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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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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旺虽然出入王府豪门,对钟鸣鼎食之家的排场也算是习以为常,可毕竟身分卑贱,又是女子,哪里有机会见识人家的藏书楼?此时见到铁琴楼的规模,真是吃了一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多的书么?」
梓儿长得这么大,平时没什么闺中朋友,似父亲桑俞楚交往的朋友家的小姐,能识几个字的便已不多,说到喜欢读书且有几分见识的,那是一个也无。至于丹青音律,更是无人懂得欣赏。号称贤淑的,不过会针线女红,一般的便只会颐指气使,喜欢听听戏看看热闹罢了。
因此见到似阿旺这么妙通音律之辈,且又颇解人意,她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阿旺在读书方面的见识了。
她拉着阿旺,径直上了二楼,走到一个房门前,只见门上刻了一个大大的「乐」字,她伸手推开,和阿旺一齐走了进去。
阿旺进门第一眼,便看到两个书架上,堆满了书卷。她忍不住走近前去,拾起一本,翻开看时,原来是一本琴谱,放下来拿起另一本,却是一部词集,这才明白这个屋里,放的全是与音乐有关的书籍。
「阿旺,你来看,这是陇西公的《念家山》曲谱,当时号称『未及两月,传满江南』的名曲……」梓儿自然是捡最好的东西来说。
陇西公便是南唐后主李煜,「陇西公」是他降宋后的爵位,《念家山》乃是他在南唐时所写词曲,百年之前,曾经非常流行。
没想到,却听到阿旺一声惊呼:「《音乐之精华》〈注十四〉!《论音乐》〈注十五〉!」
桑梓儿奇怪地向阿旺望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两本书,封皮上写着弯弯曲曲的文字。她这才意识到阿旺原来是个夷人,因好奇地问道:「阿旺,这是你们夷人的书吗?」
她心下也有点奇怪家里为何会有夷人的书,却不知道这本书,本是和大食胡人有过交往的白水潭学院学生袁景文,送给桑充国的。
袁景文粗通阿拉伯语,却是只会说不认字,勉强知道书名的意思是什么,便送给桑充国,桑充国更是不知所云,随手便丢到藏书楼中。
此时却被阿旺找到,自然相当吃惊,在异国他乡,看到用自己家乡的文字写的东西,那种感觉可以让人窒息。
阿旺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册,泪已盈眶。
梓儿忙轻声安慰道:「阿旺,别伤心了。先坐会。」
阿旺倚着室中一张椅子坐下,轻声说道:「奴婢本是黑衣大食〈注十六〉人,这两部书中,《音乐之精华》本是我族四、五十年前一位贤者所着。
「这部《论音乐》,据扉页上所介绍,却其实不是我族人所写,而是很早以前的塞族人〈注十七〉欧几里德所着,在一两百年前,这本书被译成我族文字出版。奴婢见此家乡之物,不免触景生情。」
阿旺虽然幼小被卖,却也因此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阿拉伯历史,也能略知一二。
她口中所说的《论音乐》被译成阿拉伯文一事,便是世界历史上著名的「百年翻译运动」,阿拉伯人用了超过一百年的时间,把古希腊作品转译成阿拉伯文字,这件事对于欧洲影响至深。
梓儿这时听阿旺叙说,心中其实不知所云。
当时中国人对西域以西完全没有清晰的概念,石越的《地理初步》也不曾叙及当时各国的状况,不过是略言其要,因此在桑梓儿这样的宋人心中,所谓的大食夷人,只怕和契丹党项人并无多大分别,反正不是汉人便是了。
不过她天性善良,为了安慰阿旺,便指着《论音乐》,说道:「阿旺,你翻译几页这本书给我听吧?」
阿旺微微点头,翻开书页。
她一边翻看一边轻声用汉语读出,不料欧几里德的《论音乐》,竟和数学也关系密切,虽已译成阿拉伯文,可真要转译成汉语,对阿旺来说,还是十分困难,她拗口晦涩地译着,梓儿不知其味地听着,竟然慢慢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数日之后。
赵顼一面流览手中的卷子,一面对吕惠卿笑道:「吕卿,这个畲中,几篇策论做得花团锦簇,倒真是个状元之才。」赵顼抱着一股年轻的锐气想要励精图治,对于人才的选择颇为留意。
吕惠卿听皇帝提到畲中,眼角不由一跳,幸好冯京、石越等人不在,否则的话,冯京和石越不趁机落井下石才叫怪事。
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试探着说道:「畲中是白水潭学院有名的才子,桑充国的高足。」
「桑充国……」笑容突然僵在了赵顼的脸上。
这个年轻的皇帝对桑充国,虽然恶感已经消除不少,但是说好感却远远谈不上。所以虽然迫于石越的请求,钦赐他白水潭学院的山长,却始终不肯赐一个功名给他。
而桑充国虽然名满天下,但是朝中大臣也没有人愿意推荐他……这件事固然是政治现实使然,但还是显得相当的吊诡。
对于赵顼来说,这次他反对石越和桑梓儿的婚姻,也未必全然是因为他希望石越和王安石联姻。
吕惠卿察言观色,知道「桑充国」这三个字让皇帝听起来心里不舒服。便趁势说道:「此次白水潭学院考中的进士有一百多名,五十名院贡生竟然考中四十二名,若说培育人才,白水潭学院的确是天下无出其右。」
已经做到内西头供奉官的李向安,偷偷用眼睛瞄了吕惠卿一眼,且不说他和石越交好,内头自李宪以下,能说上几句话的那么十来个宦官,哪个没有收过桑俞楚的礼物?
吕惠卿这句话,明里是夸白水潭,实际上还是想把皇帝向「朋党」两个字引。李向安心里雪亮,不由得暗骂吕惠卿阴险狠毒。
吕惠卿见皇帝沈吟不语,又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有喜有忧……」
赵顼眉头一皱,摇了摇手,说道:「卿过虑了。桑充国一介书生,能有多少作为?白水潭多出人才,是国家之幸事。」
「陛下不见宣德门叩阙之事?书生未必不能没有作为。」吕惠卿这是存心把桑充国往灭门的方向引,他心知真要捣了白水潭学院,石越便不足为惧。
不料赵顼脸一沉,厉声说道:「肯在宣德门前叩阙,说到底还是忠臣所为。依朕看来,白水潭的学生见事明白,颇有才俊之士,此是国家之幸事。朝廷若老是怀疑他们,以后如何劝天下人读书?那只会让士子寒心。」
优待读书人,那是宋室的祖训,加上赵顼自知若在这件事上松一点口风,朝堂之上,只怕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石越也难以善处。总算他这件事还算果断,打断了吕惠卿的想头。
一边的李向安也暗暗松了口气。
吕惠卿见皇帝作色,心里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叩头谢罪。他认为这完全是因为皇帝对石越的宠信一时间无法动摇。
吕惠卿并没有看到,京师的官员在白水潭做兼职做教授的有一百多人,而且个个都是名流。因此白水潭就算没有石越,皇帝也不会轻易去动。
赵顼见吕惠卿谢罪,便把语气缓和下来,道:「吕卿,须知朝廷要励精图治,便要天下读书人齐心协心,这一层见识,你比不上石越,朕决定就让畲中做今科状元,并且要好好奖励白水潭学院。」
吕惠卿万万料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里悻悻,脸上却是一副认为皇帝无比英明的样子,高声说道:「陛下圣明。」
赵顼笑着点点头,又道:「说到石越,倒让朕想起一桩事来。朕想把王丞相家小姐赐婚给石越,石越却说苏辙、程颢为媒,先说了桑充国的妹妹。这本鸳鸯谱竟是还没有写好。」
吕惠卿大吃一惊。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石越如果和王安石和好,以后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么?
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吕惠卿在心里寻思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这是杞人忧天。石越和王安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岂是一桩婚姻可以和好的?他们双方谁又肯让步?
「况且一门两相,是本朝的忌讳,只要王安石在位,石越身为他的女婿,连个正式的职务只怕都不能担任。
「石越若真成为王安石的女婿,那就得拒绝桑充国的妹妹,正好离间二人关系,旧党一向欣赏石越,若石越变成王安石的女婿,他们对石越只怕平白便要多了一层疑虑……」
他心思转得极快,主意拿定,便笑道:「臣以为王家二小姐才貌淑德,无一不备,王丞相与石越又都是朝中重臣,二人门当户对,实在是天造地设之合。
「臣听说桑充国之父,是一个商人,而桑充国虽然名满天下,毕竟也没有功名,与石越门户不对,桑小姐恐非石越的佳偶。」
赵顼哈哈大笑,道:「卿家所见,正合朕意。奈何石越这个人重情重义,桑家当初对他有收留之恩,他就念念不忘,一直把桑充国当成兄弟看待。
「现在桑家提婚在先,只怕很难说服他改变主意。朕的意思,便是想让卿给朕推荐一个好的媒人。」
「媒人?」吕惠卿怔住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陛下,王丞相同意了么?丞相的脾气……」
「朕已经提过了,以石越这样的佳婿,王丞相自然不会反对。」
赵顼说话全然不顾事实,其实王安石也相当矛盾,站在父亲的角度,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爱女有一个好的归宿,石越前途无量,堪称本朝第一金龟婿,他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来。而且他心里也未必不希望石越能成为自己的一个臂助。
但是另一方面,从政治现实来说,如果石越和自己一直是政敌,那么嫁在吴充家的大女儿就是前车之鉴,那样就完全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情况,王安石怎么可能不犹豫?不料皇上竟然一厢情愿地,认为王安石那一点点迟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吕惠卿并不知道这些情况,想了半天,终于说道:「有两个人去做媒,或者有用。」
「哦,快快说来。」赵顼有点急不可耐了。
「一个是曾布,他和石越交好,而且口才亦不错;一个是苏轼,他去说媒,比他弟弟苏子由要强。就是远了一点。」吕惠卿倒颇有知人之明。
赵顼本是希望吕惠卿毛遂自荐,不过想想终不可能,便笑道:「便让曾布去吧。为此事把苏轼调回来,也太过分了,到时御史又有得说了。殿试一完,便让曾布领了这桩差使。」
熙宁六年的殿试,在历经风波之后,最终以白水潭学院的高材生畲中高中状元,皇帝亲赐白水潭学院「英材荟萃」牌坊,另赐白水潭学院良田二十顷,所有教授每人绢三匹这样的欢喜结局结束。
可以说,这次殿试正式巩固了白水潭学院在大宋的历史地位,随着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一批批成为大宋的精英,学院对大宋的影响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
在殿试之后,宋廷也正式公布了对熙河阵亡以及有功将士的褒赏,田烈武因为族叔田琼战死,被追赠为礼宾使,朝廷录其子侄四名,他也沾光受封为从九品的「殿侍」、「陪戎副尉」,成为大宋朝最低一级的武官。
虽然官职低微,每个月的俸禄只有区区四贯,外加每年春冬绢六匹、钱四贯的年终赏赐,但对田烈武而言,总算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可怜的第一步。
然而抛开这些不说,这一年三月春风之中的殿试与奖赏,却似乎都带着一点桃花的色彩。
那些头上戴着金花红花的进士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的,是各种各样关于石越婚事的传言。
新科进士们出于种种原因,大部分在内心都倾向于希望石越娶桑充国的妹妹为妻,但也有不少人坚定地认为,皇上指定的婚姻,对于大宋的前途更有利。
实际上这件事自从悄悄传开之后,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市民百姓,都对石学士的婚姻大事充满了兴趣。
官员们各有各的打算,有些人悄悄地揣测皇帝让石越与王家结亲的目的,有些人暗地里评估着这件事情的后果,虽然传说中石越婉拒了这桩婚事,但是大部分都认为,石越最终并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抗拒皇命。
碧月轩。
秦观和段子介这两个莫名其妙凑到一起的人,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酒,一边听歌女唱着曲子。
这两个人,秦观基本上是个穷人,段子介家里有钱一点,却也不是喜欢乱花钱的人,何况二人身分也低微得很,自然是请不动楚云儿那样的当家姑娘。不过话说回来,没钱的秦观在碧月轩,比有钱的段子介,更受欢迎。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奈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少游,这是你的大作吧?」段子介一边学着一个歌女的曲子哼唱,一边笑着对秦观说道。
秦观慢慢斟满一杯酒,端起来在嘴边啜了一口,笑道:「段兄见笑了。」
「似少游这样的才气,愚兄自叹不如,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段子介脖子一扬,自顾自地干了一杯,这几日看到人家进士及第游街赐宴的风光,他心里更是不好受。
秦观自然知道他的心事,笑道:「段兄不必灰心。小弟倒觉得考不上进士,也没甚关系,在白水潭学院做个教书先生,每个月的薪水比七品官要高,还能受人敬重。以段兄的才能,这一点完全不成问题。
「若一心想建功立业,依小弟看,当今皇上锐意进取,颇有光复汉唐故土之志,加上有石学士佐辅,必能成功。
「段兄文武全才,考个武举,如同探囊取物,到时建功立业,强过为一腐儒。若二者皆不愿意,再等三年,亦非大事。」
段子介把杯子一放,长叹了口气,道:「少游,你可知横渠书院山长张载张先生的故事?」
「我是东方人,却不曾听过。」
「张先生年轻时喜欢读兵书、练剑术,后来见到范仲淹大人,范大人自己文武全才,为国家守边,颇立功劳,却劝说张先生弃武学文,所以张先生才有今日之令名。
「可见文重于武,不仅仅是朝廷的意见,连范大人那样的人物也是这般看法。」段子介对这些故事知之甚详。
不料秦观冷笑道:「小弟不才,也喜欢读兵书。汉人投笔从戎,遂有西域,今人弃武从文,昔日关中腹地,今日竟成边塞。孰是孰非,不是一眼即明么?因此小弟觉得,这文武之道,不可偏废。」
段子介想不到秦观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吃了一惊,道:「少游见识不凡!」
秦观笑道:「这倒称不上见识不凡。不过小弟之所以喜欢石学士府上的那个田烈武,实在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可是一心想读兵书,考武举,将来边疆立功的。」
段子介叹道:「想不到我见识还比不上一个捕快。」
「今日之事,段兄可曾看清,朝廷四处用兵,那是因为大宋对胡夷低声下气太久了,堂堂上国,怎能一直受这种屈辱。
「石学士让义学的孩子学弓箭、马术,又是为何?技艺大赛,又是为何?段兄在白水潭学院待了这么久,还看不清这些事情么?
「其实我倒是很羡慕段兄文武全才,我若有段兄这样的身手,早就考武进士去了。」秦观娓娓说道。
「或许我真的应当去考武举,在沙场上搏个功名。」段子介被秦观说得怦然心动。
「不止是你,那个和你打架的吴安国,同进士出身的功名都不要了,听说已经让他表哥找人保举他去考武举,想夺武状元哩。」
段子介冷笑一声:「是么?这个状元只怕轮不到他。」他被秦观说得下定了决心。
「段兄有意去考武进士了么?」秦观故意问道。
段子介笑道:「我不是去考武进士,我是去夺武状元。」
「那得去找石学士,请他具保推荐才有资格。」秦观看来果真对武举很有兴趣,竟然把这些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倒不必,在学院里找两个有资格保荐的老师帮忙不是难事。听说石山长要成亲了,这种事情,不好去麻烦他。」段子介笑道,他内心是希望石越娶桑梓儿的,不过对于结果怎么样,他倒并不是很在乎。
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对于他们的前任山长,大宋现在最有名的单身男子,终于传出来要娶亲的消息,都有长出一口气之感。
毕竟以石越的身分,老不娶亲,在他的学生们看来,也不像个样子。估计等石越正式成亲之后,他们的担心就会全部转移到桑充国身上。
「听说是皇上赐婚,王丞相家的小姐?」
秦观对于这种轶闻,一向很有兴趣,他没注意说到这个话题时,那个在旁边弹曲子的歌女也不易觉察地竖起了耳朵。
段子介笑道:「不一定吧,说不定是桑山长的妹子。」
「不是说皇上赐婚么?曾布曾大人为媒。」
「传闻之事太多了,还有人说太皇太后想把清河郡主赐婚石山长,但是皇太后认为还有长姐未嫁,而郡主年纪太轻,这才没有成功。
「又有人说太皇太后让人传谕濮国公,叫他自己找媒人去石府提亲。现在谣言满天飞。」段子介也道听涂说了不少。
秦观听了一怔,奇道:「为何让濮国公自己去提亲?」
段子介见他相问,笑道:「我如何知道?所以我说兴许就是桑小姐。」
秦观笑道:「不管是谁,有件事情可以肯定。」
「却是何事?」段子介问道。
秦观笑道:「那便是石学士要成亲了,这总错不了。」
段子介拊掌笑道:「这果然是错不了的。为了这件事,可以浮一大白。」说着举起酒来和秦观碰杯。
秦观也微笑着举起酒来,以示庆祝,这酒尚未入口,就听到那边厢琵琶的声音「铮」地划过一道破音,显是弹琴者心神不宁,一不小心跑了调。
秦少游是何等人物,音律上一丁点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何况这么明显的错误。他奇怪地看了那个歌妓一眼,问道:「莺儿姑娘,可是有心事?」
那个叫莺儿的歌妓见秦观相问,连忙敛身道歉,低声说道:「奴婢该死,请二位公子恕罪。」
秦观笑道:「恕罪无妨,不过总得有个缘故。我和段兄听得在理,自然不会怪你。」
「这……」
莺儿迟疑地看了两人一眼,不敢做声。
段子介笑道:「莺儿姑娘的琴技,也是碧月轩有名的,今日显是有心事,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帮到你。」
莺儿叹了口气,回道:「只怕这桩心事,二位公子也帮不了。」
秦观和段子介对望一眼,更加好奇。
秦观心思灵转,想了一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取笑道:「难不成我们在说石学士的婚事,姑娘心有所感么?」
他这句话说得莺儿哑然失笑:「奴家哪里敢存那个痴心妄想。二位公子相问,倒也不敢相瞒,奴家这桩心事,是为一个要好的姐妹操的。」
「要好的姐妹?」
莺儿苦笑一声,叹道:「本来似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是应当少一点痴心的。
「不过我这个姐姐,生来高傲,平素便是王孙公子,也未必愿意多瞧几眼,可真要喜欢上了一个人,也就傻得什么都不顾了,也不去论对方身分高贵,并非平常之人,真真如飞蛾扑火一般,到头来只让我们看得心疼。」
秦观和段子介对望一眼,她这番话虽然没头没脑,但二人却也立时便知道她说的正是楚云儿了。
京师无人不知碧月轩的楚云儿姑娘是石越红粉中的好友。石越的婚事传出来,桑梓儿还是小女孩的心思,而且还未必没有希望,家里又是千人哄万人疼,兼有一个阿旺专门陪她开解,倒挂不了几分心事。
楚云儿却是明知没有希望,但心中却也没办法不去在乎,真正愁肠百转,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她平时和碧月轩的女孩子相处极好,在姐妹中人缘很好,因此这些女孩子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段子介对歌妓们的心思本也不太了解,虽然他不曾刻意地歧视这些女孩子,但是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歌妓也有自己的爱憎,这本是那时候许多男子最常见的心态,因此听莺儿说来,一来理解不了,二来也没觉得是个事情。
秦观却是心思细腻的人,对女孩子的心事知道得多一点,听到莺儿忍不住在这里打抱不平,他就更可以想见楚云儿的苦楚了,因此不由有点尴尬。
须知方才他还在这里和段子介举酒庆祝,哪里又知道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却要为此事痛不欲生?
他当下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等事情,皆是命里定数,也没有办法强求。姑娘回头好好安慰一下你那位姐姐吧。」
莺儿听他这么说,又敛身一礼,柔声道:「多谢公子关心。」
回到座位上,她重新调了一下琴弦,起了个调,娇声唱道:「……春风十里柔情,怎奈何、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这本是秦观一首新词,当时写来,秦观本来也没什么感情,然而此时此刻,见那位莺儿姑娘柳眉微锁,眼中晶莹,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有人为不能嫁给石越而伤心,有人为石越要娶亲了而举杯,也有更多的人为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但谁也不曾想过,这件事在王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同于王安石的犹豫,王雱对这桩婚事,是强烈地反对。
而王旁以及两位叔父王安礼、王安国,却是表示支持。
可悲的是,王昉虽然受到宠爱,但在这种场合,却几乎没有她说话的分儿─尽管这涉及她的终身幸福。
而王夫人则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她完全无条件地支持丈夫的决定,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让夫君为难。
王旁因为在家里受的宠爱远不如哥哥王雱,而自己才学也不及王雱,所以一向不敢顶撞王雱。
只听到王雱厉声说道:「父亲,这种事情如何做得?难道想让妹妹重蹈姐姐的覆辙么?」
王安石沉吟不语,用手指不断地敲击桌面,显见心里犹豫得厉害。没有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特别王安石这样非常护犊的人。
王旁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大哥,石越真的有那么差么?」
王雱冷笑道:「你以为他有多好?我知道你们都是贪图他以后的前途无量,妹子有个好依靠。
「可你们想过没有?石越现在就推三阻四,显得很不乐意,妹子过去,能有好日子过么?再说石越对新法是何态度,父亲难道您看不见么?您让妹子过去何以自处?」
王旁嘟哝道:「这是皇上钦赐婚事,要推辞也难。况且依我看,妹子和石越才学相当,门当户对,如果两家联姻,石越能够帮助父亲,齐心协力,也是一桩美事。」
「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王雱勃然大怒。
「咳……咳……」他一时气急攻心,连忙用手绢捂住嘴巴。
停了好一会,待气息平静,他这才继续说道:「我看你们打错主意了,吴充不曾改变主意,石越如何能改变主意?
「父亲决意变法,便肯定会招天下人的责难,只有坚持下去,等到云开雾散,事成功竟,才会得到理解。怎可如此天真?」
「依我看,父亲和石越的分歧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我读过石越的书,父亲说要法先王之意,不能拘泥于先王之形,如此才要变法图强,石越实际也是如此说的。
「只不过提法不同,父亲说是『新法』、『变法』,石越说是『复兴』、『法古』,表面上不同,实际上说的是一回事。
「父亲说,只要增加民财,那么不增赋而财用足是可以的,石越在给皇上的奏章中也说过类似的话。
「父亲说,言利只要便民,便合乎仁者之义,这一点石越也是大加鼓吹的,他说孔子的『仁』的核心,便是爱民利民……
「况且对于新法,石越也不见得就是一味的反对、要求罢废,而只是要改良。石越和那些旧党并不相同。」王旁说完之后,脸上微红,长出一口气。显然这是憋在心中好久,而一直不敢说出来的话。
王安石和王雱惊讶地看着王旁,显然没有想到他能有这般有条理地分析事情的能力。而且一字一句,都未尝没有道理。
王雱皱了皱眉头,语气温和几分,叹道:「你说的话虽然未必没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懂。现在父亲与旧党,都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我们若退步,最后的结果便是前功尽弃。
「石越就算和旧党不同,但是冯京在朝、司马光在野,是旧党两面旗帜,石越与冯京、司马光、韩琦遥相呼应,肘掣新法,他也不可能退步了。他如果退步,那是拿自己的功名前程开玩笑。人心如此,你懂得太少了。」
在王雱心中,虽然同意石越和旧党确有不同之处,但是他却从未想过要反省新法的缺点。他的态度,还是希望石越能够「反省」,投到他们这边来。如果不能,就觉得没有可能妥协。
王雱如此,王安石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坚信变法不能退步,退步便会导致前功尽弃。
王旁对于政治斗争懂的的确比较少,他怯怯地问道:「为何不试一下呢?依石越的为人,我觉得妹子嫁过去,绝不会受什么委屈。
「何况石家也没有公婆,没有许多亲戚。二姐嫁给石越,就是有了一丝机会吧?若有石越相助,对于新法而言,不是要好得多么?」
王安石沉默不语。
王雱却又气又急,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告诉你那根本不可能!最后不过是妹子白白受苦,误了妹子的终身。更何况如果石越拒婚,我们王家颜面何在?父亲,这桩婚事,您万万不可以答应。」
注十三:张处厚,宋朝著名墨工。其祖称三代制墨,名扬天下。其墨今有出土者,为国宝级文物。
注十四:《音乐之精华》,即《音乐的精华》。阿拉伯著名音乐论文,里面有一部分是专门论述各种音乐曲调和艺术风格的,被后人认为是最集中、最深刻地总结和阐述了以前各时代音乐精华的一篇音乐研究论文。
作者伊本.西拿又名阿维森纳,九八0至一0三七年。伊本。西拿从外国引入了很多利于改革阿拉伯音乐曲调的新论点,他按照新观点试作大批乐曲,推动了阿拉伯音乐的发展。
此人堪称全才,是阿拉伯历史上最杰出的人士。他发现了肺结核是一种传染性疾病,阐述了胸膜炎和多种神经失调症,他把心理学应用于医学治疗,他还发现污染水和土壤可以传播疾病。
他的《医典》内容十分丰富,记载了七百六十多种药物的性能和丰富的临床经验,代表了古代阿拉伯医学的最高成就。
《医典》在医学文献中占有重要地位,被欧洲各大学用为医学教科书。从十二世纪到十七世纪,这部书被西方医学界看作权威著作,它的拉丁文译本到一千五百年已经重版十五次,后来又一再重版,其中若干部分已被译成英文。
伊本.西拿本人也被欧洲人视为「医王」。他还写了哲学、几何学、天文学、语言学和艺术等方面的著作。
注十五:《论音乐》,今已失传。
注十六:黑衣大食,即阿跋斯哈里发王朝。
注十七:当时中华称希腊为塞族。
附录:
《新宋。十字卷》大事年表
熙宁五年「壬子」
十月
省试揭名,吕惠卿、常秩等考官擅改名次,经石越拜会王安石后,复议,白水潭学院学生中进士一百零六人,院贡生畲中进士及第第三名,明经科廿一人。
段子介遭黜落,秦观落榜,吴安国同进士出身榜末。
白水潭博物系三年级学生全国地理考察开始。
熙宁六年「癸丑」
二月
礼部试张榜,同日王韶报捷再破玛尔戬,献俘。
段子介与吴安国酒楼斗殴,遭秦观奚落。
中书初议《方田均税法》。
《市易法》创始人魏泽宗悔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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