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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穷途-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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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蒋梓瀚正站在居中的那间窑洞外面,把钥匙插进锁孔。那铁锁陈年未启过,似乎已经生锈,男人费力地拧开锁,回头看一眼碧海,示意他进来……
进屋后,蒋梓瀚拉开帘子,阳光一下子穿透弥散尘埃的空气,整个窑洞豁然明亮起来……
碧海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果然不是蝴蝶梦里的娘们,这里也不是曼德利庄园,离奇诡异与他无缘。
这间窑洞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进门一张宽大的石炕;再往里放着一口笨重的老式红漆箱子,上面写着毛泽东的名言‘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最里面摆着张破旧的书桌,两把椅子;墙壁和天顶微微泛黄,可见很久没有粉刷过……
唯一稀罕的就是西边一整面墙上张贴着大红剪纸,图案精美繁复,剪工细致,题材也极为广泛,山水动物、八仙过海、唐僧取经……各种活泼生动的造型应有尽有。
“这是谁剪的?够资格举办个人艺术展了。”碧海仔细欣赏着一幅幅精妙的剪纸,越看越爱。一口气看完几个系列,他发现这些作品中充满天真的想象,作者八成是个孩子……
一张照片递到眼前。
碧海定睛一看,不由得呆了,心脏骤然失去控制,怦怦狂跳不止;同时,一股寒气沿着他的脊梁骨向上攀升,深深的忧虑钳住他的嗓子眼,令他无法呼吸……
照片上,一辆摩托车横在乡间土路中央,女孩子大约十二三岁,跨骑在靠前的座位上,双手扶着车把,模仿着开摩托的动作;她身后坐着一个少年,年龄稍大一些,身材瘦高,脸上挂着拘谨的笑,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那女孩很懂得摆pose,她微微偏过头,唇角轻扬,点漆双瞳中闪着顽皮的笑。忽略掉她身上破旧老土的衣服,碧海从没见过比她更漂亮更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那少年欣然坐在后座上,把千载难逢的骑摩托车机会让给了女孩,显然对她很疼爱……
惊人的漂亮,也惊人的相似。显而易见,他们是一对兄妹,甚至有可能是双胞胎。
这个女孩恐怕已经夭折了……
“她……叫什么名字?”碧海心乱如麻,平日的铁嘴铜牙竟然结结巴巴起来。可以断定,他昨天撕坏的风筝是蒋梓瀚做给妹妹玩的。
“澜芯。”蒋梓瀚低低回答一声,忽地转身背对碧海,沙哑着嗓子说,“她叫蒋澜芯。”
先前混乱的疑惑,渐渐变得明朗而清晰……
看着那人微颤的双肩,碧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和安静,体贴地留给那人思念的空间……
过了很久,蒋梓瀚仍然背对碧海站着,他抬手摘掉眼镜,然后又戴上,嗓音暗哑地说,“我妹妹比我小一岁,脾气乖巧,只有对着我的时候很霸道……忽然有一天,很晚了她还没回家。我和爸妈急疯了,跑遍附近几个村子,挨家挨户地问,就是找不到她。直到半夜,我才在我们家的洋芋地里找到了她。确切地说……找到了她的尸体。她喝农药自杀了。”
并非死于意外,竟然是自杀!
碧海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心口一阵阵抽痛,痛惜这女孩的轻生,更心疼那个悲恸的兄长……
碧海接手过类似的案件,十几岁少女被自己的亲人抛弃,最容易走极端,历来是吸毒卖淫自杀的高危群体。但蒋澜芯的生活环境相对单纯,父母哥哥又都很疼爱她,实在没有动机去寻死……
“冬夜的庄稼地很荒凉,土地上冻,坚硬得像凝固的生铁。澜芯手捧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她的身子总是很暖很软,从来没有那么冰冷僵硬过……”蒋梓瀚挨着炕沿坐下,解开了腕表,叩开背面的表壳,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颜色泛黄的纸,慢慢打开,拿在手里仔细看着。其实,男人什么也看不到,泪水早已糊满了他的黑眸,从眼镜边沿一滴滴滑下来,滚落在那张纸上……
碧海心如刀绞,走过去蹲在地上,从男人手中拿过那张纸,却发现纸上的字迹根本无法辨认。斑斑点点、层层叠叠的泪痕早已模糊了字迹……
“我在她的口袋里找到这张纸,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蒋梓瀚突然失声哽咽了一下,暗黑的眼闪着寒光,冷下声音说,“澜芯被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
蒋梓瀚的话没说完,碧海也能明白蒋澜芯的遭遇,他心痛地叹息,轻握住男人伤痕累累的手掌,却猛地被拽倒,那人铁一样的手臂箍住他的腰,抱着他在宽大的石炕上翻滚几下,然后停下来,与他面对面。
“我和妹妹就睡在这张炕上。从她一出生,我们就睡一个被窝。”泪水弱化了蒋梓瀚的深沉,他粗哑的声音里充满自责,“她自杀前一个月,每晚都独自缩在墙角里,再也不像过去那样钻进我怀里睡觉。我太愚蠢,太麻木,总以为澜芯长大了,开始懂得男女有别……我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我没能保护好她,我甚至连她被欺负的事都不知道!”
蒋梓瀚翻身坐起来,双手抱头,开始习惯性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这个男人很擅于掩藏心绪,眼神表情极少出现波动,但这个揪头发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当他承受巨大压力的时候,他的头发就成了唯一的宣泄渠道……
积淀了二十年的自责与悲恸,当然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安慰得了的。
碧海静静坐在一边,放任那人沉浸在深深的思念和愧疚中。过了很久,他才试着引导蒋梓瀚转移情绪,低声问,“你知道是哪个畜牲干的么?”
蒋梓瀚先是摇了摇头,忽又看向碧海,暗黑的眼底分明写着犹豫……
碧海迎上那道黑沉沉的视线,用坦率的眼神无声地提醒男人曾经答应他要说实话……
蒋梓瀚慢慢站起身,走到旧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样东西,递给碧海。
一个很古旧的语文作业本。
碧海诧异地接过来,随手翻看着帅气的字迹,暗暗慨叹这家伙十几岁就能写一手漂亮的字。翻到最后,赫然发现接连三四页,整整齐齐地写满了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用红笔划着一个对勾……
细看这些名字,大部分都带有‘兰、凤、芳、巧、珍、萍、露、梅’等,显然是女人名字。
看到碧海费解的眼神,蒋梓瀚很快移开视线,低声说,“澜芯留给我的信里只说那个畜牲是学校里的同学,却没说出名字。我调查了大半年,什么也没查出来。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凶手逍遥法外,我们家却掉进了地狱!我爸离家去城里做工,我妈每天以泪洗面,而我这个儿子却废物得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蒋梓瀚的声音倏地拔高,几乎是在怒吼,旋即他又冷静下来,看着碧海手中的作业本,暗黑的眼底混杂了残忍和复仇的快意,“既然无法找出犯罪个体,我不得不惩罚所有嫌疑犯。我和澜芯在乡办的初中读书,所有学生都来自附近几个村子。我列了名单,从初一到初三每个男生,但凡家里有姐妹的,他们的姐妹都被我捆绑起来、扔在野地里糟踏过。对于那些没有姐妹的,我不得不耐心等待,等他结婚后,再给他戴绿帽。就在遇到你之前的几天,我干了最后一个嫌疑犯的老婆。经过漫长的十五年,我终于报复完所有嫌疑犯,无一漏网……”
碧海看着那些名字,看着那些名字后面深浅不一的红色对勾,胸口霎时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失望和愤懑剧烈压迫着。不论这些女人的兄弟或丈夫做了什么,她们完全是无辜的。
手捧着这本血淋淋的复仇记录,仿佛捏着一团焚心的烈火。碧海看向男人,眼神极其复杂,谴责的声音冷冽如冰,“如果你妹妹地下有知,一定恨死你!”
“你给我闭嘴!”碧海曾经很熟悉的冷酷神色重又出现在蒋梓瀚脸上,射电般锐利的视线凝聚起沉重的压迫感,直逼向他,“你是独生子,你当然无法理解失去澜芯对我来说有多痛苦!如果不是记挂着父母,我早就喝干澜芯剩下的那半瓶农药,抱着她的尸体一起下地狱!澜芯最怕冷,却因为那个畜牲的恶行惨死在大冬天的洋芋地里!她走的那一刻有多疼、多冷、多孤独、多害怕,你怎么可能明白!你所鼓吹的那些廉价的正义道德能惩罚罪人么?能把澜芯还给我么?”
“多疼、多冷、多孤独、多害怕……”碧海逐字逐句重复着蒋梓瀚的话,“你说了这么多,偏偏没有提到‘恨’!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你妹妹走的时候没有带着恨意,更没有报复的欲念!”
咄咄逼人的气势衰退下去,蒋梓瀚颓然跌坐在炕沿,又开始揪扯他自己的头发……
碧海拿起蒋澜芯的遗书,反复看着已经无法辨认的墨迹,冷静分析着,“我敢断定,那个畜牲施暴的时候蒙住了澜芯的眼睛。在这个过程中,澜芯可能碰巧摸到了该罪犯的书包。由此,她判断是学校里的同学干的。”
蒋梓瀚猛然抬起头来,眼底满是震惊。碧海明白自己猜对了,立刻乘胜追击,“事发后,澜芯为什么不告诉你?她为什么开始躲着你?原因就是:她的眼睛被蒙住,与她发生性行为的罪犯可能是任何男人,包括她的哥哥——你!”
注意到蒋梓瀚越来越讳莫如深的眼神,碧海并未停下来,继续说出更大胆的推测,“所以,澜芯的自杀动机绝不是因为被人强暴,恐怕跟你有关。”
“……我爱澜芯,不仅仅因为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是我的命根子!我明知道我的爱龌龊肮脏、不容于世,却仍然用尽一切办法霸占着她……”蒋梓瀚嗓音沙哑地说着,酸楚的泪水爬了满脸,“澜芯留给我的信上说,她觉得自己很脏很贱,她竟然把那个强暴她的男人当成是我。她看到我跟学校里的女生说笑,就以为我嫌弃她,再也不喜欢她……”
见蒋梓翰终于说出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碧海即感到欣慰,又觉得愤恨。这个男人遭遇了不幸,却总是以无限度的报复作为宣泄。他无法感同身受地善待跟他一样不幸的人,反而把无辜者变为比他更凄惨的受害者。
“那些喊你‘直哼’的女人……你有补偿过么?”碧海冷下声音问着。对面前这个哭得凄惨,却心狠如铁的男人,他又疼又恨。
蒋梓瀚把脸埋在手里,慢慢点了点头,闷着声音说,“我设立了一笔成长基金。刘家庄乡的每个孩子每年可以支取2000元作为营养费;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都可以领取学费和生活费。”
听他这么说,碧海的怒火总算消了些。跟这个惯于谎话连篇、狡猾世故的男人周旋,总是累得他精疲力竭。除了疲惫,还有心疼和深深的无力感……
“过来……靠着我……”碧海坐到炕沿,拽开蒋梓瀚的胳膊,强迫他靠在自己怀里继续痛哭流涕……
哭声渐止,蒋梓瀚仍然赖在碧海怀里不肯抬头。
碧海粗暴地摩挲着他质地很硬的头发,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声说,“你已经坏事做绝,别再把你对你妹妹的处女情结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邱澜芯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对不对?你‘帮’她找的那些狗屁相亲对象也该撤退了吧?”
怀里的男人不吭气,一径沉默着。
碧海叹口气,扳过那张英俊的脸,使劲吻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低骂,“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想恨你,也想爱你,你能不能别再这样折磨我……”
“恨和爱有区别么?”蒋梓瀚翻身压倒碧海,特意将手臂垫在碧海的背部下方,以防他被石炕凉着,滚烫的唇欺近,追索着碧海的吻……
不着痕迹地,男人悄悄伸出右手把澜芯的遗书紧紧攥住,仿若攥住了少年时代那段禁忌的,朦胧的,刻骨铭心的爱与思念;同时,他的左臂紧紧搂住怀中狂野的爱人,深深吻下去……
此时此刻,他很贪心,也很满足。所有的爱,尽在他手中。
……
……
总算搞定了……下周再写一个番外,就彻底OK……
看过本章,估计不喜欢瀚瀚的更加讨厌他,喜欢瀚瀚的也不待见他了。呵呵,我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些往事算作番外,实在怕大家接受不了瀚瀚的坏……
希望大家别讨厌瀚瀚……呵呵,讨厌也无所谓,反正我牢骚发得差不多,就快say goodbye啦……潜水的亲亲们别憋坏了,也透口气支持一下我吧……
番外之《乡村SM》
黄土高原的乡间小路不似那种脚下踏着芳草、路边可采野花的清雅。小路两边光秃秃的,根本没有植被,厚厚的黄土沫子堆积在路上,尘土飞扬,人畜走过去,都能留下深深的印记。
碧海和蒋梓瀚蹲在田埂旁,裤脚被土染成了黄色。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蒋父半弯着腰,细细锄着杂草,翻出来的草根随手扔到地边。这些草被锄掉,却不会浪费,老汉总是把它们扎成一捆,带回去喂养兔子。
“要过去帮帮咱爸么?”碧海不放心地看着年迈的蒋父。
“不用。你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杂草,什么是洋芋苗。我爸干这个比你专业。”蒋梓瀚笑看着碧海,慢慢站起身,往田垄深处走去……
被贬损了,碧海有些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走在前面的男人,竟然像小孩嬉水一样,脚蹭在地上,一步一踢,扬起阵阵土雾,险些迷了他的眼睛。
“呛死了!” 碧海咳嗽两声,追上去抱怨,“这里的土地太贫瘠了,除了土豆玉米什么都种不出来,跟我们江南简直没法比。”
‘扬尘机’突然停下,转过身,尘霭中的身影显得很有气势,碧海至今仍记得那人所说的话,“不幸的土地造就的子孙才会深刻严谨坚韧而执著,沃土养育的人往往轻浮浅薄。八百里秦川不过是养了八百万懒汉而已。我们这里的人,更懂得珍惜土地。困苦和贫瘠是人类最为严厉也最为崇高的老师。”
蒋梓瀚这些话足可以写进思想品德教科书,但碧海最瞧不惯他绷起脸来教训人,转过身就肆无忌惮地做坏事,不由得冷笑道,“你说的没错。经过这些黄土的洗礼和教导,坑蒙拐骗奸淫掳掠,什么事干不出来?”
暗黑的视线退避了,蒋梓瀚拉住碧海的手,低声说,“我带你去那边山上看看刘家庄乡小学,盖得很不错。”
“等一下。”碧海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很小的玻璃瓶,蹲下身,在瓶子里装满黄土,递给男人,“既然你这么珍惜土地,我们带点纪念品回去吧。”
蒋梓瀚接过来,直接瓶口朝下,把那些黄土全部撒回地里,神色淡然地说:“除了记忆,什么也别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别留下。”
“我还以为你是来寻根的,早上特意跟咱妈要了这个小瓶子。”碧海被黄土呛得鼻涕眼泪直往外流,不停咳嗽。
“我的根不在这里。”蒋梓瀚笑看着碧海,等他接后半句。
“在股市里,是不是?”碧海挖苦着。
“在这里……”蒋梓瀚出手如电,一阳指直接捅在碧海的两半屁股中间。碧海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怒吼一声,立刻反击……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田垄间抱作一团,毫不避讳地在对方下身抓着摸着,动作很不雅观……
不远处,蒋老汉直起酸痛的腰,眼睁睁看着儿子和另一个男人亲热,混浊的眼底满是凄凉和无奈……
……
学校建在一座山顶上,望着山累死马,看似很近,却至少要走好几里山路。
“石碑?”碧海停下脚步,发现路边一块古色古香的石碑,实在不敢相信会有文人墨客跑到这穷乡僻壤题字。
凑近细看,原来是一块仿古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为刘家庄乡的农田修筑灌溉工程的人——陶敏贵。
那位导游站在路边,沉默着,丝毫没有解说的意思。碧海叹口气,很遗憾捐资的人不是蒋梓瀚,仔细看了两眼便继续赶路。
走了半里地,又看到一块类似的仿古石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为全乡每一户人家修建水窑的人——刘萍,石碑后面刻着乡亲们的感激之情。
碧海叹口气,再次遗憾捐资的人不是蒋梓瀚。
石碑一座接一座,捐资开办图书室的、捐献两百台电脑的、捐资建立科学育苗基地的等等,却没有一件是蒋梓瀚干的好事。
带着一次又一次的遗憾,碧海终于到达刘家庄乡小学。
看着漂亮的教学楼、现代化的足球场和体育设施,碧海由衷感谢修建这座小学的人。
毫无例外地,学校门口屹立着一座石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人的名字——林翔。
心念电闪,碧海直接摸进蒋梓瀚的裤兜,抢过他的手机,输入林翔这个名字。果然,有。
努力回忆着一路上看到的各个捐资人的名字,碧海一一输入。果然,全都有。
真相大白,蒋梓瀚慷慨地捐赠了大量公用设施,却都是以别人的名义。
先前的遗憾消失了,碧海看着身边兀自沉默的男人,笑道,“我一直以为你的人生目标就是受万民景仰。真没想到你做好事不留名。”
“我这么做纯粹出于私心。”蒋梓瀚不看碧海,转而盯着学校上空飘扬的国旗,“爸妈年纪大了,不愿意背井离乡。我希望他们有一个比较舒适的生活环境,却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是我做的,否则我父母会跟村里人产生隔阂……”
“就因为这个?”碧海直觉蒋梓瀚隐瞒了什么,“那样的话,你只捐钱给你们西沟村就行了,干嘛要改善整个刘家庄乡……”
“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家庄乡。”暗黑的眼闪过锋芒,蒋梓瀚冷笑,“一百年前,这里的土地都是我们蒋家的,所有外姓都是我们家的佃户。土改,我爷爷被斗倒,土地被瓜分,我们家变成了全乡的阶级敌人。我爸找不到老婆,因为临近村子里根本没人愿意嫁给地主的狗崽子。我妈原是锁阳县人,娘家也被当作地主斗倒。后来,我妈被生产队长……欺负了,没法在那里呆下去,靠着乞讨活下来,跑到我们村,嫁给了我爸。那个年代,全乡人都排挤他们,把他们的婚姻说成是阶级敌人的联合。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政治环境宽松下来,我爸妈才算是熬出了头。”
碧海静静听着,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生长在乡下的蒋梓瀚和蒋澜芯名字起得如此雅致,恐怕是家谱上早就排好了的。原来这男人骨子里的愤世嫉俗是从打倒土豪劣绅的年代一路积累下来的。
“你不了解农民,他们是世界上最纯朴的人,却也是最狭隘自私的人。守住一亩三分地,一辈子抱着老婆孩子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改革开放以后,他们变得更狭隘自私,尊老敬老的传统基本看不到了。这些人在父母生前不尽孝,死后大操大办葬礼,收份子钱。人性扭曲得可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碧海眼底的不赞成,蒋梓瀚接着说,“那年高考,我是甘肃省理科状元,全乡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可我们村没有一家愿意借钱给我读大学。现在,村里人在电视上看到我,便风言风语地说我如何如何有钱,在外面养着几十个女人,却不给自己家乡一点好处。我做了善事不留名,就是要让这些有着所谓信仰的村里人刻碑立传、膜拜感激着根本没有捐助过他们的人,而继续鄙视谩骂实际上帮助了他们的我。这样的话,如果真有他们所信奉的地狱,这以怨报德的罪孽,不知道该几世轮回做畜牲来赎罪……”
“好啦……”碧海看男人越说越偏激,忍不住打断他,笑道,“瞧你把自己说的那么邪恶……你又不相信鬼神,你也知道村里的人享受了现世福惠,死后一把灰,便宜占了就是占了,哪有什么报应。”
走过去搂住男人的宽肩,碧海亲了亲他的下巴,同时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摸到他左臂上的几行刻字。蒋梓瀚极敏感地想抽回手,但碧海掐得很紧,不舍地摩挲着那些见证了无私与爱的印迹,说出的话好似绕口令:“你这家伙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你是一个怪人。对了,我昨晚说的那些东西你都准备好了没?”
蒋梓瀚别拗地点了点头,突然将碧海搂进怀里,毫不顾忌地咬住他总也吻不够的厚唇,折磨,舔弄,嘶咬,吸吮。深藏在心里几十年的话又被迫释放了一次,这让他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只有跟碧海实实在在的吻,才能让他获得一些安全感……
……
……
是夜。
黄花梨木书案上,摆着捉对的钧窑产青瓷油灯,形为两童子脚踩一对鼓形托,手托元宝形灯芯,通体淡青。灯芯燃在油里,火苗仅有豆瓣大小,昏黄光晕照得屋内一派朦胧……
案边太师椅上端坐一俊美男子,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蓝色织锦缎圆领长衫,上绘“五蝠捧寿”纹样,宽袖皂缘,前襟腰际悬挂玉佩,足着皂色布履。
男子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扇骨以湘妃竹皮包镶,扇面均为设色人物画,一面画柳阴赏花,画中仆人手捧插花牡丹正向主人走来;另一面画松下读书,也是一主一仆,主人横卧于松下,仆人跪在一旁侍奉……
俊美男子忽然敛下眼,把折扇翻来倒去,细看着扇面上的人物。半晌,他才抬起眼来,向屋内站立的另一男子问道:“蒋二,去年腊月收租,你央求说缓一缓。如今缓到了春末,你拖欠的十五担玉米,怎地见不到影呢?”
蒋二立在地下,身形魁梧,穿着青布衫裤,肩搭青布长手巾,足着草制的靸鞋。见东家问话,蒋二立时答道,“去年逢大旱,收获无几。开春又将仅有的豆粒做了种子,这租子实在缴不上来。小的求碧员外再缓半年,待秋后有了收成……”
啪地一声,碧员外将折扇收了,站起身,挪步至蒋二身侧,以扇骨轻击他肩头,说道:“缴不上租子可以打个商量。”
见蒋二半信半疑,碧员外忽地冷笑道,“绑你那水灵灵的妹子来抵债,如何?”
蒋二闻言脸色一沉,愤愤地瞪视着碧员外,眼神阴鹜。
碧员外倒是不与他急,折扇轻点蒋二露在短衫外的锁骨,转而又向里稍探,似是触到他的胸乳,惊得蒋二倒退两步……
碧员外不由得低笑,凑到蒋二耳边,言辞间颇有轻侮之意,“爷的嗜好有些特殊,不喜女色。就拿你自个儿来顶租,如何?”
形势比人强。可叹蒋二这昂藏七尺的汉子竟为了那十五担玉米被逼得点了头。
碧员外见他服软,便坐回太师椅,折扇一甩,吩咐道:“我尚缺一个拉磨的长工,你先做着吧。”说罢,抬手指了指房间角落的石磨。
蒋二看一眼那笨重的石磨,点点头,就要走过去推磨。
“慢着。”碧员外仍坐在椅上,眉宇间英气逼人,却隐含诡诈。他从案上拿过一把剪刀,随意开合两下,命令道:“你过来。”
蒋二听话地走过去,在碧员外身前站定。
碧员外在蒋二的裆部比划着,忽地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蒋二身形一颤,定睛去看自个儿下身,不由得臊红了脸。破旧的衫裤被剪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他的龟头立时探出来,吊在洞外。那碧员外正看得目不转睛,邪笑着伸手进去,微凉的手指握住他那话儿,往外猛拽,将他的男根和囊袋从裤头里掏出来,挂在破洞外;那洞偏生有些狭窄,刚够他那话儿露出来,却不留辗转的余地,紧紧箍着,将他下面那两颗卵蛋勒得忒煞清晰了……
“这里长什么样……爷也想知道。”碧员外轻笑,明晃晃的剪刀抵在蒋二左胸,隔着布衫轻轻揉捻。少顷,蒋二喘息粗嘎,那枚红豆顶着薄薄的布料挺立起来,喜得碧员外用手揪扯两下,便一剪下去,在蒋二左胸开了一个小洞,恰将他的乳头及周边肌肤露了出来;碧员外继续施为,将男子的右乳也晾出来……
这蒋二的胸膛肌肉盘结,虽不似女子般细皮嫩肉,却光滑闪亮。原本那乳尖的色泽极浅淡,却因刚刚的调弄而挺立溜圆,再被案上的昏黄光线染上几分红晕,忒惹人怜爱……
歇下手,碧员外吩咐蒋二去屋角拉磨,邪魅的眼紧盯住那羞处露尽的汉子,心头痒痒地盘算着那人拉磨又是怎生模样。不料,却见蒋二立在石磨边,一动不动。
“这磨是空的。不知碧员外要小的磨啥?”一直沉默的蒋二忽然口齿伶俐起来,冷声道,“天晚了,不如小的明儿个再来推磨。碧员外此时开磨,正应了俺们种田人的俗话:白天坐,晚上磨,半夜起来蒸窝窝……”
听了蒋二的乡野俚语,碧员外轻摇折扇走过来,冷笑道,“夜里尚可挑灯看剑,怎就推不得磨?”说罢他欠下腰,在石磨边的磁瓮里抓了一把玉米豆,撒在磨盘边上,骂道:“废话少说,老老实实给爷把棒子面磨出来。”
蒋二不敢顶嘴,却仍不动弹,黑眸盯着那些玉米豆,眼底似有憋不住的笑意……
瞟一眼玉米豆,碧员外也颇觉不妥,委实不知谷物该放在磨盘何处才能研磨。见那蒋二非但不张口提醒,反露出轻蔑之意,碧员外十分恼怒,绕着石磨踱步,细细探查填装玉米豆的机关。所幸他心窍玲珑,很快便寻出门道,甩开锦衣下摆,利落地蹬着石磨边沿,将一把玉米豆注入磨盘最上方的圆形孔洞中……
蒋二终于安分下来,开始慢慢推磨……
悄悄在心底为自个儿的机敏喝一声彩,碧员外悠闲地立到一边,细看蒋二一步一推,绕着石磨转圈。
忽地想起了什么,碧员外脸上浮起一抹邪气,从袖中掏出一块长手巾,勒令蒋二停下来,将他双眼蒙住,又趁势咬一下他的耳垂,低语,“懒驴上套,看不见了方肯静下心来干活。爷就在边儿上守着,保不齐什么时候疼你……”
其实,蒙眼布是一块青色手巾,那边油灯一照,蒋二便能透过布子将周曹看个一清二楚。但他强迫自个儿闭上双眼,总要那位爷尽兴了才好……
料想蒋二看不到,碧员外拿过一根煮熟的玉米棒子,蹲在地上,不顾斯文地大口大口啃着,顷刻便啃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阳具样物来。
下身忽地一凉,他的布裤被扒了下来。蒋二顺从地抬腿,将堆在脚踝处的裤子踢开。
“岔开腿,张大些……”一把折扇硬生生挤进他双腿之间,冰冷的扇骨左右拍击着他的大腿,碧员外不耐烦地斥骂:“蒋二,爷要玩你下面这张嘴儿,给爷再张大些……”
蒋二双手撑在磨杆上,两条修长的大腿已经分劈至极限,一丛黑亮的耻毛生得蓬蓬勃勃,粗长男根和囊袋垂吊在双腿之间,后庭的隐秘仍未张开,只成一条细细的窄缝……
“伸出舌头,舔湿它。”
蒋二仍闭着双眼,听闻那俊美男子的命令,心下大喜,迫不及待地伸长舌头,气势凶猛地舔了上去……
岂料,他吃到嘴的东西并非那人的阳具,而是一根被啃得光秃秃的玉米棒!
颇不情愿地舔湿了那家伙,蒋二打点起精神,暗自思量着今日恐怕少不了被折磨……
即刻,他的后庭被撑开,凉飕飕的风令他羞耻难耐,那根假阳具插了进来,直进到很深的地方左右撞了两下才停住不动,尚留了一截玉米棒在他双股之间翘着……
“接着磨!”随着这声命令,蒋二的屁股上挨了狠狠一巴掌,疼痛他不介怀,但那羞人的声响,几乎让他崩溃……
蒋二艰难地推磨。每走一步,后庭里插着的家伙便厮磨他的肠道,激得他胯下那杆长枪昂起头来,直挺挺立着,无遮无掩地暴露在那俊美男子眼前……
半晌,微凉的手掌覆上他胀痛的男根,蒋二按捺不住地前后摆动腰腹,迎合那人的施为。恰在他欲念焚心,欲罢不能之际,手掌离开,转而掐住他的乳头,起劲地揪扯玩弄着,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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