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_自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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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说，这传闻出来了，多不好啊，”肖轲脸埋在手掌里，“都没有小姑娘给我送东西了，以后给二君点什么好呢？”
　　“你不会自己买点东西送过去？”秦景拍拍肖轲的背，又向剩下的医生使使眼色。旁人不认识二君是谁，正迷惑的时候接收到秦景的眼神，顿时鸟飞兽散，小跑着推门进到不同的病房，对着病人嘘寒问暖起来。
　　肖轲反手拍下秦景的手：“我就是吓唬吓唬他们，没真生气。年轻人嘛，理解理解。”
　　“那我看你现在跟年轻人也没什么区别，”秦景努努嘴，“脾气还是大得很。”
　　肖轲刚想抬手去捶，眼皮子底下有一杯水伸过来，被捏的变形的纸杯微微晃着，荡出一圈圈细小波纹，一双白净的手轻轻磨着杯沿：“肖医生，喝口水吧。”
　　肖轲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低级的马后炮，脸上不露声色，接下了这杯温热的水，随手就放在办公桌上：“谢谢。”
　　秦景见肖轲神色不对，立马出来介绍：“这是咱们骨科负责跟进手术器材的，小冯，冯庶原，平时也外派，所以这两天一直没顾得上来病房看看。”
　　肖轲会错了意，脸面上有些过不去，想了想把那杯水一饮而尽，尽可能地展露笑容，两颗虎牙沾着水渍，甜甜一笑：“谢谢小冯。”
　　冯庶原二十五六的样子，头发垂下来盖住耳廓，半遮住眉眼，身姿消瘦，就胳膊上看起来还有点肉，在淡蓝色的工作服下隐隐约约勾勒出肌肉的样子，闻言喉结一动：“不客气。”
　　冯庶原眼下带青，肖轲见状便问：“昨晚跟手术了？”
　　“啊，”冯庶原愣了一下，有些诧异肖轲的自来熟似的，“对，昨晚跟着盛星那边做了三场。”
　　“盛星啊，”肖轲心下了然。盛星是一家老字号的私立医院，里面的医生大多有些来头，冯庶原这么年轻就能进去跟手术，背后那点事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不是有金主，就是家里有背景。
　　“盛星挺好的，工资高，”肖轲笑着打趣，“你去那跟一台手术给的钱应该挺可观吧？”
　　“还行还行，”冯庶原打着马虎眼，“工资主要还是厂里给发。”
　　肖轲上午看门诊，没跟冯庶原聊了两句就匆匆忙忙套上外套去了门诊楼。秦景配合着胸外科去做手术了，不一会儿钟医生也来了，朝冯庶原一点头：“早啊小冯。”
　　“早，”冯庶原笑笑回应，去护士站打上卡，接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发送了一段话和三千块钱的转账过去。
　　“卜医生，这是昨晚的费用，多谢。”
　　那边很快就显示收钱了，随即发过来一条：“老客户了，客气什么。”
　　“小冯啊，”钟医生探出头来，“今天来进货？登记表在桌上，你填一下吧，正好耗材都快用完了。”
　　冯庶原从容地收起手机：“好，就来。”
　　“喂？”办公室里，陆窥江从一堆文件下面翻出振铃的手机，接通后放在耳边。
　　“您好，江先生是么？这里是协光康复诊所。”
　　陆窥江一转椅子，面朝着午后略显清净的商业街：“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边显示您在二月十九号预约了治疗，”对方不明确点明是什么治疗，陆窥江也理解，应该是录着音。
　　“对，”陆窥江说，微微眯起了眼。今天阳光还不错，难得的冬日暖阳，反光在透明玻璃上，“预约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对方说，“只是确认一下您会来。既然您确定的话，麻烦这几天过来一趟填写一下诊疗档案吧。”
　　“好，”陆窥江翻翻日历，每一小格上都密密麻麻地写了日程，“周五下午可以么？”
　　对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输入了些什么：“好的，请江先生务必到时候本人到场。”
　　“嗯，”陆窥江不再多话，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办公区，员工有趴在桌上午睡的，也有勤奋在电脑上操作着什么的，文印室里排着一长串的人，茶水间也传来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一切都有序进行。
　　陆窥江想了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拨出了一个电话：“穆素楠，你在富贵人家么？”
　　不到半小时，陆窥江的车就停在了一家KTV楼下，望着四个龙飞凤舞的霓虹大字“富贵人家”满脸黑线。穆素楠就站在转门处，穿了件紧身的衣服，小跑着来给陆窥江开车门：“陆总。”
　　“进去说，”陆窥江看了一眼穿的可怜的穆素楠，锁好车往KTV里走去。
　　“欢姐，”一进门，就有端着酒水拎着抹布的姑娘躬身打招呼。穆素楠摆摆手，大姐大的架子摆了出来：“307打扫干净了？别再像上次那样被客人投诉。”
　　“是是是，”小姑娘被吓得不清，托盘都抖了抖，连忙低头溜走了。
　　穆素楠开了一间走廊尽头的包间，一关门就把走廊上的鬼哭狼嚎隔绝在外。陆窥江走过去，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了，抬头对背抵着包厢门的穆素楠说：“介意我抽烟么？”
　　穆素楠放松下来，主动走到陆窥江面前，抽给他一支烟，又甩过火机去：“我介意有用么？你不还是照样抽。”
　　陆窥江在空中接住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烟，眼神不容置疑地示意穆素楠：“坐。”
　　　　
　　　　☆、第三十三章　

　　穆素楠依言坐下，话语里带了一丝疑惑：“怎么了？这么严肃？”
　　陆窥江手指间夹着烟，大有长谈的意思：“我听服务员都叫你欢姐？穆素楠这个名字真的不用了？”
　　穆素楠当然不会以为陆窥江专程开车过来，就是为了问她为什么改名字，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也就你和齐大哥叫我这个名字。”
　　“戴豫呢？”陆窥江声音中似乎带了些蛊惑，“他叫你什么？”
　　穆素楠的身体一瞬间绷直，本能地向后缩去，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认识戴叔叔？！”
　　戴豫跟陆窥江，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中间除了一个齐衡连着，可以说是再无瓜葛，穆素楠脑子里飞速想着。可是戴叔叔已经去世很久了，齐衡怎么会跟陆窥江说这件事？
　　“对，”陆窥江任由手上的眼燃烧殆尽，一口也不去碰，“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戴大哥，”十五六岁的陆窥江扒在矮墙的墙头，脚下踩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我闻着你家的肉燥味了。”
　　屋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留着贴头皮的寸头，修长的手指端着一个白瓷大碗，上面还扣着一个碟子，但也阻止不了肉香四处飘逸。
　　戴豫一开口就是清亮到不行的嗓音：“想吃就直说，在墙头上扒了多久了？”
　　当时的陆窥江个子还矮，像现在一样容易脸红，一句话被戴豫戳穿就羞得脸颊泛起粉，想跳下墙头溜走，但又心里惦记着肉燥，最终还是伸出手去要那个瓷碗：“没多久，谢谢戴大哥。”
　　戴豫朗爽地笑起来，有着薄茧的手指点点瓷碗：“这次做的比较油，回去跟你妈妈分着吃，不许自己吃完知道嘛，光吃肉不吃菜可不行，最好是让你妈放点菜叶子进去再煮煮，听见了没？”
　　“嗯嗯，”陆窥江点点头，一手撑墙，转身从书包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尽可能地平稳，不让碗里的汤汁撒出来一星半点。
　　“谢谢戴大哥，”陆窥江隔着矮墙喊道，“改天去听你弹琴。”
　　“你还是先把你学习搞好吧，”戴豫捶捶墙，“等你考上好学校再听也不迟。”
　　“很小就认识了？”穆素楠声音有些抖，像是被陆窥江几句话戳中要害一般，“什么意思？”
　　“他是我原来的邻居，”陆窥江摁灭了烟。
　　平时穆素楠定是要唠叨着说浪费了她一根好烟，但现下被戴豫的事情塞满了脑袋，就想着求个说法：“你。。。你之前说你会帮我，会去找卜铭他们，是。。是因为。。。”
　　“一部分原因吧，”陆窥江哄小孩一般地说，“戴大哥人很好，想必你也知道，他这样的死法，你，或是我，谁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对不对？”
　　一提到戴豫的死，穆素楠就止不住地颤抖，眼眶倏地红了，一开口透露出了极度不稳定的内心：“那。。。那你今天来找我，是。。。”
　　“我需要你的帮助，”陆窥江手撑在沙发上，注视着穆素楠，“我一个人完不成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穆素楠哆嗦了一下，哽咽着问：“我要做什么？”
　　陆窥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本来微蹙在一起的眉舒展开来：“主要就是接应，还有事成之后，我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
　　“好，”穆素楠答应下来，听见陆窥江似乎说了句“过几天电话联系”，目光迟缓地目送着陆窥江推门而出。
　　值得么？穆素楠想。
　　“素楠，”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男人轻轻拉开椅子，“素楠，我和你妈妈结婚，你说好不好呀？”
　　“好呀戴叔叔，”穆素楠想回答，可怎么也张不开嘴。
　　“哎？有人？”包厢门被推开，一群人站在门口，疑惑着望向呆呆坐在沙发上的穆素楠。
　　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挤进来：“欢姐？您还没走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看跟您一块来的男士已经走了，还以为。。。。。。”
　　“没事，”穆素楠站起身，换上了常用的待客笑容，“房这就空出来了，祝您玩的愉快哈。”
　　出了包厢，穆素楠径直去了二楼的吧台，自己调了一杯酒，向虚空敬了敬，嘴唇动动说了句什么，而后一饮而尽。
　　她说：“戴叔叔，我们不会就让您那样不声不响死去的。”
　　之后的十几天，陆窥江去了一趟所谓的协光康复中心，只是填了份资料，认了认脸。从康复中心回来后，陆窥江又去电子市场买了点东西，抽空跟穆素楠见了几面，剩下的空余时间全都来陪肖轲。
　　“嘀嘀，”陆窥江坐在车里，摁了两下喇叭，吸引了肖轲的注意力，跟张兆民陈雁两人挥手道别后，一步三蹦地上了陆窥江的车：“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
　　“豆角和刀鱼，还有黑米饭，”陆窥江把食盒递给肖轲，“都是你喜欢的。”
　　肖轲探身去亲陆窥江，本意只是轻轻一啄，可一旦唇齿相接，就变本加厉成一个绵长持久的吻，直到肖轲的手抵在陆窥江胸膛上，嘴里发出呜咽声，两人才舍得分开。
　　“其实你没必要整天给我做饭，”肖轲舔舔嘴唇道：“你现在工作这么忙，哪还有时间啊，再说我也可以吃食堂啊，我还可以点外卖，或者我也可以去小区门口老刘那里吃啊。”
　　“食堂太油，外卖太油，地摊太油，”陆窥江恨不得一口说出三个不来，“公司已经忙过去了，现在的忙碌程度跟在俄罗斯差不多，我当时都有时间给你做饭，现在怎么没有？”
　　“你当养孩子呢，”肖轲已经上手吃开了，没空跟陆窥江掰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怕你太忙，再分心了。”
　　陆窥江浅浅一笑：“不过从明天起，你就要吃几天外卖食堂了。”
　　“？？？”肖轲问：“你有事？”
　　“嗯，”陆窥江把车停在肖轲小区门口，“要出差几天。”
　　“好，你就安心去吧，”肖轲紧紧背包带子，“我吃几天外卖没什么的，正好我可以把我的车拿出来开开，天天让你接送，我的车都快停在车库里报废了。”
　　陆窥江亲了一下肖轲的额头，手插在发丝间，勾出来丝丝缕缕的不舍。
　　“过几天我就回来了，”陆窥江头靠在肖轲肩膀上，在肖轲耳畔轻声说，“我到时候就回来了。”
　　“我知道，”肖轲有些好笑，但又分外留恋这样的安静时光，任由着陆窥江像只大狗狗一样趴了好几分钟，才在陆窥江的鬓角处落下一吻：“小江，早点回家。”
　　　　
　　　　☆、第三十四章　

　　“这里？”穆素楠开着一辆银色的马自达，一脚刹车停在一片灌木前，偏头问副驾驶上的陆窥江。
　　“看见那条小道了没有？”陆窥江手指隔着玻璃一点，“我到时候就会从那里出来。”
　　“明白，”穆素楠说，十分决绝，“陆总，我一定会在这里等您出来，注意安全。”
　　“嗯，”陆窥江手握上手柄，刚要下车，穆素楠在身后追问了一句：“东西都带齐了没？”
　　“带齐了，”陆窥江头也不回，“一会见。”
　　穆素楠见陆窥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把车熄火，看似无聊地翻着手机，实则身体紧绷，精神紧张，耳朵仔细听着车外的声响，眼神也没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戴叔叔！来来来！到你了！”穆素楠手机里突然传出声响，低头一看，是自己不小心点进了相册，手指无意识地翻到了好几年前的内容，是一段镜头晃动的视频。
　　“来了来了，”镜头对准戴豫，“素楠要采访什么呢？”
　　穆素楠想起来了，这是她在十来岁的时候，要参加一个街头采访的活动，但当时自己害羞，根本不敢上去随便抓住一个人采访，老师又要求每人必须采访五个人，自己最后没办法，只好把一同陪伴前来的母亲胡彤跟戴豫拉来假扮路人，完成老师给的作业。
　　“嗯。。。”视频中穆素楠自己的声音传出来：“你不能叫我素楠，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
　　“哦，那好吧，”戴豫双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将就着摄像的高度，“小姑娘，你想采访我什么啊？”
　　“叔叔对近几年淘宝的飞速发展有什么看法吗？您有过网上购物的经历吗？”
　　戴豫噗嗤一下就笑了，但随即正色：“当然有买过东西啊，我给我的女儿买了一套油画笔，她还很喜欢呢。”
　　镜头接着给到穆素楠，小丫头憋红了一张脸：“别拍我。”
　　结束了对戴豫的采访，穆素楠又犯起愁来，磨蹭着不去主动找人采访，领着摄像一圈一圈地转。
　　马自达里，穆素楠手捂着嘴，视线跟着偶然出现在视频一角的戴豫：“您好，请问您看到那边的小姑娘了么？那是我的女儿，在做街头采访，麻烦您能否过去帮忙做一下采访呢？不耽误时间，一分钟就问完了。”
　　紧接着刚刚被戴豫搭话的这对情侣就走过来，主动说要接受采访，把视频里的穆素楠激动的不行。
　　好不容易采访够了五个人，穆素楠笑嘻嘻地脱掉印有小记者的背心，挎着戴豫的胳膊：“你刚刚怎么说我是你的女儿啊？你和我妈还没结婚呢。”
　　“哎呀对不起咯，”戴豫接过穆素楠的书包，自然地单肩背着，丝毫没觉得背一个小小的粉红书包有什么不好，“顺口就说出。。。”
　　视频戛然而止，手机屏幕恢复一片漆黑。穆素楠瞳孔扩了一下，两滴泪从腮边滑落。她抬头看向被灌木掩着的隐秘小道：“陆总，注意安全。”
　　陆窥江绕到前门，从正门进了康复中心，在两个浓妆艳抹但还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的带领下，七拐八绕进了一间等候病房：“卜医生还在看上一位患者，请您稍作等候，一会卜医生就会过来。”
　　陆窥江点点头，等护士出去后才开始打量这间屋子。不高，在二层，陆窥江从窗户处往下看看，跳下去也是可行的。
　　陆窥江关节轻轻敲打这玻璃边缘，目光规划着自己的逃跑路线。片刻，思绪被身后的推门声打断。陆窥江回头看去，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等个医生推门而入，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本病历，身上的白大褂松松垮垮地套着，看见陆窥江的一瞬间眼神明显一亮：“江先生？”
　　陆窥江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脱下外套搂在怀里，不去看卜铭。
　　“还很高傲，”卜铭把病历本往桌上一摔，“点名指姓地约我，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是来干嘛的吧？在这装什么装。”
　　陆窥江像是很害怕似的，但仍傲气地仰着头。
　　“行，”卜铭摸出一串钥匙，在一侧墙壁摁了一下，竟鼓出来一道暗门，开了锁后轻飘飘地一推，陆窥江应声转身看去。
　　“来吧，”卜铭一指，里面琳琅满目的器具铺张在陆窥江眼前，“陪你玩玩？看看你还傲不傲气起来！”
　　陆窥江不动，卜铭便上手去拽，僵持间又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卜医生？你在里面么？”
　　“你他妈谁啊！”卜铭怒吼出口，“挑人呢在这！”
　　门被推开一个缝隙，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探头进来：“楼下招待偷偷跟我说来了个合我眼缘，就上来看看。人你还没验完啊？”
　　卜铭不屑地瞟了陆窥江一眼：“是个倔的，说不定还真合你眼缘。进来看看吧。”
　　冯庶原迈着步子走到陆窥江面前，脸上带着黑色口罩，鸭舌帽低低盖过眉毛，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手指挑着陆窥江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啧啧了两声：“卜医生，这人有点像当年的戴豫啊，你说是不是？”
　　陆窥江脸部线条隐忍着，竭力不让面前云淡风轻讨论着他们曾经玩物的人看出异样，手指在外套的遮挡下死命纠缠在一起，像是要生生掰断一样，许久才痉挛着无声吐出一口气。
　　“可惜，”冯庶原收回手指，“当年还是个新手，没把握好度。”
　　卜铭一开始没想起来戴豫这个人是谁，现在才恍然大悟，微微一皱眉道：“怎么？你想要这个？”
　　“倒也可以试试。”
　　卜铭笑起来，指了指暗间里的器具：“还不知道倔成个什么样子，准备先带进去看看，要是一个就受不了了，冯先生你玩着也没劲啊。”
　　“行吧，”冯庶原两手插兜，“我去你办公室等着，行的话就直接带人走，钱过后就打给你。”
　　“进来吧，”卜铭冲陆窥江一招手，“有老板看上你了，你小子运气还不错。”
　　陆窥江眼底透着红，呼吸极度不规律，两人僵持了半晌，终是被卜铭连拖带拽进了暗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第三十五章　

　　不到半小时后，暗室的门被极大的力道撞开，陆窥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不再回头看歪倒在铁架旁的卜铭，径直拎起一把椅子，“哗啦”一声玻璃应声而破，旋即陆窥江纵身跃下，拼命一般往先前约定好的灌木丛跑去。
　　“开车！开车！”陆窥江闯进副驾驶，两手扯着安全带胡乱一系，声音沙哑的变了调，像是要咳血了一般。
　　穆素楠不敢耽误，一脚油门猛冲出去，几秒后汇入午高峰的车流中，破旧的马自达轿车像是泥牛入海，很难寻处一点踪迹。
　　陆窥江喘着粗气，从手扶箱里拿出一台笔记本，指尖冰凉地从手表上拆下一样东西，导入到电脑上，加密邮件发送，又从口袋地摸出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一开口尾音就带了莫名其妙的哭腔：“齐衡。”
　　齐衡在莫斯科的公寓里，鼠标点开了邮箱，保存下陆窥江发过来的那段视频后，把发送记录删除的一干二净：“收到了。”
　　陆窥江顿时身上就卸了力，支撑着他身体的东西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上似乎每处都隐隐发痛，胃里更是难受的要作呕，电话骤然从手指间落下，轻轻砸在脚垫上。
　　穆素楠把早就拧开的一瓶水递给陆窥江，没说什么，眼神却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溜。
　　陆窥江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水一进胃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一样，立马翻腾起来。陆窥江猛拍车门，疯狂示意穆素楠停车，踉跄着奔到路边，跪在路牙子上吐了个死去活来。
　　“陆总，”穆素楠紧跟着下车，轻轻拍打着陆窥江的背，拿纸擦去陆窥江额头上逼出来的一圈细汗。
　　陆窥江从她手里抽出来纸，抹了抹嘴角，手撑着膝盖想要站起来，但双腿不自觉地一软，一下子就向后坐在了地上。
　　穆素楠忍着眼泪去扶陆窥江，低声哽咽道：“陆总，咱们回去。”
　　陆窥江晃晃悠悠站在原地，任由穆素楠弯腰去把裤子上沾上的泥土扑打干净，一瘸一拐地坐回车上。吐了一场像是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给吐出来了一样，连灵魂都在外面飘荡着，只剩一副空壳子坐在这里。
　　太吓人了，陆窥江想，那间屋子，太吓人了。
　　直到到了“富贵人家”KTV，陆窥江的胃还是一抽一抽底攥着疼。穆素楠想吩咐人去买点吃的，被陆窥江拒绝了：“我想先去冲个澡。”
　　穆素楠领着陆窥江到了负一楼自己的屋子，原来属于穆素楠的东西都搬出去了，放上了几件陆窥江的换洗衣物。穆素楠率先进屋，把灯给打开，在暧昧霓虹空气中开辟出一小块柔和的暖黄色灯光来：“你这几天就住这间吧，有独立的卫生间，平时这里没有人过来，就我一个人住。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不舒服的，叫我就行。”
　　陆窥江点点头，手像是控制不好力道，重重地推开了浴室的门，手柄撞在墙上，发出闷闷地一阵空响，一头扎了进去。
　　穆素楠叹了口气，默默从衣橱里翻找出一件换洗衣物，搁在厕所的门把上，转身离开了。
　　穆素楠才离开没多久，齐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Dennis没事吧？我打他的电话怎么不接？”
　　穆素楠指甲抠着掌心的肉，语气苦涩：“在洗澡。”
　　“可能。。。”穆素楠说，“有些不舒服。”
　　“。。。。。。”齐衡那边没了声音，片刻才在一片寂静中说话：“他们还是这么禽兽。”
　　穆素楠眼前飞速闪过戴豫有着一道道伤痕的身体，以及方才陆窥江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的身影，鼻子狠狠抽了一下。
　　“你看下手机，”齐衡说，带了点快意，“禽兽也有被关进笼子的那一天。”
　　陆窥江足足洗了四十分钟才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眼圈很明显地带着红，只穿了条裤子，俯身在自己的背包里翻翻找找，摸索出一罐药膏，用手沾了之后涂在胸膛的伤痕处。伤痕一条条的发着红，边缘还带了点紫，从锁骨蔓延到腰部，一圈一圈的，像是捆绑过后形成的勒痕。
　　随手扔在枕头旁的手机响起来，陆窥江够过来一看，是肖轲的电话，便用手肘碰了一下接听键，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这个隔音不是很好的房间里：“小江！你吃午饭了没有啊？”
　　“还没呢，”陆窥江心下就算再提不起精神来，听见肖轲的声音也心中一暖，委屈一股脑全涌上来，霎时两滴泪就滚在了下巴上。
　　“这都快一点了怎么还没吃？”肖轲带了点不必当真的责备：“你平时那么养生的一个人，饭都不按时吃了？”
　　“马上就吃了，”陆窥江笑了笑，无声地笑出个大鼻涕泡，“老师你在干嘛呢？”
　　“今天超市有打折鸡蛋，每人限购两斤，我爸就非要把我和我妈拽过来充人数，”肖轲踮着脚看看望不到尾的长队，吐槽道：“一点才开始卖，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开始排队了。都是些老太太来，真不知道我爸为啥要来凑热闹，又不是平时买不起鸡蛋。”
　　“老人都这样，”陆窥江走到镜子前，给自己的后背上药，“便宜打折的东西都愿意去买，提前排队也要去。”
　　“真是搞不懂他们，”肖轲空了一会才回答，应该是在刷手机。陆窥江也不挂断，静静听着电话那端的人声鼎沸。
　　“我嘞个大去！”肖轲突然惊呼一声，“小江，你看新闻了没有？都上微博热搜了！”
　　“什么事？”陆窥江在伤痕上空扇了扇风，想让药膏干的更快些。
　　“有人曝光了协光康复中心！”肖轲惊讶道，“还有段视频！哎协光你知道吧？”
　　陆窥江扇风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说：“协光？医院么？”
　　“差不多吧，”肖轲说，“盛星医院你应该知道吧？就那个收费贼高的私立医院，协光算是盛星的一个附属康复中心。”
　　“哦，”陆窥江垂下眼睫，拎起穆素楠挂在门把上的上衣，弓着身子把衣服给穿上，小心翼翼地不让衣服碰到药膏，“曝光什么呀？”
　　“卜铭，”肖轲那边应该是看完视频了，“卜铭他妈的干这样的勾当？！卧槽要不要脸！卧槽这还是人么？这这这，这往人身上勒的是什么啊！”
　　陆窥江只是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等肖轲骂痛快了之后才说：“这种人就该进监狱。”
　　“监狱？”肖轲大呼小叫起来，“进监狱都算轻的。不过他要是真的进了监狱，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吧？”
　　“嗯，”陆窥江点点头，“这种人还出来干什么。”
　　“就是。哎我不跟你说了啊，开始卖鸡蛋了，哎呦卧槽挤个毛线啊！先。。先先挂了啊，”肖轲匆忙说着，听声音应该是被人踩了脚，“拜拜小江。”
　　“拜拜，”陆窥江挂了电话，登上了微博。陆窥江自己没有微博号，纯属是用游客的身份上去看看，最火爆的那一条俨然就是协光被曝光的新闻。
　　陆窥江点进去看了看视频，自己的声音都被处理过了，连最细小的□□也被做成了冷冰冰的电子音，全程镜头对着卜铭的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陆窥江平静地看完了视频，仿佛这个被来回折腾的人不是几个小时之前的自己，接着关上手机揣回兜里，出门敲了敲旁边的屋门。
　　穆素楠像是随时待命一样，两秒钟不到就“嚯”地开了门，手里攥着手机，界面是还没有切出去的新闻，一脸紧张注视着头发还有些滴水的陆窥江。
　　“。。。。。。”陆窥江把发梢上的水洇在领口上，“一点钟了，吃饭吗？”
　　　　
　　　　☆、第三十六章　

　　穆素楠亲自张罗着弄了满满一桌菜，又把KTV里面的小超市搬了过来，每种零嘴都拆开放在碟子里。
　　陆窥江靠在沙发上，看着穆素楠忙前忙后，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要请全KTV的员工吃饭？”
　　穆素楠见陆窥江还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视频她也看过了，看完都觉得后怕，要是陆窥江自个也交代在里面了，自己也就没脸活着了。
　　“坐吧，”陆窥江隔空点点自己对面的椅子，“快来吃，早饭都吐出来了，饿死了。”
　　穆素楠依言坐下，从脚边捞了瓶啤酒，筷子一顶就顶飞了瓶盖，摆在自己面前，又掂起一瓶红酒，拿在手里晃了晃：“能喝么？”
　　陆窥江一看那酒的牌子就笑了：“你这是把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了？”
　　穆素楠抿了抿嘴：“在陆总眼里算不上好酒吧？”
　　陆窥江端起红酒杯，身体前倾，把酒杯点在穆素楠的面前：“我还没喝过这么好的。少来点，我怕胃受不住。”
　　穆素楠平常不论给客户倒酒，还是自己喝，都是要倒满满一杯，无论酒多贵，也要倒到酒面微微外凸，今天给陆窥江倒酒则像往外倒液体黄金，铺了个杯底就完事了。
　　“陆总，”穆素楠举起啤酒瓶，另一只手把陆窥江的酒杯摁在桌上，“空腹喝酒伤胃，您先别喝，这瓶我先敬你。”
　　“你以后，就是我的老大，”穆素楠刚想仰头吹了这瓶啤酒，就感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手指，一看是陆窥江举着一块小小的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