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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寡人为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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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相立在一旁惶恐不安,实在是气愤女儿不争气,可又怕惹祸上身。

敢给一国之君戴绿帽子?诛九族也不足以消气罢!

纪贵妃面无表情地看着淑妃,开口听不出情绪:“你既说你有冤,那便解释一下为何要去花园,又为什么跟此人纠缠在一起?”

淑妃咬唇:“我……我是跟着贤妃去了花园!她在花园鬼鬼祟祟,我便跟上去看她搞什么名堂,谁知被人从后偷袭打晕,一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男人。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和他有染?我根本不认识他!”

这个时候淑妃供出贤妃,引得众人目光都看向孟棋楠。孟棋楠张嘴正欲辩解,却被纪贵妃抢先一步:“胡言乱语。自傍晚从兴庆宫出来,贤妃就与本宫回紫兰殿对弈直至深夜,我二人刚刚才受皇上的传召来此,她是什么时候去的花园?本宫怎么不知?淑妃你的言辞委实荒谬,不足信!”

淑妃一惊,脱口就道:“你才荒谬!她明明就是一个人去了花园,我一直都跟着她,我还见她支走了身边婢女,只身躲进假山。跟人幽会私通的明明就是她!”

纪贵妃平素吃斋念佛与世无争,这种时候也不会脸红脖子粗,只是平静娓娓道来:“口说无凭,淑妃你说贤妃也去了花园,那证据在哪里?倒是本宫与贤妃对弈的事,全紫兰殿的人都可以作证。”

“……没有人证。”淑妃怔愣,迟迟才发觉此时竟然找不出一丝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她为了窥探孟棋楠的秘密,甚至连贴身婢女也遣走了。

这样的反咬一口,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淑妃赫然惊醒,站起来要去撕打孟棋楠和纪贵妃:“两个毒妇!你们设计害我!”

安盛急忙大喊:“快拉住她!”

侍卫宫婢一起冲上来制服了淑妃,好不容易按下她跪在地上。淑妃被人扭着胳膊,极不甘心地抬头,锋利的眼光恨不得把她们千刀万剐,叫骂不休:“贱人!你们两个贱人好狠毒,竟害我如斯!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转过脸乞求卫昇,“皇上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您相信我……”

卫昇眼无波澜地看着淑妃,动动嘴唇却是问了别人:“贵妃,按规矩应当如何处置?”

纪婉兰紧攥手掌,指甲戳得手心发痛:“嫔妃妇德有污,赐自尽。其父母教养不善,问斩,兄弟姐妹贬为官奴,其余族人降为庶民,流放边关,永世不得入京。”

淑妃身子一瘫跌坐在地。高相却吓得肝胆俱裂,跪下连连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卫昇早已厌烦了淑妃的跋扈,还有高相拢聚权势勾结番邦的行为,铁了心要把高家一举拿下。只是大开杀戒未免不利名声,他打算仁慈一些,饶了他们的死罪,只是活罪在所难免。

“淑妃,朕念在你伺候朕多年也算体贴细致,并不愿见你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你去净慈庵修行罢,长伴青灯古佛,了除此生红尘孽障。”卫昇说完看向高相,“国事繁重,丞相的身子骨还撑得住么?”

高相忙不迭叩首:“老臣有负陛下圣恩,老臣年迈不济,近来时常力不从心,是故特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望皇上恩准!”

卫昇微微笑道:“丞相身体要紧,纵然朕十分不舍,也只得勉强应了。”

“谢皇上隆恩!”高相颤颤巍巍地磕头,冷汗都落在了地砖上。

卫昇不动声色看了眼谢安平,谢安平心领神会。这年头天灾人祸这么多,老家伙怕是不能安然回乡养老了,不过往好处想,他的尸骨还可以葬在家乡。

谢小侯觉得自己还是很仁心仁义的。

“呵呵……呵呵……哈哈哈……”

突然淑妃笑得癫狂,她挣脱了旁人的束缚,慢慢站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流泪,笑着笑着却又是呜咽之声。

只见她扬眉看向自己的父亲,寒心质问:“你竟不信自己的女儿?父亲!你竟不信我!”

出了这种事,他身为父亲只顾向那个薄幸的皇上求饶,甚至还想亲手杀她!虎毒不食子,他居然问也不问真相,就要送她上黄泉路!淑妃何等心寒。从她被送进皇子府当侧妃的那一天起,她的父母就抛弃了她,她只是高家眼里一枚金贵又好用的棋子。

平生两恨,一恨生于朱门,二恨生作女儿身!

淑妃抹了把眼泪,转头看着卫昇,眼中情愫复杂暗晦。她跟了他这么久,其实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她期盼着他的宠爱,但也许她并没有真正深爱着他。这一生能怎么办?进了宫就是他的人,她还有别的退路吗?爱与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宫里长久地活下去。如今却已成奢望。

淑妃冷笑:“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厌倦了我。我入府的第二天,你赏了我一盅血燕羹,从那以后每月都有,特别是侍寝之后,绝不落空……不仅我有,德妃也有、修仪也有、昭容也有……你连个孩子也不肯施舍给我们,更遑论少得可怜的情爱。我也不奢求你的垂怜疼惜,我只是以为我陪你最久,你总还是要顾念几分旧情的……我忘了,皇上您不是薄情,而是无情!”

她狠狠憋着眼泪不让它们掉出来,毫无忌惮地痛诉完了卫昇的薄幸,最后向着貌似胜利者的孟棋楠和纪贵妃说:“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恩宠,我已经不稀罕了。你们今日这样害我,却难保他日不会有人同样害你们!我今天的下场固然凄惨,但也许你们的将来还会比我更不如!”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淑妃话音一落就猛然撞向殿柱,碰头而亡。

孟棋楠吓得连尖叫也没了声音,只是痴傻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淑妃。

“你们不得……好死……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早说过表叔公是渣男啦……酒叔会虐他的!

 64V章

64、初雪

淑妃的尸体被裹上白布抬了出去,高相面如死灰地落下几滴泪;也随着尸首退出了紫宸殿。

杀伐之事孟棋楠也见得多了;稀疏平常。只是从前她都是手握杀生大权的那位;如今乍见跟自己身份一般的落得如此下场,却觉得悲凉。

她头一次对帝王手中的权力产生了怀疑。卫昇这样是不是错了?她以前是不是也错了?

抬眼望向卫昇;他表情看不出多少波澜,垂下眼帘幽幽道:“厚葬她罢。”

这么凄惨的结局非他所愿,却又是他之所愿。皇宫之中从没有善始善终;淑妃的心性如此高傲;让她出家修行,恐怕真的比死还难以接受。她愤而自戕,也情理之中。

卫昇叹息;这辈子损手上的命已经太多;不乎再多上一条。

这时,谢安平问:“皇上,那这名侍卫……”

殿内气氛又顿时剑拔弩张。

仁吉刚刚酒醒就得知乌获被擒,而且还是与后宫嫔妃私通被抓个正着。他当即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拦着乌获三番四次去找那什么妃子。如今惹祸上身,乌获的性命是危旦夕!

不等卫昇作答,纪贵妃就说:“淑妃已然畏罪自尽,区区侍卫难道还要留他性命?拖下去,杖毙。”

谢安平讪讪道:“贵妃娘娘,他不是咱们宫里的侍卫,是胡越部族的。”

纪贵妃轻描淡写:“胡越又如何?晋国皇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该按朝律法处置。难不成还要念是外族就网开一面,殊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仁吉吓得“噗通”跪倒地:“仁吉有罪!是下没有管教约束好部下,请晋皇陛下看大汗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臣愿意代他领罚!”

“使节请起,容朕想想。”卫昇很客气地喊仁吉起身,眉宇纠缠为难,“此事许多都亲眼看见了,如果朕不追究他,恐怕难以服众。”

谢安平使坏,火上浇油:“再说今日宴上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节,皇上您厚此薄彼的话,定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仁吉战战兢兢地辩解:“的部下平时都是规矩之,只因今晚多喝了酒才不慎冲撞了娘娘。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请晋皇陛下法外开恩,宽恕他的性命!”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乌获乃王子这件事决不能暴露。乌获也深知亮出身份不仅无益活命,甚至还会让天下耻笑,所以他自从进殿并不开口,更不为自己开脱。

他只是留心着孟棋楠的表现,却失望地发现她不曾说一句话。

卫昇暗忖,要取乌获性命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不宜跟胡越撕破脸开战,但必要折辱他们一番才解恨。于是他“思索”须臾,道:“不知以胡越的律法,这侍卫该如何处置?”

这是个不用暴露身份还能活命的机会!仁吉大喜,忙不迭道:“按部族的规矩,杖责一……五十,降为牧马奴即可。”

卫昇点头:“既是胡越的,就依胡越的规矩办。安平。”

谢安平很快取来臂粗的杖棍,皮笑肉不笑地问:“使节大,是您亲自动手还是本侯代劳?”

仁吉擦了把冷汗,颤抖着手接过杖棍:“不敢麻烦侯爷,下自己来。”

谢安平把沉甸甸的棍子往他手里一搁,郑重其事:“那本侯帮您数数。”

乌获被架出了屋子,跪殿门口,扒去上衣。然后由仁吉亲自手持杖棍,往他背脊上打去。

啪——啪——啪——

硬木棍打皮肉伤啪啪作响,谢安平旁边大声数着:“一!二!三……”

仁吉硬着头皮打乌获,下手却是不忍,力道减轻一大半。谢安平数着数着忽然问:“使节大是否体力不济?要不还是让来?”

仁吉连忙否认:“不是不是……”说罢只得重重打下去。

“哎呀,刚才数到几了来着?一打岔本侯就忘了,看这记性哟……要不咱们重新开始?”

……

乌获咬牙不吭一声,瞭起眼看向稳如泰山的孟棋楠,一颗热络的心渐渐冷成了冰。

事已至此,她非但没有出言求情,甚至连丝怜悯目光也不曾施舍与他。

明明是与她相会,却被冒名顶替,再栽赃嫁祸。

自杀的淑妃说得对,这是一场阴谋,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只恨他痴心错付,以为她天真烂漫、性情憨直。怪只怪他瞎了眼蒙了心,不知妇心思竟狠毒如斯!

囊中的玛瑙糖丸都被这一腔怒火焚化了。乌获紧捏铁拳,暗暗发誓。

今日之辱,他朝必定百倍偿还!此仇不报、誓不为!

其实孟棋楠见他被打也是有些不忍,但一想起卫昇威胁过的不许求情,便硬生生忍住心底的怜悯,只得转过头去不看乌获。

惹谁都不要惹表叔公啊,真是太太太凶残了……

太后寿宴过后五日,胡越使团就请辞回国了,孟棋楠不能出宫,所以并未见到乌获最后一面,只是听阿淳说那日挨打的侍卫回驿馆就吐血了,直到启程也还高烧昏迷着,怕是性命不保。

孟棋楠幽幽一叹:“青碧送些参……算了算了,还是不要送了,免得又被找茬,他可就真活不了了。”

阿淳道:“娘娘真是仁心仁德,您放心,皇上给了他们好多恩赏,百年参都是满满一大匣子,肯定能吊着他的命,不让死咱们关内。”

也是,死了关内晋国还不好交代,要死回去死好了。表叔公真是太阴险狡诈了!

“对了,皇上还让小转告娘娘,给胡越三王子的封赏圣旨也已经颁了,封的是忠勇侯,陛下问娘娘觉得怎么样?”

孟棋楠脸色有些僵:“……不错。”→文·冇·人·冇·书·冇·屋←

阿淳笑得灿烂:“娘娘您觉得好就再好不过了,那小告退了,皇上那边还等着小回话咧。”

孟棋楠扶额。忠勇侯?表叔公是表彰他勇敢地被打了一顿,还是夸他老实愚忠、被陷害也不敢吱声儿?乌获要是听见这个封号,恐怕死了都会被气活过来!表叔公啊表叔公,若论毒辣阴狠天底下您称第二,绝对没敢称第一。

一来二去就入冬了,宫中一切还是老样子,淑妃的死也渐渐被淡忘,孟棋楠只是偶然听闻高相和夫回乡养老,半路染上疟疾暴毙而亡,也算是去阴间同女儿做伴了。

这晚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簌簌一夜,翌日满宫便被妆点地银装素裹,屋檐下都挂起了长长的冰棱子。

寝殿里有地龙,尚是一片暖意盎然。雪地白光照射得天色特别亮堂,孟棋楠懒懒醒来察觉外间大亮,遂伸手去推旁边的卫昇。

“表叔公起来了,该上朝了。”

卫昇眼睛都没睁开,翻身过来抱住她,喃喃道:“不上了,乖,陪朕再睡会儿。”

……表叔公要当昏君吗?

孟棋楠不依,拿手去拧他耳朵:“快起来快起来,不然被大臣们晓得,肯定要怪迷惑,难道想被天下都骂作是祸水妖妃,喊打吗!”

“让朕瞅瞅。”卫昇惺忪睁眼,捧住孟棋楠的脸故作端详,“哪儿有这么丑的妖精还能迷惑皇帝的……”

……

孟棋楠一脚踹上去:“嫌丑就别跟睡觉!”

卫昇挨了踢,遂抱住她往怀里搂了搂:“丑着丑着也就习惯了,越看越顺眼。今儿是初雪不用上朝,朝堂那帮家伙谁不是搂着娇妻美妾睡大觉,就要吵朕,小狐狸没良心……”

咦?下雪了?

孟棋楠眨巴眨巴眼,一把搡开卫昇飞快跳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靸,赤着脚奔向窗边,呼楞一掌推开了窗户。

冷风卷着纸片儿般的雪花吹进殿内,就像春天随风飘逐的柳絮。

“表叔公表叔公!快看,快看下雪了!”

她把手伸去捉雪片,逮进掌心的时候雪凉冰冰的,转眼却化作一滩清水。她吹吹手心儿:“这就是雪呀……白白软软像鹅毛……”

“啪嗒”一声,卫昇走过来关上窗户,出口就训她:“疯起来就没个正形,仔细冻病了又要哭哭啼啼,到时看谁理!”

说罢他拿锦衾把她裹住,拦腰抱回床上。

孟棋楠却拈起他鬓角上沾住的雪花,放入口中:“唔……没什么味道呀,还以为像糖霜一样是甜的。”

卫昇一怔:“没见过雪?”

孟棋楠抿着手指摇头:“楚国从来不下雪的,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雪,今天是头一回。”

卫昇算是理解她惊喜的心情了。他把她当小孩儿宠,含笑捏住她的鼻尖:“起来更衣,朕带出去玩雪。”

孟棋楠兴高采烈扑上去:“表叔公最好最好……啊,把宣儿喊来一起玩儿可以吗?”

卫昇心情好,一口答应:“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寡人:雪可以怎么玩捏?( ⊙o⊙ )?

宣儿:堆雪人打雪仗踩脚印……等等等等!!!O(n_n)O~~

表叔公:好尤桑,雪地里不能野战……叹气~~~

 65V章

65、怀疑

禁宫赏雪有专门的地方;一大早宫人就扫雪堆起雪狮子之类的玩意儿,还有雪花朵雪灯笼雪假人;做出各种奇巧造型摆在院子里,等候各宫嫔妃出来观赏。

宣儿现在住在清音阁。每日一早他要去崇文馆听太傅授业传道;中午只休一个时辰,下午的时候还要学骑射武艺。尽管课业繁重,宣儿还是很高兴能回宫生活;只因这里有皇兄皇嫂,不似一人住在园子里那么孤单。

清早虽然大雪;宣儿却还是按时辰起身,要去崇文馆温书。小东子劝他:“初雪的时候都要休朝,连皇上也不去宣政殿的;殿下您就在屋里看看书罢,省得跑这一趟挨冻,小的让他们把地龙烧得热些。”

宣儿不依:“师傅昨日没说,今儿我就还是得去。再说屋里太暖和容易睡着,看书也看不进去,走一趟清醒了才好学习。”言罢小人儿就迈步出了宫门。

小东子在后面追:“那您也先换件儿皮袄啊殿下!殿下等等!”

宣儿大步走出清音阁,雪花飘落进他颈子里,冻得他全身都打了个激灵。他搓手跺脚原地跳了一会儿,遂在长街上奔跑起来,借此暖身,也可以早些赶到崇文馆听子渊授课。

“嗷!”

冷不丁从旁边的雪人儿后面跳出个桃红色的身影,大叫一声把宣儿吓得差点摔跤。宣儿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孟棋楠。

她穿着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袄子,罩着厚厚的粉紫缎面儿狐狸毛斗篷,鞋是麂皮小靴,里面垫了层羊羔毛保暖。因为怕冷她把斗篷拉上盖住脑袋,看起来圆滚滚的一团,煞是可爱。

孟棋楠双手缩在暖套里,大喝道:“站住!打劫!”

“皇嫂!”宣儿雀跃扑上去,抱住她的腿儿扬起脸撒娇,“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孟棋楠把手抽出来弹他个爆栗:“小东西,我不去看你你就不晓得来看我啊?我看你早把我忘了,哼!”她把头一扭,表示很生气。

宣儿嘻嘻笑着讨好:“你别生气嘛,我每天都要上课,实在是没时间出来,其实我心里可想你了,好想好想的……”

“嘿嘿,小家伙算你有良心。”孟棋楠眉开眼笑,捏了捏他红嘟嘟的脸蛋儿,“所以我今天要把你劫走,跟我玩儿去吧!”

“嗯!”宣儿求之不得,可答应后却又犹豫起来,“可是皇兄让我每天都要去崇文馆跟子渊师傅学功课……”

“咳,今儿就免了。”

披着黑色鹤氅的卫昇慢慢踱近,居高临下扫了宣儿一眼,淡淡道:“少学一天也落不下多少,只是以后不可怠慢课业。”

孟棋楠高高兴兴牵起宣儿的手:“走咯——”

三人一齐去了赏雪的楠木堂,只见白雪堆积如山,正有巧手宫人拿铲刀塑出形状,孟棋楠见状玩兴大起,也嚷嚷着要玩。

“表叔公,我要做匹小白马。”

卫昇见她蹲下捧雪的模样颇为童趣,笑笑吩咐旁人:“多铲些雪来,给贤妃堆个马儿。”

他俩在这方堆雪,宣儿却另辟一块地方,兀自搓出雪球滚大,做了几个雪人。小家伙动作娴熟,就像是做过很多次一般,两个雪球砌在一起造出人形,用炭块镶出眼睛,嘴唇就用红梅花瓣。

孟棋楠看见雪人,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宣儿你做的什么?”

“雪人,小的是我,大的是你和皇兄。”宣儿抿抿嘴,垂下眼有些哀伤,“以前在园子里我也做,那时候是照着父皇和母妃的模样……可是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

小家伙也怪可怜的。孟棋楠摸摸他脑门儿:“别难过了,我们去找皇上打雪仗。”

卫昇还在老老实实帮孟棋楠堆雪马,忽然眼角瞥见一团白色飞来,赶紧侧头躲开。谁知这只是诱敌之计,孟棋楠就等着他偏过脑袋,又一个雪团扔了过去,正中他脸颊。

“哈哈哈——”孟棋楠拍着腿哈哈大笑。宣儿却见卫昇愣了愣,居然开始解身上的鹤氅。小家伙一把拉起她:“快跑啊!”

卫昇把鹤氅一扔,勾起唇角捏了捏手腕,双眸锁定了目标,拔腿就追。

真龙天子的脸你也敢打?朕扒了你的狐狸皮!

“啊啊——”

孟棋楠尖叫着跑开,卫昇在后面狂追不舍,不一会儿就逮住了人,把她按倒在松软的雪地上,两人抱住滚作一团。

卫昇压着她,摇头甩掉发上雪沫,笑得狰狞:“还跑么?”

孟棋楠缩着脖子摇头,窃笑道:“臣妾不敢了……”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卫昇用手搓了一把雪,挑挑眉梢,“自己挑,是扔脸上还是塞衣裳里?”

“都不要!”孟棋楠双手抱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卫昇,只觉天地茫茫雪霁光彩,不及眼前一人风华夺目。

她搂住卫昇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表叔公,我觉得我大概是爱上你了。”

卫昇一怔,五指松开雪块扑簌掉下。雪地里冻得他身子发僵,满身热血却像沸水一样突突冒泡。他迟疑垂眸张口欲言,却又见她抿着嘴狡黠地笑。

不好,中小狐狸的计了!卫昇刚刚反应过来,孟棋楠已经抓紧时机推开他,逃走之际不忘送他一捧凉雪。

“兵不厌诈,表叔公笨死了!”

被雪一打,卫昇发热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无奈地笑笑,暂且把孟棋楠似假还真的表白抛诸脑后,追逐着找她算账去了。

等到楠木堂的人重归清静,侧门才慢悠悠晃来一个裹着白狐裘的人,是德妃。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园子,在那匹白雪马前驻足,兀自凝望了片刻。

梅雪道:“娘娘,不过是脏雪堆起来的玩意儿,过两日就化了,不值什么。”

德妃从暖套里抽出纤手,抚上马背:“皇上亲手塑的,这份情意比什么都值。”

她似乎有些哀戚,梅雪也不知该怎样劝,一低头看见雪地里有块东西,赶紧刨了出来。

是块玉佩。

“娘娘您看。”梅雪把玉佩递给德妃,德妃起先也没在意,但一见玉佩乃是龙纹,眉头一蹙便拿近眼前仔细端详。

梅雪道:“许是皇上方才落下的,娘娘您明日亲自给皇上送去罢。”

“不是他的。”德妃十分斩钉截铁,卫昇身上的这些玩意儿她哪一件不清楚?此玉从未见过,而且看样子也已经有些年头了,并非新制。思忖须臾,德妃把玉佩收进袖中:“回去临摹一份花样,暗中找宫里的老人打听,切莫声张。”

主仆二人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就往回走。长街的雪被宫人扫到两侧,青石路上有些湿滑,梅雪小心翼翼搀着德妃,低声道:“消息已经放给紫兰殿了,就是不知那边会不会有动作。”

德妃垂首看着被雪水打湿的脏污鞋尖,眼中流露出厌恶:“别人难说,但纪婉兰一定沉不住气。”

“谁叫她是真心实意爱着那个男人的呢?”

回了含冰殿,三人的衣衫都湿透了,一撩帘子进了屋里,青碧见了她赶紧拿手绢拂去她头顶的残雪。

“娘娘怎么弄得这么湿?待会儿该受凉了,快换件儿衣裳罢。”

孟棋楠解下湿透的斗篷,把宣儿推给青碧:“你带宣儿去更衣,这儿我自己换就行了。”

青碧领着宣儿去了隔壁,屋子里就剩卫昇和孟棋楠。孟棋楠蹬掉湿透的麂靴,抬眉见卫昇还杵在原地,便踩着地毯迎过去,踮起脚解他领口的盘扣:“别以为你身体就多好,湿衣裹体照样得生病。”

她比雪还纯净的脸庞近在咫尺,卫昇垂眸静静盯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拔掉了她的发簪。满头青丝如瀑,几许发丝滑下落在她耳畔。

卫昇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低声发问:“你是认真的么?”

孟棋楠乍听没明白,专注解着玉带,眼皮也没抬:“嗯?”

卫昇捉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雪地里那句话你是不是认真的?你平时总是没心没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倒让朕不敢相信了……”

孟棋楠咬着唇,过了会儿才笑眯眯道:“我说过什么吗?不记得了呀!”

“装疯卖傻……”

卫昇笑着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角,像是紧绷许久的弦松懈下来,微微叹息:“从前朕的身边只充满了算计、争夺,有时候看见嫔妃们蓄意的讨好邀宠,只觉得腻烦,一想起这样的日子要过一辈子就发慌,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发堵。其实在宫里算计没有错,但算计到朕头上来,却是绝对不能忍的,偏偏她们最爱谋算的就是朕……后来朕也就想通了,就这样罢,朕对她们何尝不是存了利用之心?慢慢儿蹉跎着,以前的年岁也就糊里糊涂过去了。”

“如果不是你,朕恐怕还过得浑浑噩噩。”他满眼怜爱地看着孟棋楠,“咱们初识之际,朕老在你身上吃亏,当时真是恨不得把你嚼碎了咽下去,慢慢的朕觉得你怪有趣儿的,比一般女子有见识有度量,再后来你古灵精怪的主意多,能帮朕捉奸臣抗外敌,简直像个打仗的女将军,威风极了……认识你越久,朕就越发想跟你在一起,了解你多一些。小狐狸,朕是真的被你迷住了。”

他说一大堆,孟棋楠再傻也听得出来这是在表白,她活了两辈子这是头一回经历这么正儿八经的示爱,不禁脸颊一红:“我也常常算计人的……”

“那不一样,你是帮朕算计别人,不是算计朕。你顶多有时候使些小性子,跟朕怄气罢了。”卫昇郑重其事吻上她额头,“所以不要辜负朕,你对朕真心,朕也会对你真心,一辈子都真。”

一辈子那么长表叔公都许诺了?哎呀呀,这么正经好不习惯,寡人好害羞!

孟棋楠双手捧脸,遮住腮边可疑的红晕,重重点头:“嗯!”

反正都决心要跟表叔公睡一辈子了,寡人就吃亏一点答应了罢。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这时安盛在门外禀告,打断了两人腻歪说情话的气氛。卫昇皱皱眉头,一是不解纪婉兰此时为何而来,二是不怎么想见她,便道:“天寒地冻的,不用请安了,叫她回去吧。”

安盛道:“贵妃娘娘说有要事,恳请皇上务必见她一面。”

孟棋楠一听劝道:“去吧去吧,她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出门一次,这回说有要事,必定是很大的事,你去听听也好。”

“就没见过你这么爱把朕往外推的,罢了,朕去见她。”

说完卫昇连衣裳也没换就出去了,只道三两句打发了人就能回来。孟棋楠便独自换下湿衣,只着绢裤罗衫待在暖烘烘的屋内,一边梳头一边等卫昇。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只见门口帘子一飞,卫昇钻进门来,肩头落满雪片。

孟棋楠笑嘻嘻扑过去:“表叔公你怎么又沾了一身雪?快拍掉!”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掐住了咽喉。

孟棋楠愣了:“表叔公你干……什么……”

卫昇的神情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他眉峰冷凝,眼中阴霾大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楚国嘉兰郡主,闺名不是棋楠,生母也不姓孟。

她自幼养在深宫,不识水性不擅骑射不会击鞠。

她对楚国右相痴心一片,和亲途中曾为情自杀。

若嘉兰郡主真的有眼前之人的谋略与胸怀,替父谋逆篡位怎会失败!

孟棋楠只是孟棋楠,绝非楚嘉兰。

卫昇思及此处只觉通体冰寒,只因枕边人是表弟亲自送来,便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她是谁?她为何要接近自己?她有什么目的!

倘若她另有筹谋……简直不可想象。

卫昇收紧了五指:“你不是楚国郡主,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寡人:寡人是你侄孙女儿,真滴……@表叔公

表叔公:骗纸!大骗纸!朕才不信这么荒谬的解释呢,哼。

酒叔:她说的是真的。。。

 66V章

66、软禁

孟棋楠紧紧闭着嘴;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她要怎么说明白?说她借尸还魂,而且是一条五十年后的亡魂?

无法解释;真相只会让人觉得是无稽之谈,甚至还会让他彻底失去对她的信任。怀疑就像岩石上的一条裂缝;你越是着急辩白,裂缝也就越加扩大,最后整块石头都分崩离析。

卫昇怒不可遏;他对她的包容和忍让;却换来这样一个惊天秘密,他感觉自己被背叛了:“说话!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害朕!”

“……不是。”

孟棋楠极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脸庞已经变得发紫。卫昇见她难受得快要窒息了;终于心头一软,松了手扔开她。

“咳咳咳——”孟棋楠摔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不止,眼角都湿润了。

安盛听见里屋的动静便来询问:“皇上?”

一盏瓷杯砸出来摔成碎渣。

“滚!”

安盛连滚带爬让人都撤出了小院子,远远地守在外院。

卫昇弯腰擒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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