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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光寒起书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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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叫得嘴响,说那柳二呆和沈小蝶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事实上他也知道有了麻烦。

而且这麻烦还真不小。

一个得力的助手蓝虎死了,地字十三煞去掉了三分之二,蒋山青行踪不明,这对铜雀别馆来说,无疑是记重重的打击。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打击如此严重,封八百等于临头挨了一记闷根。

他虽然强自镇定,实在已心惊肉跳。

“搜,快搜,什么地方都要搜。”封八百气吼吼的道:“纵然逃出了铜雀别馆,也要全力追杀。”

“好,干爹有这句话就成了。”

“去吧,九枭由你领队。”封八百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老夫坐镇在此。”

“是,凤儿会随时派人传报。”

黎明将至,夜色更昏沉。

天地肃穆,万象寂然,铜雀别馆刁斗无声,但隐隐充满了杀机。

九个颀长的黑衣人,黑布蒙面,站在阴暗的树影下,俨然九个黑衣无常。

这就是天字九枭。

枭为猛禽之一,惯于夜出,视力敏锐,飞行无声。

以人比枭,号称天字九枭,这九个人想必轻灵娇捷,武功十分杰出。

这九个人也像地字十三煞装模作样,个个涂成一副大花脸,形象狞恶,但这些瘦长的身形,一身漆黑,打从蒙面黑布的两个洞孔巾,露出一双灼灼发光,是利刃般的眼神,更加充满了神秘的诡异。

神秘令人胆寒,诡异令人莫测。

神秘、诡异,加起来就是恐怖,乍然出现,令人有种窒息之感。

地字十三煞全是杂牌,这天字九枭却很正规,清一色每人一支长剑。

普通的剑不过三尺。这九支剑却很奇特,每支剑都在四尺以上。

青蒙蒙的剑锋,森寒凛凛,冷焰逼人。

白凤子低声叮嘱了一声,将九个人分为三组,然后举手一挥。

“记住了。”她在发号施令:“这就开始行动,遇有警讯,立刻吹起号角,不得有误。”

在栖霞山她曾独当一面,发号施令她是能手。

为首的三个黑衣人同时应了声“是”,九个人蓦的腾身而起,分向东、北、南三个地方掠去。

果然身手不凡,飞行绝尘,眨眼已杳。

这的确是批江湖之杰,可惜所遇非主。

白凤子眼看这九个人离去的身法,不住点头称赞,表示十分满意。

然后她领了四名花衫少女,向西而去。

向西是涵香院。

她当然知道,柳二呆和沈小蝶绝不会回到涵香院,只不过想去看看她口中的二妹子封采灵,如今落得怎样一副狼狈景象。

她早就料到,封彩云绝不是沈小蝶的对手,也绊不住柳二呆。

湖中小岛,处处花木扶疏。

若在白天,尤其是春光明媚的季节,百花吐蕊,争奇斗艳,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但在这初秋的黑夜里,却显得有几分清冷阴森。

今夜,更是草木皆兵。

白凤子沿着一条幽静的曲径一路行去,刚刚走近涵香院,忽听东北角上响起一声号角。

但一声响过,忽然中断,只剩下余音袅袅。

这情况好像不妙。

白凤子吃了一惊,不待迈跨进涵香院,口中叫了声“走”,人已飞纵而起。

这是警号,必然是发现了柳二呆和沈小蝶的踪迹。

看来这两个人躲藏的并不隐秘。

东北角上有座六角凉亭,雕栏玉砌,构造精美。

这地方风光如画,景色幽绝,若在乎时,应该是最好的休憩处,但此刻却充满了血腥。

一个黑衣人倒躺在木漆柱下,胸口血迹殷然;另一个黑衣人软软的伏在栏干上,头颅下垂,喉管也在滴血,白石阶上流了一滩。

栏杆外的草丛里,还有个黑衣人,胸脯起伏,好像还没断气。

一只号角却扔在三尺以外。

白凤子一掠而到,目光接处,登时脸色大变。

这三枭到底被何人所杀?

当然,这是想都不用多想的事。

白凤子本曾想到,力量不可分散,但如集中摸索,一处处寻寻觅觅,势必延误时辰。

封八百坐镇在大厅之上,岂不更急躁难耐?

因此,她叮嘱各组三人,一有发现,立刻用号角传递讯息。想不到还是被柳二呆和沈小蝶所乘。

白凤子定了定神,目光四转,除了这三个黑衣人之外,已不见任何一条人影。

于是她闪出栏干,走向草丛中的那个黑衣人。

这人果然还有口气,他抡起手臂,向左侧一座茶蘼花架下指了指,忽然脑袋一偏,登时气绝。

他指那花架是什么意思。

显然,若非柳二呆和沈小蝶从这里出现,便是从这里逸去,但不管他指的是什么,这已于事无补。

白凤子皱了皱眉头,又咬了咬牙,脸上神色显得一片铁青。

忽然,东南方又传来了号角之声。

白凤子不笨,沈小蝶却显得比她更精。

号角虽然可以传递讯息,但高手相搏,刹那间生死立判,柳二呆和沈小蝶无疑是两支快剑。

而且他们打的不是硬仗,猝然而来,一晃而去,攻杀之间,快如闪电。

若等待闻声驰援,当然为时已晚。

东南角是座九曲回桥,长桥卧波,形如游龙戏水,为铜雀别馆八景之一。

白凤子赶到之时,只见桥头上直挺挺躺着一个黑衣人,其余两个却已踪迹不见。

这两人那里去了?

桥下湖心,却有两大片血水。

血水那里来的?这也不问可知。

白凤子一向自视极高,在栖霞山一举囚禁了近百十位江湖人物,颇有几分骄得自满,但此时此刻,却禁不住有点心惊胆寒起来。

她两番闻讯而至,没有碰上柳二呆和沈小蝶。

但她心里有数,碰上了也许更惨,因为她深深知道,自己并不是柳二呆和沈小蝶的对手。

江湖上除了凭籍武功分庭抗礼,还能凭藉什么?

她在封八百面前争得这项任务,原是想借重天字九枭,报那栖霞山一箭之仇,尤其是对沈小蝶,她显然已恨之入骨。

如今不但报仇之望已成泡影,她甚至已隐隐看出,铜雀别馆即将土崩瓦解。

若是再有一声号角,是不是赶去驰援?

她呆立桥头,越想越不对劲。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几乎不敢去见封八百。

她不说话,四个花衫少女也不吭声。

湖水悠悠,潺潺流过桥下。

大厅上,封八百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白凤子没有捷报传来,他左右的人却已越来越零落,自告奋勇出去助阵的人,都没有回音。

花小侯爷没去助阵,他是不告而别。

很久以来未曾一试锋芒的那柄九环金刀,如今已紧握在封八百手里。

他手按刀靶。脸色青白不定。

当然,他对自己这柄刀仍然充满了信心,当年他纵横江淮,除了四空先生未遇敌手。

这个柳呆子难道是四空先生复生?

就算他是四空先生的传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羽毛未丰、历练不够,怎能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

纵然四空先生的传授得法,充其量也不过剑术造诣略有成就而已。

少年人心高气傲,便自以为不可一世。

最可恼的是,居然折损了许多部属,除非一刀劈了这双男女,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封八百越想越气,双目中禁不住喷出火来。

他原本想亲自出手,只为了怕贬低了自己的身份,想不到事情好像越来越糟。

气势赫赫的铜雀别馆,竟被这双初生之犊的男女,搅得昏天暗地,委实是想不到的事。

目前大厅之上,只剩下四名随身护卫。

这四个人武功平平,只不过追随多年,忠心不二,封八百视为心腹。

偌大的厅堂之上,就这几条孤零零的人影。

铜雀别馆衰象已呈。

蓦地,灯光微闪,帷漫无风自动,厅堂之上忽然多了两条人影。

这来的什么人?莫非来禀报捷音?

“怎么?”封八百瞧也不瞧,依然大模大样的道:“情况如何?”

“糟得很,简直糟透了。”其中一人冷笑道:“天字九枭已经翘了七个……?”

口音生疏,居然还在冷笑,封八百忽然觉出不对,目光一抬,不禁怔住。

“你……你是谁?”他已一跃而起。

“我就是柳二呆。”

居然是柳二呆。

这不消说,另外一个当然是沈小蝶。

“你是柳二呆?”封八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双男女,男的蓝衫一袭,抱剑而立,这不是柳二呆是谁?

“嘿嘿,你好大的胆子。”封八百脸色俱厉,暗地里却抽了口凉气。

天字九枭竟然死了七个,这话是真是假?

柳二呆难道是在吹牛?

想到刚才俄顷之间,地字十三煞一下子去掉了九个,另外还加上个铜雀别馆的大总管蓝虎,如今天字九枭死掉七个又何足为奇?

要不是真的如此,柳二呆怎敢公然闯上大厅?

封八百毕竟是个人,并不是一尊神,事到此时,也不禁心惊胆寒起来。

他一向自视如虎,天字九枭和地字十三煞是他的两翼。

…………………………………………………………

第十五章 盛名之累

猛虎添翼,自然是更嚣张、更跋扈,以至至睥睨江湖,目空四海。

如今猛虎折翼,气焰顿时减了一半。

“也许是的。”柳二呆冷冷地道:“但这胆子也不是凭空大得起来的。”

“黄口孺子。”封八百怒道:“你凭什么?”

柳二呆扬了扬手中的剑。

“剑?哼哼。”封八百浓眉耸动,脸色一片铁青,叱道:“在老夫面前卖弄还嫩得很。”

“你何以见得?”

“老夫是何等之人,一眼就已看出。”封八百道:“甚至可以看出你有几斤骨头。”

“几斤?”

“轻得很。”

“你会看走眼的。”柳二呆口角一哂:“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

“你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你好像少了一样东西。”

“胡说八道,老夫好好的少了什么?”

“少了一只耳朵。”

耳朵覆盖在长发里,当然是看不出的,而且这件事极少人知,几乎是宗天大的秘密,如今居然被柳二呆一口说了出来。

封八百浑身一震,像是重重挨了一击。

“狗小子,你敢在老夫面前炫耀剑法。”他把这只耳朵的事撇开不提,暴怒如雷般叫道:“你是否识得老夫这柄金刀的厉害?”

“听说还过得去。”

“过得去?”

“这已算是很恭维了。”柳二呆道:“难道还是天下无敌不成?”

“嘿嘿,正是如此。”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柳二呆冷笑一声:“料不到你会这样想。”

“难道这是假的?”封八百眉头一扬:“老夫年过五十,未遇敌手……”

“你好意思说,”柳二呆鄙笑:“要真是如此,十年前你也不会封刀归隐了。”

“还有,”沈小蝶忽然接道:“你也不会弄成这种怪模怪样,披起一头长发,乱糟糟像个鸡窝。”

她一出口,就像一把利刀。

柳二呆只不过轻描淡写,她却刻毒到家,硬是要揭开对方的疮疤。

封八百不但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几乎从没听过半句刺耳之言。

十年前的积怨,不禁一下子兜上心头。

“好哇。”他像是一罐火药,点燃了引线,突然间爆裂开来,大吼道:“四空已死,老夫以为此仇难报,你两个来得正好!”

“好什么?”柳二呆紧了紧手中的剑。

“好得很。”封八百勃然怒吼:“老夫要把你两个活活剁成肉泥。”九环刀叮叮一响,突然举了起来。

刀锋打闪,好像宝刀果然未老。

“封八百。”柳二呆盯着他的刀,冷冷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老夫要考虑什么?”

“再来一次封刀归隐。”

“休得胡说。”封八百脸色一寒,沉声道:“老夫从未封刀。”

十年前的那宗事,他居然赖了。

“这就奇怪啦!”沈小蝶冷笑道:“好端端为什么少了只耳朵?”

她专挑病的地方抓。

“狗丫头你既然急急找死,老夫就先劈了你。”封八百再也忍耐不住,抡刀跨步,刀锋一闪,一股刀罡狂涌而出。

江湖传言说他能用刀风杀人,看来倒有几分可信。

他选择沈小蝶开刀,原来想一刀得逞,先给柳二呆受点惊吓,助长自己的威风。

在这两人中,他当然认为沈小蝶较弱。

避实攻虚,不但比较慎重,而且先劈倒一个,另外一个自然会心胆惧寒。

可惜他真的着走眼了。

“来得好。”沈小蝶娇叱一声,人已飞纵而起,避开了正面冲来的一片刀影。

蓦的长剑一震,剑芒如雨,缤纷而落。

面对强敌,她也不敢丝毫大意,半空里震剑生花,只是一记虚招,目的在试试封八百的反应。

她生性灵慧,随时都在运用机智。

大厅里原有四条青衣壮汉,此时一个个呆若木偶,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四个人员是随身护卫,平时也只是摆摆样子。

封八百没有叫动,他们绝不敢动。

而且他们都深信不疑,大馆主的刀法天下第一,用不着别人插手。

“哼,好溜滑的丫头。”封八百一刀劈空,心里不察暗暗发毛。

对他来说,这是很稀布的事。

至少能躲过他一刀的人,江湖上还不多见。

沈小蝶不但能躲,还能攻,此刻一把剑正在他头上打闪。

封八百刀光一旋,忽然腾身而起。

他委实恨到极点,钢牙猛咬,格格格格的作响,存心要把沈小蝶活生生劈死刀下。

这飞起一刀,更火辣、更炽烈。

刀罡冲破了剑幕,缤纷错落的剑雨忽然一闪而灭,沈小蝶斜刺里掠出一丈五六,落下实地。

刀剑并未相接,胜负当然未见分晓。

“你口气再大,”沈小蝶挺剑而立,冷笑道:“也不过如此而已。”

封八百袍角一闪,翻身站稳马步,气得两眼直瞪,厉声道:“哼,你溜得倒快。”

其实他并未落败,且还稍占了上风,但此人一向自视清高,连发两刀不能奏功,自觉颜面无光。

“别弄错了。”沈小蝶道:“这不是溜。”

“不是?”

“我只是不想越俎代庖。”

“哼,这是什么怪话。”封八百运臂一振,刀上金环叮叮乱响,沉声道:“老夫不懂。”

“想要听吗?”

封八百不语,鼻子里不屑地发出哼声。

“简单得很,你听清楚了。”沈小蝶道:“十年前你对天发誓,说你有生之年,绝不重蹈江湖,如今你违背了誓言……”

“住口。”封八百叱道:“老夫不听这些。”

“不听?”沈小蝶冷笑:“不听也得听,你应该受到惩罚……”

“谁敢惩罚老夫?”

“好,你总算承认了。”

“承认什么?”

“至少你已承认,这惩罚两个字我没用错。”

“哼,刁丫头。”封八百怒道:“此时此刻还逞口舌之利,岂非多余?”

“也许真的多余,但争个名正言顺也好。”沈小蝶道:“让江湖上知道,你罪有应得。”

“什么叫名正言顺?”封八百厉声道:“就算那四空老鬼在世之日,老夫忌惮他三分,如今他尸骨已寒,还有谁敢来惩罚老夫,是你吗?”

“当然不是我。”沈小蝶道:“我已说过,我不想越俎代庖。”

她这话显然表明,正主儿该是柳二呆。

柳二呆是四空先生的唯一传人,如今封八百违背了当年的承诺,柳二呆是唯一该管的人。

“那是谁?”封八百双目怒睁,心里已经有数:“是这个呆子吗?”

“不错,就是我。”柳二呆当仁不让。

“哼,你接得下老夫几刀?”

“这就看你的了。”

“看老夫的?看什么?”

“看你的刀法,到底有什么鬼哭神惊的功夫。”柳二呆冷冷道:“若是只像刚才那种稀松平常的把式,还是赶快见机的‘封’好。”

“风?”

“重新设誓,再次封刀。”

重新设警?这话听来多少有点滑稽,再次封刀?在江湖上也是绝无仅有,会令人笑掉大牙。

柳二呆显然有不为己甚之意。

“哈哈,嘿嘿。”封八百忽然怪笑:“连这个毛头小伙子也唬起老夫来了。”

他居然有这种想法,这是不是受了沈小蝶的影响?

沈小蝶一张嘴尖酸刻薄,到头来连一刀都不敢硬接,想必柳二呆也在说嘴。

封八百绝不认为自己的刀法稀松平常。

“唬你?”柳二呆耸了耸肩,冷笑一声道:“那就出刀吧!”

“要老夫出刀?”

“正是。”柳二呆道:“最好使出绝招。”

“好。”封八百浓眉连耸,森森冷笑:“该不会是同这丫头一样,滑溜溜的像条泥鳅。”

原来他果然是这种想法。

“用不着罗罗嗦嗦,”柳二呆举剑平胸,沉声道:“试试就知道了。”

“试?”

“也许一刀,也许两刀。”柳二呆眉头一扬:“你至多走不过五刀。”

“狗小子。”封八百厉声道:“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不像话倒不打紧。”柳二呆道:“只怕等会儿你弄得很不像人。”

“放肆!”封八百怒吼一声,挥刀而出。

一再言语相激,他实在火了。

沈小蝶的嘴巴厉害,极尽挖苦之能事,想不到柳二呆也字字如刀。

封八百那里受过这种奚落,一股愤怒之火早就在胸腔里燃烧,终于成了燎原之势。

剑柔而刀猛,用刀的人多半走刚猛的路子。

此刻他怒极出刀,立刻涌现出一片刀罡,但见紫气蒙蒙,弥漫了丈余方圆,满堂灯光为之一黯。

这显然是毕生功力所聚,精华尽出。

他当然知道,这一刀不但关系他的成败荣辱,甚至关系他的生死,以至人鬼异路。

“好刀法。”柳二呆也不禁赞了一声。

但一声叫好之后,立刻人影一花,化身千亿,只见零乱的人影飘忽如雾,就像走马灯一般,绕着封八百前后左右打起转来。

越转越快,衣衫猎猎,如鬼如魅。

剑未出手,却先来上了这样一招绝活。

当然,柳二呆绝非鬼魅,也绝无分身化形之术,只不过施出了一种错综奇妙的步法。

这种步法渊源于灵快的身法。

这种身法妙绝天下,委实令人头痛。

封八百看在眼里,不禁心头巨震,任他刀法精绝,这一刀却不知从那里下手。

他深深知道,这些飘散零乱的人影,实际只有一个,但人影如风,虚实难辨。

百中选一,势必有九十九刀落空。

若是举刀乱飞,瞎砍一场,这只有虚耗精力,弄得章法大乱,最后虚竭而死。

但金刀已出,难道还能收回?

收回的下场更惨。

他原先以为凭自己的刀法,加上雄浑的功力,以及多少年来纵横江淮,大小数十战得来的临敌经验,至少有七成胜算。

没想到对方既不挺剑拼斗,却也并没开溜,居然使出了这种奇诡的身法。

一时举刀难下,不禁凉生心底。

他估计的七分胜算一下子落空,此刻但见人影飕飕,大厅之上,灯影倏明倏灭,充满了奇幻景象。

忽然,人影中光华一闪,一片森森剑气打从左翼直冲而来。

惊虹乍现,从波云谲雨中电射而至。

封八百眼花缭乱,心寒胆颤,猛的一个翻身,金刀划起一道圆弧。

这一刀拼尽了全力,打算迎挡飞来的一剑,可惜为时已晚。

那支剑有如骤雨欲来时雷电交作,浓云里幻起的一道金蛇,一闪而没。

封八百只觉脸上一凉,登时血流满面。

流血必已负伤,伤在那里?

只听地上轻轻一响,赫然掉落下一个形如悬胆的苦瓜鼻子。

好快的剑,把捏得分毫不爽。

柳二呆刚才分明已经点明,要他落得不像人样,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鼻子怎么像人?

这一着的确很绝,当年四空先生一怒之下,削掉了他一只耳朵,他用长发来遮盖,如今剐掉了鼻子,这又怎么掩饰。”

封八百骇然大惊,倒闪了七步,鲜血顺着嘴角而下,面如死灰。

“你……”他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

人影已收,灯光黯而复明,柳二呆抱剑而立,脸上神色一片肃然。

“封八百,我柳二呆并没过分。”他一字字的道:“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

想必还是那句老话——“再次封刀”。

封八百一声不响,右手提刀,左手捂住鼻子,瞳孔开始收缩,显得黯然无光。

忽然吭当一声,金刀掉在地上。

不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他没去拾检,显示他已斗志全失,不再用刀。

“小蝶。”柳二呆转过身来:“我们走。”

“走?就这样饶了他?”

“算了。”柳二呆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你这样说了,也只好由你。”沈小蝶很不情愿的道:“不过你得好好记住。”

“记住什么?”

“日后江湖上若是出现了个戴假面具的人,这个人难保是他。”

没有鼻子,也许真的只好戴个面具。

不过此时此刻,封八百绝没想到,她居然想到了,真是妙想天开。

当然,她想出这个法子,并非替封八百借箸代筹,只不过存心幽他一默。

柳二呆却没笑。

黎明时分,两人离开了铜雀别馆。

大江滚滚,澎湃东流。

浪涛里淘尽了多少风流人物,把许许多多的丰功伟业变成了历史陈迹。铜雀别馆这一夜的惊人巨变,在时间的洪流里,只不过是激漩中的一个小气泡,它的幻灭消失,并不值得大书特书,但在当时的江湖上,却是宗动人心魄的大事。

当年封八百被四空先生削掉了一只耳朵,事经十年,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回被柳二呆剐掉了鼻子,就用铁桶也瞒不住了。

因为天字九枭和地字十三煞已全部瓦解,剩下的树倒猢狲散,谁还管他封八百什么颜面?谁还管他那张没有了鼻子的老脸?

三天不到,居然已传遍江湖。

同时也使得这个传奇性的人物柳二呆,在沉寂了半年之后,又大放异彩。

江湖中人并不关心封八百的死活。

谈论的焦点,都集中在柳二呆身上,一窝蜂的重又对这个金陵城里的书呆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大家也都知道他有了女伴,成了一对神仙侠侣。

秋意渐深,江上寒烟凝翠。

柳二呆和沈小蝶离了铜雀别馆,沿江而上,一路无事。

到了第八天,打算转向内陆,目标指向洛阳。

其实洛阳并非最后目标,只不过顺道路过而已,想一览中州古都的风貌。

但柳二呆忽然发觉,隐隐有人在暗中跟踪。

离开江岸之后,情况越来越明显,跟踪而至的人好像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柳二呆很快就已想到,这可能是封八百的余党,甚至是白凤子指使下的人物,目的在追踪报复。

但沈小蝶却立刻否定了他这种想法。

“这绝不会。”她说:“没有人肯再替封八百卖命,白凤子尤其识相得很。”

“那么,这些人是为了……”

“什么都不为。”沈小蝶道:“也许只是想瞻仰瞻仰你柳大侠的风采。”

“我的风采?”柳二呆微微一笑:“小蝶,你是在存心挖苦我吧?”

“挖苦你?”沈小蝶道:“你真的这么想?”

“别人都说我是个呆子。”

“你自己呢?”

“我也不知道。”柳二呆道:“反正众口铄金,人家说我呆,我也觉得真的有点呆头呆脑。”

沈小蝶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好笑得很。”沈小蝶道:“人家说你呆,你就索性装起呆来,不过这倒也好。”

“好什么?”

“只要装得像,准可以捡到很多便宜。”

“这能捡到什么便宜?”

“扮猪吃老虎。”

“这不像话吧?”柳二呆大笑:“纵然遇到了虎,我柳二呆也不扮猪。”

两个人一路说笑,不觉红日衔街山,天色已暮。

这家清清冷冷的小酒店,今夜忽然热闹了起来。

油光满面的老板,咧开嘴巴直笑,指挥两个店小二忙得团团打转。

灶头上油烟弥漫,锅杓碗碟不停在响。

柳二呆和沈小蝶进得店来,七八张白木桌子几乎已座无虚席。

正中一桌只有三人。

这三个人忽然离席而起,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拱了拱手,道:“柳大侠,请这边坐。”

三个素昧谋面的人,居然如此客气。

柳二呆怔了怔,正待发话,沈小蝶已抢先微笑道:“怎好意思要三位让座?”

“那里那里。”那中年汉子道:“在下等向慕柳大侠风仪,无以为敬,因此先到一步,特地替柳大侠占了一副座头。”

原来是同路之人,只不过先到一步。

看来一路跟踪而来的,也就是这批人物。

“这就多谢了。”沈小蝶道:“三位是不是留下来同席共饮?”

“不不,不敢打扰。”

“那么二位……”

“这不要紧。”那中年汉子道:“在下等可以到别的桌上挤一挤。”

于是这三个人分别报了姓名,中年汉子自称铁掌乔庄,其余两个分别是江彪和宋霸。

这三个人显然是想引起柳二呆的注意,尤其是铁掌乔庄,神色更为恭谨。

柳二呆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正是一代大侠的气派,当一个人踌躇满志之时就是这副样子。

但柳二呆却不是,他只是懒得应付。

不仅此刻如此,在金陵城里被人视作呆子的时候也是如此,一直江山未改。

只不过当时是被看成呆子,此刻却被视为架子。

大侠的架子。

两人落座之后,沈小蝶随即吩咐小二,点了四菜一汤,照例来了壶酒。

大侠的风度和沈小蝶的姿容,立刻招来了几十双惊羡和敬慕的眼神。

柳二呆却感到很不自在。

他从没有过这种际遇,也从没尝过这种被人抬、受人捧的滋味,他觉得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沈小蝶却显得雍容大方,言笑自若,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放。

若说她曾经是青楼名妓,有谁相信?

当然,这件事必有隐情。

忽然,席中有个青衫人离坐而起,扬声道:“咱们来敬柳大侠一杯。”

“好。”众人一齐举杯。

途中小店,陌路相逢,忽然碰到这么些素昧平生的江湖人物,柳二呆实感尴尬。

他知道其中必然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但又不能如此不通人情。

难道敬洒不喝,拂袖而去?

闹翻了固然是自己的不对,但跟这些人攀交情又有什么好处?

最头痛的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和企图。

但众人既已举杯,自己岂能不理不睬,大侠的架子不能端的如此离谱。

再说,也不过一杯而已。

于是他举杯就唇,满满的干了一杯。

他喝的是吸酒,既没道谢,也没点头示意,甚至连脸色都很不然。

众人却并不见怪。

至少他们已跟金陵大侠柳二呆喝过酒,照过杯,往后在江湖上谈论起来,甚至可以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夸耀这份光荣。

沈小蝶当然也陪了一杯。

她也没说话,但眼波流动,显然是在默察每一个人的神色。

虽然大致可以相信,这些人中多半是出于一片好奇之心,对这位崛起江湖少年侠士的崇敬,一路跟踪而来,想一睹庐山真面。

但其中也难免有少数人居心叵测。

沈小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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