,此时露出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靠近时翟辛恩蓦然脸一红,旋即交出那瓶水。
“给你的。”
纪宵说谢谢,拿过来喝掉小半瓶,打趣她说:“你今天良心发现啊,还给我买水?以前体育课不见你这么积极,想泡我?不可能的事啊。”
翟辛恩本来是打算隐瞒来源,见纪宵误解这么大,明知他随口开玩笑,依然冷笑说:“哦,给你买水就是泡你?那这是楚澜买的,他也想泡你?”
纪宵被一口水呛住,咳了个半死不活。
翟辛恩没想到这句话引发了如此猛烈的蝴蝶效应,一边给纪宵顺气一边说:“不至于吧?知道楚澜给你买瓶水这么高兴?”
纪宵咳得脸都红了,他怔怔地盯翟辛恩:“真是楚澜买的?你别骗我。”
翟辛恩指天发誓,要不是楚澜让她给的她就高考330分,这么毒的誓都发得下去,更何况翟辛恩说:“他还让我别告诉你。”
于是纪宵就信了,拿在手中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登时沉甸甸的,他举目四望,没看见楚澜。整个操场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翟辛恩始终没弄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纪宵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一路烧到耳朵根,偏偏表情又十分凝重,两厢矛盾非常精彩。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楚澜……是怎么了吗?”
纪宵条件反射地矢口否认:“没有,没事。”
我信了你才有鬼。翟辛恩暗自腹诽,嘴上却说:“哦,没事就好,我看他还挺关心你的,临近毕业了别闹崩啊。”
纪宵想把矿泉水瓶往她脑袋上怼,伸到半截又舍不得,尴尬地拿回来背到身后,无所谓地说:“知道了——你还去不去打羽毛球?”
翟辛恩蹦蹦跳跳地跑回女生堆里,一时半会儿打篮球的也没催他。纪宵回头一看,他们中有人补上了自己的空缺,索性吼了声“我先回教室”,把校服外套从地上捡起,拍掉灰尘,正要往回走……
然后一个趔趄崴了脚。
这天晚自习,平时下课总会到处蹦跶的纪宵破天荒的坐在位置上,仿佛突然要做安静的美男子了。
周扬坐楚澜后座,正滔滔不绝地和朋友聊天:“今天纪宵真的太倒霉了,平地走都能崴脚,后来篮球也没打成,光送他去医务室了……”
男生嬉笑着说:“还好不影响高考,过两天就好了。放假了再打呗,也是心疼他,脚踝肿得老高——诶纪宵,下回走路记得看路啊!”
从那边的座位扔来一本砖头厚的数学五三,被多嘴的男生笑着接住,又给他扔回去。纪宵佯装恼羞成怒:“就你话多!”
几个男生的打闹声传进楚澜耳朵里,他烦躁地从课桌抽屉里扯出耳机,却又没打开iPod,鬼鬼祟祟地扭头瞥了纪宵一眼。
纪宵正苦大仇深地咬着水性笔的笔帽,一脸烦躁地与数学模拟卷大眼瞪小眼。楚澜的眼皮一搭,目光不声不响地落到了他的脚上。
校裤的裤脚挽到膝盖,露出来的左脚踝果然肿了好大一块,涂了药膏看上去颜色有些奇异。楚澜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有点想了解来龙去脉,但又开不了口,于是赶在纪宵察觉之前转开视线,手伸进衣兜里按了播放键。
和平时给人印象不同,楚澜喜欢听的歌比他本人接地气多了。曾经纪宵第一次借他iPod去听,一边拨播放列表一边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和我的歌单契合度这么高啊?”
楚澜最喜欢《晴天》,自己没事洗衣服的时候偶尔哼两句,如果遇到纪宵在旁边,便默契地变成个哼唧二重唱,模糊了歌词,跑调也无所谓,着实是调剂学习压力的闲适时光。他如今回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纪宵那句话是随口敷衍还是在顺着他。
他对纪宵知之甚少,始终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没来由地对自己感到厌恶,生平头一次发现自己太过不在意旁人了……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宋诗咏所言“你太无趣了”,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眼看周董的歌循环了好几遍,楚澜从自我拉扯和嫌弃中回过神来,先写了两道选择题,又偷摸往纪宵那边看了眼。
自从纪宵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他们本来中间只隔了一个翟辛恩的座位就显得非常不是滋味。于是纪宵主动和隔壁组的一个同学换过,离楚澜十万八千里固然谈不上,但也是有限范围内能拉开的最大距离了。
他以为纪宵还在打滚,这一眼没头没尾的,来历不明地扫过去,却不想这回蓦然和纪宵的视线撞在一起了。纪宵盯着他,先迷茫,而后露出点愉悦的欢快来。楚澜没来由地感到因紧张而带来的口干舌燥,以及莫名的羞愧感。
……这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看你脚好么!
很快说服了自己,楚澜用力地瞪回去,纪宵被他这么一瞪,忍不住似的“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儿,唇角险些都要绷不住了。
楚澜扭回头,觉得刚才仿佛被纪宵那个笑闪得一阵头晕眼花。
他后来把这归结于起先纪宵对他莫名其妙的暗示。人总归不会对喜欢自己的人有太大恶意,楚澜再不食人间烟火,也成不了九天之上一尊神,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在这些凡人的七情六欲上没有特权,和其他人一样俗气得很。
他埋头写习题不一会儿,后座传来小纸条,楚澜指了指自己,周扬万分肯定地点头。
展开那张揉皱了的、随手撕下的草稿纸,上头纪宵的笔迹端端正正:“下晚自习要去吃夜宵吗?”讨好地跟了个微笑的颜文字。
楚澜:“……”
他偏过头,纪宵正趴在桌面朝这边望。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晚自习下课,纪宵单脚站着,一只手撑在桌面,等楚澜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过来时,一句话也不说,跟在他身后跳出去。
他走得太过磕绊,楚澜忍无可忍,扭过头去示意纪宵过来让他扶。
纪宵露出个揶揄的表情:“怎么?不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了?”
其实脸一红,楚澜仗着教学楼外灯火昏暗看不清晰,只冷淡地“哼”了声。他站在原地,手仍然朝那边伸着,感觉到纪宵搭过来,勾过他一边肩膀,大半的重心落在他身上了。
楚澜这才事后诸葛、慢条斯理地说:“平地也能摔,敢问你拿的是女主剧本吗?”
纪宵:“……”
继矿泉水破冰之后,总算短暂地恢复了正常——起码已经是看上去的正常。其实打了什么算盘,谁又说得清呢?
第14章 试探
人间四月是个好时节。
如果说文科班的学子们刚入学时还带着满腔风花雪月的热忱与浪漫,在被政史地轮番轰炸了三年后彻底沦为了应试考试的小喽啰——终日对数学势力奴颜婢膝,迷信各种锦鲤,忙碌得脚不沾地,恨不能一头扎进试卷堆吃得“满腹经纶”,这样满打满算到毕业,那点文艺细胞基本上也都被消磨了。
比如此时,窗外的八重樱开得如火如荼,教室内的学子们没一个愿意在课间欣赏。
号称“全城最美”的校园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姹紫嫣红总是春,而这已经是纪宵在五中待的最后一个四月了。
他把数学卷子推到一边,抬头不经意一瞥,惊讶地发现了盛放的樱花。
据小道消息说,这是当年和某所日本高中建立友好联系时国际友人送来的东洋品种,却不想竟然奇迹般地在锦城扎了根,不仅没受半点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还开出了轰轰烈烈的架势,倒很不像它在故土时,就算绚烂如斯也总有一点点委婉。
花是有性格的,纪宵这么想,随手在草稿纸上涂了行字,揉成一团后准确无误地扔到了楚澜桌上。
他凝视着那人先是皱眉,然后举目四望,锁定罪魁祸首后露出个熟悉的“你神经啊”的表情,最后拆开那张纸。
纪宵托腮,意料之中见楚澜依他纸条上说的话去望樱花盛景,嘴角轻轻地上挑了须臾。
纸条扔回来,楚澜的笔迹看上去有点潦草,带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矜持倨傲,因为用钢笔,边缘锐利得几乎割破了草稿纸。
楚澜用一种老学究般的口吻写:“不务正业。”
纪宵把那张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珍而重之地夹在了课桌最上面一本练习册中,仿佛那上面一字千金。没过五分钟,他思来想去,又拿出来继续品咂,最终放在了笔袋中一拉开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不然怎么就觉得楚澜那四个字里带了点笑意?
之前校道上彼此尴尬得不行的经历好似被两个当事人默契地选择了遗忘,就如同它随着逐渐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一起飘散天边。
纪宵看得出,楚澜应当挣扎过,但扔选择握手言和,于是就和楚澜一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岌岌可危的友情。仿佛那是个潘多拉的魔盒,不打开时世界和平,一旦戳破了窗户纸,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妖魔鬼怪。
他经历过楚澜一言不发的冷暴力,短暂地收敛了自己全部的旖旎心思,乖顺地退回“朋友”的合法合理范围,和楚澜一道揣着明白装糊涂。
若干年后,被翟辛恩知道了高三最后日子诡异气氛的来源,女生狠狠地“啧”了一声,点评道:“都是吃饱了撑的!”
纪宵哈哈一笑,毕竟他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又如何知道当年自诩聪明隐忍,实则是在作茧自缚呢?
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在四月中旬,由于高考的越发临近,这次测验并没有在学生中激起多么大的水花,如同平时每天做的卷子一样,麻木地写完了。
成绩出来后,重点班旋即陷入了老师挨个谈话的喝茶时间。
楚澜没能看久一点樱花,就被小迎春叫到走廊上——老师总显得比学生更担心高考,于是在教室外按了套桌椅,方便时时刻刻关注心理状况。
楚澜往小迎春旁边一站,略低下头:“肖老师。”
“这次你考得相当好。”小迎春把一张成绩排行单铺在桌上,楚澜瞥了眼,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全班第二的位置,他“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排名,发现纪宵在十三位。无功无过的位次,和他前几次测验都差不多。
“……平时大家做题都很努力,现在这个时间基本上已经算是稳定下来了,高考只要不出意外,你应该会有很不错的成绩。”小迎春唠叨了一通,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楚澜,你高一高二都是学生会干部……咱们班现在有好几个省优干的名额,这几天就要报上去了。你成绩好可能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老师认为,加分这种事还是很稳妥的。高考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你说呢?”
楚澜一愣。
小迎春的意思他明白,有几个名额,他当过干部成绩又好,理所当然的是首选。锦城是省会,五中是名校,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妥。
可他又说不出地觉得不太舒服,其中关节,他始终想得多了。
见他长久地不答话,小迎春疑惑地问:“……楚澜,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澜到底没问出大逆不道的话,只摇摇头:“肖老师,您还是把这个名额给其他同学吧,我不太需要这个加分,而且我觉得凭加分上大学,听着……不太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您还有其他人都没关系。”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听上去十足的楚澜风格。
说得更难听些,楚澜是看不起加分的。
他自小顺风顺水,没在学业上栽过跟头,也不需要特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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