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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冥之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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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的人头露了出来。
这颗人头可能是雪未化时埋进去的,虽然开始腐烂,但面目还能辨认,那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头,眼睛愤怒地睁着,像是死死盯着凶手的脸,要把对方的样子牢牢记住。
姜文曜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报警,十分钟后,来的除了警车,还有一辆白色的跑车。
看到段容枫从跑车上跳下来,姜文曜有些纳闷,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在哪都能碰到啊?还有那辆明显不是物业小哥开得起的豪车,不会是那小子偷来的吧?敢把赃物开到警察眼前,这是要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吗!
警察迅速把现场隔离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过来给姜文曜做笔录。
“我下了夜班睡不着,就出来遛遛狗,本来想到山下的树林坐坐,没想到我的狗突然挣脱了狗绳,跑到山上来,我跟上来的时候,它已经把人头刨出来了。”姜文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围过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纷纷作证,他们方才确实看到这个年轻人牵着狗进了树林。
阿丢:“……”警察叔叔真的不问问这人为什么穿越整个城市来这里遛狗么!
留下联系方式,姜文曜牵着蔫头蔫脑的阿丢挤出人群,段容枫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姜文曜看他一眼,打旁边绕过去,坐上那辆赃物车。
段容枫:“……”
“这是你的车?”行驶在路上,姜文曜抱着阿丢问段容枫,段容枫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得意地点头——你终于发现我是个隐藏在民间的高富帅,而不是蹭吃蹭喝的物业小哥了!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内对上,片刻后,姜文曜郑重地开口说:“怪不得那么多人违法乱纪,还真是比上班族挣得多。”
段容枫:“……”那自命不凡潇洒倜傥的笑容裂了个彻底。
阿丢猫在姜文曜的怀里捂嘴偷笑。看段公子吃瘪什么的最欢乐了。
“你不是刚下夜班么,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跑那么远去遛狗?”段容枫用一个魅惑苍生的笑掩盖内心狂奔的草泥马们,右手状似友好地拍拍阿丢的屁股,阿丢疼得直咧嘴,想着要不要向姜文曜告状某人在虐待他的宠物。
“在火葬场周围上班生活太压抑,所以我想找个离着远的地方呼吸点新鲜空气。”姜文曜把阿丢翻过来,狗嘴对着段容枫。阿丢呲着满口锋利的犬牙,对段容枫冷笑:丫的再敢伸手过来就直接咬掉!
段容枫:“……”你这混蛋哪头的!!
“我刚才听办案的警察说,那颗头颅可能是先前发现的男尸的,啊对,那具男尸好像就停在你们那个火葬场。”对于姜文曜的说辞,段容枫一百二十个不信,可他也无法想象人是姜文曜杀的,所以只好没话找话趁机试探,同时打量着姜文曜的表情变化,想读懂这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文曜“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云淡风轻的样子,如同随时会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散。
段容枫郁闷了。
昨晚,段容枫和段杰恺指挥着四个中山装把散了满地的尸体扛回停尸间,寿衣破了换新的,头发乱的给整理好,唯有那个被烧成黑炭的老太太有点麻烦,段容枫拿着毛巾擦了半个钟头才勉强能看出本来的肤色。完成善后,天都快亮了。
段氏弟兄把无头尸带回段家老宅仔细研究,发现尸体并不是尸变,而是三尸中的中尸和下尸附着了微弱的魄力,使得尸体获得了暂时行动的能力,想来其他尸体会动也是这个原因,这也说明无头尸闹事时,它的魂魄就在附近。段容枫想起逃出火葬场神秘消失的无头鬼,脑仁一阵阵疼,天大地大,要上哪去找个无主游魂!
根据这丝残存的魄力,段容枫描绘出无头鬼大概的长相,刚把画像传给当警察的朋友霍明亮,霍明亮的电话就打进来,告诉他公园发现一颗男性人头。
那人头是无头尸的,段容枫通过霍明亮打听到部分调查细节:法医检查尸体后确认头颅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被人用斧头一击斩断,说明凶手是个力气很大的人,没准块头也很大。
段容枫透过后视镜看穿衣略显文弱、脱衣略显禽兽的姜文曜,这人应该没本事一斧子把人头砍下来吧?
车子开进怡园小区,段容枫热情地邀请姜文曜共进午餐,姜文曜摆摆手,抱着狗下了车,边走边说:“我困了,要回家睡觉,下午要上班,晚上也许还得加班,没空。”
段容枫:“……”那你还大清早不睡觉跑那么远去遛狗!
没约到人,段容枫只好返回段家,人头一时半会还不能交到他们手上,但头颅出土,尸身会有感应,以后应该不会再闹了。
陷入困境的案件因为死者人头重见天日而进展神速,周五中午,姜文曜端着饭盒打饭,就听到工人们议论这事。据说凶手当过几年伐木工,一棵碗口粗的树几斧子下去就断了,然后这哥们喝点酒把死者当树给砍了,醒酒后把死者的头和身体分开掩埋,身体目标太大,很快被人发现,而头颅却始终没被找到。死者没什么亲人,失踪几个月也没人报警,要不是头颅被遛狗的人无意中发现,这桩案子恐怕会因死者身份不明而成为悬案。
姜文曜边听边默默吃饭,好像发现头颅的遛狗人和他没关系。饭后,姜文曜带着钱包走进火葬场,站在卖骨灰盒的柜台前左瞧右看,越看越牙疼。墓地贵也就算了,怎么骨灰盒也这么贵啊!那三万多块的,是镶了金吗?死都死了,用金骨灰盒不怕遭遇盗墓军团么,正好古墓被挖的差不多了……
姜文曜正看着,刘主任的爱人发现他过来打招呼,姜文曜表示自己想买个便宜的骨灰盒装东西用,刘主任的爱人边抽嘴角边从最底层的角落里拿出个木质骨灰盒,标价三百八,刘嫂给他个内部价,一百二拿走。
抱着一百二的骨灰盒出来,姜文曜和段容枫撞了个满怀,姜文曜没什么事,可段容枫被骨灰盒盖的边缘狠戳了一下,疼得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你,不要紧吧?”姜文曜有点紧张,他今儿已经被火葬场宰一回了,可不想再去医院被宰一回。
段容枫可怜巴巴抬起头,无比幽怨地看着姜文曜,期期艾艾伸出手,想让姜文曜拉他一把。
段容枫今天穿了一身白,上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乍一看和那些披麻戴孝的孝子很像,来来往往的人看看姜文曜手里的骨灰盒,再看看地上的“孝子”,夸赞着竖起大拇指。
姜文曜:“……”
段容枫:“……”
狼狈地逃离办事大厅,姜文曜看段容枫能跑能跳,估计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懒得陪他玩,去了停尸房。
段容枫苦肉计失败,只好如背后灵般远远跟着姜文曜,看他抱个骨灰盒要干嘛。
段容枫虽然相信姜文曜不是凶手,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人查了下姜文曜的身世。
姜文曜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养成了他内向不善言辞的性格,从小学到大学也没交到几个朋友,亲戚不在本地,也很少联系。段容枫想不到那个的骨灰盒是给谁买的。
敲开停尸房外面的小房子门,姜文曜叫了声孙哥,从宽大的工服口袋里掏出两瓶二锅头递过去,孙哥笑眯眯把人让进来,几分钟后又把人送走。姜文曜刚走,段容枫就挤进去,把孙哥吓得一哆嗦,看清是领导请来处理无头尸的高人,这才拍着胸口请他坐。
段容枫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骨灰盒,正是姜文曜买的那个。
“您说这个啊,”孙哥笑着给段容枫倒了杯二锅头,想想觉得人家是高人,不稀得喝他的酒,又从床底下拿出瓶矿泉水递给他,“这是隔壁零件厂小姜送来的,说是给那个凶案受害人的,先前他那没脑袋的尸体诈尸不还是您给处理的么,说起这事啊,唉,那几天真是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不过这人吧,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连个家人都没有,要不是小姜送这个骨灰盒过来,他的骨灰只能直接撒到后山上,有个盒,往后山犄角旮旯一埋,好歹也有个归宿不是……”孙哥喝点酒,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段容枫应付几句后离开,站在火葬场门口向零件厂里张望。
那人话不多,看着也冷冰冰的,但他的心应该很善良,很柔软吧?段容枫舔舔嘴唇,吹了声口哨。明天是可爱的周末,他得找个借口去姜文曜家蹭饭,十几天没吃过了,想的抓心挠肝口水横流啊!
正愁眉苦脸和一堆文件战斗的姜文曜摸摸瘪下去的钱包,轻轻叹气,买骨灰盒一百二,给孙哥塞了两百善后费,下班后还要去给阿丢买狗粮和狗罐头,看来他这个周末只能啃馒头吃咸菜了。
☆、第007章
周六天刚亮,段容枫兴冲冲起床,用昨晚从三姐段思思偷回来的精油泡了个澡,换件显身材的白色运动服,喷点古龙水,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后,吹着口哨精神抖擞去早市买菜。
早起练功的段家老小暗搓搓打量他,都在猜他打扮得如此骚包是去见谁。
怡园小区附近有个大型早市,段容枫从头逛到尾,认识不认识的蔬菜肉类买了几大包,最后蹲在卖活鸡的小摊前戳戳这只,逗逗那只。公鸡笼子里有只特精神,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和裘五那只有点像,段容枫吹着口哨指指它,小贩乐颠颠把公鸡掏出来处理好递给他。
让你得瑟!让你甩脸子!段容枫甩着手里光溜溜的公鸡,心里痛快极了,在早餐摊买了点油条豆浆肉包子,直奔姜文曜家。
站在七单元楼下,段容枫仰头打量大楼,阴气似乎没有上次浓郁了,看来把那只汪留下是很正确的嘛!以前在家只会好吃懒做,只有把它扔出来才能干点正事!段容枫吹着小曲迈开长腿往上走,幻想着一会姜文曜看到他会多么开心,中午又会给他准备怎样丰盛的午餐。
……
姜文曜做了个梦,梦里,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恭恭敬敬向他鞠躬:“谢谢你帮我找回头,要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就被那两个凶巴巴的天师欺负了。”姜文曜挠头,好半天才想起这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是那具无头尸。
他怎么会知道男人的头在哪?姜文曜想了很久,依稀记起那晚去买咖啡路过火葬场时,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求救的哀嚎:“我的头在半山公园树林里!”
“嘿嘿,兄弟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但帮我找回头,还给我买了骨灰盒,我昨晚去看了,那盒子真漂亮……”男人可能丢头太久,这会儿找回来变话唠了。姜文曜盘腿坐地上,双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你看你人这么好,肯定不忍心看我光着屁股去地府报到吧?”男人搓着手往前走两步,笑得贱兮兮的,“你再行行好,给我弄身衣服吧,不用像老头老太太那么正式,来件宽松的运动服就行。”
姜文曜无语地看他一眼,这人,脸皮咋这么厚!
男人还想继续说,远处敲门声和狗叫声混成一片,姜文曜蹬蹬腿,被子落在地上,姜文曜被冻醒了。
阿丢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汪汪叫:你再不起床房门就让外头那狂躁症患者给砸漏了!
姜文曜揉着晕乎的脑袋去开门,门外,段容枫满脸哀怨地坐在七八个装满蔬菜肉类水果的袋子的包围圈中,头上顶着两根斑斓的鸡毛,嘴里叼着根金灿灿的油条,腮帮子一鼓一鼓就是不咽下去,脚有一下没一下踹着防盗门,像个自闭又多动的超龄儿童。
房门开启,段容枫抬起头,用流浪狗的眼神看向搞不清楚状况的姜文曜,下意识踢门的脚忘了收回来,正踢在姜文曜干净白皙的脚踝上,短半截的睡裤也没能幸免,印上个不太明显的鞋印。
姜文曜:“……”
跟出来的阿丢迅速后退,它感受到姜文曜身上散发出愤怒的气场,会不会把段公子从九楼走廊窗户上扔出去呢?阿丢拭目以待,尾巴摇得像风扇。
“原来你在家啊!”三两口把油条吞下去,段容枫从堪比垃圾堆的塑料袋中跳出来,打算抱住姜文曜的大腿,可他坐的时间太长,腿有点麻,碰翻了一兜苹果,段容枫赶忙去追苹果,追到楼梯口时腿脚一哆嗦,头下脚上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姜文曜:“……”这五体投地的着陆姿势,应该比那天王叔摔得重吧?
把摔得灰头土脸还崴了脚的段容枫掺进客厅,又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整理好拎进来,姜文曜想斥责对方几句,可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得认命去给他拿急救箱。
对着镜子摸摸鼻梁上粉红色凯蒂猫创可贴,再看看脚边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的狗,段容枫委屈地扁起嘴,早知姜文曜是这种品味,他刚才往下滚的时候就悠着点了。
“刘主任闺女给我的,你用着正合适。”姜文曜把剩下几贴创可贴塞给段容枫,转身去翻那堆塑料袋,这小子上次吃了他那么多口粮,那他现在扣下点瓜果蔬菜不算过分吧?
刘主任闺女?段容枫自动脑补了个年芳十八,清纯漂亮的少女形象,越想越酸。阿丢四爪朝天用脊背往旁边蹭,再闻一会它的牙都酸倒了。
“刘主任闺女漂亮吗?”怨灵似的飘到姜文曜身后,段容枫扯扯他衣角,姜文曜沉浸在霸占肥鸡还是豪夺排骨的思想斗争中,没听出话里的幽怨,顺嘴回应说:“嗯,挺漂亮,随刘嫂。”
“切,能有我漂亮?”段容枫不屑地扬起下巴挺起胸膛,像只比美的孔雀,姜文曜百忙中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一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和个九岁小姑娘有可比性么?比赢了也不光彩好么!
找出装早餐的袋子,姜文曜默了默,拿出个包子塞进嘴里。包子味道不错,皮薄馅大带汤汁,可惜凉了,汤汁凝固,倒是不烫嘴了,姜文曜狼吞虎咽下去又拿起一个。阿丢耸动小鼻子跑过来,在姜文曜手背上蹭蹭,于是也分到个纯肉大包子。
“好吃吧!”看姜文曜爱吃自己买的包子,段容枫立刻把刚才的哀怨抛到九霄云外,狗腿地贴过去也拿起个包子,学着姜文曜的样子大口咬下去。他拿的包子在一堆包子中间,还温乎着,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段容枫没有准备,烫了舌头不说,还滴得胸前到处都是。
段容枫:“……”
姜文曜:“……”
油花在白色运动服上晕开,姜文曜满脸黑线,催促他把衣服脱下来,立刻洗也许能洗掉,放久了这衣服就废了。
段容枫满脸坏笑,耍流氓似的豪迈拉开拉锁,露出紧贴好身材的白色背心。
姜文曜满脸黑线,这天儿就在运动服里套背心,不冷么?
无视段公子秀好身材种种行为,姜文曜捧着上衣进卫生间去厨房挤了点洗洁精,搓掉油污,又去卫生间接水用洗衣液洗。段容枫斜倚着卫生间门,看姜文曜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衣服,看得爽了,还炫耀似的抖抖胸肌。
确认油污洗掉了,姜文曜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段容枫抖胸抖了一半忽然僵了——啧啧,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文曜把上衣扔进洗衣机脱水,设定时间,透过塑料盖看衣服在里面急速旋转,忽然想起梦里那个男人说的话……
“你这个运动装不错,在哪儿买的,多少……钱?”姜文曜转过身,正看到段容枫跟潘金莲似的妖娆靠在门边,劲瘦结实的上身只穿了白色背心,腹肌隐隐可见,配上那张妖孽的脸,和那特别猥琐的笑容……能关门放狗么!!
“这衣服是上个月在金海商场五楼买的,不贵,才七千八。”毫无危机意识,段容枫拼了老命地炫富,他要让对方知道:爷是个有品位的人!
姜文曜:“……”默默把七千八的上半截从洗衣机里拎出来,小心地抖开看有没有洗坏,同时打消给无头鬼买一身的想法。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款不错,跟你说,那天我一眼就看中这身了,不同颜色买了好几套,都没穿过,你要是喜欢我送你!”段容枫趁机凑过来讨好,他正愁没机会住进来,如果几件衣服能解决这个难题,他不介意把衣帽间都送给姜文曜。
阿丢蹲在卫生间门口直哼哼——关门不,我准备好了!
炫富什么的,最讨厌了!!
姜文曜嘴角抽了抽,提着衣服去阳台晾晒。
消费能力不同,怎么愉快玩耍啊!!
“我说真的,咱俩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基本都能穿,你喜欢什么风格什么款式的?我有不少衣服都是新的,要不你哪天去我家挑?或者咱直接去金海商场挑?”段容枫尾随姜文曜到了阳台,抢着晾衣服。
姜文曜眼角也开始抽了:这人是打算包养他啊还是打算把没穿过的衣服卖给他变现啊?吐槽还没酝酿好,姜文曜的眼角瞄到个黑影从对面楼上掉下去,赶紧转身往对面看。段容枫也察觉到一缕阴气一闪即逝,急忙趴在窗框上张望。
段容枫先一步发现对面掉下去的是个人,在姜文曜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那人落地的惨象。几乎在同时,“砰”的一声,那人摔在水泥地面上,鲜血四溅。
眼前骤然一黑,姜文曜没有拉开眼前的手,视线却像透过五指般看到那幅鲜血和生命画成的画卷,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姜文曜脑子里却出现一个扭曲挣扎的人影,那人全身是血,怒吼着人生骤然中断的苦楚与不甘。
阿丢听到声音跑进阳台,可它不敢当着姜文曜跳到窗框上往下看,只能烦躁地走来走去,“汪汪”叫两声,提醒段容枫把自己抱起来。
段容枫一震,背心被汗沁透,看看身旁像是被吓呆的姜文曜,决定选个正常的方式下楼。阿丢想跟段容枫下楼,又担心姜文曜自己在家出事,犹豫再三,阿丢蹲在阳台边上保护临时的主人。
段容枫一走,姜文曜看到了楼下血染的画面。怡园小区楼体间距离很大,从这侧的九楼看下去,那人像块染血的破布,面朝下趴在地上,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姜文曜瞳孔紧缩,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顷刻间消散。
楼下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段容枫正蹲着查看尸体,姜文曜揉揉眼睛,这人不是刚走么,怎么一转眼就到楼下了?
想起刚才在黑暗里“看”到的人影,姜文曜决定下去看看,往外走时才发现两腿发软,姜文曜苦笑,物业小哥真够拼的,为了小区声誉,居然敢直面那么血腥的现场!
有人报了警,姜文曜到楼下的时候警车呼啸着进入小区,更多人闻声而来,围在隔离带外窃窃私语。
阿丢看楼下人多,阳气够旺,就丢下姜文曜,甩着尾巴挤进人群,蹲在段容枫脚边眯起眼睛打量尸体。它在尸体上嗅出淡淡的阴气,说明这人死前和鬼类接触过。
是被鬼吓得精神错乱不小心坠楼?还是被鬼从楼上推下去的?
警察勘察现场,确认没有更多线索后迅速将尸体搬走,今天是周末,大人小孩都放假,被他们看到血腥场面,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段容枫不认识带队的警察,所以也没主动上去搭话,只是在尸体被抬走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上头。青天白日阳光普照,鬼害人之后应该还藏在楼里的某个角落。可这栋楼不像频繁出事的十三栋,入住率较高,他不可能进入每家每户去追踪害人的鬼。
段容枫拍拍阿丢,阿丢箭一样窜出去,赶在调查的警察之前进入九栋,从出事的三单元开始一栋楼一栋楼搜索,锁定厉鬼的活动范围。
人群散去,段容枫才看到最后面的姜文曜。即便故作淡定,姜文曜的脸还是白得像纸,段容枫皱眉,跑过去扶着他到附近的花坛边坐下。
“吓着了吧?”段容枫微微皱眉,和那些只看到尸体的人不同,他们可是目击了那人坠楼的全过程,心理脆弱点的搞不好会被吓疯。
“你们物业应该看惯这种场面了吧?”姜文曜攥紧拳头,努力镇定下来,可声音里依然带着微微的颤抖。
“嗯。”段容枫点头,他从六岁阴阳眼未上锁时就被长辈带着去处理各类鬼事,鬼嘛,每次出现都免不了和活人纠缠,动不动把现场弄得跟丧尸大片似的,看了这么多年,他都麻木了。
“阿丢呢?刚才它好像跟我下来了。”情绪平稳下来,姜文曜强迫自己不去看还残留着血迹的地方,四下寻找阿丢。
“我看到它和一条漂亮的小母狗玩去了。”段容枫不负责任地瞎掰,姜文曜摸摸下巴,春天到了,是不是该带儿砸去医院做个绝育手术?
风一样往楼上冲的阿丢脚下一划,差点撞到从楼上飘下来的女鬼。
全身的毛竖起来,阿丢做出防御的姿势,虎视眈眈盯住和自己狭路相逢的女鬼。女鬼本能地后退两步,她没想到一条狗身上会散发出让她心悸的气场。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对视半晌,阿丢突然开口,气场随之收敛。女鬼受到了惊吓,半边身体缩进水泥墙壁里,惊恐地看着口吐人言的土狗。
“喂,你知不知道刚才害人的家伙在哪里?”阿丢蹲在地上,后爪蹬蹬耳朵,出口的声音却很低沉,如闷雷般震得女鬼浑身发抖。
女鬼可怜兮兮地抱着肩膀,水汪汪的眼里噙满泪水,阿丢不耐烦地呲牙,犬牙瞬间伸长,如钩子般闪烁着危险的白光。某一刻,女鬼感觉眼前蹲着的不是土狗,而是一只凶猛危险的野兽。
“我,我不知道啊!”女鬼想穿墙逃走,可外面是灼烈的阳光,她不敢出去。
“有什么心愿早点了结,完事去入轮回,对你我都好。”野兽映像消散,阿丢还是那条黄白相间的土狗,站起身甩着尾巴往上跑。路过女鬼的时候,女鬼战战兢兢,生怕这位改变主意上来把自己吞了。
直到看不见阿丢的背影,女鬼才从墙里钻出来,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再望着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走廊,迷茫的眼神坚定起来,眼中泪光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戾。
了结心愿?嗯,是到了报仇的时候!
☆、第008章
姜文曜穿着起床时的黑色长袖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开着,小风一吹,半截白皙锁骨若隐若现,附近的年轻女性不停往这头瞄,大有缓慢靠拢形成包围圈的架势,段容枫见势不好,拉起状况外的姜文曜跑回家。
电梯刚上去,段容枫建议两人走楼梯,姜文曜被冷风吹成了冰棍,正好趁机会活动暖身,就同意了。
十三栋频繁死人,物业已经基本放弃对这栋楼内部的卫生打扫,幸好七单元住户少,楼道内没有生活垃圾,可窗台扶手甚至地面都积了厚厚的灰尘,说明楼梯间很久没人光顾了。姜文曜发现胸口高的窗台上有几枚小巧的爪印,越看越像猫狗一类动物留下的。
段容枫赶紧把人拉走,心里把阿丢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嘴上和姜文曜插科打诨,段容枫趁机开启阴阳眼打量楼梯间,搜索残余的游魂。不过直到九楼,段容枫也没发现一只鬼。
两人进入九楼,发现阿丢正乖乖坐在防盗门前,用后腿蹬耳朵,姜文曜欢喜地笑着“儿砸”扑上去,把阿丢抱起来,在狗头上亲了两口。
阿丢乖巧地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段容枫的鼻子快气歪了。
以“去晦气”为借口把姜文曜塞进浴室,又在卫生间门上画了个隔音符,段容枫一屁股坐到姜文曜新买的休闲沙发上和阿丢聊刚才的事。
“我把几栋楼都找了,除了三五个没有威胁的游魂,没见到害人的厉鬼,也没见到刚死那位。”阿丢如猫般跳上单身沙发,大马金刀往那一坐,说话的嗓门跟张飞和李逵结合体似的。
“厉鬼应该藏在某户人家里,刚死那个,应该回家了吧。”段容枫思索着是否要找霍明亮帮忙,把九栋所有单元住户家检查一遍。但住人的房子总归没有空房子行动方便,他可以在空房里布置些简单的驱鬼阵法,防止厉鬼去而复返,却没法让所有住户都同意在自己家摆一个。
“小区这么大,人多鬼也多,防不胜防。”阿丢粗粗地叹口气,自打住进姜文曜的家,它就没再见过那四只和段容枫动过手的鬼,凭气息感应,他们应该就在家里,不过他们只在两间关闭的客房里活动,并不干涉姜文曜的生活,更没有害人的意思。
起初阿丢以为姜文曜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震住了四只恶鬼,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姜文曜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阿丢尝试过在姜文曜面前释放几只没有危害的灵体,姜文曜一概视而不见,阿丢通过表情细节判断他是真的看不见鬼。
“不过这栋楼里有只鬼很凶,”阿丢话锋一转,眼里透出野兽的凶光,鼻子喷出白气,“我和那家伙狭路相逢过一次,居然让那小子跑了!”
那只鬼全身包裹着浓浓的怨气,杀气四溢,肯定是杀过人,变成了再难入轮回的厉鬼。阿丢猜想这栋楼死的那些人都是这只厉鬼杀死的。
段容枫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十分钟后,一个三十几岁,穿着物业保安服的人敲门,交给段容枫一串钥匙。
那是1001室的房门钥匙。
吹了声口哨,段容枫转着钥匙得意地说:“从今天起,楼上就是我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就上去找我,都是邻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段容枫呲着大白牙拍阿丢的脑袋,阿丢凶狠地哼了一声,段容枫讪讪把手收回去。
……
洗完澡的姜文曜又换上那件黑色浴袍,头发比上次还长了点,更有颓废美。段容枫被男色所迷,逗狗的手一哆嗦,直接塞到了狗嘴了。
阿丢:“……”你丫上厕所洗手了么!!
“中午吃点清淡的吧。”看到墙角那堆食材,姜文曜没了最初的激动,看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别说吃,他连做肉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段容枫想投反对票,可看姜文曜那表情,他反对也没用,只得点头,心里把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赶在他来蹭饭的时候杀人闹事的鬼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发誓逮住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出恶气不可。
阿丢甩着尾巴跳下沙发,得意洋洋地从卧室里拖出个狗粮罐头,摆在段容枫脚下炫耀,这是它今天的午餐,里面有肉哦!
段容枫真想一脚把阿丢踩成馅饼,或者把阿丢扔进锅里炖了吃也可以考虑。
段容枫幻想着阿丢十八吃,阿丢则趁姜文曜进厨房做饭的工夫自个儿撬开罐头,吭哧吭哧吃着。闻着罐头的香味,段容枫没出息地流口水了。
因为要布置临时居所,吃完饭的段容枫难得主动告辞,姜文曜看他的运动上衣没干,就翻了件自己的劣质衣服给段公子穿。看段容枫喜笑颜开套上外套,一路飘着下楼,姜文曜心里莫名一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人没嫌弃他的旧衣服,说明对方不是个娇贵矫情的人。
白天的坠楼事件使得本该热热闹闹的小区周六夜晚沉睡的格外早,天刚黑楼下就没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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