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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日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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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小白叼着一根烟,“我专业抓奸,特别擅长侦破奸情,你们小屁孩儿这点弯弯绕,我一眼就能看穿。”
“你说太长了,我听不懂,你慢慢说。”
“我说,陆一喜欢你。”
这次他懂了两个字,高高兴兴地扑到小白身上:“陆一!”
李非珉此刻站在镜子前,心想,小白是不是逗我?妈的,肯定是逗我吧?他慢吞吞地刷完自己的门牙,喝进一大口水,准备吐掉的时刻,终于想到最为关键的部分——
“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
“那你明天还记得吗?”
“记得的。”
李非珉石化在原地,“咕嘟”一声,把原本要吐掉的漱口水全都咽了下去。他机械地放下漱口杯,扯出毛巾擦擦嘴,行尸走肉般回到卧室。心里装着事,忘了关房门,修仙的奥利奥蹑手蹑脚跟进来,躺倒在它觊觎已久的绒毛坐垫上,窃喜地直摇尾巴。
李非珉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再三确认那一段对话是真实存在过,而非自己幻想的,大脑一片空白。
奥利奥在绒毛垫子上蹭蹭屁股,心满意足跳下椅子,蹬着小短腿爬上床。李非珉伸手摸摸奥利奥的头,奥利奥欢天喜地爬到李非珉胸口。
“弟啊,我现在站到人生的十字路口。”
奥利奥竖起耳朵。
“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种讲究直白美,跟陆一说清楚,我们两情相悦,双双脱单变成狗,双宿双飞在枝头,二是讲究含蓄美,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黑灯瞎火就把小手拉上。”李非珉傻乐,“咱们选哪种美呢?”
奥利奥“恩里”地哼哼两身。
李非珉一动不动:“你差不多行了,从哥身上滚下去,压胸口了!”
奥利奥站起来,从李非珉的肚子往下踩,一爪按在李非珉不可言说之处,跳下床跑了。
李非珉捂着裆,蜷缩在床上,傻笑了一会。喜悦与冲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还来不及细想太多,不多久,困倦粘住他的眼皮,他爬到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比起李非珉的没心没肺,陆一显然思虑更为深沉。他曾经以为他与李非珉就像一个孩子看着只供试玩的精美玩具,再怎么想要,再怎么合拍,都没有用,因为标签上写着“仅供展示,不予出售”。但现在机会来了,他不是在单相思,李非珉在向自己靠近,无论李非珉的“喜欢”程度有多深,总之是喜欢。是喜欢就足够了。
陆一把今晚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地读帧,不想错误解读任何一秒的情节。“李非珉说喜欢自己是哪种喜欢?总不至于是哥们儿之间的喜欢,没有哥们儿会这么肉麻,不不不,李狗这个人一直又骚又肉麻。”陆一忽然不确定了,“但前后语境连起来分明是那个意思啊,他不可能理解为我是表达友情。”
陆一的语文阅读理解水平奇差无比,曾经在“你是如何理解结尾处作者最终放弃带走老人的草鞋并说‘草鞋,扎根在那片土地,谁都带不走’的?”这样的问题下深为困扰,不知道这个“如何理解”是在问what的问题还是问how的问题。
这个梗一度在班上广为流传,陆一对自己的语文水平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思及此,更害怕对今晚的对话误解。
他在床上辗转难眠,爬起来开了个文档,开始思考每一种可能性自己的对策,并画了个树枝图。
一。李狗记得
1。 李狗理解为是“哥们儿”的喜欢,才回答我说喜欢我——对策:以不变应万变
2。 李狗确实明白那是表白,并且回应了我的表达——对策:随机应变,他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他不敢就再等着。
二。李狗不记得——对策:打死他
画了个粗框架之后,陆一继续增增补补,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回到床上。无论明天李狗给予什么样的反应,他都有充分的信心,迎来可能的男朋友或者化解无形的尴尬。
陆一千算万算,没算到另一种情况——元旦那天他并没有能和李非珉见面,甚至没来得及联系。天还没亮,他就被陆俊喊起来。
“爷爷住院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陆一睡意懵懂地穿衣服,问:“这么急?”
“半夜中风,情况不太妙。”陆俊一脸愁容,“你姑姑刚刚打来电话说最好回去一趟。”
陆一并不是个无知的小孩,几乎立刻明白“最好回去”的潜台词,不敢给低气压的陆俊添麻烦,麻溜地洗漱,揣着手机就走了。
陆俊老家在邻省某县的山村里,家里兄弟姐妹共五个,陆俊排行老三,是最成器的。当初陆一爷爷家里穷,没法支持几个孩子都读书,便让在读初中的陆俊辍学打工,把钱省给小儿子。陆俊不愿意牺牲自己给弟弟们的人生铺路,于是白天上课,下午回来干农活,晚上再跑到村办公室的公厕附近读书——那时候电灯在小山村里并未普及,只有公厕那常年有盏白炽灯,他一双眼睛就是那时候看坏掉的。
陆俊比起弟弟们的确争气许多,犟了几次不愿辍学,打也不行,劝也不行,宁可捡废纸卖钱攒学杂费,也不肯退学跟着去沿海打工,最后他爸只能妥协。
“你也就三伢子靠得住,是读书人的命。”当初有算命的跟他家里如是说。
陆俊搁现在来说,就是标准的凤凰男。他的父辈们至今守在一亩三分地上劳作,几个兄弟姐妹也没有能走出小县城,都是体力劳动者。他一向觉得自己当初坚持读书是人生改变的重要转折点,所以少时一直认为阻止自己上学的父亲是偏心眼,如今年入不惑,渐渐放下心里的疙瘩,这些年也常常接济着亲戚们,但难免对于执着于让所有孩子受到平均教育的父亲多有不满,觉得老头目光短浅。他平时工作确实繁忙,自己的儿子都尚有关心不到的时候,遑论在老家的老父亲。好在他跟几个兄弟姐妹早就说好,他出钱,其他人出力,也不算不孝。
小山村与阳城之间尚未开通高铁,回去得先坐大巴,再倒小巴,坐到山半腰的公路站台。老爷子这辈子的亲朋好友都在小山村里,不肯搬出这交通十分不便的地方。于是前年陆俊给了他大哥一大笔钱,让修条路直通到自己老家门口,回家的路才顺畅了许多。
今日消息通知地急,陆俊驾着车直奔高速。
陆一坐到车上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充电器,手机电量勉强负隅顽抗。
“爷爷没事吧?”陆一看着窗外雾蒙蒙,天还没亮,问道。
“不知道。你大姑说情况不好说。”想到陆一也不常回老家,陆俊嘱咐道,“今天看见爷爷要主动问好知道吗?”
陆一心想,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个年纪中风,真的是凶多吉少,乖乖点头。
李非珉没想到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常云拉着脸教训道:“你居然敢喝酒?胆肥了啊?”
“大家都在喝,我就喝了一点点。”李非珉搓着脸说,“真的只有一点点。”
“陆一就没喝。”常云瞪他一眼,“能不能向人家学习?”
听到陆一的名字,李非珉就忍不住有点春情荡漾,飞快地吃晚饭,装模作样地回房间学习,立刻掏出手机给陆一发微信。
陆俊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居然是最显年轻的一个。陆一的小叔因为风吹雨淋看着比陆俊大好几岁。陆俊到了县医院便去到医生那了解情况,当机立断联系人转院。
“爸也这把年纪了,八十五,折腾不起了。”姑姑说,“我看还是留在这保守治疗。”
“八十五也得治,能治还不治,那是不孝。”陆俊听见大姐想阻拦,冷笑道,“这县城医院哪有专家,转到市里的大医院才有脑血管方面的专家。”
“孝顺当然是要孝顺的。”小叔常年鼻炎,鼻子里永远嗡嗡的,“但也要考虑老人家是不是受罪。花一大笔钱还活受罪,又没有效果,怎么办?”
“医药费我包。”陆俊抽口烟,“我刚刚跟医生聊过,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这样总要试试的。”
听说陆俊要包医药费,另外几家脸色缓和了不少,对于要把老头送到市里去也没什么异议了。
陆一站在一群大人中间,在气氛缓和之后终于迎来了客套话。只是他并不在这里长大,听不懂这里的土话,只能茫然的跟着点头,僵硬地接受并不熟悉的亲戚拉着他的手称赞。
陆俊的手机电量严重不足,偏偏在医院,没有人带着充电器,唯一一个带着的还是安卓的数据线。他才按下通讯录,手机就黑屏关机了。
“陆一,你存了干妈电话吗?”陆俊问,“我打给她问点事。”
陆一的干妈朱青青在阳城市医院里工作,跟他妈是老同学。陆一点头把手机解锁递过去。
“你出去买个充电器,或者买个充电宝。手机没电怎么能行。”陆俊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票子,打发陆一出去了。他在电话里问脑血管方面在阳城有没有靠谱的医院,又问了些转院事宜,深感有人脉在医院里是多重要,与陆一干妈客套了一个来回,承诺了请客吃饭,这才挂掉电话。正要锁屏,误碰到陆一手机上的微信。
狗踩的:六一,新年快乐!你今天在家吗?
陆俊一向很尊重陆一的隐私,当即准备退出。然而在退出的瞬间,又一条微信发过来。
狗踩的:昨天的事我记得。So…嗯,你怎么想?你想…谈恋爱吗?
陆俊的手停顿住了。
狗踩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吧,我吧,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说出来了,那肯定不能当没发生过是吧。所以吧,既然你也说喜欢我,是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试试?
狗踩的:你在吗?'卖萌'
陆俊鬼使神差点进狗踩的朋友圈,粗看一眼几乎立刻能断定这是个男孩子,脑子里轰的一声炸过。他颤抖着手翻阅狗踩的发过的内容,看到一张两个男生的合照,除了陆一,另一个应该是狗踩的本人。配的文字是:绝代双骄(六一是我心目中的娇花)。那男生的眉目他依稀还有印象,是曾经送陆一去医院的李非珉。
陆俊把李非珉发来的微信全部删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面色铁青地把手机放到口袋。
第32章
陆俊有句座右铭,叫做谋定而后动。
在无意间看到重磅炸弹似的信息之后,他没有声张,也没有质问陆一,而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暗思忖对策。
陆一的爷爷夜里有大姑看护,陆俊便带着陆一回到老宅想将就着睡一晚。
院子里的鸡见到生人慌慌张张,老山羊把头探出羊圈,饿得直叫唤。家养的动物太多,陆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有点受不了那个气味。
陆俊把西装外套脱了,弄了点草料和饲料去喂羊。陆一没见过他爸做这种事,有点新奇地打量。如果没有下午的插曲,陆俊必然要借着机会教育陆一忆苦思甜,而此刻他却没心思忆往昔,心事重重地收拾床铺。
陆一以为陆俊在忧心爷爷的病情,宽慰道:“爸,别担心了,不是说要带到阳城治吗?爷爷会康复的。”
陆俊心想,让我头大的可不是你爷爷的病情,而是你,好好一个孩子,怎么走上这样的弯路?但他很是沉得住气,用土灶烧了两壶热水,倒着给陆一洗了脚,到底没戳穿。
陆一在家盖惯了羽绒被,今天盖着实打实棉花弹的大棉被,觉得有千斤重,还不保暖,抬个脚,冷气全钻进了被窝。他专心致志地用体温去暖被子,拿着手机,一会戳进微信,一会退出。但一条多余的微信都没有。今天就要过去了,李非珉并没有联系他。陆一闷闷不乐地想,这个王八蛋果然忘了,回头一定要去掐死他。
陆俊把房门锁上,钻到陆一床上——爷俩今天得将就着住。他刚想躺下,想到儿子已经这样大,两大老爷们儿睡一头总觉得怪,便转个身,睡到了陆一脚那头。
“快点睡吧,明天还有正事。”陆俊在黑暗中说。
陆一“哦”了一声,默默放下了手机。
“最近跟你妈联系了吗?”
“昨天联系了。”
“你妈之前让你寒假去她那玩,你想去吗?”
“你不是不乐意我去吗?”
“你想去就去,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了。”
陆一心想,上次与苏洁吃饭不欢而散,在桌上吹鼻子瞪眼的难道不是您?
陆俊翻个身说:“你小表姐要结婚了。今天她未婚夫也来医院了,你看见了吗?”
“嗯。”
“爸爸是很开明的,十七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遇到喜欢的女孩,享受初恋的懵懂纯洁,都是很好的人生体验。只要你不影响学习,不耽误正事,我和你妈都支持你谈朋友。”陆俊忍不住斟酌着字句说,“当然,我们也希望你能跟优秀的女孩在一起,而不是随随便便浪费感情。”
陆一甚少有机会与陆俊抵足相谈,不知道他爸今天吃错什么药,只当是因为看见小表姐要结婚才来点拨点拨,于是敷衍地回应了几声嗯。
陆俊心知陆一肯定没听进去,叹口气,不再说话。
李非珉一直在等待陆一的回应。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渐渐陷入恐慌,对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他想自己已经说得那么直白,陆一却一句话都没有回,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陆一并不是那种“喜欢”他,收到这种告白,才不知所措。也许是因为,陆一把他当朋友,所以才格外为难。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说出来让陆一为难?
李非珉沮丧地趴在书桌上,整张右脸被压红。
太难受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每一秒都像在等待凌迟。
郑贤文发来微信问他元旦假期要不要约出去一起看电影。李非珉无精打采地回不去。他就这样在自己房间里发了两天呆,周一早上进教室的时候大脑昏昏沉沉,趁着没早读,先趴下睡了一会。
陆一的爷爷已经在阳城住院。除了陆俊下班后还要专程去看看父亲,回家的时间更晚了点,一切与往常没有两样。
只是陆一和李非珉之间的磁场异常,他们中间隔着真空的墙壁,心声再怎么呐喊也无法被倾听。按陆一的想法,李非珉早已忘掉自己喝醉时说过的话,既然忘掉,就不能当真,也许那都是醉话。他装作“仿佛无事发生过”,在早操结束后想跟李非珉搭话,然而还没开口,李非珉借口要找地中海问问题先跑了。陆一跟着班级队伍慢慢往班上走,一头雾水。
这还没完,连续几天,李非珉在课间都不复往常的活泼,要么埋头做作业,一副谁也不要打扰他的样子,要么干脆趴着睡觉补眠。
霸爷问:“李狗,你被谁附身了?你还是我认识的李狗吗?”
“下周期末考试,你能不能长点心?”李非珉戴上耳机,屏蔽外界声音。
成霸业无语地转过头。
陆一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保持了距离。年少时的疏远不像成年人虚与委蛇愈行愈远,世界被谁按下一个按钮,彩色变黑白。陆一拉不下脸求证,李非珉沉浸在懊悔与尴尬中,薄如蝉翼的自尊成了真心外的迷障。
时间长了之后,陆一先受不了了。他用余光打量李非珉,飞快地转笔,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决定直接问清楚,无论是什么结果总比这样不明不白好。他转过身,刚要说话,班长过来说:“李非珉,陆一,班主任找你们。”
李非珉最近有点感冒,擤完鼻涕耷着眼皮往外走,陆一默默跟着,把话咽了下去。除了他们俩,办公室里还站着四五个人,地中海说快期末了,想让班上数学比较好的同学组成答疑小组,同学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们,需要先征求他们同意。
李非珉哑着嗓子说没问题。
地中海问:“陆一,你呢?”
“我也没问题。”
说是答疑小组,真正来问问题的并不多,大多数还是平时就会问他们几个的人。这天晚自习结束,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陆一挎着包要走,班长卖萌说:“陆神!就一个问题!耽误你两分钟!你给我讲讲最后这个解析几何,我式子列了,怎么都解不出来。”
李非珉收拾书包的手慢了一拍。
陆一无奈地坐回原位,摊手道:“把题拿来我看看。”
李非珉头也不回出去了,陆一眼神黯淡下来。
班长坐到李非珉位置上,拿着草稿纸,笑嘻嘻递过去。
陆一颇有耐心地化简公式,化一步问一句:“到这里为止,明白吗?”
忽然草稿纸上投下一片阴影。
班长和陆一同时抬头,是李非珉。李非珉寒着脸把桌上的杯子收到书包里,又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班长见李非珉走远,问陆一:“他怎么了?一副全世界欠他钱的表情?”
陆一尴尬地笑道:“我怎么知道。”
“你们俩不是一向锅不离盖吗?”
陆一没回答,笔下没停,接着讲题:“这边X1…X2懂吗?”
班长不再追问,题目听明白之后,才千恩万谢,从自己桌板里拿出一盒小蛋糕,说:“这个给你,谢谢啊!害你留这么久,班上都没人了。”
“不用不用,应该的。”
“没事儿,我妈是蛋糕师,我们家好多这种奶油小蛋糕,我都吃不掉。你拿去吧,这个口味超好吃的。”班长把小蛋糕塞到陆一手里,转头跑了。
陆一只好拎着小蛋糕匆匆往外走。
整个高二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多数教室的灯已经关掉,走廊一片漆黑,只剩楼梯间尚有灯光。陆一低头走路,在楼梯拐角处忽然胳膊被人猛地一拽,诧异地回头——李非珉满脸写着不高兴,用十分挑剔的眼神扫了眼蛋糕。
“你发什么神经?”陆一被拽地一个踉跄,压着嗓子问,问完就后悔了。好几天没怎么说话,好不容易李非珉来给台阶下,怎么能开口语气这么差?
然而李非珉不是来给台阶下的,只是死死盯着他。
陆一挣脱手臂,皱着眉直视回去。
冬日的校园十分安静,楼梯间的灯泡旁有唯一一只飞蛾在寒潮中幸免于难苟延残喘,不停地盘旋。
李非珉看见陆一有点愠怒的表情,心想,我后悔了,我根本不想把关系搞成这样的,我就是…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他说不出口,话在嘴边绕了三圈,李非珉低头说:“我饿了。你把蛋糕给我。”
陆一心想,你在这堵我就为了这么个破事?而且又是班长,班长的题你要答,班长的蛋糕你也要吃,不高兴道:“你自己出门买去,为什么就非要我手上这个。”
李非珉不理会,一把夺过蛋糕,拆开盒子咬了一大口奶油,挑衅地瞪回去。
陆一:“…”
李非珉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上次说,谁敢把奶油涂你脸上就得自己舔干净,是不是真的?”然而这次他没等陆一回答,伸出右手扣住陆一的后脑勺,猛地亲了上去。
嘴上的奶油留在了陆一脸颊上。
陆一震惊地瞪大眼,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又被拉了回来。
李非珉深深看了他一眼,凑上前,伸出舌头,把那一点奶油,极轻柔地极认真地,舔掉了。
温热的舌头触感分明。李非珉站回去的时候,嘴里呵出一串白气。陆一耳朵整个红透,脑子里所有的弦瞬间崩断,酸甜苦辣所有情绪被冰封,调动不出任何一种表情来表现当下的心情。
李非珉飞快地把手缩回去,紧张地差点同手同脚。在陷入更尴尬的局面之前,李非珉轻咳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声说:“晚安。明天见。”他一路崩溃地转身飞快地跑下楼梯,一路在心里骂:“草草草,我他妈都干了什么事。”
跑得太快了,一步跨了四个台阶,李狗崴到脚差点跪下去。但他一秒都不敢停,用冲刺的速度往校门跑。心跳炸裂的同时,他在月色中咧嘴笑起来。
第33章
陆一看着李非珉落荒而逃的身影,局促地原地发愣,直到检查门窗的保安大爷下楼看见他,操着方言问:“不早啦,怎么还不家去?”陆一这才匆匆忙忙扯上口罩往校门口跑。
陆俊今天难得来接儿子,车停得离校门不太远,等他坐定,貌似无意地问:“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陆一放下书包,拉上安全带,说:“刚刚在给同学讲题目。”
陆俊并没有注意到几分钟前李非珉从校门口出来,半信半疑地说:“你们晚自习不是自愿的吗?我看你就不要上了吧,在那也没法安心学习,还要浪费时间教别人。”
“教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复习一遍,又不吃亏。”陆一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陆俊纠缠,问:“怎么这么晚还要去医院?爷爷身体不好了吗?”
“没有不好。”陆俊一边挂档一边说,“看爷爷不是应该的?你没在爷爷身边长大,现在爷爷在阳城,总该多陪陪爷爷。”
陪爷爷是没问题的,陆一自己也知道要孝顺长辈,然而亲情并不是单纯的血浓于水,长久不在一起的亲人其实与陌生人无异。他愿意顺着爷爷的话,让爷爷养病开心点,但爷爷中风之后口角歪斜,说话十分吃力,本来他讲方言陆一已经听不明白,现在生病更难听懂,每次见面都是祖孙相互干瞪眼。陆一一边瞎想,一边点开手机微信,好长一段时间没跟李非珉聊,李非珉的聊天框已经下沉到底部,他向下滑动了很久,手指在那人头像附近滑来滑去。他有一点想找李非珉问清楚,今天晚上算怎么回事,又顾忌陆俊在旁边,待会又要去医院,并不是十分恰当的时机。他的呼吸喷在口罩上,让他鼻尖有一点难以言喻的瘙痒,与心里的痒遥相呼应。最终陆一百般纠结地放下手机。
陆一并没有在医院待多久。
他大姑专程从老家跟过来照顾老人,看见他们爷俩过来,热情地削了两个苹果。陆俊这两天有点忙,今晚才得空带着儿子来看一看,坐下便聊起老人的病情,苹果啃地哗哗响。陆一不想吃苹果,又找不到地方放,手上被苹果的汁水弄得黏哒哒,沉默地站在他爸身后。他爷爷已经入睡许久,发出轻微的鼾声。
“陆一高二了?成绩是很好的吧?”说完老人的病情,大姑开始惯例关心起高中生的成绩。
“还可以。”陆俊颇为自豪地说,“竞赛是常常拿奖的。”
大姑笑着说:“那肯定上清北!陆一上了清北姑姑给你包红包。”
这本是很常见的恭维话,陆一听得多了,并没有怎么当真,往常陆俊听见这只会谦虚地说顺其自然,今天陆俊却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跟苏洁商量过了,他喜欢编程,又想学这个,还是国外更合适。过了春节我们想给他找个中介,申请出国读本科。”
陆一惊讶地抬起头。
“出国读书更不得了。”大姑笑着说,“花销不小吧?”
“大人辛苦赚钱还不是为了孩子。”陆俊拍拍陆一的背,“咱们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走出病房,陆一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就要出国上学了?谁决定的?你们根本没人跟我说过。”
“你不是说我跟你妈统一了意见,你就听我们的吗?我们这两天商量过了,我认同你妈的话,国外明显更适合你。”
“我明年一定能拿到保送名额。学校不会差的。”陆一急急道,“我不想出国,在国内也一样。”
“为什么不想出国?你自己都说国内国外一样。”陆俊的眼神带着探究。
陆一说不出话了。他以前无所谓在哪上学是因为在阳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但现在有李狗,有清晨一起排队买过的老婆婆米饼和半夜开黑奥利奥隔着耳机传来的叫声,他不想离开这里。他本来想,都是走竞赛保送的路子,他可以跟李狗选择同一所大学,这个想法在今夜李狗不知何意的亲吻之后更加强烈。陆一十分抵触与李狗从此隔着时差,潜意识里他觉得李狗根本不缺玩伴,远隔重洋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别人取代。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如果说出来,陆俊只会更坚定地要把他送走。
陆俊瞥了陆一一眼,看出陆一心事重重,却没有把话说破。
“你们是认真的吗?”陆一问,“出国这事儿。”
“认真的。”陆俊从误点微信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怎么办。就像他曾经十分厌恶他的父亲自作主张要他辍学打工,以为是对他人生负责一样,他的固执并不比当时他的父亲少。他并没有去研究过陆一究竟是不是同性恋,到底该怎么处理,就用自己固有的价值观认定陆一走的是一条歪路,并且试图在尚未酿成大祸之前纠正。前十几年让他十分省心的儿子一朝扔下炸弹似的难题,陆俊也很头疼。他找到苏洁,却没有说出这桩大事,单谈让陆一出去上学。他甚至早就偷偷找过陆一的班主任,试图给陆一换同桌。
班主任问:“为什么要突然换座位?我看陆一跟他同桌关系挺好的,没什么矛盾。”
陆俊不愿意说出真实原因,他把这事当成一桩家丑,只说孩子们关系太好了,影响学习,又说陆一语文差,想换个语文强项的当同桌。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班主任也没理由只给陆一换座,最后表示表示已经期末了,不方便大动干戈,实在想换座位,下学期开学的时候重调座位。
陆俊认为陆一从前那么听话,现在却做出这种丑事,必然是受到蛊惑,只要远离李非珉,陆一迟早会回到正轨。他没有点破这件事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要不戳穿,陆一在明他在暗,而在如何留住双方颜面的前提下给予下马威这方面,陆俊在社会上混了二十载,长袖善舞十分精通。他相信,把陆一送出去,不用正面交锋,时差和距离会让两个毛头小子认输。
晚上十一点半,陆一靠在抱枕上,终于鼓足勇气给李非珉发了微信:“在吗?”
差不多同时,李非珉也发来了一句:“你睡了吗?”
很明显一个在,另一个也没睡,两个手机都在服务区。
狗踩的:要不咱们聊聊?
六一:聊什么?
狗踩的:我也不知道…
六一:那聊个屁。
李非珉在那厢滚来滚去,最后说:你想吃宵夜吗?
六一:这个点?
狗踩的:嗯…是有点晚了…
六一:而且明天还上学。
狗踩的:那要不算了?
六一:不能算了。我们吃完赶紧回家。
狗踩的:那我骑我家小电驴去接你。
六一:到了喊我。
陆一把手机扔到床上,立刻爬起来换衣服,确认陆俊已经睡了,又跑到卫生间偷了点他爸的香水,远远喷了一点,对着镜子理好发型道:“喂,你晚上为什么要亲我?”语气好像太严肃了,像审犯人似的,陆一又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脸,语气放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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