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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之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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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值周末,店里的客人比平时还多上几倍,三三两两的全是年轻人,有情侣学生,也有年轻父母带着小孩的,餐厅里正是忙时,上菜速度虽不比平常,但也不算慢。
  不一会儿主食就上了桌。
  孟涟点的这道翡翠奶油面是这家餐厅的特色之一,意面被做成了镂空的小树叶的模样,和面时加入了西芹汁,因此呈现出一种青翠欲滴的浅绿色。
  酱汁是奶香味的蘑菇鸡茸,里边儿加了用黄油煎过的土豆丁,被炖煮到土豆即将融化的程度时,撒上芝士碎和罗勒叶的粉末提香,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孟涟看着桌上的美食,他没着急着开动,反倒是拿起了手机,拍起了照片。
  看着一反常态的孟涟,费应行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拍给椰汁的?”
  孟涟点了点头道:“嗯,叶挚说他虽然没能来,但是也要打卡晒朋友圈。”
  费应行一听,笑了,“得,你别和贺总一样总惯着他。”
  他说着颇为吃味地话锋一转,低声嘀咕道:“你男朋友都没椰汁这待遇。”
  知道费应行这是和叶挚较上劲儿了,孟涟闻言无奈地轻笑起来,他正琢磨着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大醋坛子时,忽然一个侍应生从他们桌前经过,旋即两个高个的男人紧随其后而来。
  眼看着就要经过孟涟的桌边,孟涟余光一瞥,竟然很敏锐地发现了哪里不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心下一凛,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攥住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衣角,轻声唤了声“哥”。
  墨镜男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在看清身后是孟涟之时,将墨镜一摘,十分惊讶地问道:“小涟,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着将头一转,目光朝着孟涟对面的费应行看去。
  而此时费应行却丝毫没有余裕去和孟渊打招呼,他眼睛一瞬不瞬地死死锁定在孟渊身后的男人身上,见他大哥费应恒也颇为惊讶地回视他,费应行此时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要完。
  果不其然,那边儿大哥费应恒一出口就坏事了,“小老弟,你不是说要去和女朋友约会吗?女朋友呢?”
  费应恒这句话一出口,连同着孟家两兄弟在内,都满脸错愕地朝他看了过去。
  “怎么,”费应恒还嫌事儿不够大,他语气一顿,也十分震惊地看了一旁的孟涟一眼,道:“这就是‘女朋友’啊。”
  费应行有一瞬的愣神,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倒是慌而不乱,思路清晰地发起了反击,“所以你出门时说的和美人有约,就是指孟渊哥啊。。。”
  费家两兄弟这么相互一揭老底,空气里瞬间就弥漫上了些迷之尴尬的气氛。
  “女朋友”和“大美人”莫名其妙地相互对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各自的男朋友。
  沉默在四人之间窜动着,费家两兄弟互相眼中都有些秘而不宣的猜忌和了然。
  最无辜的还要属老孟家两位大漂亮了,在一旁懵懂地感知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却还没弄明白,于是只好二脸懵圈地相互对视着。
  死寂了几秒,最终还是四人中最年长的费应恒打破了沉默,他疲惫又无奈的一抹脸,道:“行吧,坐下说吧。”
  弄清事情真相后,难免令几人唏嘘不已,要说是遗传的奇妙还是说惊人的巧合,大概孟家生的小孩,正巧完全符合了老费家的偏好。
  原本好好的一顿午饭,就在两家即将绝后的氛围中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费家的两兄弟倒是看得很开,在初时的僵硬之后,立马变回了从前没个正形的融洽样子。
  “哦,所以,哥,你以前和公司里的小明星传的绯闻都是假的了?用来掩护的?”费应行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而他大哥却显然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总之私生活没你想得那么混乱。”
  他手指随意敲打着方向盘,“我和你嫂子的事儿,你不要和爸妈声张。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胡来,把人孟家的小儿子拐走了,我怎么向你嫂子交代。”
  费应行只笑笑,没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腔道:“你和孟渊哥背着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谈了这么多年,真没打算和家里人公开啊。”
  “干嘛要大费周章地告知天下?活腻了?”费应恒道。
  “我们就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我和你孟渊哥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不结婚也不代表我不会永远爱他。”费应恒露出了十足鄙夷的神情,“就只有你们这样的小朋友才谈个恋爱就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说起结婚,我倒是觉得如果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费应行出神地看着前面的路,神情理智又认真得吓人。
  一旁费大哥闻言,立马露出了“你看吧,年轻人就是对爱情抱有幻想,沉不住气”的眼神。
  费应行没理他哥的阴阳怪气,恁自话锋一转,托着腮,颇为苦恼地闷声笑道:“我这不是也没想让周围人知道,可没办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喜欢孟涟,藏都藏不住,没辙。。。”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瞎得瑟,但费应行却还真是在为这事儿苦恼,他对待和孟涟的这段感情,确实从没有打算藏着掖着,但也没有傻到主动地去告诉他人。
  他一直都明白其中的分寸。
  所以身边的朋友虽然都知道了两人的事儿,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告诉家人。
  因为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输了他就会永远失去孟涟。


第54章 
  八月末,暴雨骤降。
  整个Z市像是罩在一层水雾之中,闷热又潮湿。
  前几日孟涟启程去了北方的H城,一个星期后实中也开始了新学期。
  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全是共读两年的熟面孔,但却没了从前的热闹与嬉笑。
  空旷的教室只坐满了一半,费应行看着自己身边空着的座椅,百无聊赖地托着腮,抬头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
  没了贺音杭的叶挚,每天课间闲来无事,就凑到同样是孤家寡人的费应行身边,抓着人唠嗑。
  费应行被他烦得够呛,每每这时候,就让前座的王烈和郑秋秋来应付这小祖宗。
  日复一日的是枯燥又繁杂的课本复习,高三没了新的内容,每日的作业就是试卷和背书。
  没有了孟涟的这些日子,除了周末会和王烈出去打打球,费应行就是一门心思地学习。
  今年的运动会是高一高二的战场。
  这时候金桂正香,听着窗外青春洋溢的呐喊,一声声青涩而热忱的广播和宣言,是情窦初开时那些胆怯又勇敢的悸动与张扬。
  讲台上老师正评着卷,费应行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往事,竟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沉沉地闷笑出了声。
  此时正举行着篮球赛,王烈在前座蠢蠢欲动,兴奋地时不时就往窗外望。
  费应行拿笔一戳他的背,扬了扬下巴一指窗外,压低声音道:“怎么,想下去?”
  王烈转过身来,笑道:“高三也太惨了,连篮球赛都不给看。。。我刚才突然想起咱们去年的比赛了。”
  他说着一拍费应行的肩膀,“去年的篮球赛简直是我人生的辉煌时刻,第一次有这么多女生来看我打球!”
  同桌郑秋秋在一旁悄悄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没忍住,心里就开始悄悄吐槽。
  直男就是这点儿好,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从来不会被自卑困扰。
  所以王烈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来那么多女同学来了吧。
  费应行和王烈两人还在悄悄开着小差,前边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就一转身,朝着几人的方向看来,厉声道:“王烈,说什么这么开心呢?”
  被点了名,王烈立马换上一副无辜的模样,瞎扯道:“就刚才那道题没怎么听懂,找人问问。”
  这种装模作样的口吻,做老师的都见怪不怪了,根本不着他的道,“问个题,笑这么开心啊。”
  “我这不是。。。”
  “别给我狡辩,反正不想听课,就给我去楼道上站着。”
  王烈一听,立马哭着一张脸委委屈屈地起身,出了教室。
  见王烈解脱了,费应行也十分自觉地站起了身,转身要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被数学老师叫住了,“干嘛呢,费应行,去哪儿啊?”
  费应行一指门外,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罚站。”
  他说着一顿,随即解释道:“刚才是我先找王烈说话的,其实不关他的事儿。”
  说实话,实中的老师们因着费应行的出身,都挺拿他没辙的,管也不是,不管也不能。
  见费应行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老师没法,只得放任自流地挥了挥手。
  此时,王烈正趴在走廊里的护台上,远眺着操场上飞扬的彩旗和往来的人群,他一见费应行也跟着出来了连忙感动道:“老费,就知道你最讲义气,还主动陪兄弟出来受苦。”
  费应行笑笑,情深义重道:“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太寂寞。”
  王烈听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打趣道:“啧啧啧,这话留到晚上说给孟涟听吧。”
  就在此时,费应行兜里的手机一震,他拿出一看,恰好是孟涟发来的消息。
  没有文字,只是一张图片。
  看模样是在某个剧场的入口大厅,一个个设计精巧的祝辞花篮陈设着,孟涟就在这花团锦簇之间,笑眼弯弯地立着,而他的身边一同合影的几乎全是女性,年轻的年长的,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们众星捧月一般将孟涟围在了正中间。
  一旁的王烈见身边的大校草满目柔情地看着手机屏幕,笑得那叫一个甜蜜,立马心里就有了猜测,他问:“孟涟发来的信息?”
  “嗯。”费应行低着头,低沉地哼了哼,他随意地靠在窗台上,却目光专注的回复着消息。
  王烈:“这都快一个多月没见着了吧,肯定特别想吧。”
  费应行发完消息,将手机屏幕一锁,随意往兜里一放,抬头轻瞥了眼一旁的王烈,叹了叹气道:“睡不着,天天失眠算吗?”
  王烈十分同情地看了眼被异地恋折磨的某人,第一次感叹起了身为单身狗的妙处来。
  课间,郑秋秋写完错题本,刚准备将手机拿出来捣鼓几下,就发现不知为何班里女生群里闹腾的很。
  如今艺体生都漂泊在外,班里有个什么趣事八卦,全得靠群聊。
  不知道是谁往女生群里丢了个链接,郑秋秋好奇地一点开,发现是一个名为“Z市街拍”的微博页面。
  郑秋秋一眼就瞧见了照片上两个熟面孔,费大校草那张满是张扬笑意的帅脸未免太好分辨,而他身边的男孩虽戴着口罩,但作为两人闺中密友的郑秋秋,光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和端正的身姿,就立刻认出了——那是孟涟。
  而从背景看来,地点大概是在Z市的太古里,这条微博发布于几天前,但此时热度仍未消退,因为好巧不巧的是,这条微博今早被一个素人帅哥的bot给转发了,一下子评论数、转发数就井喷式上涨了不少。
  郑秋秋匆匆看了眼照片,立刻就去翻了评论,见热评里都是求正主传送门的、求大帅比联系方式的,丝毫没有提两人性向的词语时,她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不过还是有人眼尖,发现了左边那个露脸的大帅哥看右边口罩boy的眼神有些不对,不像是在看朋友,倒像是在看恋人。
  虽然这条评论点赞数出奇的高,不过无凭无据的,下面的跟评大多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而评论里除了单纯看热闹的路人,还有不少实中的同学,带着点儿知情人的自豪口吻在某条关于“这种颜值的帅比,放我们学校肯定校草三年起步没跑了。”的评论下边儿追评道:“确实是校草,不过是我们实中的校草。”
  郑秋秋看到这儿正准备回头让当事人看看,就见其中一个当事人刚从楼道里灰溜溜的罚站回来,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手里也正捣鼓着手机。
  见此,郑秋秋没忍住,定睛细看,才发现费应行手机屏幕上也是同样的页面,而他此时正暗搓搓地将评论里那些夸奖孟涟口罩下一定也是张神颜的评论一一给点了赞。
  郑秋秋:“。。。。。。”
  晚上,演出结束后孟涟就早早地回了酒店。
  离艺考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孟涟除了巡演以外,还得复习文化课和准备艺考,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阎助理说他最近瘦了不少,但孟涟本人却并不觉得。
  不过他最近身体确实不是太好,自从他师爷生病住院以后,不知是因为太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后脑的地方总是三天两头的犯疼。
  吃了止痛药就好上许多,可一停药就变本加厉的疼。
  孟涟没把这事儿告诉别人,连同着阎嫣也瞒着,最近公演太忙,要是去医院,一天的行程就没了。
  平日晚上的公演结束后,孟涟通常都会给他师爷打一通电话去。
  老人家最近住在医院里,白天没事干,就和病友们去医院的小花园里下象棋,而晚上睡觉前一定要和宝贝徒孙叨上一会儿才肯老老实实地睡觉。
  照着孟涟师父宋瑜的话来说,宋老是越活越像个小孩儿了。
  这天孟涟刚回酒店换了身衣服,老人家的电话就来了。
  一接起电话,里面就传来了宋老的声音,“小涟呀,回酒店里了吗?”
  孟涟的声音里有些疲意,但清清软软地倒是显得很乖巧,“嗯,已经回房间了。师爷,都这个点了您还不睡?”
  “在等你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呢,和你说了话,我就去睡觉。对了,还有两个月Z戏就要考试咯,选考曲目有空的时候可以练练。”
  “到时候你师爷我啊,要去做评委,可不会给我们小涟放水的。”宋秋亭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自豪的很,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他们小涟的这身本领,考Z戏肯定是没问题的。
  宋老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可Z戏艺考评委的工作却一直没辞,为的就是能亲眼看着孟涟考进大学里去。
  孟涟闻言笑了笑,轻声道:“嗯,我明白。”
  “今天我看了阎助理发来的照片,怎么一下瘦了那么多,别把自己累着了,功课写不完,休息日再做,别熬夜,早点休息。你师爷我也老了,以后没办法天天守着你了,身体是自己的,知道吗?”老人家苦心叮嘱着,他是最见不得孟涟吃苦的人。
  孟涟:“知道了,您别多想,等下月巡演结束,我就回Z市了,到时候天天来看您。”
  爷孙两像往常一般闲聊了一会儿,才结束了通话。
  那时孟涟还不懂,不要轻易向着老人许下诺言,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永久的遗憾。
  他那时还活在周围人的谎言之中,似乎所有人都告诉他你师爷他没有大碍,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正一天天的在变好。
  但这些善意的谎言终有一天会被一把名为死亡的尖刀戳破。
  孟涟没想到的是,等到他再次回到Z市时,却不是因为演成归来,而是为了奔赴一场突如其来的葬礼。


第55章 
  那通电话是剧团的助理打来的,阎嫣接通的,那时孟涟刚结束了一场演出,在后台的化妆间里卸妆,一时间整个化妆间内嘈杂成一团。
  比起其他经验不足的小助理来说,阎嫣还算淡定,在结束通话后,立马订了回Z 市的机票。
  工作室在几分钟前发布了讣告,原本还剩三天,巡演就能正式结束。
  可如今宋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再加上梨园的规矩,孟涟不可能因为演出而缺席宗师的葬礼,因此之后三日的所有场次只能被迫取消,而退票的流程和办法也在几分钟之后立马跟进公布。
  孟涟全身僵硬地听着耳边的哗然和唏嘘,嗡嗡作响的人声让他的大脑剧痛起来,不知何时他的手心里已全是冰凉的汗水,而耳畔的声音却消失全无,短暂的耳鸣让他的脸色煞白,
  他全身冰冷得像是被关进了冷冻室一般,直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温度,孟涟才像是从梦魇中回到了现实。
  他一转头,阎嫣正站在他身边,而肩膀上的温度正是由阎嫣手心里传来的。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孟涟的肩膀,有些担忧地问道:“还好吗?”
  孟涟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眉心,像是想故意遮住他发红的眼眶。他没有回答阎嫣的问话,只冷声发问:“师爷他为什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他的声音里满是强忍着哭意的哽咽,故作坚强地压低声音,似乎是想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隐去。
  “你们。。。之前说的师爷他在慢慢好转,其实都是骗我的?”
  他说着倏然抬起了头,用那双已经完全湿润发红的眼睛,满目逼问地看向了阎嫣。
  阎嫣被孟涟这道令人心碎的目光看得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样的孟涟,那个从来都温润有礼的男孩,被至亲离世的噩耗给压得面临情绪崩溃。
  她永远也忘不了孟涟那时的眼神,所有的失望和愤怒都掩盖不了里面的悲恸和脆弱,像是被人残忍欺骗又抛弃的小孩一样,令人见之心痛。
  见到阎嫣长久的沉默不语,孟涟湿透的眼睫再没忍住地轻轻一闪,竟幽幽落下滴泪来。
  那把护在他头顶的大伞,不管风吹日晒,总是宽容又坚强的罩在他头上,可终究是在长年的风雨中坍塌了,雨水像是终于候住了时机,瓢泼一般往孟涟的脸颊上落。
  孟涟连自己都没发现,他原来落泪了,像是落了场秋雨一样悄无声息。
  直到身边的阎嫣递来了纸巾,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了满面。
  孟涟没能见到宋秋亭最后一面。
  回程的飞机同来时一般,三个小时。
  可孟涟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漫长的一段旅程。
  一切都按部就班,出机场、上车、回市里,孟涟在车上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几个小时之前的那个噩耗,只是一场梦一般。而他如今只是毫无差离地结束了今年的巡演,正要回去,去见那位正等着他归来的老人,也许他们爷孙两会聊一聊在巡演中的趣事,或者再像往常一样下一局棋。。。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五点,一整夜的头疼终于停歇下来,孟涟在车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间,车停了下来,前排的阎嫣回过头来朝着他轻唤了声,旋即像是发现孟涟的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地问了句:“小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涟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热,但他没多想,只当做刚睡醒时的自然反应,就朝着阎嫣摇了摇头,随即整个人一顿,垂下眸沉声道:“我没事,先进去吧,师爷他还在里边儿等我们。”
  宋秋亭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儿宋瑜,也就是孟涟的师父。宋瑜没有生育,宋家一度人丁凋落,这才有了孟涟拜入师门。
  如今宋秋亭去世,宋家门口已经摆上了花圈,临时搭起一个简易的灵堂,而真正的葬礼是在三天后,到时候媒体、戏曲界与社会各界前来悼念的人士都会到场,正式地向宋老送行。
  宋家门前的小灵堂里,几乎都是剧团里那几个宋老身边的人。
  孟涟的师父宋瑜在冰棺前守了一晚上,此时刚回房休息。孟涟的到来,让灵堂里那些面容疲惫的人们都抬起了头,孟涟就在人群的目送下走到了他师爷的面前。
  老人面色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孟涟立在冰棺前,他垂着眸,神情寂寥而呆然,熬了一夜的面色雪白的像是白纸一般,如若宋秋亭还能看见,定会心疼又责怪地问一声,“小涟,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没有哭,只是一个人在棺前站了许久,直到阎嫣过来拉他的手,孟涟的身体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挣了一下。
  “小涟,你该去休息了,这边儿有大人们看着,我先送你回去睡一觉,之后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知道吗?”
  阎嫣柔声劝着,手上的力道却很足,她拍了拍孟涟的肩膀,见孟涟答应乖乖回家休息了才肯罢休。
  戏曲泰斗宋秋亭因病逝世的消息,费应行是第二天一早在新闻上得知的。
  他立马给孟涟去了电话,可那头迟迟没有接通,费应行心下一凛,一向神闲气定的人,居然瞬间就慌了神。
  五分钟过去也没等来孟涟的回电,费应行坐立不安,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早饭也没吃,二话不说披上外套下了楼,开车前往孟涟家。
  孟涟回家时已经早上七点,孟家两位老人一早就收到了阎助理的消息,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此时见孟涟满目疲惫地回了家,几个月不见,没想到宝贝孙子瘦了这么多,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张脸,现在下巴都瘦尖了,瞧着这可怜模样,二老心疼的不得了,孟奶奶连忙去厨房盛了碗昨晚上炖的红豆薏米莲子羹,让孟涟喝了暖暖胃。
  而姥姥就守在一旁,满眼心疼地嘘寒问暖道:“小涟,累着了吧,把汤喝了就赶紧去补觉。”
  孟涟嘴里含着一大口汤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丝毫没有余裕来答话,他只得朝着姥姥点点头,待咽下一口热汤之后才软着声音答了声知道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烤得人睡意昏沉,看着熟悉又温暖的客厅,耳边是亲人絮絮叨叨的叮嘱,鼻尖是红豆羹的微甜香气,这才让孟涟有了回家的实感。
  一切都是家的味道,但还像是缺了些什么,孟涟想了想,大概是那个笑起来帅气又耀眼的人,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听一听那人的声音。
  等到孟涟再醒来时,周身暖成一片,耳边是一阵阵沉稳的心跳声,腰侧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环绕着,睡衣里的后腰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摩挲似地轻抚着,孟涟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睡靠在对方的怀里。
  孟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入目是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庞,熟悉到令人怀念。费应行的气质似乎又成熟了些许,比起两人初见时,像是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气质,渐渐成长为了一个面容深刻而硬朗的男人。
  此时的费应行正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可身体却仍是霸道至极地揽着孟涟。
  不只是刚睡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孟涟呆愣愣地抬头望着费应行,丝毫没有意识到费应行此时会出现在他床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直到某个装睡的人悄悄睁开一边眼睛,发现怀里人正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己猛瞧,费应行心下一软,俯下身就去亲孟涟漂亮的眼睫。
  三个月不见,费应行没想到和视频里比起来,孟涟是真的瘦了太多。
  掌心下的背脊几乎骨节分明,思及此他收了收手臂,将孟涟又往怀里揽了揽,像是要将孟涟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两人肢体交缠着,费应行弓了弓背,将下巴抵上了孟涟的头顶。
  他沉声问道:“想不想我?”
  闻声,怀里人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说出一个字:“想。”
  孟涟的声音很低,嗡嗡地闷在费应行的胸膛里,可费应行仍是听出了里面那些被强行压制住的哭音。
  因为他胸前的衣料已经濡湿一片。
  “别哭。”
  费应行退了退身,轻捧住孟涟湿润的脸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孟涟落泪。
  孟涟虽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是个十足要强的人。
  费应行看着面前的孟涟,才明白孟涟难过哭泣时眼眶会发红,眼睫湿漉漉地垂着,连同着鼻尖儿都泛起红来,模样又漂亮又可怜。
  费应行心里又酸又软,没忍住,俯下身将孟涟脸颊上的泪水一一全吻了去,他抬起头深深望着孟涟,柔声哄道:“别哭,宋老他一定也舍不得你这样难过。”
  宋秋亭的去世对孟涟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这是孟涟第一次经历至亲的离世。这些天的悲痛让年纪尚轻的他,突然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与不安当中。
  他意识到那些他至亲至爱之人,总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从他身边离去。
  孟涟知道自己不该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但些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又或是只是因为在费应行面前,不管孟涟怎样强迫自己停下这丢人的举动,但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甚至变本加厉地抽泣起来。
  “我。。。没想到。。。师爷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孟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费应行听得无奈又心疼,看着面前已经被泪水濡湿的枕头,费应行在被窝里悄悄扣住了孟涟的手,同他十指相握。
  费应行垂下眸,看着孟涟通红的鼻尖,耐下心来哄道:“他们总会先于我们而去。”
  “所以我才来到了你身边。”他说着,声音低沉又悠远,“别怕,因为我能陪着你,一起老去。”


第56章 
  宋秋亭的葬礼在12月初的第一个周末。
  选定在Z市的老国剧礼堂里举办了送别会。
  新国家剧院建成之后,从前那个位于城南的国家剧院就基本被停用了。
  但这个剧场却承载着宋秋亭大半辈子的记忆,而他的葬礼就选在了这个曾被他笑称为“自己的人生舞台”的地方。
  为了筹办宋老的葬礼,孟涟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他趁着闲,在礼堂后的座椅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就着助理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悄悄吃了点儿止痛药和退烧药。
  此时孟涟一身黑色西服站在他师父宋瑜的身旁,往来参加送别会的人群,除了媒体人士,大多都是戏曲界举足轻重的老艺术家。
  他们穿着素色的衣装,胸前是一朵雪白的纸花。老人们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悬挂着的一副黑白照片,那是宋秋亭的生前的模样。
  身姿如青竹,笔直而优雅。
  入场时,不少宋老的昔日好友都看见了门口同宋瑜站在一起的孟涟。
  作为宋派的传人,虽不是宋家的亲生子,但孟涟的身恣和仪态,却几乎和同宋秋亭年轻时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七八分相似,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送别会开始前,先播了一段录影,是宋老生前留下的几折著名曲段的影像资料,这几张年代久远光碟,在此次播出之后,就会捐献给省里的艺术博物馆进行留存。
  之后的献言献花与媒体时间,孟涟都跟在他师父宋瑜身后,他今天格外沉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朵雪白的万寿菊,五官隽秀清俊,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梨园世家出身才有的那点儿矜贵和孤高。
  也许外行人不知道,但戏曲界业内的年轻人里几乎没有不认识孟涟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定是在背地里听过孟涟的名讳的。
  作为传统艺术的戏曲界,也就是梨园,是个颇讲究出身的地方。
  如今学戏曲可不像从前,大多都是从三四岁起,就被家人送去专门的戏曲学校里从基本功开始练起,经过十几年在戏曲学校里磨炼,到参加艺考,升入艺术类大学。
  说好听点儿,人们往往把这样的叫做科班出身,学院派。
  还有一类人,半路出家,没机会上专门的戏曲学校,只得跟在各个剧团里打杂,学习技巧。
  而像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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