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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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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官府得知,说他是奸民,要定他的罪,便差了人来抓他。段子介回家取书,恰好碰上,便忍不住打抱这个不平。
桑充国听罢,便对那个汉子说道:「这自残身体,那也不应当。」他是书生见识。
那个汉子低声说道:「小人也是没有办法,误了农时,明年就没有吃的。这个主意,也是别的县有人做过,我才一时想岔了。」
他自是认识桑充国和石越,说话间特别恭敬。
石越听他所说,却吃了一惊,「你说别县也有?」
那个汉子点了点头,道:「我们是托石大人的福,一年能在白水潭挣点钱,别处交免役钱、青苗钱,别说断根手指,便是卖儿卖女的,也是有的。
「原来,下户没有差役的,所以还过得去,现在官府连下户也要收免役钱了,下户越发愁苦。
「我们白水潭,实在是托了石大人的福呀。」他一边说,一边感激涕零。
有个差人听他说话,忍不住在前面冷笑道:「这些话,劝你还是不要说,朝廷的事是你议论得的?」
段子介冷笑道:「有什么说不得的?要不是你们这些污吏想发黑心财,收什么保甲钱,他家也不至于这么惨。」
那差人不干了,回头说道:「这位公子你说话要凭良心,别说我们没收什么保甲钱,就算收了,也不是黑心财。
「依我看,收点保甲钱,反而是给乡亲们方便。否则依朝廷的规矩,那是到了年纪,人人都要练乡兵的,他们地里的活,一样是干不了。」
一番话似是而非,段子介待要辩驳,却也觉得他们说得有理,当下气鼓鼓地不再作声。
另一个差人又说道:「乡里乡亲,谁愿意太过分。不过,千里求官只为财,公子想要人人清如水,只怕是一厢情愿了。
「我们做差的,一边捞点外快,一边也算方便乡亲,不算过分。况且,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石越听到这些话,几乎惊呆了。
开封府知府韩维,是皇帝亲自介绍给他的人,本来和王安石关系不错,是皇帝做太子时的东宫旧人,登基之前,一直是赵顼的记室参军,本朝著名世家韩家的子弟。
但是,他最近几个月,对免役法和保甲法非常不满,写过不少奏章请朝廷废除二法。这些奏章,石越还读过─就这么一个人治下,近在天子脚边的开封府,免役法和保甲法,就有这么多流弊了。他无法想象,各路那些想树立政绩、取悦上司的官员治下,会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开封府,这群人各色混杂,不伦不类,马上有人来相问。
有一些在苏轼做开封府推官时见过石越的,见到石越来了,连忙过来献殷勤,「哎哟,石大人,您老是来会韩大人的吧?您稍等,马上给您通传。」
石越淡淡一笑,和桑充国从怀里各拿出一张名帖,交给一个衙役,递了进去。
到了这时,那几个差人都吓呆了,不知道石越是什么来头,连忙跑过来陪罪。
石越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不多时,韩维便亲自出来,把他们迎了进去。
石越见院中有些家人在收拾东西,不由得奇道:「持国兄要搬家?可是要去御史台?如此国家之幸也。」
原来,赵顼因为韩维是东宫旧人,一直想让他去做御史中丞,但是,韩维却因为他哥哥韩绛是宰相,引嫌回避,一直力辞。
现在韩绛受了处分,他也就没有理由了,所以石越以为,韩维可能要做御史中丞了。
韩维苦笑道:「子明贤弟,实不相瞒,我是请郡〈注十九〉了。」
石越大吃一惊,「这是为何?持国兄圣眷正隆,又是东宫旧人,岂可轻言外任?」
「子明不是外人,我也不必隐瞒,我的政见,和介甫多有不合。
「我不是贪图富贵之辈,既然言不能用,就不想待在朝廷里面了,眼不见心不烦吧。」
韩维有点心灰意懒,「文大人请辞枢密使,陛下有意让我做枢密副使,但是,要靠昔日东宫旧恩而富贵,我韩维实在不愿意。」
石越早已知道这些古人的脾气,越是君子的人越有原则,因此也不相劝,只问道:「持国兄外任何处?」
「京西南路,襄州……子明来此,一定有事吧?」韩维不愿多说。
石越便把缘由说了一回,韩维眉头微皱,道:「不瞒子明,这事情却不是我做的,开封府的庶事,大抵是开封府推官做。
「而推官上面,还有新法提举司、司农寺天天压着,多半是有人想讨好宰相吧。」
石越诚恳地说道:「我再愚昧,也知这不是持国兄的意思。
「邵雍先生对他的门人学生曾说,新法虽然有不妥之处,但是,也不必不做县官,自己在县官任上,能宽得一分,老百姓便受一分利。我来找你,便是这个意思。」
韩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日能听到这句话,韩某终身受益。
「我离开开封府之前,会亲自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不过那个农夫,依例我还得问一下。」
这件事在石越看来,只是小事。
石越知道,王安石新法敛财的本质,也是被逼出来的,从一个侧面,正可以反映当时的国家,正面临多大的财政危机!
王安石甚至穷得把天下的渡口都承包出去,增加国库收入,可见大宋朝,实际上有多么穷了。
但桑充国和段子介,想不了这么远,他们是标准的儒生,从小就受「仁政」的教育,所以,凡是老百姓吃亏的事情,他们就会反对。
新法的弊病,以前只是在传闻中听说,没有切肤之痛。
这一次,却是发生在自己生活的附近,就发生在白水潭很熟悉的人身上,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特别是桑充国,一想到那个农夫为了避开保甲法,硬生生地截断自己一根手指,就会气愤填膺。
但这种种弊端,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王安石变法,从国库财政的角度来说,此时已经初见成效,基本上改变了大宋朝入不敷出的财政困局。
尤其考虑到这是在西北连年用兵、水旱灾害不断的情况下完成的,这就更坚定王安石本人对变法的信念,客观上,也堵住了一些人的嘴巴。
因此,石越并没有打算在此时,动摇原本的方针。
当石越疲惫地回到家里时,潘照临正急得团团转,见他回来,连忙说道:「中使来了四次,皇上急召公子进宫。」
石越锁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河要决口了!」潘照临急道。
石越一听,知道真是出大事了,赶紧叫了马往皇城赶去。
到了资政殿,赵顼正和大臣们焦急地商议,王安石在安抚着赵顼,「只要曹村之堤不决,京师不至于有险,皇上不必过于心急。」
文彦博也说道:「请陛下先回宫安抚两宫太后,这种事情,做臣子宁死,也不会让开封城有危险的。」
石越听说曹村之堤还没有决口,心里稍稍放心。
入秋以来,先是永济一带决堤,大水淹了几个县,然后是两浙水灾,好在朝廷一向重视水利,王安石也有农田水利法,因此,灾情还能在控制之中。
此时的曹村,是澶州沿河的一处大堤所在,澶州可以说是开封府的前线,如果不保,水只怕真的会淹到开封城下,那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却听冯京说道:「曹村急报,是前天的事情,镇宁佥判〈注二十〉在小吴村护堤,相去百里,只怕不能亲自主持大局了。
「报急文书是州帅刘涣发出来的,他说,他已经不顾禁令,亲自带着厢兵去堵堤了,并且自请处分。」
王安石挥挥手,沉声道:「这时候,管不了什么处分不处分,事急从权。
「当务之急,一方面急遣禁兵去抗洪,一方面派探马流星传报,万一事有危急,则请皇上和两宫太后,登龙舟以避大水,我辈和开封军民上城墙,誓保京师安全。」
这时候,众人也不再和王安石扯皮,齐声称是。
石越突然脸色铁青,咬着嘴唇说道:「皇上,臣愿亲赴曹村。」
「卿懂得治水?」赵顼大喜。
「臣不知治水,于防洪却略知一二,且程颢原是镇宁佥判,沉括精通水利,有二人相助,事必可为。」
赵顼正要答应,王雱却道:「陛下,石大人其心可嘉,但臣以为没有这个必要。
「禁军已经紧急调动,如果曹村之堤不决,则禁军足以抵御;若万一不幸,则石大人白白送死,臣愿陛下为天下爱惜人才。」
石越知道他说得好听,其实,只是不愿意自己去立功,心里不禁苦笑。
王雱哪里知道,自己请缨去曹村,完全是出于内疚的心理。
对程颢生平还算熟悉的石越,一听到「曹村」、「小吴村」、「镇宁佥判」这些名词,原本印象很淡的事情,马上清晰起来……
历史上,熙宁四年的这场大水,完全是因为程颢之力,才转危为安的。
当时,程颢听到曹村之危,轻骑一夜,从小吴村赶到曹村主持大局,而且不顾禁令,和刘涣一起擅自调动厢军,自己身先士卒,亲自护堤,这才保住了曹村之堤。
此时,石越早已把程颢调到白水潭,亲手打破了历史的轨迹。
如果在这个地方出个差错,开封城保不保得住还在其次,淹死那许多百姓,石越一辈子就难以心安。
他此时也没有心情和王雱计较,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赵顼想了想,终于还是觉得王雱说得有理,「卿不必去了,这几日就陪朕侍读。」
石越想了想,也无可奈何,只好请求道:「陛下,沈括对水利颇精通,可否让他协助主持开封府的防洪?」
「准奏。」
「另外,请诸位大人切记,不可以泄露曹村告急之事,所有官府,一律照常办公。如果人心浮动,那就不好办了。」石越提醒道。
王安石和冯京,难得地一齐向石越投以赞赏的目光。
王安石环视殿内,厉声喝道:「官员敢让自己的家眷收拾物品避难的,以投敌论处;散布谣言者,无论官职大小,按叛逆论。」
开封府韩维也早已到场,这时也朗声说道:「请皇上放心,臣可以保开封府一切如常。」
他一回家,马上就命令家人把物品重新摆置好。
从这天一入夜,好不容易晴了一天的天气,又开始下雨了,且越下越急,越发让人担心。
几天来,中书省通宵达旦都有宰相执勤,皇帝一夜三惊,开封府也增加了逻卒,来往的信使不绝于道。
石越算是亲身体会了古代对于发大水的感受了,特别是浑州决堤的消息传到京师时,更让人心惊肉跳。
不过,颇为讽刺的是,也就是这几天,大宋的官员们,才难得地齐心协力起来。
洪水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冲垮曹村的堤坊,大宋的君臣们都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石越一直到九月分的平静生活,随着这场洪水,亦彻底消失了。
注十九:请郡,请求离开中央政府,到地方上去做地方长官。
注二十:佥判,宋代地方官职名,是地方上的主要长官之一。
第六章 夏使一
紫宸殿。
「宣夏国使者觐见─」
因为西夏国的国力,并不能够和大宋长期作战,双方交战,经济来往被切断,吃亏的始终是西夏。
所以,西夏国长期以来的战略,都是以打促谈,用局部战役的胜利,争取谈判桌上的实质性利益。
也因此,伴随着熙宁四年春季的大胜,西夏国的使者又一次来到了汴京,「乞求」和平。
「大宋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使者长得很黑,穿著锦袍。石越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叫李泰臣。
繁琐的礼仪之后,李泰臣很恭敬地递上国书,这个中书省早就看过了,今日不过是一个正式的答复而已。
西夏国的要求,是请宋朝「归还」绥州城,恢复通商,西夏照样对大宋称臣。
皇帝正式回答的诏书很简单,也很不耐烦:「前已降诏,更不令交塞门、安远二寨,绥州亦不给还,今复何议!俟定界毕别进誓表日,颁誓诏,恩赐如旧。」
诏书直接告诉西夏国,绥州不给,少废话。
「王安石内阁」的外交策略,是对辽国采守势,对西夏取攻势。
刚刚才任命王韶主持西北军务,力图进取,西夏想要和谈倒也罢了,但提出领土要求,那是大宋君臣绝能不容忍的。
这个回答,李泰臣早就知道,这次正式的诏见,他不过是想做最后的游说。
「陛下,臣闻中国是仁者之邦,王丞相素习《老子》,当知唯仁者能以大事小,还请陛下以仁者之心对我小邦。」
王雱冷笑道:「使者知唯仁者能以大事小,可知唯智者能小事大?」话里含着威胁之意。
石越心里暗暗摇头:自己的军队被人家打得大败,怎么威胁人家以小事大?
果然,李泰臣不置可否地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陛下,臣这次进贡的物品中,颇有一些奇珍异宝,可否让臣一一给陛下解说,以显示敝邦君臣的诚心?」
众人不知李泰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刻意要求见皇帝,难道,是为了来解说贡品的?
赵顼想了想,终不能过分小气,失了大国的风度,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呈上来吧。」
李泰臣给一个副使打了个眼色,副使退到殿门,拍拍手,便有人将礼单呈上来。
李泰臣双手接过,状似恭敬地念道:「敝国夏国王敬呈大宋皇帝贡品:黄金五十斤,白银五十斤,西域美女五十名,千里良驹十匹,宝刀十把……」
石越与王雱,不约而同地仔细听他念着长长的礼单,一面猜测李泰臣的用意,可直到他念完,二人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李泰臣念完之后,打量了大宋君臣一眼,缓缓说道:「这些礼品,大宋是天朝上国,大部分都是有的,唯有几样,却是天朝所无,敝国特产。」
赵顼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王安石一眼,他也不知道这些礼品中,哪些是大宋没有的。
王安石冷笑道:「我中国诸夏之地,哪有什么没有的东西。倒要请教使者,哪几样东西,是我中华没有的?」
李泰臣笑道:「便是那千里良驹和宝刀。」
满殿臣子除了石越和王雱,无不哄堂大笑,石越和王雱却难得的有默契,互相对望一眼,心里尽是警惕。
「这等什物,我天朝应有尽有。」
李泰臣故作惊讶地问道:「哦?敝国所献良驹和宝刀,只怕和中土之物不同。」
「有何不同?倒要请教。」
「敝国所献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带甲作战,锐不可挡,敝国虽小,亦有带甲骑士数万人,人人皆有此良驹,臣在敝国,不曾闻中土有之!
「敝国所献宝刀,削铁如泥,锋利无匹,敝国虽小,亦有持刀之士数十万,人人皆有此刀,臣在敝国,不曾闻中土有之!」
李泰臣侃侃而谈,神情恭敬,眼里却尽是骄傲与不屑。
这些话背后摆明了是威胁,大宋君臣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王雱再也按捺不住,冷冷说道:「使者孤陋少闻,谓中国无良马宝驹,真是夜郎自大。」
李泰臣看了王雱一眼,略带调侃地笑道:「这位一定是王丞相家的公子,当年还未及冠,就欲平定洮河地区,志向之大,臣在夏国,早有听闻。
「不过臣所言,却断非虚辞,宝刀良驹皆在,尽可一试。」
他既有挑战之意,大宋的君臣们也不好示弱,便有御前带刀侍卫,取了西夏进贡的宝刀过来,又有人取出一副盔甲,一个使者在侍卫的监督下接过刀,对着盔甲就是一刀。
只见刀锋掠过,竟然把盔甲给砍成两半!
顿时,殿中大宋君臣鸦雀无声。
李泰臣洋洋得意,那些带刀侍卫哪里肯服气,有人便拨出刀来,照着盔甲也是一刀,把盔甲也砍成了两半。
这一刀下来,形势立即逆转,李泰臣目瞪口呆,大宋君臣洋洋得意。
李泰臣如何能服气,走到那个侍卫面前,问道:「可否借刀一观?」
那侍卫望了皇帝一眼,赵顼心里高兴,笑道:「给他看一下无妨。」侍卫这才把刀递给李泰臣。
李泰臣接来刀来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王安石恼他无礼,厉声喝道:「放肆!」
李泰臣轻轻把刀还给侍卫,向皇帝长揖到地,笑道:「臣刚才失态,还请皇上见谅。只是臣有一事不明,这侍卫所配宝刀,是中国所产呢?还是大理进贡?」
原来那侍卫的刀,全是从大理进贡来的宝刀。
王雱见李泰臣夸口,他一向长于辩论,当下微微冷笑,道:「使者休要狂妄,我中华仁义之邦,以礼义为先,不比尔等小国,在乎这些奇技淫巧之物。中国兵甲精足与否,足下若想知道,沙场上自会给你答案。
「回去告诉你家国主,他若真心想臣服,我大宋一如既往对他,若想要绥州城,尽可派兵来取,不必再逞口舌之利。」
这番话,既是当时大宋的国策,也是王雱一生所持的强硬主张。
李泰臣嘴唇微嚅,还想要说什么,王安石怕他又说出什么沮丧大宋君臣信心的话来,朝赞礼官打了个眼色,匆匆结束了这次接见。
接见结束之后,皇帝留下石越和王雱谈经论典。
石越见赵顼眉角之间,隐有一丝忧色,知道他在为刚才的事情担心,便问道:「陛下可是为刚才之事介怀?」
赵顼叹了气,「范纯仁〈注二十一〉在朝之时,朕曾问他西北边事如何,他说兵甲粗备,城防粗修。
「朕问他为什么说是『粗』,他当时说『粗者,不精也』,现在想来,言犹在耳。」
王雱听赵顼说到范纯仁,顿生警觉,轻描淡写地说道:「李泰臣也多有夸张,臣于西北兵事亦颇留心,说西兵人人有那种宝刀,绝无可能。
「这次朝廷派王韶去主持西北兵事,必定成功,陛下不必忧虑。」
自然,说西夏人人有那种宝刀,这种事情,石越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西夏兵强悍过于宋军,重装骑军铁林军名震天下,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石越道:「陛下,前一段时间曹村大水,若非刘涣当机立断,大事去矣,然而水退之后,刘涣仅能功过相抵,此诚让天下愤不顾身的忠义之士心寒。
「范纯仁忠直,对西北兵事说的不会是假话。臣不似王元泽这么乐观,臣以为大宋兵制,也需要变一变了。」
王雱轻笑道:「石子明说得不错,中书久欲行置将法〈注二十二〉,此事真是刻不容缓。」
石越知道王雱天性聪颖,对自己又颇有防范之意,见他将话题顺势引向置将法,也只得暗暗苦笑,道:「置将法确是良法,不过臣以为须中书、枢密商议停当才好。」
赵顼因为改良青苗法推行的三路,政府由大债主变成监督者后,官吏们对付百姓的手段少了许多,朝野非议也大大减少,因此,对石越颇为信任。
这时,他便笑道:「正是要二府商议。」
石越迟疑一阵,忽然又说道:「置将法有朝中诸位大臣商议,陛下英明,自可择善而从。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想向陛下讨一件差使做。」
赵顼和王雱都吃了一惊,石越平时不太愿意担任差使,众所周知,这时,竟主动讨要差使!
赵顼吃惊之后,不由得大喜,笑道:「卿想做什么?朕无有不应。」
王雱听到这句话,脸色不由得一沉。
石越连忙谢恩,笑道:「臣想让陛下给臣一个差使,半年之内,可以监管京师官营的冶铁坊和兵器作坊。」
赵顼怔道:「卿有何计较?这有点大材小用。」
王雱虽不知道石越想做什么,却打定主意,绝不让石越如意,也说道:「正是,况且,本朝也没有这个体制。」
石越本是想亲自了解当时的冶炼工艺,和兵器制造水平,希望有机会做一番改进。
但他生性谨慎,不会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搞出什么发明,来提高当时的工艺水平,所以也不敢许下诺言,怕万一失败,会大大损害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他沉吟一会,想了个借口,道:「陛下方留意边事,做臣子的想为陛下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臣是想有机会,了解一下兵器制造各方面的情形,将来或能有一得之愚。」
赵顼因答应了他「无所不应」,便笑道:「此事有点麻烦,冶铁归虞部管,军器归三司胄案管,卿就做提举兵铁事吧,中书议过即可出差办事。
「此事涉及到三司,也需先知会他们。」
王雱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提举兵铁事,这个名分不太妥当,不如叫『权判军器冶铁事』。」他说的这个名目有讲究,大大限制了石越的权力。
赵顼想了想笑道:「这个名目太小气了,不如叫权提举虞部胄案公事〈注二十三〉。」
石越连忙谢恩,他知道,皇帝也是有玲珑心的人,给他这样的身分,可以兼管虞部与胄案,他办起事来,自然更加方便。
对于石越的新任命,在中书省并没有什么阻力,王安石只要别人不和新法为难,他也就不太会去玩政治手腕。
况且他也不觉得,石越去管隶属工部的虞部,和隶属三司盐铁司的胄案,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当时人说「宁登瀛,不为卿;宁抱椠,不为监」,这个官职,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寺监之职。
王安石反倒是欣赏石越,找了个这样的差使来做。他哪里知道,石越根本没听说过这些口号。
得偿所愿的石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官营的冶铁坊和兵器坊,不过,一心一意想让历史大吃一惊的石越,却被历史给惊呆了。
日产一吨铁的高炉,以及当时最先进的灌钢法,给想要改进大宋钢铁工艺的石越,泼了一头冷水。
而管军器制造的胄案,更让他吃惊,「广备攻城作坊」属下,有专门制造火药、猛火油的作坊,而其技术更是严格保密,连自己要求阅读,都要经过层层手续审批。
激动不已的石越,连忙去看火器成品,发现除了火箭之外,还有毒药火球、火炮,甚至还有叫做「霹雳炮」的东西─和手雷差不太多。
胄案的官吏都知道,新来的上司是皇帝的宠臣,自是尽力巴结。
见石越对火器充满兴趣,于是一个个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深恐石大人不知道他们各个作坊,在火药制造方面的成绩。
石越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突然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一把长枪上,绑着一个纸筒。
他拿起来打量,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于是疑惑地望着一个官吏。
陪同的官吏连忙说道:「大人,这个叫火枪。」
「火枪?」石越吃惊地反问道,声音大得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火枪是这样的吗?
他还真不知道世界上第一把火枪,居然只是一把长枪上,绑着一个竹筒。
看到石大人充满疑问的眼神,作坊的官吏们连忙解释,「作战之时,点燃纸筒,就可以喷出火,烧伤敌军。然后,士兵依然可以用这把长枪作战。」
「还真是有创意呀!」石越心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们更有创意的东西!」
潘照临不动声色地听完石越对这些火器的描述,不以为然地说道:「公子,战争的胜负,不是由兵器决定的。」
对于至理明言,石越从不反驳,不过,他也有他的看法,「武器好一点,总比武器差一点强。」
潘照临又泼来一盘,足以浇灭石越第一天上任全部兴致的冷水,「打仗其实就是花钱。火药兵器价格不低,作用有限,毫无意义。
「大宋没有能力大规模生产火药兵器,也没有钱大规模装备火药兵器。况且,我没有听说过依靠火药兵器,就可以取胜的事例。」
石越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打仗就是花钱,这是真理。特别在古代,想要以战养战,几乎不可能。
他搓着手,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拧紧了眉头。
侍剑见他这样,笑道:「公子,不用太担心了。难不成非得要用火器才能打胜仗吗?」
「小孩子家懂什么?」石越朝他挥了挥手,侍剑嘟着嘴站到一边,不敢作声。
潘照临也不知道,石越为什么这么重视火器,又说道:「打仗重要的是将领的谋略,和士兵平时的训练,本朝的兵甲,无论较之夏国还是契丹,并不逊色。」
他对于辽国,始终不太愿意直呼国号。
「关键是我们没有骑兵,养不起骑兵!」石越皱着眉头说道。
「火器能对抗骑兵?」潘照临感到不可思议,当时的火器,还只是战场上的辅助兵器。
「现在当然不行,不过,我可以改良。」石越支支吾吾地说道。
潘照临几乎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把火器改良,就可以用来对付骑兵?他不禁来了兴趣,「请问公子,该如何改良法?」
「这……」石越被问住了,他可不懂枪械设计。
石越又在冶铁坊和制造军器的东、西作坊待了一个月,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除了亲自看着工人们开工,就是和官吏、工人们聊天。
一个月的时间里,石越差不多和几百个人说过话。
对于他拿着大好前程去这些地方无所事事,冯京颇有点不满,特意写信劝石越。然而,石越只是一笑了之。
十月下旬的时候,几近从白水潭消失的石越,突然出现在桑充国的面前。
「石子明,你真是了不起,学院开学忙得一塌糊涂,你就躲到虞部去偷闲。
「现在一切刚刚安排妥当,你就出现了,这实在太过分了吧?」累得人仰马翻的桑充国见到石越,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长卿在,我自然可以放心。」石越讨好地笑道:「我也是有差遣在身,身不由己呢。」
「少来这一套,今天晚上,要旧宋门外仁和酒家的好酒,碧月轩的女孩子,张八家雅座……」桑充国决定好好敲一顿竹杠。
「行,行。」石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现在先让我见见沉括,还有学格物的学生,行不行?」
桑充国狐疑地看了石越一眼,「你见他们做什么?又打什么主意?」
「嘿嘿……」石越不自觉地出现潘照临式的笑容。
当天晚上,石府灯火通明,大摆宴席。
石越从产业越做越大的桑家,借了许多的仆人,省掉了去张八家包场的开销,又直接从张八家、长庆楼借来了厨子。
而酒则是京师最好的酒家仁和的美酒;跳舞的女孩子,都是从有名的碧月轩请来,一个个国色天香,让人心醉神迷。
格物系二百多学生,都是第一次来到石府。
虽然这宅子看起来简朴,但是,门口「御赐石府」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激动半天了。被自己所敬仰的石越请到家里,如此隆重的招待,真是作梦都想不到。
微微有点发福的沉括,坐在石越身旁,眯着小眼睛,暗暗猜测石越的用意。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沉括对于这个道理还是懂。
不过,自从进入白水潭学院第一天起,沉括就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的前途系在石越身上了─实际上,也是不得不如此。
进了白水潭,往往就会被人认为是「石越派」的,他毕竟比不上叶祖洽可以八面玲珑,到处讨好,王安石把他当自己人,石越和他关系也不错。
不过,沉括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石越前途无量,跟着他必有前途;而最重要的,却是他平时所喜欢的算术、物理之类的东西,在白水潭能真正得到认可,这一点是除了石越,别人谁都不能给的。
石越微笑着不停地敬酒,潘照临用一贯的笑容和蒋周〈注二十四〉说着话,侍剑被安排专门服侍卫朴这个盲人,桑充国则招待别的教授……
宴会进行到一半,酒酣耳热之际,石越突然轻轻击掌,歌妓们闻声全部退下,便是连仆人也走了个一乾二净,侍剑离开筵席,带着几个桑家过来的家丁,去外面巡视。
众人尽皆愕然,石越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皇上手诏……」
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石越会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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