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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瘟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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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同时口里尖叱:
“樊魁!”
叱声还在寂凉僵寒的空气中颤浮,铁臂金刚樊魁已大喝一声,急掠于侧,奋力将那口摆置已久,不知内中为何物的白木棺材竖起,并顺势运劲劈击,“喀嚓”震裂声里,薄薄的棺材盖板飞散四扬,棺材中有一个人,确是有一个直挺挺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查既白窄剑滚闪飞旋,洒出一蓬蓬的星莹,一道道的蛇电,他依旧在嘶哑着狂笑:
“活人变成巨灵神,莫非棺村里的死人能变个活无常?娘的皮啊,你们吓不倒我老查……”
顾飘飘连连挪让,却冷冷的道:
“老查,你不看看棺材里的人是谁?”
查既白一个旋转便到了棺材前面,他强睁两眼,朝棺材里那直挺挺僵立着的人脸一看,那张人脸就像突然扩大了十倍,并且迅速向他的瞳孔中逼入——一刹那,查既白的头顶仿佛响起一声霹雳,震得他全身晃颤,心脉俱悸,他感觉一阵酷寒袭来,由肌肤毛孔直渗骨缝,再沁进内腑,透入精魄之中,他整个人完全僵了,硬了,麻木了,他也直挺挺的瞪直双目站在那里,没有思想,没有反应,似是一具风化的石像,惨淡灰黯,和棺材里的人一样,看不出是死是活……
棺材里的人脸苍白冷硬,闭着眼,抿着嘴,模样虽然难看,却并不狞厉可怕,但是对于查既白而言,却几乎使他的精神崩溃,五腑俱摧,因为这个人竟是影子。
是的,影子,白云楼,查既白最得力的助手,最忠心的左右,亲情挚爱有如兄弟手足的影子。
饰带又似长虹飞来,这一次,查既白未能躲过,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躲,更像他连看也不曾看见,饰带如蛇,只一沾身,便“霍”“霍”在查既白躯体上绕了五圈,将他四肢上下紧紧捆牢。
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樊魁与另一条未曾受伤的鸟龙向查既白围了上来。
当查既白的神智完全恢复清醒,他发觉自己正倚在一间上屋的墙角——没有躺着,不曾坐下,只是半倚半靠的斜支在墙角的地下,很快他便明白了自己被摆成这种架势的原因,他的脖子与双手连铐着一具铁枷,两脚也扣着钢镣,在这些配件的装备之下,除了站直身体以外,就只有采取现在的姿势了。
他的脑袋仍然晕眩沉重,宛似吊了个铅球在里面打晃,他的喉咙干燥如火,全身有着撕割般的阵阵的抽痛,舔舔嘴唇,连嘴唇都裂绞脱皮了。
土屋里只朝南开着一扇小窗,窗外有月光泄入,而屋中陈设简陋,一桌两椅,如此而已,如果这间土屋还有主人的话,那个屋主也必是穷得精光鸟蛋,隔着饿死转投胎差不远啦。
至少,查既白晓得了两件事,其一,现在是夜晚,其二,他们还未抵达“丹月堂”的老窑,他不相信恶名毒行天下皆惊的,‘丹月堂’仅是这么个寒他的所在——纵然是囚禁人犯的监牢,也不该如此粗陋。
地下很潮湿,而且有一股隐隐腐霉的味道,人这样支靠着墙角,实在很不舒服,查既白朝自己的右侧大腿看了看,嗯,经过包札了,如此推想,背脊上那条伤口,大概也敷了药,他不禁叹口气,显然,“丹月堂”的人还不打算让他痛痛快快的挺尸。
在那片乱葬岗所发生的事,他居然全都记得,甚至连他于幻党中的感受,也没有忘,他实在猜不透,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着了什么道:竟会突兀间起了那种妖异迷离的心态?但他可以确定,这必是那顾飘飘搞的鬼!
他想到了影子,心里一阵绞痛,额上冒出冷汗,他尽力安慰自己,对方极不可能已真把影子置诸死地,因为这样一则并非必要,二则连他自己都能活到现在,“丹月堂”又何须急于杀害一个次要的配角?对方当然不会放过自己和影子,那只是迟早的问题,但眼前,至少他还活着,他判断影子也该活着。
口很渴,肚子极饿,他咽了几口唾液,不由恨从心起。
四周一片寂静,连他娘的虫呜蛙叫的声音都没有,静得像一池幽水,一片凝结的空气,静得像周围的人都死光个舅子的了。
深深呼吸了几次,他开始哑着声怪叫:
“来来,来人哪,我一个一个操你们的老祖宗,你们这些龟孙王八蛋都窝到哪个鳖洞鼠穴里去啦?你们留下我的命,就得好好侍奉我朝下活,像这样把我姓查的摆置着,算是玩的哪门子龌龊把戏?”
当他这阵子嘶哑又激烈的叫骂声还在土屋中回荡,原本紧闭的那扇木门已“吱呀”一声被推开,顾飘飘翩然而入,轻盈俏丽,果真有如一只燕子。
顾飘飘已经换穿了一袭紫色镶滚着黑绒花边的衣裙,满头乌亮的长发向后梳拢,给以银色嵌合着装饰的发扣,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清灵水秀,她的面貌虽然生得平常,经过这一衬托,竟是凭空增添了几分明媚娇美之态。朝着地下的查既白嫣然一笑——这时,查既白才发现这女人还生得有一副细白洁润有如扁贝般的好牙齿一顾飘飘柔声柔气的道:
“你清醒过来啦?老查。”
重重哼了哼,查既白悻悻的道:
“姓顾的,你他娘打扮得这么光鲜做什?看你喜气洋洋,眉眼含春的模样,敢情是准备出嫁去当哪一个倒霉鬼的填房?”
顾飘飘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道:
“老查,嘴舌不要那么尖利刻薄,一条汉子作兴要心怀宽大,度量恢宏,怎么着?你不喜欢我打扮打扮?还是真怕我要出嫁了在吃醋?”
查既白恼怒的道:
“我与你一无情,二无义,吃个鸟的醋!”
顾飘飘温悦平和的道:
“现在觉得好多了吧?昨天晚上你那德性可真吓人,面色透青,两眼发直,全身的肌肉又冷又湿,还到处是血……我们已给你受伤的地方敷药包扎,而且灌你吞下一碗安神固脉的药汁,你沉恿了这一天一夜,精气体力应该恢复了不少……”
查既白大声道:
“老子不领情,你们这样对我,决无善意,就好比一头待宰的猪,早晚也免不了一死,只是在挨刀之前少不得要调养将息一番,待到肥壮健硕了,宰割起来才越发有趣!”
摇摇头,顾飘飘情笑如花:
“我说老查,也没见过似你这等的浑人,拿什么不好譬仿?却偏偏把自己喻做一头猪……”
查既白恨恨的道:
“我要是个人,怎会笨得栽这种跟头?”
顾飘飘怜惜的道:
“别糟践自己,老查,你是个很了不起的角色,但白的说,自我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像你这样剽悍难缠的对手,也无怪我们堂口的那些弟兄屡屡镭羽败阵了……”
十方瘟神……第二十二章论计
第二十二章论计
查既白眼皮子一翻,道:
“姓顾的娘们,你言外之意,倒似真个高过我一头去啦,我劝你可别得意得太早,不到了那伸颈子挨刀的一刻,谁也队员不准会有什么变化;‘丹月堂’那一干鸡零狗碎在与我老查几场对阵中固然是灰头土脸,鬼哭狼嚎,就算你吧,亦未必见得已经吃稳了,我说过,只要老查尚未伸腿挺尸,咱们还有得玩!”
顾飘飘老老实实的点头道:
“所以我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我非常非常谨慎的看顾着你,不到那一刻,我连眼睛都不敢合,你对我的精神压力实在太大,老查,我明白你的不易相与,因此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预防任何意外发生。”
查既白板着脸道:
“你他娘倒但白得紧,不像你堂口中其他那些王八羔子,活脱生剐剥浮的盐水板鸭,业已倒挂上架打晃荡了,却还在那里挺着一张硬嘴!”
轻笑一声,顾飘飘道:
“男人全是一个毛病,好充面子。”
查既白怒道:
“你是在椰榆我?”
顾飘飘忙道:
“我是说的真心话,老查,你可别想岔了;一个人说真心话总没有错吧?”
舔舔嘴唇,查既白道:
“这是何处?”
捂嘴一笑,顾飘飘道:
“你不会自己看?”
查既白不悦的道:
“这是什么地方?”
查既白愤然道:
“我是想搞清楚这里距离‘丹月堂’的舵子窑还有多远!”
顾飘飘道:
“不错,怨明白你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不能告诉你;老查,从此地到我们堂口的路途远近,能以使你估算出各种脱身的可行方式——或是较从容的诡略,或是较迫切的冒险,你将会依照时间的缓急来决定运用的法则,,如果在这一项上你无从选择,你就只有单凭臆测来制定行动方针,那么,你所使用的手段是否正确便大有疑虑,换句话说,你成功的机运也就跟着降低了……”
沉默片刻,查既白喃喃咒骂:
“操的……这个鬼婆娘……”
顾飘飘笑道:
“你一向精明,老查,可是我也不算很笨。”
查既白恼恨的道:
“你不笨,你一点也不笨,如果你算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活人脑袋来了,顾飘飘,你是条千年修炼成形的九尾妖狐!”
微微检袄,顾飘飘道:
“太蒙谬奖了,老查。”
叹了口气,查既白道:
“你问你,我那伴当到底是生是死?”
顾飘飘眉儿轻扬:
“你说的可是影子白云楼?”
又忍不住心火上升,查既白怒道:
“除了他还有谁?”
顾飘飘笑道:
“还以为你不记得这桩事来了呢,老查,在历经迷离幻象之后,你的定力与心智仍然相当强韧哪!”
查既白重重的道:
“回答我的问题!”
顾飘飘摇头道:
“对不住,老查,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
查既白咬着牙道:
“却又为了什么不能回答?”
顾飘飘平静的道:
“如果我告诉你影子死了,会激怒你做出一些丧失理性的行为来,这将替我们增加很多困扰,如果我告诉你影子没有死,你就会想尽方法同他连系——据我所知,你们之间有若干套奇妙而不为外人知的联络技巧——此外,影子的生死,亦关系到你各般企图的进行,左右你行事的依据;老查,所有这一切麻烦,都可能由影子的现况引导发生,是而我不会告诉你他的死活,你不妨自己去推断吧。”
查既白大声道:
“你更想用影了的生死未明来牵扯我、压制我!”
顾飘飘安详的道:
“完全正确,这也是不能明告诉于你的原因之一。”
冷冷一笑,查既白道:
“顾飘飘,你不用神气,我们走着瞧!”
顾飘飘道:
“我丝毫不感到有什么神气,老查,正好和你说的相反,在设计圈住你之后,我一直心头沉重,惴惴不宁,这件任务对我而言,实在是个太大的负担。”
望着查既白,她又缓缓的道:
“你说要走着瞧,我知道你不只是口头逞强,你必定会想法挣扎反抗,所以,我也将倾力防范于你,老查,我们会走着瞧的。”
查既白恨恨的道:
“姓顾的,我他娘人被你们这样摆置着,弄得躺不能躺,坐不能坐,口渴如焚,腹饥如绞,就算是官家的待决死囚吧,也有顿断头饭好吃,你们却连碗白水也不给喝,整治人有这么个整法的?”
“哦”了一声,顾飘飘笑了:
“难怪你肝火这么旺,原来是饿慌渴极的原因,这简单,我这就着人来侍候你。”
说着,她轻轻一拍手,木门立开,一条壮汉端着张盘子快步进入,这壮汉生得浓眉大眼,形态狞猛,就是头顶上缠着一圈白布,布帛间尚有隐隐血迹沁浸——查既白认出来了,这位仁兄可不就是顾飘飘手下“七条龙”中使大板斧的那条龙,查既白记得,曾将对方削去好大一块顶上头皮。
木盘上摆着两套肉沫火烧,一束肥白鲜嫩的大葱,外带一大碗冷菜;光景看起来是不错,只那两套肉沫火烧要比一般的个头小了很多,约莫仅得小儿的巴掌大小,嘴巴张开些,足可一一口吞下一个。
冲着对方瞅牙一笑,查既白道:
“老友,头上好点了吧?”
那条龙红目中怒火顿现,看得出他在猛力挫牙。
查既白打着哈哈道:
“放松快点,别这么横眉竖目,咬牙切齿的,你看看我,我又能比你好到哪里去、人落得这步田地,我犹心胸开朗,气度恢宏,你老兄那一块头顶油皮算得了啥!我老查这厢招呼过,你也就顺了那口气吧。”
那条龙深深呼吸了几次,扬起脸来直视屋顶,连半个字也不回答。
顾飘飘微笑道:
“老查,你可真有雅兴,此时此情,居然有胃口调笑?”
查既白忻怄的道:
“此无他,苦中作乐罢了。”
顾飘飘伸手接过木盘,眼角轻挑,她手下那条龙上身微躬,立时又快步退出;栅栅款摆着来到查既白一边,顾飘飘半蹲下来,脸上是一副十分抱歉的神色:
“很对不住,老查,我不能打开你的枷镣,只好由我亲自喂你吃喝了……”
查既白非常大方的道:
“美人恩泽最销魂,如在平时,想要你喂还攀不上哩,来,你尽情把东西往我口里送也就是了。”
格格一笑,顾飘飘道:
“不过,你可不能咬我的手指头!”
查既白也跟着哈哈笑了——老实说,他还的确有点这个意思。
两套超小号的肉沫火烧,一束白葱,大碗冷菜,查既白总共嘴巴开合五次就全下了肚,他咂咂舌头,意兴未尽的道:
“我说飘飘,应该再添续一点才合适吧,我业已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入高马大的一条汉子,就这么点玩意如何能解渴填饥,眼下只不过两分半饱,反倒比饿着的辰光更难受啦!”
顾飘飘站起身来,顺手将木盘搁在桌上,温温柔柔的道:
“不是我小气舍不得给你吃喝,老查,我这样做也有苦衷……”
轻掠鬓发,她委婉的接着道:
“我们不能让你的体力太充沛,那将对我们形成潜在的危机,我们也不能使你身体太衰弱,希望你活着挺到地头,在老当家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能像个人样的人;老查,原因就是这样,你可以谅解?”
查既白点点头,道:
“我可以谅解,事实上,不谅解又将如何?”
嘉许的朝着查既白一笑,顾飘飘道:
“看来你已渐渐想通了。”
查既白道:
“不错,我已经渐渐想通了。”
一边的眉梢微扬,他又道:
“依你看,飘飘,司徒拔山会怎么处置我?”
顾飘飘道:
“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上?”
查既白道:
“因为想通了,事情终究会抵达这个问题的中心,早做了解,至少心理上也好有个准备。”
略一沉吟,顾飘飘不做正面答复:
“你以为呢,老查,你以为我们老当家会如何处置你?”
查既白坦然道:
“必不至待我如上宾,更不会抬手超生,这乃是一定的,我只想间问你,他大概会选用哪一种方法送我姓查的上路?”
顾飘飘道:
“老实说,可以送你上路的方法大多,我就能猜上几十种,老当家的必然设想得更周全!”
查既白道:
“‘丹月堂’原就是靠着研究如何杀人起家的……”
顾飘飘道:
“我们不否认,但我们对付敌人的手段也各有不同,这得要看所谓敌人与我们之间仇恨的深浅、怨隙的因果,从而决定处置的方式。”
查既白沉重的道:
“如此说来,我必然是下场凄惨了;司徒拔山对我的存在是锥心刺骨,痛恨得无以复加,他绝对不会便宜我的……”
顾飘飘也眼神萧索的道:
“我们彼此都不用隐瞒——老查,你扫尽我们老当家与少当家的颜面,又连连杀害了本堂不少兄弟,无论哪一端,都会使你遭受酷厉的惩罚,招致不可避免的报复,如果我是你,我决不往这方面去想,这实在不堪想像……”
查既白耸耸肩,道:
“逃避现实并不是办法,只有懦弱的人才不敢面对现实。”
凝望着桌上那枝粗烛的光焰摇动,顾飘飘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明暗不定;好半晌,她才吁了口气,幽幽淡淡的道:
“你是个很坚强的人,老查,唯其一个坚强的人,方会遭逢横逆困阻,如果你的生性软弱无能,也就不会碰到今天这样的危难了……”
查既白笑了笑,道:
“似乎是,呕,你对我还有几分同情?”
顾飘飘毫不忌讳的道:
“我是可惜你这么一条汉子——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感,与我所奉行的公事没有牵连,老查,该怎么做,我还是会怎么做。”
查既白道:
“我说飘飘,既然你心里看得起我,管他娘的什么公事私事,‘丹月堂’不过只乃一个肮脏黑暗的杀手集团,你犯不着像对国君一般的忠心不二法,干脆,你放了我,咱们一男一女,搭档起来,就是一对现成的鸳鸯豪侠,就此走南闯北,沾腥带油的好好赚他几票,凭我们两个这几下子,包管诸事顺畅,手到擒来……”
忍不住呵呵笑了,顾飘飘道:
“鸳鸯豪侠?老查,我们黑路人物也配称那‘豪侠’两字?不知是你高看了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名词起得倒蛮不错。”
查既白正色道:
“你的话实乃差矣,飘飘,心正理直,行止不愧于方寸,俯仰无赦于天地,仗忠义之道,执仁信之念,人在江湖,虽侧身黑道,亦一样具侠格,你以为豪侠两字是刻在人脑门上的?还是专为那些名门大派的角儿所御用?”
沉默了一会,顾飘飘道:
“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老查,只是你个人所做所为,也自信具有侠格?”
用力点头,查既白道:
“当然,取之不义,予之有义,手段或者未甚讲求,用次却乃一片至善,我没有对不起良心的地方,纵然对不起一些好歹佞孽,自认此亦未干天和,飘飘,我若没有侠格,谁更具有侠格,只是有的人行侠在表面,我行侠在内心罢了。”
顾飘飘笑道:
“说得好,但我不能放你。”
查既白叹道:
“你真是入魔已深了,飘飘。”
顾飘飘神态安详的道:
“人总要执着于某一桩信念,总要有几分挚诚,而且,基本的道义感也不该忽略,你刚才亦强调一个忠字,老查,我怎可背叛帮口?”
查既白道:
“你那个帮口是恶鬼邪魔!”
顾飘飘泰然道:
“各人看法不同,老查,丹月堂就算是恶鬼邪魔吧,也已照顾了我十几年,栽培了我十凡年。而这十几年里,并没有其他什么善帮仁派来关爱过我,恶鬼邪魔也是有感情的,它如不害你,不坑你,又与一般行仁义之名的教理有何分别!”
查既白喃喃的道:
“狮虎的子女就是狮虎的子女——”
顾飘飘道:
“不错,魔鬼的门徒也总是他的门徒。”
轻轻活动着套在枷孔中的双腕,查既白使自己恃靠得舒服了一点,然后他才无精打采的道:
“我问你,你是如何缀上我的?”
顾飘飘情笑如春花:
“李冲和魏尚尧奉派到周三与曹大那里,准备看看那两个宝货是不是真的能如他们所言拿住你;老实说,对这两个人提供的消息,我们并不很感兴趣,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去应付,这才只派了两个人去等结果,当他们去的时候,我正在离此三百多里外的大安镇查寻你的踪迹——前些天,有传闻你曾在大安镇附近露过脸……”
嗤了一声,查既白道:
“真是活见鬼,我已经有六七年没去过那鸟镇了!”
顾飘飘道:
“是的,难怪我用尽方法也找不出丁点迹象来,但有了消息,总不能不迫——就正在我十分懊恼的当口,舵子窑用快马传递到有关周三曹大的这条线索,于是我立即调头往这边赶,凑巧的是刚在前面半路上竟碰上了影子和谷瑛。”
又嗤之以鼻,查既白讥讽的道:
“越说越玄了,姓顾的,你根本不可能认识影子!”
顾飘飘静静的道:
“我没有说我认识影子,甚至连谷玻我也不认识,更明确的讲,我与我的手下就没有一个人曾见过影子!”
查既白嘿嘿笑了:
“那么,你如何知道他就是影子?”
顾飘飘轻松的道:
“因为我手下中有一个人认识谷玻——就是‘七条龙’里使金背刀的那个,他叫艾云,前几年里,曾和谷瑛打过一段交道。”
笑张的嘴巴突然僵顿在那里,查既白的眼神也立刻黯淡下来。
顾飘飘恍若未见,仍旧往下叙说:
“我们知道周三和曹大手里握着谷瑛这步棋,我们也明白谷瑛乃是他们用来诱你的饵;事实上,周三与曹大的进行计划都早已告诉了我们,是以一见到谷瑛,我们就判断她身边的人是影子白云楼,我们晓得那不是你,因为你的模样我们早就被转叙得十分清楚了;在遇上谷瑛和影子之后,我即时推测到已有儿个情况发生,其一,周三与曹大必定事败了,其二,李冲同魏尚尧也可能出了纰漏,其三,你老查又制了机先!在念头转动间,我马上做了一项决定:擒下谷瑛和影子!”
查既白怒道:
“你他娘反应倒快!”
顾飘飘笑道:
“别生气,你不是问我如何缀上你的经过吗?我但白告诉你,你却又心里不是味啦?”
眉头一皱,查既白没有哼声。
顾飘飘接着道:
“要擒住谷瑛不难,圈下影子却真不容易,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把他撂倒,可恨的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逼问,他硬是不肯吐露你的行藏!”
得意的一笑,查既白道:
“现在,你该明白忠义之道了吧!”
很虔减的颔首,顾飘飘道:
“白云楼确是一条汉子,他死也不肯透露你的踪迹,到后来,折腾了好一阵,我几乎是没有办法可想了…一”
查既白瞪起双眼:
“但你一定又想到了法子?”
顾飘飘微笑道:
“是的,我终于又想到了法子,很好的法子一一白云楼是条好汉,谷瑛却未必见得也是个视死如归的烈女……”
查既白怪叫:
“你——…你这个狠心的骚狐狸,你竟敢去迫害谷瑛!”
顾飘飘柔柔的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老查,你知道我一点也不狐媚,更谈不上风骚,我自知没有那样的本钱;我只是奉命行事,帮派的规律是不能违悻的……”
查既白磨着牙道:
“后来呢,后来你又是怎生对谷瑛的?”
顾飘飘低声道:
“我没有对付她。”
怔了怔,查既白又冒了肝火:
“你没对付她?你如果没对付她,又如何能知道我的行踪?”
顾飘飘的声音更低:
“到未了,我只是告诉她,若她再不吐露你的形迹,我们会杀死影子白云楼——…当然,我们做了一些姿态,非常逼真的姿态……”
查既白的语声迸自齿缝:
“我相信你们做了姿态,非常逼真的姿态,连我都无可置疑,谷瑛就更不用说了……”
顾飘飘似在安慰查既白:
“谷瑛比你差得远,老查,她哪一方面都不能同你比一一一”
查既白咆哮着道:
“她终于向你们屈服了,对不对?她终于向你们屈服”
顾飘飘古井不波的道:
“这是意料中事,老查,你也知道她会向我们屈服的谷瑛并不是个烈女,她也没有那么多忠孝节义的情操!”
两眼暴睁,查既内大喝:
“住口!”
蓦地一震,顾飘飘愕然后退,她怔怔的道:
“老查,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查既白生硬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你错了,顾飘飘,你完全错了;谷瑛是个好女人,尤其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或许她不明白什么是忠孝节义。至少她还知道仁慈,懂得悲悯,你用白云楼的生死来威胁她、逼迫她,她如何能以承受这样血腥又残酷的压力?她怎能肩荷虽不杀伯仁却仍令伯仁为她而死的精神负担、你的手段卑劣,却敢在我面前随意污蔑谷瑛?”
顾飘飘十分不服的道:
“那么,她又为何不替你的安危设想,她难道不知道救下了白云楼,就等于出卖了你?”
查既白厉声说:
“一个人面对的直接威胁乃是最现实不过的,谷瑛这样做我不怪她,白云楼的生死当时已摆在她的眼前,而我的安危当是个未知数,再说,她对我有信心,她会以为我有解决的办法,为了救影子的命,她的屈服值得原谅!”
顾飘飘目注查既白,慢吞吞的道:
“老查,你对那姓谷的娘们,似乎颇有好感?”
查既白怒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又把我查某人看成了哪一等的烂污?”
顾飘飘笑了笑道:
“女人总比较多点心眼,如果我猜得不对,你就包涵则个,别吹胡子瞪眼像要吃人似的!”
顿了顿,她又道。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可要我接着往下叙?”
查既白涩涩的道:
“不必了,后面这一段我自己能够判断出来——你既已知道我的行踪,晓得我就在他们之后几十里处,接下来的安排当然容易便捷,跟着的演变,就是你在路边的扮那哀哀怨怨的小寡妇……我操,扮得和真的一样!”
顾飘飘道:
“这条计策,可也耗了我不少脑筋……”
忽然想起了什么,查既白道:
“对了,我还忘记问你——你为什么不就近在那荒郊路旁对付我,却要我拖着口棺材跑到乱葬岗去方始动手?记得你也提起过这档子玄虚,却未曾明言——”
顾飘飘笑道:
“我也记得你曾表示过多少猜得到其中奥妙!”
查既白悻然道:
“无非是耗损我的力气,强调坟场阴怖的景色来造成我心头的压窒,也可能,你早在那口棺材的表面或纤索上涂敷有什么迷魂药一类的东西,需要时间的延长才能生效!”
顾飘飘眨着眼道:
“你猜臆的这些只是细微未节,没有说中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事实上,棺材外表和纤索,以及你曾接触过的任何物件部位,都不曾涂抹什么迷魂药物,连一下点也没有!”
呆了好半晌,查既白呐呐的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费如许手脚?”
他又摇摇头:
“不对,我在那片乱葬岗和你们拼杀的时候,分明幻象丛生,景物光色全部诡怖妖异的离奇玄变着,假如你没有施用什么迷魂药物,我又怎会有这样的反应?”
顾飘飘轻柔的道:
“老查,你可听说过有一种奇术,叫‘圆灯术’?”
查既白迷惘的念着:
“‘圆灯术’?”
十方瘟神……第二十三章奇术
第二十三章奇术
顾飘飘的脸庞映炫着桌上昏黄的烛光,漾浮起一抹神秘幽迷的色彩,仿佛她的精魂又在她所述说的奇术中游移,又在和某一种远古的灵异之道互相呼唤,她的灰眸中发出那等奇幻的光华,连她的声音也变得如此飘忽了:
“是的,‘圆灯术’,那是一种古老奇异的心灵之术,相传它创沿于蒙古大漠之中的‘萨满教’,由教中的长老选择特具禀赋的弟子三人世代传授,不过,这种奇异的心法却在两百三十多年以前随着‘萨满教’的没落而湮灭……我学得这桩奇术的经过非常偶然,那是在我年满二十岁的生日第二天,记得正是黄昏,独自一人沿着河堤漫步,就在堤下水畔,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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