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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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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唱歌
  后来,顾超带着疑惑偷偷去监控室看过那天的视频,他快进着看视频角度是什么时候变动的,正要看到时,蒋云峰恰好出现在门口,倚靠在监控室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顾超。
  顾超把视频上的进度条往回拉,准备看回放,却意外地通过屏幕的反射看到了蒋云峰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关掉监控,回过头去看着蒋云峰,有些尴尬地叫了声,“蒋哥好。”
  “小超在干什么?”蒋云峰摘下警帽走过来。
  “没什么,检查下宿舍里的摄像头情况。”顾超站起来,和蒋云峰对视着,“蒋哥是有事吗?需要我代班吗?”
  蒋云峰伸手碰了碰鼠标,把它放端正,没有回答。
  顾超把搁在办公桌上的警帽拿在手上,问道,“欣欣快小升初了吧?学习考试也忙,蒋哥要代班的话尽管跟我提。”
  蒋云峰说了声谢谢,把手搭在顾超肩膀上,带着他一起走出了监控室。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母亲节,到了那天,双桥搞了个以“感恩社会、感恩母亲”为主题的亲情帮教暨开放日活动,未管所邀请了部分服刑人员的母亲走进高墙,度过一个特殊的母亲节,还在小礼堂举办了精心准备的文艺演出。
  三班这帮孩子不是没爹没妈,就是爹不疼妈不爱的,顾超心里有清楚,也就没安排他们去参加这个活动,省得触景生情。中午的时候,顾超让王涛代了会儿班,骑着电瓶车出去了,临走前还跟杨帆耳语了一番。
  未管所因为这些母亲的到来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她们参观了监舍、教学区和劳动区,活动结束后服刑人员向妈妈献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纸质康乃馨,还满怀忏悔地深深鞠躬。未管所希望能通过这次活动激励服刑人员将感恩之情化作改造的动力。
  三班的人倚靠在宿舍楼道窗边,看着母亲们依依不舍地在大门口跟孩子告别,他们彼此拥抱时眼中满含泪水。
  杨帆神情失落地靠在何小飞身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蹭了蹭小飞的肩膀什么都没说。直到在离开的人流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逆行而来,杨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见顾超拎着一个大盒子走进了宿舍楼。
  杨帆开心地拉起何小飞的手,笑嘻嘻地说,“小飞侠,生日快乐哦!”
  原来今天是何小飞的生日,杨帆特意找顾超谋划了一番,正巧碰上监所里母亲节活动,小礼堂里布置一新,顾超找了领导说想借用一下礼堂,给学员过一个生日。
  不大的礼堂布置得十分温馨,墙壁上粘着许多红色爱心气球,桌子上还放着许多没送出去的康乃馨,大礼堂里音响和投影仪都有。常石说身体不舒服没来,杨帆一下子觉得心情愉悦了许多,他小脑筋一动,问顾超可不可以唱个KTV热闹热闹?
  顾超欣然答应了,他正在和几个学员在拼桌子,桌子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蛋糕。
  蛋糕样式是杨帆特意嘱咐顾超买的,奶油蛋糕上的图案是超级飞侠小乐迪,红色的喷射式飞机带着友好的微笑,充满活力与自信。杨帆在KTV工作时经常陪老板儿子看这个动画片。
  “我是乐迪,每时每刻、准时送达。”杨帆调皮地在何小飞耳边说,还往他手心塞了一个玩具乐迪,“小飞侠,我们要做一辈子朋友,好不好?”
  何小飞心弦动了下,鼻子有点酸,他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小帆。”
  顾超和张潦靠墙站着,两人的手指悄悄在背后勾着。
  顾超在店员的推荐下,要了个刚刚时兴起来的荷花造型蜡烛,火柴一点,只见花心喷射出火焰,然后伴随着生日快乐的音乐,花瓣依次展开,在歌声中旋转着。
  有人把礼堂的灯关了,只有蜡烛闪烁着光芒,顾超和张潦看着彼此眼中闪动的熠熠光辉,从勾着的一根手指变成十指紧扣。
  张潦看着顾超的眼睛说,“对不起,去年摔了你特意买的蛋糕。”
  “说起来我气还没消呢。”顾超笑笑说,“你得赔我蛋糕。”
  “好,我赔。”张潦搂住顾超的肩膀,两人看着火焰慢慢熄灭。
  “你为什么不过生日?”
  张潦低下头没说话,蜡烛熄灭前,杨帆催着何小飞赶紧许愿,只见何小飞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一个心愿。
  顾超见张潦没说话,侧过头看着他,“以后我陪你过生日好不好?那你会不会就愿意过了?”
  蜡烛突然熄灭,众人没来得及开灯,张潦在一片黑暗中吻上了顾超的唇,两个人的嘴唇轻轻触碰就分开,是浅尝辄止的吻,但这滋味却好像比任何奶油蛋糕都甜。
  灯一瞬间亮了,张潦轻轻说,“好,以后蛋糕都我买,生日/你陪我过。”
  众人开心热闹地吃了蛋糕,杨帆把奶油都抹在寿星脸上,吃完蛋糕,杨帆又张罗起了唱歌的事情。他在KTV里混迹的这些年,早就锻炼成了麦霸,好久没唱,心里竟也痒痒的。
  杨帆喂喂了几声,蹦哒到舞台上,拿起麦克风嚷嚷道,“各位各位,今天是我们小飞侠的生日,第一首歌送给我们的寿星,祝他永远开心快乐!”
  说罢,杨帆还冲着何小飞送了个飞吻。三班的人乐呵呵地看起热闹,鼓掌起哄。顾超和张潦也坐在台下看,顾超孩子气地往张潦唇边抹了点奶油,却被他不经意地舔了下手指尖。
  顾超的心蹦蹦直跳,脸悄悄地红了。
  杨帆清了清嗓子,音乐响起却是清新自然的吉他声,就像泉水叮咚,让人如沐春风。三班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人关了后排的灯,只剩下前排的灯聚在杨帆身上。
  杨帆的声音清澈而纯粹,他轻轻唱着,是范玮琪的《那些花儿》。
  他看着何小飞,看着顾超和张潦,看着台下三班的人唱着歌,歌声轻轻流淌,像流进了每个人心里。
  他唱着,“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
  …
  一曲结束,众人都有些愣住了。杨帆笑得眼睛似月牙,他自己带头鼓了几下掌,顺手拿起旁边的康乃馨花砸向何小飞。
  大家回过神来,一下子哄抢着要杨帆送花,杨帆把桌上的花全送完了,留下最后一支给了张潦。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冲到台去抢麦克风,连顾超都被大伙儿推上舞台逼着唱歌。
  在一片吵闹声中,何小飞悄悄地走到张潦身边说,“哥,我可以找你聊聊吗?”


第38章 肩膀
  舞台上杨帆勾着顾超的脖子,大笑着把话筒怼在他嘴边,逼他唱那年的神曲《我的滑板鞋》。一帮人在上面摩擦摩擦,迈着魔鬼的步伐,没人注意到何小飞跟着张潦出去了。
  小礼堂的门一关,里面的喧嚣热闹与两人没了关系,连气温都仿佛降了好几度。何小飞手上紧紧攥着杨帆送他的生日礼物,慌张地拨动着超级飞侠乐迪活动的手脚关节。他没看过这部动画片,但听杨帆说,乐迪是个积极向上、乐于助人的飞机机器人,它负责在全球运送快递,还会顺带帮别人解决苦难、化解危机。
  咔哒几声,何小飞把乐迪的手和脚都装回飞机底盘,一架红色小飞机仿佛要在他手心起飞了。
  偶尔何小飞会想,要是能早点认识杨帆该多好,他可以跟着杨帆在酒吧骗点小钱,这样他就不用经历那件噩梦般的事。
  “什么事情?”张潦高何小飞许多,这样俯视着他,带着压迫感。
  “哥,我…”
  何小飞看着张潦冰冷的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门缝里漏出不成调但欢乐的歌声,张潦阴沉着脸,眼神在昏黑夜色下竟有些可怖。
  “说吗?不说我走了。”说罢,张潦转身。
  “哥,你别走。”何小飞着急地拉住他胳膊,两人对视着,最终何小飞狠狠心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不知是谁高音没上去唱劈了,里头一阵哄笑。张潦没回答,但何小飞从他愈发阴鸷如乌云密布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一瞬间,气压低得像暴雨将至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何小飞猛地跪倒在地,荒唐地磕了三个头,力气大得额心一片通红,乐迪孤零零地被丢在地上。
  他红着眼问道,“哥,你妹妹生日也是在光棍节对吗?她是在那天遇害的是不是?她…叫张芸星吧?”
  张潦俯视着何小飞,任由他抱着自己的双腿,听他颤抖着说,“是我们害的她对不对?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何小飞眼角止不住地流下眼泪,他一遍遍胡乱地说着对不起,声音颤抖得厉害,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忏悔。
  窗外漆黑一片,月亮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张潦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却是僵硬的,握紧的拳头像是一团坚硬的冰块。
  他想着,终于听到了第一声道歉。
  妹妹出事后,常石一家从未登门道歉,从未说过一声对不起,从头到尾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一丝愧疚。尽管对凶手恨之入骨,但父母依旧选择相信政府、相信法律,即使最后的审判是如此不公、令人失望。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谁都懂,所有人安慰的时候都会说要往前走,日子还是要继续的,但受害者家属心口的伤疤永远不会愈合。不是非得逼着法庭判死刑,因为受害者家属无法从死刑判决中获得任何救赎,同时一命也换不回一命,但这种对生命的漠视却让人难以原谅。
  张潦清楚父母一直在等一声道歉,等同样为人父为人母的那两个人说一句是我们没教育好孩子。
  但直到父母一个死一个疯,这声对不起从未出现。
  张潦闭上了眼睛,踢开了何小飞,冷漠地说,“那你想怎样?”
  “我…”何小飞双眼通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张潦蹲下来,目光跟何小飞平视着,他用力捏住何小飞的下巴说,“你知道吗?我有多想杀了你们?跟你们呼吸一样的空气,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饭,都让我恶心至极。多少个夜晚,我想割破你们的喉咙,刺穿你们的心脏,了结你们的生命。”
  何小飞瞪大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说吧,把那晚的经过告诉我。”张潦松开何小飞。
  何小飞本来想求张潦饶了自己,毕竟已经付出过代价了,但此时他却好像怎么也开不出口来。他害怕小礼堂的门突然打开,害怕杨帆看见自己丑恶的嘴脸,于是他下意识地拉着张潦走到了拐角看不见的地方。
  两人躲在黑暗中,何小飞战战兢兢地说着,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尖刀刺在张潦胸口,一刀一刀,鲜血直流。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试探着说,“哥,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你。但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何小飞脚一软又跪了下去,却被张潦扶住了,他意外地看着张潦,说,“哥,你想对付常石的话,我帮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张潦在黑暗中看着他,没有给出回应。这时候,小礼堂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跑调的歌声逃了出来,何小飞惊慌地颤抖了一下,只听见不远处传来杨帆的呼喊声,“小飞!小飞!”
  接着,杨帆像是捡到了何小飞落在地上的乐迪,“奇怪顾警官,这两人上哪儿去了?礼物还掉在地上。”
  “我去开个灯。”顾超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一瞬间,楼道里突然亮了起来。顾超和杨帆在拐角处看到了两人,只见张潦沉默地靠着墙,而何小飞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两人就这样站着,像是两个等待被救赎的人。
  “你俩在干嘛?”顾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俩。
  “是啊,偷偷摸摸在干嘛?”杨帆把乐迪塞回小飞手里,说,“寿星连礼物都不要了。”
  何小飞看了眼张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得眼睛更加红了。杨帆打量着他这副模样,突然一把抱着他说,“小飞,你是不是把常石那天欺负我们的事情跟我哥说了?”
  何小飞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用余光瞥着张潦。
  “什么事情?”顾超站到张潦边上。
  “顾警官,常石那个混蛋欺负我们。”杨帆一边替何小飞擦着眼泪,一边添油加醋地告着状,末了还拉起张潦的手说,“哥,你要帮我们报仇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
  “报什么仇。”顾超一把分开两人的手,一本正经地对张潦说,“别胡来,不要惹是生非。”
  “顾警官…”杨帆嘟起嘴。
  “我会处理的,你们别乱来。”顾超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杨帆,又对着张潦点了下说,“听到了没有?”
  张潦嗯了一声。
  四个人回到小礼堂又唱了会儿歌,杨帆非得缠着张潦要对唱情歌,但小阎王冷着一张脸任他怎么求都没答应。
  欢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转眼快到熄灯时间了,顾超催促众人赶紧回宿舍洗漱,却走到张潦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留下来帮我收拾一下?”
  张潦透过眼尾看着顾超,点了下头。
  人都走干净了,小礼堂一下子清静了,只有音响里还在循环播放着不知谁点的《十年》,蛋糕盘子和叉子胡乱散了一桌。
  顾超自顾自地收拾着,一声不吭,翻出一只黑色垃圾袋把东西都装进去,张潦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拽住顾超的胳膊说,“我不会去惹事情的,你放心。”
  “你发誓。”
  “我发誓。”张潦把顾超的肩膀掰正,好声好气地说,“别生气,你相信我,好不好?”
  顾超其实没真生气,他捡起地上的一枝花丢到张潦身上说,“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听?”
  “…”
  顾超没听过张潦唱歌,他原以为会像张潦的人一样冷冰冰不带感情,却没想到少年的歌声清澈纯粹,一字一句意外藏着深情。张潦唱了首英文歌,叫《Cry on my shoulder》,顾超把窗帘都拉上、门锁住,和张潦并排坐在舞台边。
  两个人少有这样独处的时候,走出这道门,就是管教与犯人的关系。
  顾超偏过头看着张潦,看着他轻轻开合的双唇,还有滚动的喉结,感觉自己仿佛被张潦唱进了歌里,歌声似清泉缓缓流淌,直到唱完顾超都没回过神来。
  张潦看着他这副模样,搂过他。
  “真好听。”顾超由衷地说,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就是你唱英文歌,我都听不懂,我的英文也就停留在初中水平。”
  “真不懂?”
  “真的,骗你干嘛。”顾超白了他一眼,“歌名帮我翻译一下。”
  张潦伸手摸了把他的脑袋,也猜不透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Cry on my shoulder,就是说如果你想哭的话,请靠在我的肩膀上。”
  顾超哦了一声,突然把头靠在张潦肩膀上说,“是这个肩膀吗?是这样靠吗?”
  窗帘被顾超拉得严严实实的,两人正对的墙壁上粘满红色的爱心气球,还挂着一只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张潦侧过头看着顾超说,“顾警官,还有五分钟要熄灯了。”
  “哦。”
  说完,张潦抓住顾超的后颈,俯身吻了上去,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尝着顾超的嘴唇,终于像是再也忍不住,看了顾超一眼,撬开了他的嘴。
  两个人吻得有点乱,呼吸都重了起来。
  张潦似乎想在这个吻里寻找到一个答案,他很想问顾超,如果真的很恨一个人,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知道复仇是不切实际的行为,因为即使成功,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但他真的不想放过那个禽兽。因为他夺走了妹妹的生命,但自己却还拥有人生还可以重新再来,这太不公平了。
  张潦想着,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顾超的背脊,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拥着一个小太阳。
  墙壁上的分针指向十二,墙壁上一只气球不知怎么突然爆炸,砰一声惊得顾超抖了下。像是灰姑娘听到了十二点的钟声,张潦从顾超湿润的嘴里撤出来,不舍地从他鼻尖吻到了额头。
  两人分开时,眼神里都有些缠绵,顾超红着脸,突然把张潦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说,“如果、万一你想哭,这个肩膀永远属于你。”


第39章 变故
  2015年似乎是不太顺利的一年,跨年夜上海外滩严重拥挤踩踏事件,造成近百人死亡受伤,五个月后的儿童节,东方之星游轮在驶向重庆途中突遇龙卷风,近四百四十五人葬身江底。
  新闻里都是这次沉船事件的报道,几大卫视都暂停了文娱节目,以进行沉痛哀悼。
  几个班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看《新闻联播》,画面中里是第一批潜水员下水打捞搜救,学员们紧张地讨论着,没人注意到此刻的杨帆脸色刷白。
  主持人在电视中介绍道,“游船上的主要是夕阳红老年旅游团的成员,年龄在五十到八十不等。”
  杨帆身体一软,无力地靠在何小飞身上,用颤抖的手指抓着他说,“小飞,陪我去找顾警官打个电话,好吗?”
  这艘突然沉没的巨轮上,有一个人是杨帆的姑妈。
  船上拉着一群高高兴兴去玩的爷爷奶奶,有的人辛苦一辈子可能是第一次出去玩,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再也没能回家。
  杨帆是个留守儿童,从小跟着外婆,爸妈去广东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找过他。外婆生病去世后,杨帆又被丢给了姑妈,姑妈一辈子没结过婚,像亲生儿子一样待他。
  杨帆不是故意骗走姑妈积蓄的,他只是拿着这钱去投资了超高收益率的信托基金,谁知道道行不够,小骗子被大骗子给耍了。
  但杨帆挺开心姑妈会因为这个事,每个月来未管所看望他。
  特别是三班只有他一个人有人探监,想到这个,杨帆就会偷偷笑,然后暗暗下决心出狱了要对姑妈好点,赚大钱给姑妈花。
  “顾警官,电话能打通吗?”何小飞小声问。
  顾超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那晚天灰蒙蒙的,看不到一颗星星,杨帆蹲在顾超办公室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他知道姑妈就在那艘船上,因为上次来看他时,姑妈很开心地拿着票在他眼前甩着。
  气氛很凝重,何小飞蹲下来抱住了杨帆。
  杨帆没有哭没有闹,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像是被带走了所有的生气。那晚睡觉前,杨帆给何小飞看了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上爸爸妈妈抱着尚年幼的杨帆在公园门口合影。
  杨帆把照片贴在心口,眼泪像找到了一个口子,终于流了下来。杨帆哭着问何小飞,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他,又哭着求他千万不要离开。
  那一晚,何小飞的心揪痛着,失眠了。
  六月早早地入了梅,梅雨时节闷热潮湿,时大时小的雨下得没完没了,用手指一抹玻璃窗,滴滴答答的水珠就会成串滚落下来。这糟糕的天气搅得每个人都蔫蔫的,像是墙壁上突然生出的霉斑。
  杨帆更是沉默寡言,遇难者名单出来了,上面有他姑妈。
  这几天看《新闻联播》他都请假没去,晚上看完新闻列队回宿舍时,张潦会有意无意地落在队伍最后,多听顾超说几句话。
  两人的手背蜻蜓点水地碰下,对视的目光却仿佛能化成水。过去还没感觉,现在顾超看头顶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只觉得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想牵一牵手都那么难。
  顾超暗落落地勾了下张潦的手指说,“杨帆还好吧?”
  “好不到哪里去。”张潦如实说。
  顾超嗯了一声,想到他的小阎王曾经历这么多亲人的离世,见四下无人,偷偷摸摸地跟他十指相扣。
  两人的手指没有缝隙地交缠在一起,紧紧地攥着,像是彼此贴合的心。
  顾超撞了下张潦肩膀说,“你安慰安慰,杨帆不是挺喜欢你?”
  “不好。”
  “为什么?”顾超侧脸看着他。
  “我只安慰你。”
  顾超哦了下,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像是抿了下嘴。
  窗外细雨绵绵、雾霭重重,空气里湿度很高,顾超只觉得心口也跟着湿润起来。他像想到什么似地,松开手指说,“对了,明天我休息。你把干不了的衣服放在脸盆里,我会拿走。宿舍里有取暖器,烘干了我给你放回来。”
  黄梅雨季最烦人的就是衣服洗了晾不干。
  张潦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了。
  顾超撇了下嘴说,“这是命令。你要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你们一宿舍的内裤都拿去烘。”
  “…”
  张潦拿他没办法。回宿舍的路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顾超此时恨不得活动室和宿舍之间隔着万水千山,他舍不得放张潦回去。
  两个人同时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顾超看着张潦说,“昨天我值班,监控里看到你把被子踢了。”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音量轻了不少,顾超说,“我好想马上过来帮你盖好啊…”
  两个人对视着,瞳孔里满满都是彼此,顾超是什么意思,张潦很清楚。因为张潦发现自己也是这样,除了想抱他亲他,还想在寂静的夜拥他入睡。
  顾超值班的夜,他总舍不得早睡,每每熬到实在撑不住才闭上眼,张潦看着监控闪动的红点,知道在监控另一头有个自己喜欢得不行的小菩萨。
  “要不要去我宿舍拿东西?”顾超小声问。
  张潦无奈地摇摇头,两人偷偷摸摸去过一次宿舍,路上正好碰到蒋云峰,不安全。
  “哦,那我回去了啊?你睡觉去。”
  顾超眼神中闪过失落,但他又说不出口,其实他想说,我想要你亲亲我,不然我舍不得走、不甘心走。
  马上要到洗漱时间了,都能听到各个宿舍门内脚步走动的声音。张潦知道顾超有些急了,他的心思自己怎么会不明白,五脏六腑都快被眼前这个人搅碎了。
  张潦拽起顾超的手说,“顾警官,你是不是肚子痛?急着要上厕所。”
  顾超没明白,却被张潦一下拽得踉跄几步,张潦没说话一路带着他往卫生间走,一直走到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内间。
  张潦踹上门,把顾超压在门板上,两个人鼻尖抵着,眼底倒映着悸动与渴望,小阎王没有半分迟疑,偏头吻了上去,两人唇齿间甜的、酸的滋味混成一团。
  门外传来了人声,顾超闷哼了一声,只觉得氧气都快被张潦抽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不舍地分开嘴唇,张潦扣着顾超的后脑勺重重地亲了下他的额头,立刻转身躲进了厕所包间。
  “顾警官?”二班某个人推门而入,看见顾超一脸惊讶。
  顾超回过神来,匆忙解释道肚子痛,转身出了卫生间。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上面像是有蜜一样甜。
  张潦从卫生间出来时,正碰上在洗衣服的何小飞,他的脸盆里放着自己和杨帆两个人的衣服。何小飞放下衣服,用湿漉漉的手拦住了张潦,怯生生地问,“哥,那天我问你的事情…”
  张潦冷眼看着他,没等他说话,何小飞又很快地说,“哥,只要你留我一条命,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确定?”
  “嗯。”
  两个人站到了宿舍熄灯才进去,最后张潦交代何小飞,“记得挑顾警官不上班那天。”
  “我明白。”
  何小飞回去时杨帆已经躺着睡着了,枕头湿湿的,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他轻轻地替杨帆把被子盖好。
  那晚三班宿舍靠门的上下铺都没睡着觉,张潦翻个身,何小飞也跟着翻个身。常石还有一个半月要出狱了,而他的十八岁生日就在两个月之后,张潦要何小飞帮忙让常石加刑。
  不管加几个月都行,只要他动手的时候,常石已经成年了。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没有未成年人这张保护伞了。


第40章 挑衅
  渐渐地新闻中关于沉船事件的报道越来越少,所有哀痛与悲伤也都一同沉入江底,杨帆脸上逐渐有了笑容,他开始重新和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乍一看杨帆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但一颦一笑间总让人感觉成熟了许多。
  某天清晨,杨帆还睡得迷迷糊糊,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滚来滚去,蹭得他痒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玩具乐迪的圆眼珠,还有后面真人小飞侠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干嘛?”杨帆揉了揉眼睛。
  何小飞眯眼笑着,“乐迪来送包裹了,要不要?”
  只见何小飞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一件礼物,一只木质小帆船静静地停在他的手心,淡蓝色的船身,白色风帆上粘了只小海鸥。
  “哇!”杨帆惊喜地接过小帆船。
  “亲爱的小帆同学。”何小飞笑着说,“祝你未来一帆风顺哦!”
  杨帆开心极了,他用手掌托着小帆船晃来晃去,像是在大海里航行。半天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不对呀,我生日还早着呢,为什么送我礼物?”
  何小飞摸摸他脑袋说,“本来是六一儿童节的礼物,结果乐迪飞得慢了点。”
  “那你也飞得忒慢了,迟到这么久,超级飞侠小乐迪可是每时每刻、准时送达的。”杨帆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像是终于把阴霾驱散了。
  何小飞坐在杨帆床边,看他左思右想不知道把小帆船搁在哪里好。
  “谢谢你,小飞。”杨帆最后还是把小帆船放在了枕头边。
  “你喜欢就好。”何小飞侧过头看着他,“小飞侠会永远陪着小帆船的。”
  “嗯。”
  杨帆把头靠在何小飞的肩膀,像小猫似地蹭了蹭,贴近他耳边轻轻地说,“小飞你知道吗?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张潦了,也不嫉妒顾警官。我只想一直跟你做好朋友。”
  “好啊。”何小飞笑了下。
  “小飞,我们出狱之后都重新开始吧。”杨帆眼神很坚定,他说,“我们不偷不抢,靠自己的本事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何小飞看着常石床铺的方向,轻轻地点了下头。
  “不过,你以后可不许跟我抢男人。”
  何小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着杨帆的头发说,“好,我发誓,绝不跟你喜欢一个类型的男人。你喜欢啥样的,我就喜欢相反的。”
  “哈哈,那我喜欢又高又帅又有钱、又体贴又温柔又浪漫的。”杨帆坏笑着地说,“我看你怎么喜欢相反的。”
  何小飞白了杨帆一眼,用枕头闷住他的脸。
  难得是个晴天,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明亮而温柔,恍恍惚惚间这像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宿舍,住校生们无忧无虑地吵闹着,虚度着每一天光阴。
  何小飞的视线从张潦看到常石,最后又落在杨帆脸上,淡淡地笑了下。
  今天顾超轮到休息,但他也没闲着,自从上次发现监控视频不对劲,他就长了个心眼,终于是偷偷摸摸把那天的视频拷了出来。顾超在宿舍里一帧帧地看着,最终确定有人动过摄像头的方向,以及那枚差点致人于死地的钉子。
  但到底是谁呢?
  那几天他正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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