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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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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重逢
七月,夏日炎炎,大家都陆续收到了通知书,决定了此后的命运。
翟辛恩与纪宵继续是同校同系的好友,前往长江三角洲。姜星河留在省内知名学府,做他们的后盾。周扬北上,考了京城某重点大学,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为社会主义法制建设奉献青春与热血,而樊繁则南下继续学业,成了离楚澜最近的人。
纪宵感到颇为安慰的是,至少楚澜录取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从楚澜口中听到,而非等到许久之后,才从旁人处得知。
他能理解楚澜的心情,但不代表他就爽。纪宵也是普通人,难免颇有微词,谁都不喜欢被吊着,可他日复一日地在跟自己的“算了”中,继续犯贱——哪怕很多年后,纪宵想起这段时间,都会心有戚戚。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又隐约有着某种预感,并凭借这渺小的希冀支撑着,还能继续与楚澜谈天说地,惟独不谈感情。
自从那天在甜品店短暂的寒暄后,楚澜仿佛人间蒸发了。此人不喜欢社交,朋友圈偶尔发的照片,全是他家的狗和读书笔记,无聊得很,这下连狗都不发,纪宵不得不奇怪,他给楚澜发过几次信息,对方也无一例外的没回。
纪宵满脑子被“楚澜被绑架了”和“楚澜生重病了”充盈,直到樊繁主动联系了他。
加了微信以来,纪宵倒经常被樊繁刷屏——照理来说,他们两个不太熟,但日复一日互相点赞,偶尔评论交流,竟然也算作好友了。
私信框中,樊繁发来的第一条消息,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阿宵,是不是特别纳闷最近怎么都看不到阿澜?”
吊足了纪宵的胃口,她才说:“阿澜去欧洲散心啦,七国自由行,特别酷。”
纪宵那些关于绑架和绝症的韩剧猜测立刻化为泡影,他松了口气,给樊繁发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本来吧,我是觉得咱俩的关系略诡异的。”樊繁发来一大段话,“我是楚澜的好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替他说话,但这件事他跟我说了之后,我感觉很愤怒,他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跟他说了也没用,于是厚脸皮来找你了。”
纪宵发过去一个问号:“什么事?”
樊繁:“你有多喜欢楚澜?”
纪宵:“……”
他被问蒙了,一时竟不知该先质疑楚澜的嘴上没门还是愤慨樊繁的开门见山,等他纠结半晌也没结果,樊繁幽幽地说:“算了吧,我看你嘴上说着喜欢楚澜,实际上他一不理你,就要放弃了。但人之常情,不怪你,就这样也挺好。”
纪宵打字的手指忍不住一顿,旋即加快了速度。
“你别这么说。”
樊繁摆出长谈的姿势:“我希望他过得好,但也不愿意他不明不白地就陷进一段太过小众的感情。楚澜长情,执着,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他会难过的。”
最后几个字看得纪宵心头一疼,他几乎是本能地输入:“非要听实话,我不知道有多喜欢他,但每次见他,都像第一次见他一样。路不会走,话不会说,变得完全不像自己。至于‘多喜欢’,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楚澜不一样。”
樊繁来了兴趣:“哦,一见钟情?”
纪宵:“不止——如果只是一见钟情,我不会想方设法地理转文,不会大清早地陪着他迟到罚站,给他抄数学作业,用各种理由借他的试卷来订正只是为了多和他说点话。我也不会听他喜欢的歌单,不会看他喜欢的书,不会帮他洗衣服洗袜子,打热水,补笔记,替他做一切能办到的、不能办到的,只要他开口。”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仿佛他守着这个秘密好久,总算等到有人来问,忙不迭地证明自己绝不是闹着玩,生怕对方冰冷的否决,于是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你看,我这么喜欢他,我绝不会再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我付出的除了物质与时间,还有我的整个青春中,全部的勇气与耐心。当他的陪衬也不要紧,他看到了不回应也不要紧,只要他还在,我就还能为他做一切。
因为是他,我心甘情愿。
他的喜欢压抑得太久,没有任何的浪漫与承诺,剖开心腔,□□裸地展露出来。过于澎湃,又过于激烈,一时连纪宵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遍。
樊繁很久都没有回复,纪宵以为她被肉麻到了,一句“对不起”打了两个字,对方突然发过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纪宵揉了揉眼,哪怕是模糊不清的小图,他也认得出图上樊繁聊天的人是楚澜。
那张截图里樊繁就发了两排省略号,余下的都是楚澜的嘀咕:“真的不知道,我对不起他。但是他特别好,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能接受他会不会对他公平些?但感情的事,又不是公平就能说定的,否则宋诗咏就不会给我戴绿帽了。”
“我不想出柜,如果是纪宵,可能我犹豫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没这么坚定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出来玩也不舒坦,看到什么都想起他。昨天路过米兰城,特地去圣西罗看了一下,我记得他说喜欢AC米兰么,想买件球衣带回去给他,又不知道他喜欢谁的……神烦,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渣,特别讨人厌?”
“他会不会不理我了?”
纪宵看着这些记录,忽然觉得有点鼻酸,他揉了揉眼睛,手背上登时湿润一片。
他像是突然等到了一个含糊的回应,纵使并不明确,起码也不必再在黑暗中摸索。楚澜在考虑他,还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振奋的吗?
樊繁抖他:“反正楚澜不是真的讨厌你,他对你有意思,只是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还需要时间消化。”
纪宵:“……嗯,我理解,我不是故意要掰弯他。”
樊繁嗤之以鼻:“掰弯?你还差得远,他本来不是100%异性恋,只是自己不承认,还坚定地觉得钢管直呢。阿宵,你不用有负罪感。”
他还没找到回应的说辞,樊繁又发来一串,也不知她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你看时间,国内凌晨四点,大半夜把我喊起来拉心结果说的全是你……这还不够明显吗?他应该是后天早晨回锦城,你看着办,我就帮你到这儿了。”
除了“谢谢”,纪宵说什么都太过徒劳,他狠狠地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整张脸埋进去,聆听自己的心跳,嘴角上扬,兀自高兴了好久。
按樊繁所言,纪宵并不知道楚澜的航班号,他上网查了许久从巴黎回来的航班。因为还没有直达,中途在北京转机,如此算下来,加上转机时间,旅途长达近二十个小时,着实疲倦得很。纪宵关上电脑,下了一个决心。
晚上十点,他的闹钟响起来。
纪宵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他随意地擦了擦,换了身衣服,怕机场冷气太足带了件外套,和充电宝、无聊时的读物一起一股脑儿地装进了背包。
他蹑手蹑脚地出门,继父他们都已经休息,出国一年的邱榆最近刚回来,还在倒时差。纪宵自以为动静够轻,等他预备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嘎吱”一声。
他扭头,邱榆穿着睡衣端了个杯子,似乎正好出来接水喝。
四目相对了片刻,纪宵先不自然地错开了。邱榆大他一岁,本就关系疏远,对方得知他同性恋之后更加避如蛇蝎,任何意义上都不是会关心彼此的人。邱榆出国前,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然后形同陌路,现在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
纪宵继续换鞋,邱榆却轻声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见个朋友。”
“男朋友吧——”她拖长了声音,颇有些调侃,只是阴阳怪气的,听着却刺耳,“今晚在外面过夜?”
本也没指望她说什么关切的言辞,纪宵换好了鞋,拎着背包,拿起鞋柜上放着的自己那串钥匙,笑得客套:“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反手关门,下楼,打了个出租车。被晚风一吹,才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方才是不是对邱榆不礼貌了,接着又冷笑,纪宵本也没把她当家人,毫无血缘关系,有什么的。他只想见楚澜,至于家,早在他们对他说“今后可能少照顾你一些”时就不放在心上了。
夜色中他感觉到半开的车窗外涌进来一股一股的风,夏天放晴后昼夜温差有些大,凉爽的天气再一吹风,甚至算有些冷。
司机师傅健谈,跟着夜间电台有一句没一句地评论,看上去精神不错。
纪宵很久没在这么晚的时候出门了,他玩着手机,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辨认着只剩影影绰绰形状的建筑,判断走到了哪里。
人烟稀少,他恍惚觉得这座城市已经睡去。等驶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路,他几乎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闪烁的机尾灯在一片近乎黑色的深蓝夜幕中落地。
而此时楚澜应该还在巴黎到北京的飞机上吧,他会睡一觉,还是孤单单地在高空,欣赏对流层上端的星辰或者日落。
深夜的候机大厅,行人神色匆匆,并未因为时间关系放慢步伐,好似这里永远都忙碌,24小时不停歇地上演着离别与重逢。
纪宵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查了查航班,楚澜大约会在凌晨五点左右降落,离现在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左顾右盼,旁边亦是等待归人,或者过夜的旅客,一脸疲态,唯有纪宵兴奋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插上耳机,无聊地打了两把连连看,索性开始听音乐。
纪宵喜欢的歌算不上小众,他爱听早些时候的粤语歌,一首一首地放,暗自计算时间流逝,好像这样做,等待便有了规律的速度,变得并不难熬。
纪宵不敢睡觉,他怕自己算错,一个打盹楚澜就走了。每当听到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将落,他便起身在到达口等一会儿,反复地看,直到确认楚澜并没有回来,才又坐回原地,一边听歌一边心无旁骛地发呆。
机场外面的夜幕深沉得恍惚打翻了墨水瓶,浓重化不开。
他想要做楚澜的长途旅行后看到的第一个熟人。独在异乡后归来,无论这个人是谁,只要是熟悉的并且抱有一点点感情的,那一定都会使旅者留下愉快的心情。
并不觉得累,相反,纪宵感受到了近乎自虐的幸福。
凌晨五点十三分,等的航班终于落地。
楚澜出来时打着哈欠,时差和长途飞行必然带来的不适应压迫在人的身上。
这并不是一个拥挤的时刻,原本似乎每一秒都人流量巨大的到达大厅突然间门可罗雀,巨大的寂静伴随着广播里机械的播音扩散开来。楚澜捋了捋因为睡眠而凌乱的刘海,习惯性地想要抬眼看一下天蒙蒙亮的城市。
在地平线上泛起第一丝灰色的亮光,紧接着缓缓涌到头顶,如同北方冬天的海洋迎来了宁静又压抑的早晨。
他的手机里有父亲发来的消息,说时间太早就没有派车接他,希望理解。楚澜没有回复,又一一翻过未读消息,确认没有错过重要讯息后,他深深呼吸,空余的那只手揉着肩膀,习惯性地往的士候车点走去。
楚澜以为他将会自己再坐半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家,然后安稳地睡一觉,之后无论是持续纠结还是神清气爽,都不是现在该担心的事。
他抬起头,却看见出口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不觉睁大了眼睛,脑中“嗡”地一声,仿佛一下子丧失了语言功能,连走路也不利索。他感觉喉咙不舒服,随着吞咽动作,钝痛一直传递到心口,然后心跳扑通扑通,眼眶都有些热。
那人在到达大厅几盏亮如白昼的灯光照耀中,朝楚澜微微笑起来。
纪宵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张开双臂期待一个不会发生的拥抱。
“嗨,楚澜,欢迎回来。”
那个人明显有着不输于自己的疲倦,然而他打招呼时的语气却一点也和“困倦”相近的词沾不上边,依旧是神清气爽的模样,甚至说完那句话,笑容更加灿烂了些。
楚澜没有说话,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地扬起来。他向纪宵走过去,纪宵伸手接过他的行李箱,楚澜跟在他身后,直到他顺手叫了一辆车。
一切都水到渠成,默契十足。
楚澜坐上车后,直视纪宵的眼睛:“谢谢来接我,辛苦你了。”
纪宵胆大包天地抬手揉楚澜的头发,对方瑟缩了一下,没有躲。他笑着说:“应该的,你一路也辛苦了。”
好像就是从这时开始,KTV洗手间的尴尬烟消云散,虽然没有如同小说中一样转折开来成为彼此重要的人,可却也是另外意义上的逆反。
楚澜脑袋歪在车窗上补眠,一只手拍了拍他,又指向自己的肩膀,他顺势靠过去,比车窗安稳许多的地方,靠着的时候,旅途结束的后遗症袭来,十几个小时没有睡熟的觉,在微微轰鸣着的汽车后座席卷了他。
纪宵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空,质量不太好的车窗上倒映出他的表情。他尝试着扭向楚澜,目光沉静,唇与他的额头咫尺之遥,最终轻轻地贴上去,稍纵即逝。
意识不清醒的楚澜皱起眉,反而朝他颈窝又贴近了些。
晨光终于忍不住露了头。
第22章 暧昧
“你行不行啊,放开方向盘让我来。”
樊繁白了楚澜一眼,不死心地踩了两下油门,死活点不上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副驾驶的楚澜换了位置。说来也怪,车到了楚澜手里,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乖巧,一路顺畅无比地拐上了大路,挤进车流里。
见此情状,樊繁唉声叹气:“不行,跟我八字不合,枉费时间拿驾照。”
后排坐着的三个人齐齐嘲讽她,完事后姜星河补充:“樊同学,你们一中的教学不够全面,太过死板了,我们学校就很活泼大胆,像楚澜这种驾照都没到手的还敢上路。”
他最后一句话刚落,车内出现了尴尬的寂静,翟辛恩颤抖着问:“阿澜,你没驾照吗?”
楚澜打着方向盘,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我早会开了。年纪不够拿不了,等过完生日我一天就考完了。”
几个年纪比他大还不会开车的人选择了沉默,都很疑惑此人如何在忙碌的学习中抽空把车都学了。果然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自从楚澜从欧洲旅行回来之后,整个人开朗了一圈。樊繁知道内情,笑而不语。其他人被蒙在鼓里,但乐见其成,于是周扬趁机约大家去爬山增进感情,顺便也当做一次毕业的三天两夜短途旅行。
云黛山海拔三千多米,从山脚一路设有登山道,夏天清凉,最适合徒步。周扬外婆家就在山脚下,他自小就喜欢在山上野,这回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给大家一次难忘的经历。
这才有了樊繁开不动车、楚澜勉为其难地坐上驾驶座的一出——周扬倒是只喊了纪宵和翟辛恩,然后你喊我、我喊你,大家约时间排档期,终于在七月底定了下来,加上已经提前去准备的周扬,一共六个人。
从锦城出去,开车向南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便能够抵达云黛山。
楚澜开车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稳,而且心无旁骛。姜星河抓紧时间打盹,樊繁紧张地抓着安全带,不敢动,纪宵则一路都在和翟辛恩聊天。
“你们两个又和好啦?”翟辛恩问完这话,抬眼瞥楚澜,他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没说话,于是她大胆了些,“之前的矛盾都说开了?”
纪宵点点头,话里有话:“他还生气,所以才出来增进感情。”
一车晓得他狼子野心的人笑得“嘿嘿嘿”,揶揄他这话说得怪含蓄,楚澜装作听不见——他还不会拿捏自己的心情。
自从纪宵清晨五点在机场等到楚澜,就开始觉得他们的关系变得说不出的奇怪。楚澜不再抗拒他的亲近,彼此心平气和地聊天,纪宵发出去的消息他必然会回,有时睡前拿出来看,才发现从早安聊到了晚安。
纪宵没着急,楚澜越来越黏他是好事,有了樊繁那一出助攻,他更加觉得楚澜口是心非而已。设了个套等他钻,纪宵难得偏执,一定要等楚澜自行承认。
开车到周扬外婆家,又换了周扬的舅舅当司机,拐过一截柏油山路,把挤在后座的几个人送到了登山道的入口。
此时云开见日出,山间阳光并不灼热,早晨清凉的风穿花拂柳,山下游人稀少,大都是进香的老人,因此几个少年少女便显得格外出众。
“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好,”周扬从外婆家拿了几根竹杖分给他们,“登山道只能上不能下,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咱们出发了就只能上到索道那边到山顶……别打退堂鼓啊。”
少年满腔意气风发,姜星河最先走在前面:“那行啊,不喊累。”
周扬经过毕业这段时间的聊天相处,对姜星河戒备心放下了大半,虽然仍然觉得这人是个异类,但大无畏地决定学会和异类相处。翟辛恩曾暗自揣测,要是被这直男知道自己好兄弟纪宵也是“异类”,表情恐怕非常精彩。
刚开始出发时,大家还有心情游山玩水,路过溪涧时休憩片刻。
走到半途,纪宵和周扬负责了两个女生的包,姜星河带的东西少,一骑绝尘地跑在前面。林间凉爽,汗水很快被吹干,路过泉水时洗一把脸,登时神清气爽。翟辛恩拍了不少照片,只是山间信号微弱,微博发不出去,有些郁闷。
高中生体力都不错,即使被如今的高压政策和学习时刻表把空闲时间挤得聊胜于无,依然仗着青春正好,一路说说笑笑,居然也没有喊累。
登山道两侧有护手,偶尔遇到濒临陡坡的也没有问题,到了后来纯属赶路,总算在下午五点左右抵达了半山的寺庙。
寺庙一家独大,设有客舍,搞得颇有点六根不净。这儿虽然没有竞争对手,但也鲜少有登山游客,房间不多,刚好够用。
他们抵达的时间有点晚,剩下两个单间和一个标间,单间都是大床——其实也不怎么大——除此之外就只有大通铺了。
翟辛恩和樊繁两个女生自然要了一间大床,余下四个男生。鉴于其中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怎么分都很尴尬,于是樊繁闭了嘴,把房间钥匙往几位面前一放,任由他们自己闹。
生怕被抢走团队吉祥物似的,周扬连忙勾过纪宵的脖子,宣布:“标间还是单间都无所谓,但我要跟阿宵睡。”
他对姜星河的谜之恐惧大家都理会得,虽说不太理解,但却没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翟辛恩装作无意道:“说得跟人家星河看得上你似的……”
姜星河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周扬脸红,梗着脖子不说话,仍然抱住纪宵不撒手,弄得樊繁在旁边啼笑皆非,目不忍视地转过了脸。
楚澜一路都没有什么话,乖巧又配合,还从不喊辛苦,这会儿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我和姜星河不对付,没法一起睡。”
他们“不对付”这事没人知道,连姜星河都一脸愕然,满头问号地反省他到底何时和楚澜过不去了。楚澜避开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鞋尖,一言不发。
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有时候让人头疼,周扬还没说话,姜星河先作西子捧心状:“天哪,你们都这样对我,好难过!阿宵,我看还是咱们一起睡吧,你人最好了,这两个没良心的让他们滚。”
掰开周扬的手,纪宵径直拿了单间的钥匙:“得了,你们两个去住标间,迟到二人组。我和星河凑合睡一晚——饿了没,吃了斋饭咱们回房间打牌,完了早点休息。”
听了纪宵条理清晰的话,楚澜的眉峰蹙起,好似很不满这个决定,但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他故作潇洒的背影,闲来无事喜欢看戏的姜星河踩了纪宵一脚:“我怎么觉得楚澜要恨死我了——你们俩那一腿到底成没成?”
纪宵:“八字没一撇呢。”
他话说得暧昧不清,姜星河的眼神反倒意味深长:“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远处楚澜已经绅士风度地替两个同行的女生拿了碗筷,他抬眼,见这边还有没过去吃饭的,朝纪宵挥了挥手。纪宵立刻回以一个放心的笑,搂过姜星河的脖子把他拖走,说话声轻轻地,却又笃定坚决:“是嘛,碰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不容易,要是这时松了手,我真不知道去哪找了。”
晚餐在寺庙吃的斋饭,全素,当真一点荤腥都没有。长身体时期的少年们经过一天跋涉,结果看到没有肉的盘子,脸上写满了愤懑。
楚澜夹起白菜混米饭毫不含糊地吃,抽空对表情悲壮活像要闹革命的樊繁说:“庙外有个小卖部,泡面25一桶。”
樊繁义愤填膺:“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纪宵下箸如飞,全不介意:“是俗家弟子的店。将就吃吧,我包里带了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打牌的时候补充能量。”
说完这话,他这才发现原来挑剔的不是楚澜。他看上去平和极了,对这些斋饭一点也不在意。纪宵试探着给楚澜夹了个馒头,楚澜略一停顿,伸手接了。
余光瞥到纪宵满足的表情,楚澜脑子里仿佛冰火两重天,情感在想“他这样挺好玩的”,理智则大声咆哮:“有病!”
一顿饭吃得意犹未尽,食不甘味地填饱肚子后,纪宵首先离席。
山里没有灯,寺庙的昏黄成了唯一的光源。纪宵站在庭院中,听过了暮鼓,风掠过松柏树叶。青瓦白墙围出的四方天地,与后面依山而建的客舍又不一样,在夕阳西下之后竟然也显出了肃穆庄重的气势。
翟辛恩在后面喊他,纪宵结束了与自然短暂的交流,重新回到年轻人热火朝天的世界。
他们在周扬和楚澜的标间,周扬拿出一沓扑克,开始打斗地主。六个人有六个人的玩法,大家高兴就行。
没有输赢面的牌打着无聊,于是翟辛恩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次一轮,没有选择的余地,赢家提问。在座的除了樊繁,都是五中的学生,而锦城高中圈子就那么大,说起一些趣闻和特立独行的老师学生,基本都能对上号,聊得多了笑得东倒西歪,是常有的事。
楚澜不会打斗地主,即使姜星河主动教了,他仍然秉持着一个臭牌篓子的节操,每次都坑,让队友恨不得杀之后快。
从小到大的八卦被问了个底朝天,其他人真心话只会回答一个,可楚澜不知是天然还是玩得起,只要赢家没喊停,他就敢一个一个地说下去。诸如“你有没有做过弊”这类老掉牙的问题,楚澜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至于是否真实,不得而知。
终于这一把赢家轮到了樊繁,此人熟知楚澜本性,打蛇要打七寸,在人民群众殷切的目光中戳了戳他:“什么时候打算再交女朋友?”
楚澜:“……你有毒吗?”
樊繁:“那你就是对宋诗咏余情未了?”
楚澜脸上看不出表情,手里翻着两张牌:“过去这么久,早就结束了。她对不起我在先,难道你要听我现在还喜欢她这种话吗?再问这个我就算你已经完成惩罚了。”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樊繁当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真面目,贼笑着说:“好的,你诚实回答,和宋诗咏接过几次吻?”
房内一阵起哄,楚澜先是一愣,随后耳后泛起了害羞的粉红。大约当众谈论这种事还是太困难,在樊繁的再三怂恿下,输得起的楚澜先递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的凶恶眼神,然后义无反顾,把脑袋往旁边被子里一埋,伸出两根手指。
樊繁:“诶……才两次,阿澜你不行啊……记得这么清,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她嘛?”
楚澜:“滚!早就不喜欢了,记性好也怪我!”
他说得几乎绝情,旁边纪宵却是心念一动。
早就知道的,楚澜这种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断然没有“若即若离”的前科。可他却一再因为纪宵让步,留在似是而非的边界上,学会了宽容和视而不见。
樊繁狞笑着抛出最后一问:“阿澜,再额外附赠一个呗——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动心的也算,被告白了还没答应却已经觉得有好感的,也算。”
纪宵猛地抬起头。
房间里寂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动静,窗下的蛐蛐儿尖着嗓子嘶鸣。楚澜换了个坐姿,眼睫飞快地翕动,目光看哪儿都不舒服似的游离,就是不肯回答樊繁的提问。他的局促在座的都看得真切,谁都不愿出声,生怕惊动了楚澜。
纪宵以为楚澜会避而不答,可他没想到楚澜这么输得起。
手指攥住被单一脚又迅速松开,楚澜细声细气地、近乎气音地答了个“有”。
纪宵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眼看楚澜已经面红耳赤,樊繁还要继续坑他,纪宵再也听不下去,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把拖鞋一勾,闪身出了房间。
寺庙中万籁俱寂,只剩山中带露的月色清清冷冷的。夏夜没有霜花,纪宵在大殿外一侧的长凳上坐了,双手掩面,心脏急促地跳动。
毕业聚会那晚KTV的场景几乎倒转过来,纪宵的期待被无限放大,他却选择了逃跑。究其原因,想必是经不起第二次失落,倘若楚澜被逼急了,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那纪宵很可能当场崩溃。
他在外头想七想八,没去在乎自己逃走后房间内的场景又如何。
长凳另一头微微一沉,纪宵疑惑地抬起头望过去,楚澜事不关己,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好似是出来透气,朝他弯了弯眼角。
他们旁边就是大殿的正门,里面点着长明灯,守夜的僧侣却已经开始打瞌睡了。隔着庭院,照壁上“晓看烟雨”四个字勾勒出无尽的遐想。后院的客舍里偶尔传来的说话声、洗手池前的水声、还有风声,纪宵侧过头。
楚澜直视前方。他的轮廓比起一起在紫藤花架上晒太阳的时候,愈发的分明了,眼中泛着微光,唇角依然上挑着,只是脸上疑似的婴儿肥被时光打磨消失不见,侧脸线条如春山起伏,带着十几岁末尾的锐利。
这是我喜欢的人。纪宵想。
他移不开眼,楚澜却突然扭头,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纪宵尴尬极了,为了不让楚澜一开口就破坏难得静谧的氛围,他立刻脱口而出,寻找话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耳畔掠过晚风,他听着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他喜欢的人轻声说:“今天夜色很美,有月亮。”
第23章 心弦
如果纪宵知道让楚澜告白比上天还难,他憋出一句极为含蓄的引经据典已经非常不容易,想必会捶胸顿足,恨自己看的书少,不知道夏目漱石的名言。
他听完楚澜那句话,认真地点点头,观望了云间月,附和说:“嗯,是挺好看的。”
楚澜奇怪地看他,隐晦地欲言又止了。纪宵见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不着痕迹地往楚澜那边挪了挪,又说:“明天早上周扬说可以晚些起来,有雾不好看路。今天要是太累了,你要不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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