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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_童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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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们只去……”
  “嘘!”皈依者把食指贴在聆听者嘴唇上,侧着耳朵往墓室那边听,这让聆听者想起了昨天晚上,弄火者说他听到了“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结果只是男人的呻吟声,
  嗯嗯啊啊的,在底下干着那事,聆听者不自在地眨动睫毛,皈依者稀奇地打量他:“一对野鸳鸯,”他说,拿指肚来回摩擦聆听者柔软的唇线,“在这种地方,应该很刺……”
  “……把他翻过来……”下头突然传来说话声。
  皈依者和聆听者惊诧地对视一眼,墓室里至少有三个人!
  聆听者转身就走,红着耳朵从淫靡的壁画间穿过,皈依者追着他,忍着笑问:“你、你去哪儿!”
  聆听者去找看守者。
  看守者从他林林总总的“神器”中翻出一卷羊皮纸,铺开来,上头烙画了七座坟墓,正中的是马克西米利安大公的神柩:“你们刚才去的是这一座,”他指着“国王”墓南侧的小建筑,“这个修士在和吉普赛妓女‘交易’的时候死亡,妓女因此皈依天主,于是他被封圣。”
  “荒唐!”聆听者敲了敲桌子,“其他几个呢?”
  看守者从北向南,依次为他们读取烙画上的小字:“第一位死于恶犬之口,第二位死于异教徒刀下,第三位死于自残式的苦修,第四位死于妓女怀中,第五位死于瘟疫,最南边这一位……”字迹模糊,他认了又认,“是唯一的女性,死于……笼中。”
  “国王”棺盖上手举经书的圣徒,聆听者猛然想起,那胸前的食指就是指向南方!
  “她也是这里最早的圣徒,”看守者读着读着,蓦地瞠大了眼睛,“她……被马克西米利安大公锁在笼子里,直到……活活饿死?”
  入夜,聆听者、皈依者和看守者趴伏在圣徒墓不远处的草丛里,看着“国王”墓,苦行者和禁欲者又来了,背着法器袋,在墓门口慢吞吞地摆弄。
  “他们到底来干什么?”皈依者无聊地嚼着草叶。
  “可能真是来修行的,”聆听者说,“你看,他们一点也不背着人。”
  弄火者一直闷闷的,这时候问:“那什么大公不是个好人吗,为什么要把女人关进笼子里,活活饿死?”
  “一会儿进去也许就知道了。”皈依者一直把弯刀握在手里,擦得锃亮。
  “说起来,”弄火者推了推聆听者,“咱钱是不是要重新分一下?”
  聆听者的声音冷下去:“重新分?”
  “原来是挖坑,一天才给我一个金币,”弄火者笑嘻嘻的,“现在咱们合伙掘墓了,是不是应该平分……”
  “平分?”皈依者抢过话头,“我还想拿到东西把你们都干掉,自己独吞呢!”
  他说得出做得到,聆听者和弄火者一下子静了,皈依者毫不跟他们客气:“圣徒墓的线索是谁想的?喑哑者的脖子是谁抹的?”他把刀背搭在肩膀上,“你们还想和我平分,可笑!”
  东西没找到,已经开始内讧了,聆听者没说什么。
  苦行者和禁欲者进了主墓,皈依者率先窜出草丛,猫着腰往最南侧的坟墓跑,聆听者和弄火者紧跟着他,虽然奔向一个方向,但聆听者觉得,他们已经各怀鬼胎了。
  钻进墓门,点燃火把,眼前是长而深的一条墓道,道上的灰尘被火光一照,白亮亮的,聆听者往两侧看,墙上的不是壁画,而是精美的浮雕石刻,三百年了,依然光洁如新。
  皈依者对浮雕故事不感兴趣,径直奔下台阶,“谜底”在下头诱惑着他,他兴致勃勃地冲下去,迎接他的却不是墓室,而是一段更深更长的墓道,飒飒的,有凉风往上鼓。
  “喂,”他回头叫,“这他妈是个无底洞!”
  聆听者过来,举着火把往里看,太长了,看不到头:“东西就在这下面。”他如此说,为了给大伙鼓劲儿,皈依者推开他,跨前一步,“那还费什么话。”
  他们慢慢地、慢慢地往下走,走了不知道多久,走得火把的光都扑簌簌要灭了,前面霍然出现三个拱廊,每个拱廊都被一个石刻的天使抱在怀里,天使结着蛛网的胳膊上分别阴刻着一句圣训,从左到右依次是:
  “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天国又好比一个人要往外国去,但那日子、那时辰,没有人知道。”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我们的,直到永远,阿门。”
  “这是什么玩意?”弄火者费解地盯着那些字,皈依者想起早上虔敬者在餐堂背诵的那段《马太福音》:“也许是什么提示。”
  “是提示我们也看不懂,”皈依者拔出刀子,站到左边的拱廊前,“不如我们仨,一人走一个?”
  只有这么办了,弄火者走右边,聆听者走中间。
  进了拱廊,世界就只剩下自己,走了至多十几步远,迎头过来一阵风,把火把打灭了,聆听者孑然站在纯粹的黑中,不敢动弹。
  这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这条路是错的呢?如果皈依者或弄火者先拿到了东西,他们会在出口等他吗?还是会像方才说的,独吞掉?
  他转身往回走,至少先取只火把,他想,可刚迈步,就狠狠撞上了墙壁,他从台阶上往下滚,额角麻了,耳朵倏忽间黏糊糊的,应该是血,他猜自己摔破了脑袋。
  好不容易扒住台阶停下来,他勉强坐起身,一时间有点辨不清方向,靠在石墙上喘息的时候,他发现血好像止不住,很快半边膀子都湿了,他感到恐慌,两手在黑暗中乱摸,什么都没有,他急着要站起来,可因为晕眩还是什么,脚一滑又跌下去,朝黑暗深处滚落。


第3章 圣徒岛 γ
  聆听者沿着幽深而崎岖的走廊往前走,空气湿冷,粗麻僧衣蹭得皮肤发痒,在第四个狭小的分岔路口,他右转。
  又“死”了一回。虽然只是游戏,但死去的感受是真实的,临死前的窒息、瞳孔扩散那一瞬的解脱、最终陷进去的无垠黑暗,他真切地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
  听过告解者的秘密,他回屋藏好金子去餐堂,早祷依然是《以色列人要求立王》,坐在圣餐柜前的小板凳上,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忽视了的细节,比如正和告解者低声说话的是苦行者和禁欲者,再比如皈依者倚着的那根立柱,旁边斜靠着一把镶银的细弓,让人不禁想起身世显赫的持弓者。
  等着分面包的间歇,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站起来,往人群当中走。
  皈依者在人群另一头,那个傲慢的异教徒,黑头发弯弯曲曲,被晨风一吹,缥缈得像是要融化在日光里,他见过他杀人,狮子一样凶猛,山鹰一样利落,为什么眼下看起来却有点不安呢?
  就是这个时候,皈依者往这边瞄了一眼,轻轻的一眼,马上移开,那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聆听者不禁去注视,注视他故作倨傲却微微眨动的睫毛,他似乎知道自己正被注视着,于是越发不安——这让聆听者不得不猜测,他是在等自己。
  可是,他要失望了。
  离着五六步远的时候,聆听者侧身一转,往旁边去了,拨开微有些驼背的苦行者,拨开层层叠叠的修士兄弟,那儿有一个长着蓝眼睛的孩子,十一二岁,鼻梁两侧满是雀斑,棕色的卷发一团一团坠在额头上,是领经班的虔敬者。
  “兄弟。”他叫那孩子,像之前无数次叫皈依者那样。
  虔敬者有些意外,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听人说,你经书背得很熟?”聆听者不时往周围看,只是出于谨慎,却意外看到人群外皈依者的眼睛,那样精神,那样漂亮,恨恨地把他瞪着。
  “没有我不熟悉的经典。”虔敬者骄傲地说。
  聆听者被瞪得有些茫然,迟疑地回过头,轻声恳求:“我需要你的知识。”
  “哦?”虔敬者笑起来,很高兴,很有些沾沾自喜。
  “今天入夜,”聆听者弯下腰,就着他的小耳朵,“圣徒墓见?”
  那孩子狡猾地转了转眼睛,老成地抱起胳膊:“那我知识的价值呢?”
  “当然,”聆听者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金币,悄悄滑进他细小的手里,“只有黄金可与知识等价。”
  虔敬者把笑意敛起来,小手插进僧袍巨大的袖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缓缓地和他擦身而过。
  从餐堂出来,聆听者故意走得很慢,等着,等弄火者掸着身上的面包屑走到他前面,他跟上去,缀着他往烟熏火燎的铁匠棚子走。
  圣徒岛上只有这一个铁匠,许多人愿意拿一卷丝线一把甜豆来换一根钉子,所以铁匠棚的日子很红火,聆听者小心地和他保持着距离,想着要找一个什么契机上去搭话,没想到弄火者却停下来,头也不回地问:“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刀子似的语气。
  聆听者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这家伙和上一个大不一样:“兄弟,”他直说了,“我有个买卖。”
  弄火者偏过头,用阴测测的余光把他瞟着,稍一瞪:“滚。”
  聆听者没走开,而是抢上一步:“要是看守者来找你,你也让他滚吗?”
  弄火者皱了皱眉头,转过身:“你怎么知道……”他小心翼翼的,“我和他好?”
  聆听者哑然,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哪种“好”,空张了张嘴,他接着说:“上、上一次我们是一伙的,你、我,还有看守者,我们在找一个秘……”
  “那又怎么样,”弄火者打断他,“那是上一次,再说了,”他朝聆听者靠过来,笃定地看着他,“你们失败了。”
  聆听者惊讶地涨红了脸。
  弄火者笑起来:“要是成功了,你不会又来找我。”
  聆听者急切地说:“我们会成功的,已经很接近了,说不定这一次就……”
  弄火者抬起胳膊,做了个“停”的手势:“何必那么认真呢,兄弟,这只是个……”“游戏”两个字他没说出口,垂下眼睛,他摇了摇头,“我们到这儿来,不过是为了逃避,干嘛逼自己,得过且过吧。”
  聆听者一把握住他的膀子:“你就这么过?”他拽了拽他破烂寒酸的僧袍,“乞丐似地窝在这个棺材似的修道院?”
  弄火者的目光游移起来:“也许这个圣徒岛压根就没有‘外面’。”
  “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聆听者极近地望进他的眼睛,“带着看守者。”
  弄火者有些动心了,认真地打量他:“还有谁?”
  “虔敬者,”聆听者到口袋里去给他掏金币,“我们仨,现在还缺一个主力输出。”
  “主力输出”,好多年没听过这种说法了,弄火者忍不住笑:“真他妈是让你带到沟里去了!”他掂着金币问,“什么时候,哪儿见?”
  “入夜,圣徒墓,”聆听者松开他的膀子,重重拍了拍,“我去找持弓者。”
  “别找那家伙。”弄火者突然说。
  聆听者挑眉:“为什么?”
  “那家伙不地道,”弄火者含混地说,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在圣徒墓背后那片小树林,有棵枯死的栗子树,在那后头,我看见……”
  聆听者转开目光,他知道他要说什么。
  “对方是谁我不能说,”弄火者显得很不齿,“他胁迫他,用一小撮什么东西,”他忽然指了指聆听者的脑袋,“哎,和你的头发很像。”
  聆听者愣愣看着他。
  “那种人,”弄火者狠狠往地上啐一口,“你要是找他,我就退出。”
  聆听者迟滞地点了点头,返身要走,弄火者把他叫住:“为什么不找那个人呢,”他单手虚握着,在胸前比了比,像是把一柄长剑攥在手中,“那个贵族。”
  聆听者知道他说的是谁,挥一挥手,走了。
  上午的抄写室没什么人,难得有微弱的阳光漫洒在南窗外,有一点树影婆娑的意思,窗下坐着一个头发整洁的修士,羽毛笔沙沙的,在羊皮纸上用花体字写着什么。
  “兄弟。”聆听者站在他身后。
  仗剑者停笔,半转过头,从那张逆光的侧脸上看得出他极英俊,有希腊雕塑般古典宁静的韵味:“聆听者,”他认得他,扭过身,“经常听人提起你。”
  聆听者惊讶于他的亲和,还有安静文雅的气质,他往抄写台周围打量,在层叠的经书上看见他那把重剑——真希望那是一把杀人的剑:“可以近些和您说话吗?”
  仗剑者仰视他,直爽地说:“当然。”
  于是聆听者靠上去,恭敬地站在旁边,附身到他耳畔,轻轻的,把来意说了。
  许久,仗剑者也没表态,聆听者有些焦躁地等,忽然,那贵族随手拉了他袖子一把:“可以啊,”他微笑着,“但有个条件,”聆听者盯着他,在他貌似温和的眸子里看见了某种凛冽的东西,“替我杀了肮脏的异教徒。”
  “异教徒……您是指?”
  仗剑者理所当然地答:“皈依者啊,还有谁。”
  聆听者不解:“为什么?”
  仗剑者露出一副可笑的表情:“杀异教徒哪有什么为什么,”他站起来,身量高挑,脖颈扭动的角度很高雅,“那种脏东西怎么可以出现在主的修道院,况且他很淫乱,许多兄弟都被他引诱了,你不知道?”
  聆听者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干?”
  “我?”仗剑者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闲闲摆弄着笔杆上的羽毛,“他不配。”
  聆听者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这是角色性格还是他本人的性格,总之叫人无法信任:“我怎么杀得了他,他那把弯刀!”
  “你可以的,”仗剑者像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从头到脚把他扫视一遍,“皈依者一直在打听你,看来对你很有兴趣。”
  兴趣。聆听者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个词,但仗剑者帮他理解了:“你可以引诱他,等他对你……”
  “等等,”聆听者制止他说下去,一开始对他的那点尊敬已经荡然无存,“我就问你,去圣徒墓,你干不干?”
  “干哪,”仗剑者松开那一小片羽毛,轻柔地说,“等你杀掉皈依者。”
  聆听者憎恶地瞪着他,瞪着,瞪着,瞪得某种情绪好像就要爆发,忽然泄了气:“那算了,”他礼貌地说,笑笑,一欠身,“再见。”
  他拂袖而去,没看仗剑者的表情,也不屑去猜想,从抄写室出来,阳光纱幕一样罩在眉骨上,他快步踏下石阶,正觉得愤愤,后头有人叫:“喂!”
  他猛地一回头,参差的树影下走出来一个人,黑头发猫儿眼,鼻骨上一颗小黑痣,是皈依者。
  聆听者低下头,没说话,皈依者慢慢走近来,犹豫的样子不大像他:“为什么不找我,”他问,声音刻板得有些不自然,“早上,在餐堂。”
  聆听者肚子里有一股气,这时候发出来:“我为什么要找你?”
  皈依者的脸僵了僵,但他是傲慢的,不会因为这点挑衅就跳脚,睫毛轻而快地扇动了两下,他艳丽地嘲讽:“不找我,你找谁!”
  聆听者觉得他可怜,冷笑着,很不当回事地说:“这一局不用你了,”他直视着他,“去等下一个聆听者吧。”
  皈依者有点绷不住,眉宇间有怒意:“下一个?”
  “你有无数个聆听者,就像我有无数个皈依者一样,”聆听者淡淡地说,“我认不出你是哪个,你也认不出我,没有谁非谁不行。”
  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皈依者脱口而出:“你是我的第一个。”
  聆听者瞠目,用一种说不上是怀疑还是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皈依者表面上仍高傲着,漂亮地扬着下巴,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卑微:“而且你说的不对,”他嘀咕,“不是每个聆听者都和你一样。”
  “你……是哪个?”
  皈依者惑人的眼睛一动,终于看向他,一看,那倔强的傲慢就没有了:“你跟我说过家、真主和梦,”他停下来,后悔了似的,“还是你对每个皈依者都说过?”
  聆听者认出他了,这时太阳朝南移动,暧昧的光线打到眼睛里,叫人刺痒:“不,只对你说过……”
  皈依者有点扭捏,又有那么点理直气壮:“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很傲气的,他说,“眼神、步态、神情,和别人都不一样。”
  聆听者喉咙发紧,点了点头。
  他就一点都没认出他来吗?不是的,他只是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能找到你,”皈依者向他靠近,吞了吞喉结,“很不容易。”
  找?聆听者不可置信地别过头,不愿看他:“你玩你的,找我干什么。”
  皈依者被噎住了,一下子没说出话来,聆听者又讽刺他:“还是说你是只刚破壳的鸟,头一眼看见的是我,我就得给你当妈?”
  皈依者被激怒了,咬着牙齿瞪他:“我‘死’了一次又一次,那滋味你知道,不是来听你挖苦的!”
  “那就别听啊,”聆听者有意和他拉开距离,高高扬起手,“去走你的路!”
  皈依者眼睛红了,但没有动,很显然,他不想走:“上一次在衣钵窖,我以为我们是一起的,你却把我扔下,自己……”
  “那是你的上一次,”聆听者纠正他,毫不留情,“你只是个过客,我不会在一个过客身上费心思。”
  皈依者梗着脖子,两眼直盯着地面,他没发怒,也没争辩,而是克制地,轻声说:“我要入伙。”
  “不可能。”聆听者拒绝。
  皈依者抽动着眉头,胆怯地瞥他一眼:“为什么?”
  聆听者没马上回答,想了又想,才说:“也许就是‘皈依者’在挡我的路。”
  皈依者不明白,疑惑地看着他,鼻骨上的小痣随着肌肉微微抽动,叫人心疼,聆听者叹一口气:“每一次我都找皈依者,可每一次都失败,”说这话时,他是坦率的,“我觉得我该换一换队友了。”
  “你可以换,”皈依者急切地说,“多几个人没关……”
  聆听者低下头:“我是不想要你。”
  皈依者明白了,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可就是硬撑着,不愿意说一个“好”。
  晚祷的时候,聆听者觉得仗剑者总是盯着自己。
  大伙诵的是《尼希米记》,在一片“我的神啊,求你纪念我,施恩与我”的祷告声中,这一天结束了,聆听者随着大队往外走,刚要下台阶,仗剑者从后头跟上来,搂住他的肩膀,微笑着,和气地说:“兄弟,你出卖我了?”
  聆听者停住脚,皱着眉凝视他,修士们不断擦着他们过去,有几个回头大声抱怨,仗剑者不让路,也不让聆听者让:“我看见了,从抄写室的窗户。”
  他指的是他和皈依者,聆听者觉得可笑:“我和他说话,就是出卖你了?”
  “你不接受我的条件,”仗剑者见他斗篷的帽兜里落着灰尘,帮他拍了拍,“又那么亲密地和他说话,我只能这么理解,不是吗?”
  亲密?聆听者不喜欢这个词儿:“我告诉他,图什么?”
  “也许……”仗剑者把拇指插进食指和中指之间给他看,“你想和他睡一觉?”
  聆听者搡开他,跨步要走,仗剑者重新用胳膊把他箍住,死死钳着:“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声音很小,小得聆听者都听不大清:“来呀,我不怕,”他同样小声回敬他,用灰蓝色的眼睛和他对峙,“要死,我们一起啊!”
  他们旗鼓相当,仗剑者箍得有些吃力:“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聆听者毫不示弱:“你也知道我的。”
  他指的是圣徒墓,仗剑者承认,他们是互不亏欠的,慢慢地,他放松力道,聆听者随着他放松,蓦地,仗剑者笑了:“你那个什么圣徒墓,我开始有点兴趣了。”
  这时候后头撞了一下,他俩趔趄着跳下台阶,回头看,是金色头发、胸前佩着夸张宝石珠链的持弓者:“兄弟,”他叫仗剑者,“你怎么跟个下等人混在一起?”
  他身后一闪,皈依者走出来,看见聆听者和仗剑者,倏地睁大了眼睛,持弓者连忙去揽他,揽住了,像个加了冕的国王一样,从他们身边掠过。
  走出好远,皈依者还在往这边看着。
  仗剑者和聆听者一起去的圣徒墓,到的时候,虔敬者和弄火者已经在等了,天上一弯新月,高高吊在“国王”墓上空,漫天是璀璨的星,把黑沉沉的大地压得扁平。
  聆听者朝南一指:“最小那一座。”
  他们一行四个先后进入墓门,新扎的火把烧得很旺,整条墓道都被点亮了,两侧的浮雕清晰凸显,随着火焰的光,活了似地变换光影。
  “是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为圣徒封圣,”仗剑者解读着浮雕的含义,“奇怪,这座墓的圣徒是个女人?”
  聆听者厌烦地瞥他一眼:“你不是不来么?”
  仗剑者一愣,笑起来:“有点好奇,来看看。”
  聆听者执着火把擦过他,前头就是那条长长的黑路了,他站在路口,迎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凉风:“谜底就在这下头。”
  其他人靠过来,高高举起火把:“这么深的洞,怎么挖出来的?”
  “挖什么挖,”弄火者翻个白眼,“都他妈是代码。”
  他们往下走,听着阴风撕扯火焰的声音,大概走了四五百步,三拱廊到了,聆听者叫虔敬者到前头,指给他那三句话:“该进哪扇门?”
  虔敬者只看了一眼,就给出答案:“只有左边那句是圣训,其他两句都是错的。”
  聆听者诧异:“错……的?”
  “中间那句,‘天国又好比一个人要往外国去’,后头应该是‘就叫了仆人来,把他的家业交给他们’,”虔敬者用一把孩童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右边那句则是‘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
  这说明,聆听者沉思,上一次皈依者走上了正确的路,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他已经拿到东西了……
  “进吗?”仗剑者催促,聆听者恍然看一看他:“当然。”
  他们聚成一团往里走,里头更冷、更黑,火把的光被压得只有一点点,即使就这么一丁点,也足以让人看见墙上的壁画了,那粗野的、像是用什么动物的血液绘成的,画的是马克西米利安大公强迫少女委身于她而遭到拒绝的故事。
  “这有点不对劲儿。”仗剑者说。
  “怎么?”聆听者问。
  “这些画……”仗剑者指给他看,随着他们不断深入,那些画变得狰狞可怕,马克西米利安大公强奸了少女,因为仍没得到少女的芳心,他下令斩断她的手指、脚趾,“和外面的浮雕故事完全相反。”
  “女人怀孕了,”弄火者追着那些画看,“马克西米利安大公聘请工匠做了一个没有门的铁笼,把她关进去,直到……”
  “活活饿死!”虔敬者瞪大了眼睛,他们已经来到壁画的末端,“然后……就在她的墓地上,建起了这个圣徒岛。”
  “门!”突然,仗剑者说,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那儿,在黑路的终点,有一扇老木门,门上包着腐烂的羊皮,微微发臭。
  “里面……”弄火者一副惊惧的样子,“会是关在笼子中的尸体吗?”
  没有手指、脚趾,大着肚子的女人尸体?聆听者摇头,笼子里应该是一个活物,一件银色的稀世珍宝。
  “好了,别猜了,”仗剑者拔出他那把重剑,顶在门上,莽撞地往里一推:“看看不就知……”
  猛地,一块铁板从门楣上飞下来,不过是一刹那的事,聆听者他们还什么都没看清,仗剑者的脑袋就嗖地一下,从他们脚边滚过去。
  血泊在黑暗中蔓延开来,聆听者随即去看虔敬者,那孩子吓得贴在墙上:“真、真的,”他哆嗦,“只有这条拱廊上的圣训是对的!”
  聆听者又去看那扇门,木门静静地关着,却像张着血盆大口:“你们往两边靠。”
  他要向前走,被弄火者拦住:“算了,没必要……”
  聆听者拂开他的手,站到门前,仔细地观察,这扇门有门框,也有把手,唯独没有门轴,他蹙眉:“不够亮,火把!”
  弄火者和虔敬者蹭着墙,把火竖到他眼前,在耀目的火光中,他看清楚了,这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伪装成门扇的机关。
  学着仗剑者的样子,他轻轻往门上压,一压,门楣上就有一片什么金属微微探出来,正是这东西,削掉了仗剑者的脑袋。
  “走吧,”他慢慢放松压门的力道,眼看着那片杀人的铁板随之缩回,“这条路到头了。”
  “圣训只是个障眼法,”虔敬者憎恶地说,“有意把我们引到这条拱廊里杀掉!”
  “没关系,”聆听者拍了拍他的窄肩,返身往外走,“我们还有两次机会。”
  “那仗剑者怎么办?”弄火者蹲在那具无头尸边。
  “没办法,”聆听者停都不停,“他出局了。”
  他们退回到拱廊入口,三只巨大的天使向他们张开怀抱,聆听者上次走的是中间,而且死在那儿了,这次他盯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迟疑地踏出一步。
  “走右边怎么样?”弄火者忽然说。
  “为什么是右边?”聆听者问。
  “正确答案一般都不是中间那个,”弄火者认真地看着他,“怎么说呢,感觉太正了。”
  虔敬者也把目光投过来:“可这个设计者很鬼,他会用圣训把我们引到左边,也会故意把谜底设在中间。”
  “右边,”聆听者断然做了决定,“先去右边。”
  “等等,”虔敬者想争取:“我觉得……”
  “我去过中间。”聆听者看都没看他,径直朝右走去,不用他往下说,虔敬者和弄火者都明白,他在那儿死过。
  右边的拱廊和左边一样,墙上是用血液画成的壁画,同一个内容,仔细看的话,连最微小的细节都相同。
  “复制粘贴的。”弄火者嫌弃,拿火把在漆黑的墓道里左右挥动,很快,他们看到了一扇门,和左边拱廊里那扇一模一样,烂木头裹着臭羊皮,岿然挡在面前。
  “怎么办?”虔敬者显得紧张,弄火者也是,惊恐地瞪着那门:“这复制粘贴得也太过分了……”
  聆听者已经走上去,站在门底下朝他们招手,是要火。
  弄火者立刻把火往上递,借着那扑朔的光,聆听者在雕花门框细小的缝隙里看见了铁制门轴:“这门是真的。”
  弄火者要往里推,被聆听者挡住,像刚才试门一样,他轻轻往门上压,压了几次,都没动静:“你们让开,”他握住冰凉的金属把手,“不走运的话,咱们下一局见!”
  他推门了,猛地一下,阴风挟着浓重的霉味冲进鼻腔,有一瞬,他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那是准备迎接死亡,可并没有刀子似的铁板飞出来,也没有箭啊斧啊一类的机关,只是一扇洞开的门,通往更深处的黑暗。
  “成……成了!”虔敬者不敢置信地喊。
  聆听者脸上露出笑容,宠孩子似地揉了揉他蓬松的脑袋,朝弄火者打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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