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明英烈传-第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杨敏慧道:“蒙老,我天香姐此去……”

蒙不名道:“我敢拿我这颗脑袋担保,她会再回到咱们身边来的。”

杨敏慧道:“恨只恨我生为宦门女儿,要不然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现身露面跟他斗一斗了。”

蒙不名道:“姑娘,知道我为什么不跟祖老头儿斗么,我为的是妞儿她。”

杨敏慧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蒙不名道:“走吧,她让咱们决走,莫辜负了她的心意。”

他迈步下了石阶。

马车在夜色里往前驰进着。

蹄声跟车声不怎么大,因为蒙不名把马车赶到了一片草地上,远远地离开了那条路。

车里,是沉闷的,尽管车篷掀开着。

甚至连车外的空气都是沉闷的。

“只不知道天香姐这一去会怎么样。”

杨敏慧像在问谁,又像在自语。

蒙不名的心情也相当低沉,尽管祖天香是祖财神的女儿,可是她跟她那位父亲不同.她明大义,识大体,是位难得的好姑娘,也是位跟杨敏慧一样的奇女子。

一路相处,安危共济,福祸与共,人心是肉做的,尤其蒙不名这个外冷内热,外表滑稽突梯,玩世不恭,内里却一丝不苟,步步踏实的性情中人,奇…书…网他简直就把身边的这三位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又怎么舍得,又怎么能不揪心?

他无力地挥出一鞭,缓缓说道:“不会有什么的,姑娘,虎毒还不食子呢。”

杨敏慧道:“祖财神或许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是李自成那里贼寇个个凶狠贪婪,他们又怎会不垂涎天香姐那绝代风华……”

蒙不名吁了一口气,道:”这就难说了。”

杨敏慧道:“祖财神是这么个人,当初他为勾结‘满洲’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如今他投向李自成,又怎么担保他不会讨好这帮贼寇?”

蒙不名道:“他要还有一点良心,妞儿那片孝心,总会感动他的。”

杨敏慧道:“您看会么?”

蒙不名道:“应该会,除非祖老头儿灭绝了人性,罔顾伦理亲情。”

杨敏慧道:“当初他勾结‘满洲’的时候呢’”

蒙不名道:“希望他跟以前不同了!”

杨敏慧道:“但愿……”

忽然一声轻咦,惊声说道:“阿霓妹妹呢?”

蒙不名道:“阿霓?阿霓怎么了?”

他边说边回头看,等他转过头来看清车里时,他突然怔往了,车里只有个杨敏慧,赵晓霓却不见了。

杨敏慧忙道:“您还不赶快停车。”

蒙不名一震而醒,慌忙收缰停车,站了起来。

站在车辕上四下看,夜色茫茫,浓得泼了墨般,哪里有赵晓霓的踪影?又能看得见什么!

蒙不名一脚跺下,差点没把车辕跺断:“坏事了,她准是不放心天香跟去了,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声……”

杨敏慧道:“阿霓妹妹是怎么走的,我怎么一点也没觉察?”

蒙不名苦笑说道:“傻姑娘,她在白莲教里呆过那么多年,哪一套邪法儿不会?你没见她是怎么退师南月这帮贼的么。”

杨敏慧道:“她说过,绝不再用‘白莲教,法术的!”

蒙不名遭:“这是什么事,她不用‘白莲教’那套障眼法走得了么,本来是四个人,现在可好,不到半夜工夫就只剩两个了,都走得那么揪心。”

杨敏慧扬了扬眉道:“蒙老,咱们也找去,好么?”

蒙不名道:“咱们也找去?那德威跟罗汉……”

杨敏慧道:“阿霓妹妹都能不急找罗汉,我为什么不能不急找德威?”

蒙不名道:“你们都够好的,只是不行,什么人都能冒险往贼窝里闯,唯独你不能。”

杨敏慧道:“为什么我不能,我爹已经被害了,他们即使擒住我又能拿我要挟谁?就是我爹在世的时候,他们也没办法拿我要挟他老人家!”

蒙不名道:“朝廷……”

杨敏慧淡然一笑,笑得凄凉:“朝廷?他们没法拿我要挟朝廷的,这么多土地,这么多百姓都丧失了,我一个宦门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假如掳一个官家人便能要挟准,他们只掳人就行了,何用攻城陷镇,动用千军万马尸

蒙不名吁了一口气.道:“我不愿意说,你偏让我说,至少他们可以拿你要挟李德威。”

杨敏慧呆了一呆,旋即说道:“李大哥是位奇才,是个奇男子,儿女私情跟国家安危他不会分不清楚的。”

蒙不名道:“那何如让他没有一点顾虑。”

杨敏慧目光一凝,道:“蒙老,我不见得一定会失陷在他们手里,是不?”

蒙不名道:“好吧,姑娘,咱们也跟去凑凑热闹,我拼着这条老命护着你就是。”

坐下,抖缰,挥鞭,抬转马头,飞驰而去。

杨敏慧口齿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她终于没说!

二月间是初春。

虽然日头挂得老高,可是仍带点凉意,晒在日头下,那是一件挺舒服的事。

李德威背着手,缓缓迈步,他从容不迫,也潇洒异常。

背后,右手里,习惯地握着他那柄玉骨描金扇。

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叫化匆匆地走了过来,哈腰,伸手,道:“少侠,总堂传书到了,曹化淳—直在京里,一步没离开过。”

李德威一怔点头:“谢谢!”

那中年叫化哈腰而退。

李德威仍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另一个中午叫化走了过来,哈腰,伸手,道:“少侠,闯贼下落打听不到,他手下一员悍将就在这一带百里之内。”

李德威双眉一扬道:“闯贼主力现在何处?”

那中年叫化道:“本来是往北去的,可是近几天来突然转了向西,不知道为什么。”

李德威道:“恐怕是声东击西,他说过,三月初十左右—定犯京。”

那中年叫化道:“少侠,他说归他说,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朝廷派驻各地的守将,并不是个个庸才。”

李德威微一点头道:“这一点我清楚,不过他一路北扰,势如破竹,我不能不防着点儿,也不能不在二月里以前找到他。”

那中年叫化道:“少侠,闯贼想必也清楚这一点,他左右尚有几个智囊一类的谋士,他主力的所在,并不一定就是他的所在!”

李德威动容点头道:“高见,多谢指教,目下我只有杀一个是一个,请告诉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那中年叫化道:“您请往东,十里内自有人再来禀报方向。”

李德威道:“谢了。”

他折向了东。

那中年叫化子则躬身而退。

李德威迈着潇洒步伐往东,行云流水般,乍看很慢,其实他已加快了速度。

一口气走出了五六里地,一条人影飞掠而至,是个年轻化子,落地躬身,恭谨异常:

“少侠,偏东北走五十里有片大庄院,李自成手下悍将张三勇现在那儿。”

李德威道:“只张贼一人儿么?”

那年轻叫化道:“张贼的身份最高,那一带三里内都布上了明桩暗卡,很不容易接近。”

李德威一点头道:“谢谢。”

那年轻叫化腾身飞掠而去。

……………………………………………………………………………………………………………………

第五十二章

这是一间很精致,很精致的精舍。

香起全室,被翻红浪,檀木漆几上放着一盏八宝琉璃灯,灯光非常的柔和,看上去,这像一间卧房。

再往外看看,一张考究的书桌,上头摆着一册册的书籍,文房四宝摆的整整齐齐,书桌旁边还着一大盆花儿,看上去,这又像间书房。

祖天香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香腮,另一只手在翻弄着一本书,显得很无聊。

这间精舍里是宁静的,静得能听见那灯花轻爆声,可是这间精舍外头,那庭院深处,一阵阵的粗笑声,跟一阵阵的猜拳行令声,时起时落,不绝于耳。

像是有人在请客.声浪响澈了半边天。

祖天香跟没听见一样,不管外面怎么吵,她仍平静地翻阅着那本书。

突然,她停手不动,目光凝注在书里夹着的一张素笺上,雪白的素笺,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素笺上还写着一行行娟秀整齐的字迹。

她伸两指捏起了那张素笺,素笺上那—行行娟秀整齐的字迹,写的是一阕词,李清照的“武陵春”,素笺的左下角写着“惜香”两个字。

祖天香微微皱起了一双眉锋,她在想!

这张素笺,很显然的是女子之物,素笺上的字迹,也出自闺中人手笔,这“惜香”两个字,很可能就是那女子的名字。

再看看她置身的这间精舍,分明也是女子的闺阁兼书房。

而,据她所知,这地方除了她祖家的人之外,就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帮贼寇,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一个女流,难道说……

她美目一睁,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外行去。

她刚到精舍门口,精舍外夜色里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腰挎单刀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外。

他冲着祖天香微一躬身,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祖天香淡然说道:“屋里闷得慌,我想到外头走走,看看这儿的夜色,闪开。”

那黑衣汉子又一躬身道:“属下奉老主人面谕,这儿乱得很,不可让姑娘出来走动。”

祖天香双眉一扬,道:“这是软禁我?”

祖天香人长得美,这一作色,便有一种自然的慑人威仪!

那黑衣汉子神色一懔,道:“属下不敢,这是老主人的吩咐。”

祖天香渐渐敛去威态,道:“我既然来了,还能跑到哪儿去,我不会跑的,我要是想跑,只怕谁也拦不住我,我要见老主人……”

那黑衣汉子心中稍定,道:“回姑娘,老主人现在后厅跟张将军喝酒……”

祖天香道:“喝酒又不是什么正经大事,你去禀报老主人一声,就说我要见他,请他到这儿来一趟。”

那黑衣汉子面有难色,犹豫着道:“这个……这个,没有老主人的令谕,属下不敢轻离这间精舍半步。”。

祖天香道:“你怕我跑了,是不是,你放心,我说过不会跑就不会跑,其实,我要是想跑,凭你还拦不了我,甚至当初我根本就不会跟老主人到这儿来。”

那黑衣汉子道:“这个属下明白,只是老主人的盼咐,属下不敢不遵。”

祖天香沉默了一下,微一点头,道:“好吧,念在你是奉命行事,我不跟你计较,也不让你为难,这儿还有别人么,你让他们去禀报老主人一声,这样总可以吧。”

那黑衣汉子一躬身,道:“属下遵命。”

转身要走。

祖天香突然说道:“慢着。”

那黑衣汉子回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祖天香道:“我一直忘了问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黑衣汉子道:“属下跟老主人来此,人生地不熟,不大清楚,只听他们的人说,这儿是余庄。”

祖天香道:“余庄?为什么叫余庄,原来这儿的人姓余么?”

那黑衣汉子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祖天香道:“你跟老主人到这儿来的时候,这儿是什么样子,还有人么?”

那黑衣汉子有点迟疑,.道:“这个……这个属下不知道……”

“不知道?”

祖天香道:“你既不聋又不瞎的,你跟老主人到这儿来的时候这儿是什么样子,有没人,你会不知道?”

那黑衣汉子低下头,道:“回姑娘,属下是真不知道。”

祖天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真不知道,那就算了,你去吧。”

那黑衣汉子神色一松,答应一声要走。

只听一阵雄健步履声传了过来。

那黑衣汉子忙道:“老主人来了。”

退开两步躬下身去。

祖天香是祖财神的女儿,父女俩相处廿多年,别人都听得出祖财神的步履声,祖天香自然也听得出来。

她抬眼往门外夜色中望去,只见祖财神带着“弓神”金元霸缓步走了过来。

金元霸的穿着似是那么讲究。

祖财神却仍是那身乡下土老头儿打扮。

也不知道他是节俭还是吝啬,真让人想不通。

祖天香站着没动,也没说活,一直到祖财神行近,她才浅浅施了一礼,叫了他一声。

金元霸在祖财神身后躬身施礼,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姑娘。”

祖天香连正眼也没看他一下。

祖财神含笑说道:“怎么,妞儿,还没睡么?”

祖天香道:“还早,也闷的慌,我正想出去走走,看看这儿的夜色,刚到门口便被挡住了。听说您的交待,这几乱得很,不让我出去。”

祖财神道:“可不是么,你没看我在你房门口派了人?妞儿,你不知道,这儿既乱又杂,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家,闯王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又随便惯了,我不得不防者点儿。”

祖天香道:“那么您当初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祖财神道:“这个……其实说起来哪儿都一样,如今天下大乱,哪一处是安宁地方。”

祖天香道:“咱们自己的家里该是个安宁的地方。”

祖财神道:“家里要是安宁,我也不会往外跑了!”

一步跨进了精舍。

金元霸留在外头,没进来,

祖天香转身跟了进去。

祖财神背着手目光转动,他那一双锐利目光从书桌上掠过,道:“怎么,在看书啊?”

祖天香在他身后道:“闲着无聊,随便找了本书翻翻,这儿的藏书不少,以前的主人是个书香门第。”

她乘机试探着问话。

岂料祖财神跟没听见一样,转身坐在几旁,摆摆手道:“妞儿,你也坐,咱爷儿俩聊聊。”

她似乎没听见,祖天香暂时也没动声色,浅浅一礼,谢了一声坐了下去。

祖财神沉默了一下开了口:“妞儿,你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娘,我一手把你带大,既要照顾你,又要分心照顾咱们祖家的各处分支,真不容易啊。”

祖天香道;“你茹苦含辛,女儿明白,您的恩德做女儿的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祖财神笑笑说道:“青天之下,哪个不养儿育女,代代相传,永继不绝,这是责任,也是义务,说什么恩德,说什么报答,我不过看你已经长成了,如今又天下大乱,不知何日才能平息心里有所感触,启口提提罢了。”

祖天香道:“您的心情做女儿的明白,恨只恨我是个女儿身……”

祖财神摇头说道:“说什么男儿女儿,都是十月怀胎孕育的,哪一个不是自己的亲骨肉,没有重男轻女的念头,你是我祖家的千里驹,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一家的男儿强,有你这么一个,给我十个儿子我都不换。”

祖天香道:“那是您的钟爱,只是养儿防老,积谷防饥……”

祖财神哈哈一笑道:“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还愁没人送终么,靠咱们祖家的财产,将来我还怕会饿着不成。”

祖天香道:“那是您的想法,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亲思无可比拟,做女儿的会孝顺您,会报答您的。”

祖财神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也是我一直引为安慰的一件事,家有良田千顷,不如有个孝顺女儿,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含笑瞑目了,唯一使我不放心的,是你的终身……”

祖天香道:“您不是把女儿的终身有所托付了么。”

祖财神呆了一呆道:“什么时候……”

祖天香道:“您真是健忘,这是什么事,您怎么忘了,您不是把女儿的终身许给福安了么。”

祖财神“啊”地一声道:“你是说那个‘满洲’贝子呀……”

望着祖天香一笑说道:“那件事咱们爷俩都没当真,是不?”

祖天香淡淡说道:“我不认为您没当真,也不相信您没当真,我是您的女儿,出身大家,幼受庭训,重名节之心尤胜于一般,虽然我没能跟福安长相厮守,那只是缘份那是命,可是父母之命,也已行过大礼,女儿我这辈子已是福安的人,这不是儿戏。”

祖财神脸色变了一变,旋即笑说道:“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说的话不便出口了。”

祖天香道:“我是个做女儿的,父亲跟女儿说话不必有什么顾忌,您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祖财神目光一凝,道:“你真让我说?”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您不会就此永远不提的,是不?”

祖财神老脸猛然一红,摸着胡子以笑掩窘:“好,好、好,可真是知父莫若女,妞儿,我本可以不说,可是你知道……”

祖天香道:“您请说就是,女儿洗耳恭听。”

祖财神显得更窘更不自在了:“这件事,我实在不好启齿了,只是不说又不行,没奈何,看来我是只好厚着这张老脸皮……”

顿了顿,目光一凝,道:“妞儿,张将军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也很仰慕你的才貌。”

祖天香道:“谁是张将军,张将军又是谁?”

祖财神拇指一挑,道:“提起此人,大大地有名,他便是闯王驾下头一员上将张三勇张将军,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闯王自起义举事以来,他攻城陷镇,势如破竹,论汗马功劳,他属第一,将来一旦闯王成事,江山一统,论功行赏,少不了他一个公侯祖天香道:“真是位威风八面,功勋显赫的大将,您的意思是祖财神不安地一笑道:“妞儿,你这么个聪明,还不懂么,干吗明知故问?”

祖天香微微一笑道:“您是让女儿嫁给他.以便日后博得一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祖财神老脸一红道:“妞儿,我养你,天下父母心……”

祖天香道:“女儿明白,做女儿的也没说您不是为我。”

祖财神迟疑了一下,探过身去轻轻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怎么样?”

祖天香道:“女儿能表示意见么?”

祖财神遭:“瞧你这话问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时候逼迫过你,再说这种事也不是可以勉强的,虽说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可是儿女也应做的一半主,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为你的一辈子打算为你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当能体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

姜是老的辣,祖财神这一句话扣人,说来说去还是要他女儿听他的。

祖天香何等聪明个姑娘,她焉能不明白,做父亲的利欲薰心,只为自己,只为一点有没有尚在未定之天的四字荣华富贵,不但不惜通敌卖国,弃宗忘祖,不惜降低人格,自贬身价与贼寇为伍,做那明火执杖,烧杀劫掠,上害国家、下害百姓的千古罪人,而且还三番两次地出卖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心里的感受如何,不想可知。

祖天香突然笑了,笑得很轻淡:“他仰慕女儿的才貌,只是听您这么一推崇他,女儿自觉才浅貌陋,不能匹配。”

祖财神双眉一扬,道:“你这叫什么话?咱们爷儿俩这是背着人关起门来说话,他或许一身是胆,万夫莫敌,他或许功勋显赫,威风八面,可是要论才貌,我的女儿配他,只怕他是八辈子修来的!”

祖天香道:“真的么?”

祖财神道:“当然是真的,爹还会骗你不成,他出身绿林,大老粗一个,要是以江湖论,他连做咱们祖家的个人都不配……”

祖天香嫣然一笑道:“看来做女儿的在您眼里,是越来越贱了。”

祖财神两眼一睁,道:“妞儿,你这话……”

祖天香道:“先您把女儿许给福安,尽管他非我族类,到底他还是个‘满洲’贝子,而今呢,那张三勇不过是流寇李自成手下的一个贼头目,以我这个祖家的女儿……”

祖财神老脸一红道:“妞儿,咱们图的不是现在,是将来啊,将相本无种,英雄也不论出身……”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您真打算把女儿许给他了?”

祖财神不安地道:“这个…妞儿,爹刚才不是说过么,这完全是为你好,难道你还不能体会我这个做爹的—番苦心……”

祖天香道:“女儿明白,女儿比谁都明白,本来,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可是现在为了尽这份孝,女儿不计较这些了,他跟您提了么?”

祖财神脸上掠过了一丝异样表情,道:“提过了,就是刚刚喝酒的时候!”

祖天香道:“他可真急啊,我不过刚到,您当面答应他了么?”

祖财神道:“还没有,没问过你我怎么能一口答应他,不过他现在在后花厅里等回音……”

祖天香笑笑说道:“他可真是够急的,这样吧,您告诉他,我想当面跟他谈谈!”

祖财神一怔道:“妞儿,你是要……”

祖天香道:“您放心,我不会吃他的,也吃不了他,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我这个弱女子又岂奈他何,我只是想见见他,跟他当面谈谈。”

祖财神道:“你,你要跟他谈什么?”

祖天香道:“我要跟他谈谈条件。”

祖财神讶然说道:“你要跟他谈条件?谈什么条件?”

祖天香道:“我要当面问问他,他能绐我多少荣华,又能绐您多少富贵,我只要他能让我满意,马上点头,要不然……”

祖财神红着老脸道:“要不然怎么样?”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爹,您总不能白白送出一个女儿去,是不是,无论做什么买卖,都该有个价钱,当初您把我许给福安的时候,他不就出了挺高的价钱么”

祖天香的话,句句如刀。

祖财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耸耸眉,道:“妞儿,当初对福安,我是为你,现在对这位张将军,我也是为你,为人要学聪明,要识时务,‘满洲,连年犯境,始终难越北边一步,而闯王节节胜利,势如破竹,陕西重镇已陷,半壁江山在握,眼看又要打上燕京……”

祖天香道:“您以为李自成能成事么?”

祖财神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看眼下这情势,闯王成事不过是迟早……”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那么咱们父女这回总算走对了路,攀对了人?”

祖财神道:“妞儿,你……”

祖天香道:“您去告诉他吧,今天天已经晚了,明天吧,明天我要跟他当面谈谈,明天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时候到我这儿,随他的便,他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祖财神道:“妞儿,以我看……”

祖天香道:“不,我一定要跟他当面谈谈,咱们的祖家规矩,向来不做赔钱的生意,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断断不会怕见我这个弱女子,您要是不放心,到时候可以跟他一块儿来。”

祖财神没说话,一双锐利目光在祖天香胜上打量了好一阵,突然一点头,道:“好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既然坚持,我这就告诉他去。”

站起来就要走。

祖天香跟着站了起来,道:“爹。”

祖财神停步回身,道:“你还有什么事?”

祖天香道:“您可愿听做女儿的说几句话?”

祖财神双眉轩动了一下,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祖天香道:“当初您要把我许给福安的时候,我曾经劝过您,现在我要说的,还是那几句话……”

祖财神眉锋一皱,道:“妞儿,你怎么又来了,我是为你啊,我这个做爹的已经入土快半截了,还有什么好图的,别说了,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转身走了出去。

祖天香没再说话,也没动,她望着祖财神的背影,一双美目之中闪漾起了泪光!

祖财神走了,带着金元霸很快地消失在外头的夜色里。

祖天香缓缓地走去掩上了门,而且把门上了闩。

她默默地走到书桌前,默默地坐下。

拉开抽屉,她取出了一张信笺,然后滴水研墨,在笔架上抽起了一枝狼毫。

她濡墨挥毫,在那张信笺左上角并排儿写了四个字:“德威、敏慧”。

突然,她执笔皓腕一阵颤抖,她放下了笔,揉了那张信笺。

就在这时候,灯影一暗一明,接着,她身后响起一个低低话声:“姐姐。”

祖天香身躯一震,霍地转过头去,她一怔,一阵惊喜,要叫,一只柔若无骨,欺雪赛霜的玉手掩上了她的檀口。

赵晓霓站在她面前,一头秀发披散着,是那么从容,那么平静,道:“姐姐,虽然我不怕有人闯进来,可是让他们知道姐姐房里多个人总是不大好。”

她收回了手。

祖天香伸手抓住了她那只要收回去的手,难忍惊喜地道:“妹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赵晓霓道:“我这个鼻子灵得很,老远就闻见贼味儿了……”

微微一怔,旋即歉然地道:“姐姐,我无意……”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在贼窝里的人,都难免会沾上贼味儿的,妹妹,外头布满了明桩暗卡,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晓霓道:“姐姐忘了,我曾是‘白莲教’徒,有一身‘白莲教’的邪法儿!”

祖天香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歉然说道:“为了我,已经让妹妹先后两次……”

赵晓霓微—摇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什么叫邪术,什么叫邪法儿,神术用以为恶,至正亦邪,邪法儿用以为善,虽邪亦正,从今后我不用限制我自己了,我认为用它来对付这班祸国殃民的贼寇,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祖天香道:“蒙老跟敏慧也来了么,都进来了么?”

赵晓霓摇头说道:“不,我一个人来的,我来的时候她二位不知道,不过我走之后他二位一定会发觉的!”

祖天香眉锋微微一皱,道:“这么看,蒙老跟敏慧虽然没跟妹妹一块儿来,恐怕如今离这儿也不远了。”

赵晓霓道:“怎么,姐姐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祖天香道:“难道妹妹不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赵晓霓沉默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紧,他二位不会比我快,等他二位发现这座大庄院时,我已经把姐姐救出去了!”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妹妹要救我出去,妹妹,当初是我自己愿意跟家父来的。”

赵晓霓道:“我知道,姐姐当时是不得已!”

“不,妹妹,”祖天香摇头说道:“当初我所以跟家父来,绝大部分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

赵蛲霓讶然说道:“难道姐姐不愿意让我救姐姐出去?”

祖天香含笑说道:“既然当初我跟家父来,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又何来一个救字,不过妹妹这番心意我仍然感激。”

赵晓霓诧异地看了祖天香好一会儿才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祖大香笑笑说道:“人恋故土,落叶归根,这道理妹妹该懂,就在家父带着人出现在‘晋祠,那一刹那间,我想通了,他再不好,他总是我的亲身之父,我几次想脱离祖家,也曾经下过决心,可是最后我发觉我还是做不到;也许是由于骨肉天性,谁也无法真正忘却人伦与亲情!”

赵晓霓道:“可是姐姐,这儿留不得……”

祖天香含笑说道:“虎毒不食子,这道理妹妹也该懂,我刚才本来打算写封信托人带给敏慧告诉她一声的,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现在妹妹来了,那就更用不着再写信了,对任何一个外人来说,这儿不是善地,在他二位还没有找到这儿来之前,妹妹还是赶快去拦拦他二位吧,请妹妹替我带句话,我跟德威跟她的缘份尽了,请他二位不必再找我,也不要以我为念,假如还有一点点未尽的缘份,将来彼此还会再见面的,同时我也谢谢蒙老多日来的照顾,在这儿我也请妹妹多保重,谢谢妹妹为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