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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番茄炒蛋的自我修养-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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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吧你!”陈俊青打断她的话,“你当我不知道上回那个凶煞是干嘛的啊,这种玩意儿。。。不对,你别骗我,这钱他能还你?你在哪儿碰见他的?”
  倪燕摇头:“我也没想到他会还这个钱。不过,隔壁床之前住的那个老大爷,就是他在照顾,应该是他的家人。我看他还挺上心的,说不定本质不坏。”
  陈俊青嗤笑一声:“本质不坏?这年头什么‘良心未泯’的可比脑筋有问题的少多了,我宁愿相信这又是个傻帽儿——或者是看上你了。。。对了,他天天都在这儿?我怎么没见过?”
  倪燕斜他一眼:“你真有脸说,我住一趟院,你来过几分钟?”
  “唉唉唉,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见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陈俊青赶紧殷勤地提过倪燕手里的包,“走吧走吧。正好拿着这钱,咱们中午在外面吃,你这刚出院,也该补补。”
  “你别这么随随便便就拿来花,咱们一天的收入哪有一千块?”
  “那人愿意还这么多,你管他呢!”
  第三次见到倪燕的时候,李天骐已经开始感到惊喜,随即则是意外于自己原来还能够这么容易地改变情绪——在见到倪燕之前,他甚至快要找不着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了。
  他的任务是看着床上已经到了癌症终末期的病人——医生已经下了禁食医嘱,家属已经签字放弃了一切支持治疗——他只需要等到一旁心电监测仪上的所有指标都归零后,打电话通知家属赶来即可。
  他长久地坐在单人病房的阳台上,外面的微风冲淡了房内浓郁的濒死气息,带给他些许遥远的、活着的声音,那是草木的、虫鸟的、以及人的喜怒哀乐,他无法触碰。
  而此刻倪燕站在他面前,微笑道:“又碰见你了。”
  李天骐没想过她会和自己打招呼,几乎有些迟钝地点点头。
  他第一次意识到,被人承认自己的存在,会如此令他动容,然而他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已经忘记了从前自己是如何轻易便一呼百应的,或许他始终都没有会过的,不过是只有少年才有那么多的闲暇,煞有介事地制定下过家家游戏的规则,而后乐此不疲,且绝对没有想过,有人会践踏规则。
  他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哪怕是毫无意义的话也好。然而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倪燕:“章爷爷他,身体还好吗?”她仍然以为上一次李天骐照顾的病人是他家里的长辈,故而再次在肿瘤科遇见李天骐,才有此一问。
  “我,不知道。。。”李天骐摇头,“我只是护工。”
  他的言语干瘪乏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其中的苍白无趣,可面前这个不过有数面之缘的人意外地没有转身便走,竟仿佛是愿意听他说话的。
  他或许是沉默得太久,或许是孤独得太久,总之那个下午,他站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向一个年轻但温婉得像母亲一样的女人倾诉他一切的所思所想:他想结束这份工作,离开这个地方——他自知已经足够冷漠,害怕时时刻刻目睹的生死离别会再增加他的麻木不仁——他不在意活得好还是活得坏,但他不愿渐渐变得不像自己,或者说,根本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那一天的阳光丝毫不明媚,甚至在医院这样一个特定的场合里,显得充满了未知的哀伤,但是,十分能触动情肠。
  倪燕后来回想,是不是当时自己的关心与照顾能表达得再得体一些,或者换言之稍微疏离一些,就不至于让那个年轻的大男孩误会这一份感情,从而执着地、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她,想要带着她离开原来的家,想要像骑士一般,挥着他的宝剑、披荆斩棘,将她从恶龙的桎梏中救走,然后把所有的宝藏与鲜花都献给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回答,一个年轻的、经历过逆境也不曾被彻底剥夺他满心骄傲和坚持的男人,会向一个同样年轻的、美丽的、且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承认他的软弱,除了他爱她之外,还能用什么理由解释。
  她同样无法否认,她曾为此动心过,不然便不会在那个一直被看作弟弟的男人偷偷亲吻她时,假装并未醒来。只不过并非每一次心动,都能最终开花结果。
  她刚关上首饰盒,女儿便扑到跟前来向她告状说爸爸又把她的头发梳痛了,险些将盒子撞到地上。她笑,今天是她生日,丈夫送了礼物之外,还献殷勤地把做家务和照顾女儿的事都揽下了,结果还不是要她来善后。
  重新给媛媛梳好一左一右两个小发髻,正要起身,丈夫陈俊青一边穿外套一边踱了过来,往梳妆台上瞟了一眼:“那个。。。又是李天骐送的?”倪燕懒得看他可谓精彩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过想想他最近表现都还不错,又加了一句:“看风格应该是小武选的。”
  就那兔儿爷?陈俊青挺想嘴贱这么一句的,不过动了两回嘴唇还是作罢了,到底是前几年被李天骐教训老实了的。


第21章 第十九章
  “我回来了。”宋小武开了门,抱起两个西瓜,胳膊上挂着一兜荔枝,靠在玄关处两下蹬掉鞋子换上凉拖,便径直进了厨房,一面打开水龙头冲掉西瓜表面的泥沙,一面对客厅里的李天骐道:“我把西瓜冻冰箱里了啊,晚上再拿出来吃。对了,卖水果的老板还告诉了我一个做荔枝酒的方子,你想喝的话咱们要不试试?不过这点荔枝可能不够,改明儿我还得多买几斤回来。。。”
  话痨了半晌,没得到回应,宋小武忍不住从厨房里探出半截身子来:“唉,我跟你说话呢,大李子。”
  李天骐仿佛这才听见他的话,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向他,神情却依旧有些复杂:“小武,我找到我妹妹了。”
  李天骐有个妹妹。这事宋小武是在两人确定关系后知道的,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前李天骐那么坚决地不允许自己叫他哥,无论是起初想套近乎还是后来的发自真心。至于别的,宋小武没有追问更多,他不忍心让李天骐去回忆曾经那个家是如何温馨快乐,而在那件事之后他又是如何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存下来的——说起来已经二十一岁,却被剥夺了最美好的五年时光,幸好机缘巧合遇上了倪燕——所以宋小武感激倪燕,更羡慕她可以是那个在李天骐最迷茫无望的一年里,陪伴过他的人。
  “在哪儿呢?”听见这个,宋小武顾不上别的,在裤子上随便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赶紧走到李天骐面前。
  李天骐的目光早已重新落回电视上,随即才道:“沐城中学。”
  宋小武摸不着头脑,跟着往电视里一瞟,这才发现播的是一个地方台的教育频道,画面刚切回室内演播厅,他特意留意了一下主持人的名字——不姓李啊。
  “她当老师了。”李天骐笑得有点惘然,“这几年一想到她,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也该长这么大了。”
  “去找她吧。”宋小武在他身边坐下,拉拉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沐城是个小县城,不过离京不远,一趟高铁再转一次客车就到了,近些年又发展起了旅游,倒也算是一条热门路线。
  决定动身以后,宋小武又回了姚家一趟。他和李天骐现在已经搬进新房里,又趁着手里还有余钱,租下了小区旁新修的一间铺面,原来的店则被杨婶儿接手了,因此回姚家住也没有从前方便,不过自从上回袁珂爸爸来京城以后,姚老爷子倒也没再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求宋小武待在姚家,而是主动提起,无论宋小武想做点什么生意,都让姚简看着点儿就是。
  大概老爷子也发觉了,不用宋小武每天按时应卯,这孩子反倒回来得更勤快一些。
  中午吃饭时姚简也在,老爷子因问他:“老袁是不是要回晋州了?”
  姚简答道:“十六号就走,好像是生意上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做主。我把践行定在十五号,恰容园当天空不出来,您是知道的,就改在了清松楼。”
  老爷子点点头:“可以。到时我不在,你和小武好好招待就是。”又向宋小武道:“你袁叔叔喜欢你,你也不用太拘谨,有什么拿不准的,都可以问你大哥。”
  宋小武一想,十五号就是三天后的事儿,去沐城往返就得两天,能不能顺利找到李天骐的妹妹还难说,只得道:“真凑巧了,我和朋友早说好了明天去沐城看看,票都买好了,又是头一回合作的,放鸽子的话总不太好。。。”
  老爷子听了,道:“去沐城?路上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十五号总赶得回来的。”
  宋小武连忙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袁叔叔要走,我能到场肯定尽量到,只是日程有点赶,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老爷子一哂:“你们那点小打小闹,真当我不清楚呢?”
  宋小武猛然听见这一句,没由来觉得背上汗毛都炸起来了,偷摸打量了下老爷子的表情,也不见有什么异样,有点想问问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又怕反而落了做贼心虚的嫌疑,只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低着头继续老实吃饭。
  吃过饭又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宋小武便要往回赶。
  李天骐已经买好了车票,给家里人的礼物也准备得妥妥当当,表面上怎么看都是一副从容得体的样子,可宋小武就是知道,这人只不过是会掩饰自己的紧张无措而已,要不然他就不会在百货商场里来来回回逛了将近四个小时,买的东西堆满了一购物车,却最终仍是确定不了该送哪些——还试图强作淡定地用一杯星冰乐安抚自己。
  明明他才是需要被安抚的人——可惜甜食对他无效。
  最终出发的时候,一屋子礼物被带上的也不过是两罐好茶、一包灵芝孢子粉、一包燕窝,还有一对镯子,宋小武瞧了瞧剩下的一大堆,心说幸好买的都是久搁不坏的东西,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送——当然,也不是没想过万一送不出去呢?
  宋小武知道李天骐肯定比他想得更多,甚至于昨晚根本没真正睡着过,只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那自己也只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上了车,宋小武才掏出一副耳机,不由分说地给李天骐带上:“听会儿歌吧,等到了我叫你。”
  他给李天骐选的是首挺老的英文歌,因为他自己是一听英文就睡意连连,只盼着对李天骐多少也能有点作用。
  李天骐当然和他不同,不过耳中浓浓上世纪末曲风的音乐缓缓响起,伴随着周遭安静而充满了喧嚣的暗示的环境,宋小武确实误打误撞地为他创造出了一种遥远的、略有伤感的,但又安稳熟稔,令人敢于暴露出疲惫与松懈的东西,例如回忆,和故乡。
  宋小武轻轻合上杂志,见李天骐已经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能理解李天骐此刻的心情,可理解归理解,却仍然无法感同身受,他像是天生脑子里缺一根神经,极少会为不确定的东西辗转反侧,渴望的就拼命争取,得到的就好好珍惜,至于怎么也得不到的,那也就只有接受事实而已。
  宋小武不禁又想,别人谈恋爱也是这样吗?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代替对方去高兴或者流泪?他偏着头,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李天骐,少有地思绪万千起来,直到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李天骐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宋小武那张灿烂的脸:“醒了?睡好了吗?”
  李天骐冲他笑了笑,摘下耳机,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早已听习惯了的京腔又重新变成了梁溪话,在四周不时响起,李天骐这才意识到,这一趟路程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远,那样艰难。他提起包,对宋小武道:“走吧,先去吃午饭。”
  火车站周围的饭馆向来生意火爆,何况又是正经饭点儿,两人一路走过去,宋小武看着一家家铺子忙得热火朝天,连临时加的桌椅前都挤满了人,更别说还有不少打包外带的,不免有点眼红,对李天骐道:“唉,我之前听说咱家那边也要修火车站了?”
  李天骐道:“这话传了多少年了,还不是没影儿的事。现在又新修了好些楼盘,哪还能修火车站?”见宋小武一副扼腕痛惜的神情,不禁笑起来:“赚钱的营生多了去了,都能让你占全了?再说真要住在火车站周边了,从早到晚都吵吵闹闹的,光是钱赚得多又怎么样?”
  宋小武瘪瘪嘴,心说我就是钱串子了怎么着?一面继续四处看,方才走过的饭馆儿门口无一不打着正宗梁溪酱排骨的招牌,可惜宋小武吃过李天骐做的酱排骨,再看别的,甭管是梁溪还是什么溪,都有点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直到“糖芋头”三个字一出现,宋小武才顿时眼前一亮,连忙对李天骐道:“咱们吃这个!”
  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工夫,老板娘便过来商量愿不愿意和别的客人拼桌,宋小武没异议,李天骐便点头答应了。两个年轻男人坐到他们对面,看样子是来出差顺带旅游的,正讨论着先去东林书院还是灵山大佛,听口音仿佛是晋州一带人氏。
  李天骐点了两份糖芋头,又点了油面筋塞肉和萝卜丝饼,回过头来听见对面一个人问道:“哥们儿,你们也是出来玩的?”宋小武抬起头,正要说话,却发觉两个人明显都是等着李天骐回答的。。。好吧,反正我还什么都没说,没啥丢人的。宋小武心里想道。又瞥见李天骐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接话的意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好在两边点的饭菜都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大家各自低头吃饭,倒也相安无事。
  饭后又进了就在火车站对面的汽车站,售票大厅门外男女老少熙熙攘攘,赶车的、送行的、卖小笼馒头烧卖的、开黑车开旅馆揽客的,李天骐听着耳边不甚明白的方言争先恐后地问他“胡埭去不去”、“芳桥还差两个人,走不走”,一面摆手,一面拉着宋小武艰难地挤出人群——他甚至不知道那些地名究竟是哪几个字,而又是哪几个字,可以代表故乡。


第22章 第二十章
  梁溪六中。
  二人到达这里时正是下午三点多,刚解脱了一批高三学子,自然有更多前赴后继者继续寒窗苦读的生活,偌大的校园里安静无比。保卫处的工作人员隔着窗户问李天骐二人是做什么的,得知是来找学校老师之后,便让二人等放学开校门时再来。
  宋小武本来打坐上客车后就慢半拍似的开始觉得有点紧张,且一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再听见对方这么一说,恨不得就地蹲下来缓缓,只是顾及李天骐这会儿只会比他更近乡情怯,到底撑住了没腿软,回头对李天骐道:“找个地方等着吧。”
  校门斜对面的步行街上就有一家甜品店,装修得很有点文艺风,价格也在十多二十块之间,一向颇受学生青睐,不过因为此刻尚早,才有空位可坐。
  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又点了两杯饮料,宋小武看了看神情有些茫然的李天骐,将一杯青柠汁推到他面前,打断他的愣神:“唉,给我讲讲咱妹妹吧。”
  这就“咱妹妹”上了。李天骐终究不禁露出一点笑意,表情柔软了些:“什么妹妹,她比你还大将近三岁呢。我当初走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多一点,纯粹还是个小孩子,手又笨,只好留刚到耳朵的短发,发夹头花通通戴不了,早上起来梳子随便刮两下就出门了,偏偏还爱穿裙子,涂指甲油,我小时候的零花钱没少给她拿去买这些玩意儿,我妈知道了还要数落我,尽包庇她买那些廉价小东西,都是些有害健康的。。。”
  他靠在卡座的椅背上,难以自抑地叹了口气:原来他已经离家十年了。记忆里小豆丁似的妹妹,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电视里接受采访时举手投足间都是落落大方,俨然大家闺秀;那么记忆里正当壮年的父母,是否同样开始老去,脸上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
  重获自由时他自觉已经被遗弃,找不到家,便唯有一个人活。不敢继续找,怕只会被当面再否决一次,更怕连面对面的机会都不会有。如今一经回想,这些年他只在极罕少的瞬间被偶然触动,忆起从前家中是何光景,却从不曾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家人,至少,看一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哪怕是隔得远些,看一眼也好。
  他始终害怕。怕看见家人被自己连累,怕心里的坚持被现实动摇,怕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怕直面自己的质问:究竟如何才算惩恶扬善?
  玻璃门边悬挂的手工风铃发出轻响,高个儿的男人微低头,从门口走进来,对吧台内的服务生笑笑,问道:“今天还有盆栽蛋糕吗?”
  得知需要现做后,年轻男人点点头:“那正好,我今天有时间等。再来一杯棉花糖咖啡吧。”两样东西做起来都需要花费一点时间,男人道声谢,接过小票,便坐在宋小武二人背后的卡座里,安安心心地等待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五点了,六中的校门缓缓打开,最先出来一批的显然是课业轻松些的特长生,而后是还有心情上体育课的初中孩子。李天骐和宋小武对视一眼,便都起身要往外走,不妨险些撞上一个刚进店里的女孩。
  “天心!”原本等着蛋糕和咖啡的男人起身冲女孩挥挥手,却见女友只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看着刚刚差点撞着她的男人:“你。。。哥哥?!”
  甜品店唯一的缺点便是没有包间。眼下四个人坐到了一起,李天心坐在最里面,一面擦眼睛,一面笑道:“幸好认识我的学生都刚毕业,不担心被他们看见。”
  调整了情绪,又将剩下的纸巾塞回男友怀里:“别傻愣着,叫哥。”男友反应过来,赶紧伸
  手跟李天骐使劲握了握:“大哥好!我叫何洋,当公安的,现在就在这个区的分局里上班。我跟天心初中时就认识了,不过我俩没早恋。。。”挨了女友暗地里一胳膊肘,何洋这才打住,又和宋小武对视上了:“这位是。。。”
  宋小武主动和他握握手:“你好你好,我叫宋小武。”
  哦,不姓李就好,何洋心里不觉稍稍松了口气。
  李天骐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里,暗想看面相有点凶,人倒还率真,目光也挺干净坦诚。又看妹妹的模样,表面上一副说一不二的女王做派,可眼角眉梢全是小女儿情态,李天骐心里有了几分底,倒也不说破什么。
  转向妹妹,问道:“已经开始带毕业班了?”
  李天心一笑:“头一回呢,只是任课老师而已。咱们学校中级以上职称才能当班主任,像我这种小硕刚出来,还得工作三年再考中级。”语气中不乏撒娇诉苦之意,李天骐便劝慰道:“慢慢来,当班主任太辛苦,也不是非要。。。”
  “唉唉唉,你们俩坐一块儿去好了,”李天心作势要把男友流放到对面的椅子上:“怎么都是这样的话,连敷衍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在女友的嗔怪面前,何警官向来毫无招架之力,只会既宠溺又满足地笑,坐他对面的宋小武觉得有点看不下去,默默低头喝饮料。
  正说话间,大群的学生已经一波接一波地涌进了甜品店,原本安静的地方顿时闹哄哄起来,卡座、吧椅上几乎都塞满了人、书包以及各种课本、试卷,间有大杯小碟色泽各异的饮料甜点。
  李天骐几人占的卡座地理位置本就抢手,再加上又都是成年人,在一片清一色的校服当中格外惹人注目,四人只得起身,大有把地盘还给年轻一代之感。
  六中对面一条街上便矗立着一个大型购物中心,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可谓应有尽有,便捷倒是很便捷,然而诱惑力也实在太大,于此地求学,大约还非得有点闹中取静的境界不可。
  李天骐兄妹俩站在街边说话,何洋与宋小武二人则忙着拦车,无奈来来往往的的士挺多,空车却一辆也遇不着。最近打车软件倒是挺火,可随之而来的各种被司机劫财劫色甚至危害到人身安全的报道也层出不穷,李天骐自然不答应让自己妹妹坐那些车,哪怕有个当警察的男友跟着也不行——至于这位警察本人:事事和大舅子站在同一战线,才能把大舅子争取到和自己一条战线!
  李天骐看看不远处那两个没多会儿就熟络起来的背影,有点感慨地对李天心道:“以前也梦见过你有男朋友了,不过梦里头你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李天心闻言在他胳膊上轻轻擂了一拳:“我小时候也不丑好吧!”
  李天骐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丑,是太小了。”随即才后知后觉,即使是兄妹,成年以后再做这样的动作,似乎都过于狎昵了些,何况他们还分离多年。
  他放下手,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东西交给妹妹:“镯子是开口的,大小应该差不多,你喜欢就戴上,不喜欢的话搁着也行。这几样是给爸妈买的,”太久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过,此时竟然觉得口齿有些含混不清起来,“你也一起拿着吧。”
  李天心没伸手:“哥,你可别说你不回家了。”
  李天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总要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吧。”又看了一眼刚拦下一辆车的那两个人,“再说小何也在,不好当着他的面闹得不像样子。”
  “你不用担心他。。。”李天心下意识地反驳,却又不肯解释其中缘由,只道:“回去吧,哥。”还像小时候那样的口吻,仿佛只是缠着他要买某样东西。
  “哥,东西我来提,你先坐上去吧。”准妹夫跑过来想献殷勤,麻利地提过李天骐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而后又忙着替他开了车门,一股冷气顿时袭上来,李天骐来不及拒绝,便感觉到手被人拉住了——是宋小武,他跟着妹妹他们一起鼓动他,但他同时握着他的手。
  李天骐努力定下神来,对宋小武微微点头,宋小武这才坐进去——他对的士里头的味儿始终有点过敏,靠窗坐多少能够给他一些心理安慰——李天骐也跟着坐下,李天心见状,自然打算让三个男人挤后面,自己则去拉副驾那边的门,却被何洋叫住:“天心,你挨着哥坐吧。”李天心不解其意,倒也没放在心上,依言和何洋换了位置,李天骐却多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扣安全带的准妹夫,明白过来。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李家父母住的地方算是老城区里最有历史的建筑物之一,胜在房子本身结实,朝向也好,除去已然锈迹斑驳的大铁门边丛生的杂草清也清不完,给好好的院子平添了一份幽寂之外,这里其实对老人来说,是最合适的地方。
  李天心平时上班,只有周末回去一趟,和爸妈一起吃饭,再看看有什么家务能做了。两居室的房子收拾起来还算轻松,李妈妈又是讲究了大半辈子的人,每天都得把家里整理得一根头发丝儿都找不着,根本没有李天心忙活的机会。这会儿学校里放暑假了,她才有时间在家里长住,陪陪父母。
  李天骐坐在车里,看着两边似曾相识的街道,城市与城市之间的差距变小了,差别也变模糊了,如今好像只能靠方言和饮食文化来区分地域,然而方言也渐渐向普通话靠拢,饮食习惯也在互相渗透,更有满大街的全国连锁和花花绿绿的外文标识。或许某一天,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从惊鸿一瞥中找到故乡的影子,然而哪里又都不是故乡。
  他依稀想起来,从前听母亲说过,她的祖父母就是梁溪人,后来为了躲过征丁,将家里的大儿子——即李天骐的外祖父——送到了邻镇的药铺当学徒,后来外祖父跟着革。命军走了,又在松江府认识了当女工的外祖母,外祖父头一回主动打报告申请留在松江府,在糖果厂里当了个小小的股长,两人成家后生了个女儿,转眼新的一代人也长大了,跟着李天骐的父亲创业打天下走了。
  两代人,为了理想和爱情,离故土越来越远,再次回到原点,却是因为他所带来的不光彩。
  终要面对这么一天。
  下车时,李天骐抬眼看了看四周的几栋楼,都不太高,上方露出大片的天空很蓝,阳光澄亮,一点儿也不像是傍晚的光景。
  院门口的铁门上锈了一层又一层,然而干净光滑,推开时也不会作响,李天心走在最前面,四个人进了最里面一栋楼,上了二楼,李天心敲敲门:“妈,开开门。”
  李天骐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无声地咳了几下,仍觉得嗓子里不利落。
  “天心啊?”门里头脚步声近了,“怎么又忘了带钥匙?”铁灰色的防盗门打开来,李天骐竟然恍惚有些认不出那人。
  “妈,哥哥回来了。”
  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发的妇人对女儿的话置若罔闻,李天骐叫了一声“妈”,之后再努力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何洋赶紧跟着解围:“阿姨,我又过来蹭饭了。”妇人这才道:“都进来吧。”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李天骐方才真切地意识到:这确是他的母亲,记忆里那个始终举止优雅、打扮得体的年轻女人。
  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必早已听见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是以李天骐走进来后,站在他面前说:“爸爸,我回来了。”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十年未曾见过的儿子,平静得仿佛他和女儿一样,只是下班回来了:“嗯,坐吧。”又看了看旁边的宋小武,宋小武赶紧道:“伯父好。我是天骐哥的朋友,陪他回家看望您和伯母的。”李父点点头,带着点客气的和蔼:“路上累了,快歇会儿吧。”
  又向李天心道:“冰箱里有水果,随你挑爱吃的,给你哥哥他们也端些来。”李天心答应着,起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了满满一果盆出来搁在茶几上,顺手拿走几颗葡萄:“我去给妈帮忙,马上就能开饭了。”
  母亲自己做家务。李天骐从进门后就发现了这一点。家里没有保姆,是父母不愿意让外人住在家里,还是由于经济原因?他正欲起身去厨房看看,就听见父亲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开了个小饭馆,”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人,“和小武一起。”
  “住哪儿?”
  “刚在清府买了房子,搬过去没多久。”
  李父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京城生活节奏快,你也别太累,自己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
  之后便只剩下电视里新闻的声音。何洋正埋头专心剥葡萄,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剔透的果肉一颗颗放进旁边的白瓷小碗里,显然是给李天心的;李天骐坐在沙发上,长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偶或抬眼看向某处,都能被宋小武立即察觉到,而后情不自禁地跟着看过去。厨房里的母女二人不时说几句话,声音太小,都被切菜、炒菜声盖过了。
  李父将三个年轻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的儿女都已经长大了。
  饭后李天骐帮着收拾了餐桌碗筷,正要往厨房端时被李母拦住了:“去客厅看电视吧,我来收拾。”
  李天骐顿了一下:这是进门以来母亲对着他说的第一句话,尽管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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