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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有愧_孙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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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能扛。”
司峻把他抱到主卧床上,转身去衣柜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毛毯抖开了盖在他身上,童佑茗把搭在自己脸上的毛毯边抓下来,抬起眼皮看了看司峻,“司先生……”
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要说,只是在半睡半醒间本能的这么叫了而已,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从一点点缝隙里瞥见男人背对他脱下西装和衬衣,听见声音就光着上身走到床前来,弯下腰重重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睡会儿,晚些我叫你。”
他把脸埋进毛毯里。
胸口觉得麻麻的。他想,可能这个人的吻里有多巴胺吧。
司老板站在灯下淘米,开火,动作流利的把锅架在灶台上,等米初熟的香味从锅盖上的小孔里溢出来,他把切成碎末的青菜、肉和皮蛋丢进去,捏了一小撮盐,调成小火慢慢煮。
——他光着膀子的背影奇妙的融合了地痞流氓的气质和居家妇男的情怀,看上去十分大鸟依人。
他恍然意识到这或许曾出现在所有人爱情中的桥段他是第一次经历,为生病的伴侣煮一碗粥,照顾他陪伴他直到他好起来,这是平凡到几近让人注意不到的事。
可是他们在一起分分合合了十年,他没做过的事儿不计其数,唯独在过往里追忆那些细节才让他后知后觉,揪心不已。
到底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就是在两个人彼此陪伴的时光里,为他做很多很多别人没有理由去做的事。
快八点的时候粥煮好了,司峻盛出一碗来晾了五分钟,这才去叫童佑茗起床。
卧室里厚厚的窗帘遮挡了屋外的大部分灯光,司峻开门时才有一束照在拢起的毛毯上,他走过去抬起一条腿跪趴在床边,把毛毯掀开一个角,“童童?”
等他叫了第二遍对方才含糊的应了一声。
“起来吃点东西吧,再喝一次药,嗯?”
“嗯……”他好像还没睡醒,从被子里摸索出一只手,像是什么刚出穴的懵懂的小动物,摸到司峻的手腕才停了一下,他手心里微微出汗,看样子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
据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特别缺爱。
司峻在晦暗中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然后他俯身过去掀开遮蔽物,他的小动物正毫无防备的摊开身体,眼睛才刚刚肯张开一只,童佑茗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再是被子了,下一秒唇舌被攻陷,喉咙里被迫挤出沙哑的闷哼,对方没穿上衣,他的手在摸到司峻裸露的后背时徘徊了一阵,颤抖着搂住了后颈;他趁他松开口喘息的间隙吻他热乎乎的脖颈和胸口,年轻人的皮肤光滑而紧实,宽松的浴袍成为不了障碍。童佑茗这下真的醒了,可身体在睡眠和低烧的双重作用下变得又轻又软,不听使唤,与之相对的触觉则是变得异常敏感,那种来自特定对象的抚摸和亲吻让他没办法抗拒,厮磨却又是难耐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得到纾解,可又隐约存在着一点儿遐想,他对此完全没有经验,只好暗暗盼望着对方能给予些帮助和抚慰——司峻也感觉到了。
他可能比童佑茗本人意识到的更早些,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事情会一下子发展到这种程度,虽然是迟早的。
浴袍的带子被解开了,童佑茗在慌乱中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当男人的手暗示性的停留在某处、吻着他的耳朵低语时只能徒劳的喘气,腰部和小腹的肌肉轻微的战栗。
“我继续了。”
他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睛点头应允,从未像现在这样宁愿司峻替他做决定。
第14章
司峻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是如何在那样的情况下及时收手的。
但他又比想象中镇定,哪怕是在童佑茗颤抖着抱紧他呻吟欲泣的时候,他都能在心里字句清晰的告诉自己,这孩子还生着病,一味蛮横的做下去无异于折磨。
他就在这一刻领悟了什么叫他妈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在随时可能崩坏的危急之中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童佑茗的脸,尽管在用手碰到对方的瞬间他就起了反应,他还要装着坐怀不乱的解决完毕,压着火气,像一个真正游刃有余的大人会做的那样。他知道就算他提出要求,以童佑茗的性格来说几乎没有可能拒绝。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盲目利用这种顺从。说白了。
他就是舍不得。
并且这种疼惜在长久以来的愧疚感催化之下越发占据主导,他反过来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机会多的是。
他都快哭了。
一个人躲在厕所默默解决生理问题的司峻内心百感交集。
套上T恤把自己收拾整齐出去的时候,看到童佑茗也已经换了衣服,乖乖的坐在桌前等他吃饭。粥应该拿去又热了一遍,他还给司峻一个人拌了一份沙拉,花花绿绿的摆在那里看着就很有食欲。
可是司峻心神不宁的坐下来,还是觉得对面那个人比较好吃。
俩人就这么氛围诡异而暧昧的坐下来吃饭,司峻已经饿过头了,吃了一半就听童佑茗开口,“司先生。”
“我说两件事。”
司峻对他这种严肃正经的发言形式极其没有抵抗力,语气软得一塌糊涂,“嗯?”
“第一,明天开始放暑假,我要回家了。”
司峻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勺子。童佑茗不由得两次偷看他的脸色。
“第二,你煮的粥很好吃。”
“……”
童佑茗看起来比下午的精神状态好多了,刚才那次“剧烈运动”或许功不可没,司峻看着他不长却浓密的睫毛考虑了良久,他放松了坐姿把手臂架在桌面上,取下别在耳朵上的烟给自己点燃。
“我也说两件事。”
他抽烟时的神情有种满不在乎的味道,可又有别于那些未成熟的年轻男人,一副经过刻意修饰的沧桑;童佑茗无奈的喜欢上这种不健康的浪漫,他的脸桀骜不驯却又像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
“第一,你能不能不走?”
“第二,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随时煮给你吃。”
后来他不再等童佑茗回答,像往常一样叼着烟刷碗去了。
留下童佑茗独自坐在桌前,终于有点儿嫌弃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怎么办,这条件儿还挺让人心动的。
书房面积不大,两个人在刚刚好。
九点过后,司峻过来书桌前处理白天在忙碌中被遗忘的邮件,他的手懒洋洋的搭在鼠标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因为表情鲜少有极度专注的时候,可是那轻慢又自信的眼神是好看的,童佑茗就坐在他身边看他,于是又白白捧着一本书,注意力一点儿不剩的被拉走。
这种毫无目的性的走神最近开始频繁的发生。
喜欢是什么呢?虽说不是单一的东西,但一定是从欣赏开始的吧。童佑茗尽量使用缜密的逻辑分析,以证明自己并非被什么捕风捉影的感性煽动。有理有据的东西总是令人信服,但这个道理在感情上显然并不适用;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通过一个那样渺小的契机跟司峻牵扯到这地步,就像跌入深而奇妙的时空裂缝。
他令人欣赏。充满一个成熟男性令人歆羡的特质,哪怕并不全然是值得提倡的、传统意义上的、正面的东西,可他就是很吸引人。若自己不再仰赖慎重的理性控制,可能早就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了。这真是可怕。童佑茗想,像是查不出原因的病,还让人甘愿承受。
——再了解一点就好了。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指尖把书的边角捻得发软,他一手托着下巴,指关节无意间擦过嘴唇,让他想起尚且新鲜的触感,于是心思越发不稳定了。那个人还在他身边坐着。像是被挑起头来的线索,触发之前那短暂亲热的记忆,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记很久,不单单是出于“第一次”这样的意义。
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是个细腻的人。
——好像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在乎起来了。
“童童啊。”
不知什么时候司峻已经停下在键盘上敲打的手,转而轻轻捏了他的下巴,身体些微偏转着,斜斜望过来的眼角带了几分老道的狡猾,“以后盯着我看的时间多得是,不差这一会儿的。”
他挣脱时,热意跟着追上脸颊,嘴里也不试图辩解什么,而是十分诚恳的挪了挪座位,默默离司峻远了些。
司峻乐不可支。
有所图谋的伸手又把人重新捞回来,刚想趁着气氛正好干点儿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不识抬举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不算陌生的署名:丛宵。
他愣了一下。
坐在近处的童佑茗还很贴心的把手机勾过来递给他。
第15章
把手机递给司峻之后,他就自觉而礼貌的起身离开了,大概是潜意识里认为司峻总有些不必他触及的空间,与其等对方开口不如自己知趣回避。
但是司峻把手机接起来的同时一抬手,“你坐着就行。”
他不明就里的眨眨眼。起身的动作保持了没多久又恢复原状。
“喂,你好,司峻。”
他说话的同时把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把方才用于查找资料的页面关掉,面孔映在幽蓝色的电脑桌面上。
“司先生,是我。”
童佑茗已经跟上了之前的阅读进度,新揭开的一页上是让司峻头皮发麻的全英文专业术语解析;他侧脸线条有一种内敛的秀气,垂下眼睛的表情分外温柔。
当司峻不老实的想要碰他,他就一边继续看书一边张开手用掌心挡住他的手,没有停下自己的工作也没有立刻放开手,像是寻常情人间有趣的互动。
“嗯,明天傍晚?”司峻说到这儿的时候翻看了一下电子备忘,“好,我会准时到。那就这样,明天见,丛小姐。”
说罢他一边收线一边转身面对童佑茗,一副要郑重相谈的模样。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不管它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我需要做的是让你知道,并且避免之后因为隐瞒带来的麻烦。”
童佑茗不明就里的眨着眼,可司峻看上去总不那么严肃。他大喇喇的把手机抛给他。
“我这边有个预备结婚对象,只是两家人暂时有这个目的……我们俩还没定论,明天见面要谈谈,我不想瞒着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解决,好吗。”
——他如今再谨慎不过了,“上辈子”不仅牵扯不清还赔了一条人命进去,虽说听上去有点小题大做,他知道一旦看过了结局,事实证明有些错误和决定无法由岁月买单。
可能本人很难意识到自身的这种改变,毕竟是时间带来的潜移默化。比如很多时候人盲目执着的东西实际上时效性很短,阔绰,风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许在某个具体的岁数看来是值得的,那时候也不可能明白什么东西可以用一生做赌注,人不可能一辈子潇洒如翩翩少年,甚至在时间的磨砺之下变得狼狈而苟且,但即便如此也要难看的活下去。司峻现在懂得这个道理,应该还不算太晚。
“这一生”得不到那么多也没关系。他想,我只要守住眼前的东西就好了。
他的开诚布公让童佑茗有些愕然。因为他还迟迟没有进入一种“恋爱”的状态里,就在这时候忽然发现,他在跟他谈论的是有关彼此的问题。
“好啊。”
他对这份坦率几乎是受宠若惊的,“我信你。”
司峻满意的点点头,“那好。奖励我一下?”
童佑茗眼睛闪闪烁烁的,他可能还没有习惯这种交往方式,但努力去做了:他扶着司峻的手臂探过身子,在男人的嘴唇上轻得近乎是珍重的吻过,可惜司峻的眼睛完全被他从宽松衣领里滑落出来的一大片肌肤给吸走了,辜负了良辰美景。
他老母的。司峻腹诽,我怎么不要个大点儿的奖励。
第二天傍晚他依言去约见了丛宵。还是之前的老地方,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她打扮很得体,凭交谈所了解的内在似乎也并不空乏,听了司峻的话也只是腼腆的笑。
“看来是不行了啊。”她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们两年前在一次酒会上见过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记得。”
“你跟那时候我所看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女孩儿的手指绕着头发,“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
司峻看着倒映在杯口中的面容,用茶匙把它搅碎了。
这边司峻纠结于儿女情长之时,宫隽夜也没有闲着。
只是长夜漫漫难免令人心生寂寞,宫少对着窗外沉湎如水的夜色,一只手臂横过去揽住身边中年男人的肩膀,手在肩头亲热的握了握,“大哥,您说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呢。”
男人看上去比他将近大了一轮,原本一脑袋油光水滑的分头现在乱得可笑,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并不仅是天热的缘故;他坐在宫隽夜和另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中间,眼珠发抖得看着宫隽夜悠然把烟叼在嘴上,另一侧的男人则殷勤的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一动不敢动。
点烟时的火苗一瞬间照亮了宫隽夜的面孔。他左侧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无懈可击的侧颜,吸第一口的时候眉毛微微拧了,白雾在男人面前吹散开去。
他响亮的咽了口口水。“宫……宫少我真不知道……”
“您看,”宫隽夜把烟夹在指尖,一脸跟人促膝长谈的真诚,“您长我多少岁,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论眼界我肯定不敢跟您相比,但活了大半辈子了,该懂的道理您肯定懂吧。”
枪口顶着脖子的触感让男人痛苦的仰着脸,青筋抽动。
“咱们这一行讲的是‘欺老不欺小’,说不好听的,您顶多再折腾几年,压我几年又如何,到时候去您坟头吐唾沫的还是我。”
“邢飞也是一样的。”
见男人低头的样子已明显是在动摇,他用鞋跟轻磕着脚下不断行驶的汽车,“这一路不会停,直接开到码头,我已经和警局那边打了招呼,他们倒是很乐意把我们当刀使,到时候——你们,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男人喉咙里使劲抽着气,脸上五官拥挤在一起,下颚神经质一样颤抖。“我不知道啊!邢飞为什么判得那么轻我怎么可能知道,想治司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帮他把财产转移了,真的内鬼在司峻身边,邢飞说弄不死他也要弄得他身败名裂……我现在已经被上面整成这样了……老婆孩子都跑了,我还能怎么办……!”
宫隽夜笑了。
他看着男人发青的脸色,轻快的把后背窝进座椅,叼着烟给司峻拨了个电话。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坏消息是,邢飞连夜做了财产公证,现在应该已经跑出国了;好消息是,他留了个人在你身边,随时准备搞掉你哦。”
“啊。”
司峻从车库出来转身进了楼道,橘黄色的顶灯照亮了脚下的楼梯。他停在最下面的平地上,在人为制造的安静中沉默了须臾。
“……我知道了。”
迟了些他才敲敲门,对着里面急忙跑来开门的男孩儿微笑,“我回来了。”
第16章
最近几起官员落马的新闻霸占着报纸最大最显眼的版面,炒得沸沸扬扬。
司峻身为一个主业搞娱乐的,对这些标题耸动的新闻其实兴趣不大。
当初他从他爹手里接过这家公司的时候,还完全不是眼下这副光景,说是另起炉灶也不为过,为此他连大学都没读完,拉着有钱的宫隽夜和有能力的楚清投身这一行,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可就算彼此间有了利益纠葛,他们仨的感情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挫折和影响。
说到身家底子干净,楚清是他们里面最干净的,撇去交友不慎这一项,他是个外人眼里年轻有为的高层干部,跟董事长一起单枪匹马打天下的男人,无论是本事还是义气哪方面都没得挑。至于从根儿就不干净的宫隽夜,金融行业当然是个幌子,杀人越货才是真买卖,他手里还握着A。N娱乐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名副其实的重要股东,而本人从不出席会议,偶尔会借助暴利的娱乐业洗钱,或者在背地里处理一些不好搬上台面的人和事。
邢飞就是其中一位人物。
论身份他不大不小,也就是把电视台新晋女主持睡个遍这样的程度——司峻当年跟他攀上关系的时候还是个狗屁不通的傻逼小年轻,那时又正值创业阶段,只管讨这些地头蛇的高兴,钱和女人都没少给,双方利用得也挺愉快。可任何跟权力沾边儿的东西都是无底洞,司峻深知自己握着把柄,收了人家的钱却还是过河拆桥,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委屈自己得到扶持的人,只要能甩脱这层关系,这种不知餍足的人还是趁早卖了,反正他们终究会因为利益的冲突撕破脸,不如为今后的日子求个踏实。
可邢飞到底是转移了大部分财产,余下的证据都不足以把他判到死,“上辈子”的司峻就算想到了把不雅视频放到网络上这样的损招,但远远不够,还给自己惹祸上身;如今他提早下手让宫隽夜逮到了邢飞的同党,知道了那些财产的下落,事情整个就好办不少,哪怕邢飞已经出了国,还是有办法把他弄回来的。
——只是他那句“内鬼”可真叫意味深长。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笔,和进来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辛苦了。”
“司总也是。”卓茵关好门,将刚从人事部那边拿过来的档案袋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回头去办公室里间给司峻泡茶。
他从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被丝绸衬衣和黑色短裙包裹着的腰肢玲珑有致,司峻指尖敲了敲桌面,心想他以前确实就乐意玩儿这样的,成熟,漂亮,懂得看人脸色,也懂得各取所需。
可惜啊。
他听见里间传来卓茵的轻笑,“您没听说吧,下面的员工都夸您进来脾气好得不得了,他们现在可喜欢您了。”
“没想到我以前那么不受欢迎啊。”
“哈哈哈,您净开玩笑。”
司峻右手把签字笔转得飞快,看卓茵带着娇柔的笑声走出来,把一杯刚泡好的祁门红茶放在他右手边。她的手白皙轻盈,滚烫的开水一滴都没有溅到桌面上。
“啊,对了。”她说,“楚总让您过目的财务报表今天就得送回财务科,您方便吗?”
司峻眨了眨眼,惊讶得很生动,“那个我前两天带回家看了。今天财务科就要吗。”
“其实也不一定……”卓茵咬着嘴唇好似有些为难。
“没关系,我找人送来就是了。”司峻看了看表,“稍等一会儿就行,不耽误你接下来的工作,送过来时间也不会太久。”
“谢谢司总。”她又展开笑容,睫毛的弧度妩媚极了,“您真体贴。”
她路过办公桌打算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看到了司峻放在一旁的报纸,斗大的标题映入眼帘:贪官落马咎由自取,有关人员已成为重点打击对象。
身后的司峻温声道,“茶不错。”
她不露声色地提步走远。
早上童佑茗少见的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清晨的凉雾早已散尽,明晃晃的太阳照着司峻房间外面的露台。
他坐起来的时候用手前后翻了几下略长的头发,这段时间没想着去修剪,前额的几绺软软的盖在眉毛上,他随便抓了两把,下床给司峻的被子和枕头抱到外面晒着。
昨晚他留在司峻身边睡了。想想倒也和平时没什么特殊之处,无非是他在司峻睡前陪他聊了天,待起身离开时被男人捉住袖子。“睡在我旁边吧。”
不敢承认是否这样想过还是心里隐隐有着期待,只有简短几个字的祈使句,让他当下就脚底生根,走不了了。
他记得自己躺下后听着司峻在黑暗中的呼吸声,像任何一个年轻男孩儿那样有过暧昧的肖想,可贯穿始终的只有俩人平淡的对话。
司峻说,我为了你连那么漂亮的姑娘都拒绝了,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司峻说,我答应了跟你好好处,说到就得做到。
司峻说,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跟你睡了……哎你踢我干嘛,就睡个觉而已!小小年纪瞎想什么!你再这样儿咱不睡了。
司峻说,晚安。
——童佑茗以为他有时深邃沉稳心如汪洋捉摸不透,可有时又像孩子那样随心任性贪恋着他的照拂。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依赖的感觉,童佑茗也不例外,他知道对方眼里那炙热的爱慕不可错认,他甚至暗生出一股如梦似幻的怀疑: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摊上这么个人?
除了待他再好一点,还有别的法子吗?
十一点多他去火车站送了几个家在外地的朋友,一行人在外面吃的午饭,回家路上顺便买了做晚饭用的食材,前脚踏进家门后脚电话就响了。他坐在地上歇息连鞋子都没换,而当司峻问他现在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帮他跑一趟的时候还能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下来。
“我书房那里放着一个文件袋,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了……现在能马上给我送过来吗。”司峻那边有一种办公室内冷清的安静,又或许是在工作时间的原因,他声音平白多出一分绵里藏针的锐利,“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跟前台打过招呼了,她们会帮你按电梯。”
童佑茗夹着电话一面应声一面在书房找到了司峻所说的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两本账簿,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对司峻的重要性,当下拿了个纸袋罩住了提在手上,再一次顶着晌午的炎炎烈日往外跑,靠马路拦了辆的士,把短信里的地址给司机看。
车厢里充足的冷气让他打了个激灵。
第17章
司峻看着手边那杯祁门红茶在空调的冷风中逐渐变凉,水面上连一丝飘浮的热气都没有了。
他从身前的抽屉里掏出一整包新拆封的面巾纸,白色的厚厚压了一沓,然后神色平淡地把一整杯茶倒了上去,等纸巾的分量因为吸饱了水变得沉重,他看着留在杯底的那一点点颜色异常的沉淀,慢慢把杯子放回原处。就像他喝过那样。
他掐着时间,十分钟后卓茵拿着几份需要董事长签字的文件走出来,屋内寂静时只分辨得出电脑主机的运转声和不断冲出空调的冷风,还有女人优雅落地的高跟鞋轻响。
司峻左手扶着额头,既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他坐在那里犹如在等待或困惑着什么,身后垂落的窗帘偶有被风吹起,几丝微弱的白光在地板上游动。
卓茵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脚步拉近,嘴角若有似无的爬上一点笑意,直爬到媚人的眼角去。
她像往常一样站在司峻右手边把纸张呈到他面前,“司总,您看完之后没有意见的话请在左下角签字盖章,有疑问的话我可以联系董事会对结果再次商定。”
司峻没有抬头看她,而是貌似疲惫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接着他就像醉酒后神志不清寻求着搀扶一样,一只手仍保持撑着额头的动作,另一只手在虚空中碰上了卓茵被短裙边遮住、裹着丝袜的腿。
但是并不像一次单纯的失误那样撤手而去。
引人遐思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卓茵就笑着把手搭在了司峻骨节分明的手上。
——在这种情形下,她甚至大胆用手扳过司峻的脸,看那双如今已经不再清明的眼睛,它们半眯着隐含某种混沌而旖旎的味道,这让卓茵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绛红色的指甲挑逗地搔刮着男人凸起的喉结,手掌向一旁抚上绷紧的胸膛,他突然出手一抱,她便带着短促的惊呼跌进他怀里,裙下分开的两腿反复厮磨着男人的膝盖,像是享受不尽这份肆意的冒犯一般。
“早知道一开始就这么做,”她轻声笑,“你比那个老男人强多了,怀上你的孩子应该也不是坏事。”
“不过听说你有了未婚妻,还真是让人遗憾呐。”
“待会儿她会过来吗?”
她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衣领口繁复而美丽的丝带,腰被勒紧时发出一声诱惑的喘息。
然而下个瞬间,她被一股可怕的蛮力揪住头发整个人掼倒在地上。
她好像在天旋地转中与男人的视线有一秒的相接,头发撕扯着头皮让她失声尖叫,比她更响的却是杯子被砸碎的声音,白色的瓷片在面前爆裂的景象让她条件反射的闭了一下眼。
司峻滴着血的左手握着一块横断开来的瓷片,纹丝不动得抵在她的喉咙上。
“闭嘴。”
他一开口让人觉得室温骤降了十几度,忍不住想要缩紧身体,用力的缩紧,像是垂死一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卓茵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杯被司峻“喝掉”的茶里。
声带振动时顶着瓷片锋利堪比刀刃的边缘,她的眼睫毛像被捉住的蝴蝶翅膀一样孱弱的扇动。
男人却在此时笑出了声。
“我也觉得我比邢飞那种老货强多了。”
司峻低头看着两腿间被钳制着的女人,她敞开的衣领里春光无限,柔软而饱满的胸脯因为惊惧过电似的颤抖,他俯首在她耳边,“是他指使你这么干的?”
卓茵跟在司峻身边三年,谈不上知根知底却也了解他一些为人和习惯。
比如他发火时的反应,比如他威胁时的语气,比如他想要一个人的命的时候,连身上的古龙水味都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她甚至觉得现在去死会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觉得怀上我的孩子我就会放过你吗?”
男人在她耳畔低语的口吻几乎是柔情的。
“你不会毁掉我的婚姻,也要挟不了我的。”他说,“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孩子呢?”
“到了,出了电梯门就是司总办公室了,童先生。”
“谢谢你。”
把前台接待留在了电梯里,童佑茗提着纸袋踏进静谧的走廊,敲了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但由于门本身是虚掩的,扣了两下就吱呀一声开了。
那时的景象没有在他瞳孔里停留太久。
他记得手心里攥得全是冷汗,但是依然尽职尽责的紧紧把纸袋握住了,敲打在身侧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在办公桌前的那些人并未对这个局外人分散过多的注意力,让他一闪身躲在了背光的墙角,有时间去消化梗在喉中的惊慌。
他好像被自己吓坏了,忘记去想事情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办公桌前的男人们穿着整齐一色的黑西装,两边架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因为脱力而交叉着双腿,让簇拥的人们中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坐在桌子后面的司峻。
他垂着一只手,落地窗外苍白的光线从他的斜侧面直直打过来。
童佑茗想起他在医院里同他告别时的那一幕。
“把她弄出去。”
——这声音陌生得令他难以置信。
“看看警局愿不愿意要人证,不要的话就送给邢飞的老婆。我想嫂子肯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总之别让我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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