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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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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许年见大门关上,也正跳入院中,“轰”的一声巨响惊他一惊,还未等回过味来,只见蒙珠尔嘎跳到了面前。
“拦住她!”秦海青一边追出门来,一边叫道。许年不及细想,抽剑不及,一掌击去,蒙珠尔嘎拼力去接。“啪!”的对击一掌,蒙珠尔嘎倒退几步,被秦海青一把抓住,而许年只觉气血翻腾,只道是今天一下午用的功都白费了,立刻跌坐地上动弹不得。蒙珠尔嘎哪里是个让人抓住的性子,怒喝一声就要与秦海青拼命,秦海青一把按住她拔剑的右手,大声道:“崔夫人慢着!你家崔元还活着,他在我们这里。”
蒙珠尔嘎象是被雷击了一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然后,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了。秦海青复又放缓了声音说道:“崔夫人,你若是不信,和我们一同去看看吧?”蒙珠尔嘎似乎如在梦中,含糊地念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秦海青重复道:“我说你家崔元还活着。”蒙珠尔嘎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跳开,尖声道:“不可能!你骗我!”“我没骗你,”秦海青没有逼过去,她知道这时候蒙珠尔嘎已经不会再逃了,于是她走过去看许年的情况。“崔公子你见过,就是现在的冯瑶环冯小姐。”“胡说!你胡说!”蒙珠尔嘎满是不信任地叫道。“我没胡说。”秦海青见许年似没有什么异状,放心地回过头问蒙珠尔嘎:“崔夫人当年可亲眼见到小公子的死状了?怎么就能肯定小公子没有活下来?”崔夫人沉默了,她似乎陷入了极度矛盾的心理状况。
秦海青正欲开口接着细说,忽听院外一阵喧哗,回头望去,只见冯府的家丁正团团向这边围来。只一会儿已将小院前面围个水泄不通,接着,利箭射了进来。“贼人必然已将夫人杀害了!”冯吉的声音传来,“杀了他们为老爷全家报仇!”“啐!想杀人灭口罢?”秦海青轻啐一声,搀起许年,向屋中退去,一边道:“崔夫人进屋说话!”蒙珠尔嘎楞了一楞,依言跟入房中。
“看来,就算夫人今天得了手,有人也没打算让您活着回去。”秦海青道,一边扶许年在椅子上坐下。“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蒙珠尔嘎冷冷地回答。“那可不一定。”秦海青噼噼啪啪关上窗户,一边说道:“没准某人早打主意要让我们仨和冯夫人一块儿死这里了。”“那个不是冯夫人。”许年突然抬起头说,“是个下人。”秦海青停了手,“什么?”她似乎没有听清楚。“不是冯夫人,是她的下人。”许年又重复了一遍。“哈哈!”秦海青突然干笑两声,狠狠道:“还是被那家伙算计了!”
几支带着火苗的箭从没了门板的房门口射了进来,看来是准备用火攻。“可恶!竟敢算计我!”蒙珠尔嘎眼睛要喷出火来,提剑就要向外冲。“小心!”秦海青一把将她拖住,硬生生将她从一阵密集的箭阵中抢了回来。“他们一定是有准备的,不可蛮干!”秦海青叫道,“到内屋去。”
三人退至内屋,此屋一面是窗,两边是墙。“幸好留了条退路。”秦海青笑道,一掌击向粉墙,“哗啦”一响,一堵墙竟坍倒一半。原来秦海青对今儿要发生的事心里没底,不免事前留了个心眼,早已用掌力将内屋靠后院的墙壁用掌力震裂,墙外皮虽然光鲜无异,内里却是一推即倒,原本是为自己留的条逃命的路,没曾想还真用上了。这个方向没有出口,是以冯府家丁并没有围住这里,“快走!”秦海青道,“崔夫人跟我去见崔元吧。”扶起许年就从洞中蹿了出去,蒙珠尔嘎不声不响跟了上来。待冯府家人发现时,三人已翻出冯府之外。
暮色微沉,三人行在乡间小道上,秦海青恨恨骂道:“真是不顺,倒底还是翻了一回墙!”然而许年不应她的声,蒙珠尔嘎也只是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秦海青嘀咕了两句,也就不再作声。不多时已到小村,老远,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什么声音?”蒙珠尔嘎警觉地停了脚步。秦海青踮着脚看了看,答道:“没什么,我住那家的邻居今天讨媳妇,好象是他们在闹腾。我们就这么过去,随遇而安吧。”
三人于是放慢了脚步走了过去。果然是邻家老秀才在为儿子娶媳妇,今儿早上的一闹倒并没有减掉半分喜庆色彩。从他家门口过时,几个满脸笑摺子的婆婆涌过来,很朝他们手中塞了些喜果子,三人不得不住了脚,和着说上几句吉利话儿。
这时新人已经迎进了房,并坐在帐前,村里德高望重的先生正在依习俗用五谷在罗帐周围抛撒,一边唱着吉利话。三人站在门口,听见那先生的撒帐歌从一阵喧哗嘻笑声中传来。
“撒帐东,帝幕深国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绵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新娘面,输却仙郎提带枝……”
忽然间,秦海青看到一种奇异的光彩浮现在蒙珠尔嘎脸上,似乎一种青春的东西回到了蒙珠尔嘎的身上,让她整个人活了起来。蒙珠尔嘎轻轻地跟着念了起来: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风好月庭户爽,双双绣带佩宜男。”
蒙珠尔嘎似乎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但她的神情却让人觉得那是一种遥远的幸福。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晓渡春霄,月娥苦邀蟾宫客……”
蒙珠尔嘎痴痴地念完,抬头看看目瞪口呆望着她的秦海青和许年,露出了一丝苦涩笑意。“我虽是蒙族女子,也是用你们汉人的这个法子娶进门的呢。当时觉得很好听也很好玩,还托人把这词写了下来。”那两人只是默默地望着她。蒙珠尔嘎并不理睬他们,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幽幽地叹了一句:“元儿要真活着,今年也该十七岁了,也该娶媳妇了……”
第十二章
老秀才家的喜事将热闹传到了小村的每个角落,隔着墙的邻居更是免不了沾上些喜气,早有人敲开大门送些喜果进去。池玉亭本就是个一团和气的性子,自然是你高兴我也高兴,少不了多说些吉利话,此外从腰包里掏些银钱做贺礼。因为家里有病人,没有上门去贺喜,只就在窗口和崔元两个看看热闹而已。
池玉亭眼尖,瞧着瞧着就瞧见那回来的三个人,于是轻轻拍了拍崔元的肩膀,示意他收回头来。“崔公子,大小姐把你娘请来了。”崔元闻言浑身一震,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池玉亭却将他按住,和声道:“崔公子莫要激动,夫人突然知道真相只怕将大受刺激,你不要先乱了分寸,要好好地劝慰夫人。”崔元听了,如被人猛地敲了一棒子,抬头疑惑地望着池玉亭,犹犹豫豫地问道:“我……行吗?”池玉亭在他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微笑道:“也只有你行吧。”
不多时,只听见微闭的院门“吱嘎”一响被推开,秦海青打头走了进来,一边道:“老头儿,我们回来了。”许年与蒙珠尔嘎随后鱼贯而入。崔元强压了心中激动,低着头随池玉亭迎出屋来,见一头银发的蒙珠尔嘎正向自己这边看,一时忍不住,快走几步,上前纳头便拜。“慢着!”蒙珠尔嘎喝道,一抬手将他托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元儿?”许年在一边咳了一声,插口道:“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吗?”众人四下里望望,见有几双好奇的眼睛从墙头那边望过来。“那就进去聊吧。”秦海青说道,手一抄,拎起崔元就奔进房内。蒙珠尔嘎楞了一楞,随即跟了进去。许年一抬脚,突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就是一个趔趄。原来与蒙珠尔嘎对掌之后牵动伤势,这一路奔波只靠一口气顶着,如今紧绷着的弦一放松,就有些支撑不住。池玉亭正旁边站着,急忙伸手搀住,顺手搭在许年脉上一捏,吃了一惊:“许爷伤得不轻,我扶您进去歇会儿。”许年只觉身上一轻,一股浑厚的内力从池玉亭搀他的手掌中传来,和着自身真气在体内游走一遭,立刻觉得好过了许多。许年暗暗叹了口气:今天这人情是欠得多了!
秦海青将崔元拎进门便放了手,自顾自到一边倒水喝去。崔元低了头,径自到蒙珠尔嘎面前跪下,带着一丝儿哭腔叫了声:“娘……”蒙珠尔嘎听了这声叫唤,抖了抖,极力控制住感情厉声道:“不要瞎叫!你虽穿着男人衣服,我却认得你是冯瑶环!况且……我的元儿眉间是有红痣的!”崔元听了这话,先是楞了一楞,忽然猛地撕开上衣,露出裹着绷带但分明平坦的胸部,颤声道:“我……我是男的!娘请仔细看一看吧,孩儿因怕人认出来,已请人将那痣点去了。”蒙珠尔嘎直钩钩地盯着崔元的身形看了半天,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半晌讷讷说道:“我那元儿后脖子上有颗半月形的肉芽……”崔元一头叩倒在蒙珠尔嘎面前,举起手将颈后的头发捋了起来。就着昏暗的烛光,可见崔元后颈处果有一个小小的肉芽。崔元趴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娘啊……我当真是您的元儿!您的元儿没死!”蒙珠尔嘎望着崔元颈后的肉芽儿楞住了,半晌,她的喉间涩涩地发出一声轻唤:“我的……我的儿呀!”崔元听得这一声呼唤,“哇”的一声,扑上去抱住蒙珠尔嘎就哭。蒙珠尔嘎如仍在梦中,紧紧搂住崔元,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低声直唤“我的儿……”,大颗的泪水亦似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见了这情形只是不作声,秦海青在一边拿着杯子喝水,池玉亭站在门口那儿眼睛瞅着外面,而许年则坐在一边椅子上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那母子两个稍稍平静下来,秦海青便开口道:“崔元,那里头屋子空着,扶你娘进去休息会儿?”崔元哽咽着应了,站起来去扶蒙珠尔嘎,蒙珠尔嘎也便任他去扶,母子俩相搀着进里屋说话去了。秦海青又转过头问许年:“许公公想必累着了,要不也歇会儿?”许年睁开了眼睛,“若碍着你们,我到外面去。”秦大小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嘀咕道:“什么话!好心不得好报!”许年楞了楞,有些尴尬,“哦……我没事。”池玉亭也不回头,不知他想些啥。
里屋时时传来低低的抽泣,间或是小声说话的声音,三人内功均不弱,听觉的敏锐自是强于常人几倍,一时间都不说话,在一阵沉默之中,里屋的交谈之声在他们耳中犹如身边细语。
长长的一阵激动过去,里屋的一对母子开始倾谈,也许是因为在心底里已经很多次地预演过怎么对母亲解释,崔元在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而蒙珠尔嘎的反应也出人意料──她几乎是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崔元所有的叙述,没有打断崔元的话,也丝毫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辩解。只是,在崔元讲完了之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比哀怨地念了一句:“元儿,娘错了,娘该怎么办呢……”回答她的是难捱的沉默。过了好久,崔元抓住蒙珠尔嘎的手,带着一丝希望对她说:“娘,您那么做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和冯伯母一起回老家,三个人好好过日子好吗?我们尽心地照顾冯伯母,伯父他……他会原谅我们的。”蒙珠尔嘎噙着泪水微微摇了摇头:“傻孩子,你可以,娘不行啊!娘犯下的罪是不能被原谅的。”
昏暗的烛光下,蒙珠尔嘎解下了头帕,一头银瀑似的长发垂了下来。“看看,元儿,娘已经老了。这十年来,娘为报仇熬白了头,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要杀掉那个让我们崔家失去所有希望的罪人。为了这个目的,娘做马贼、做强盗,什么坏事都干过,现在不但是冯家的罪人,也对不起崔家。本来,娘是打算报了仇后自谢于你父亲灵前,可现在,连向你父亲谢罪的脸都没有了……”崔元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娘何出此言?您这十年想必是受尽了苦,怎能谈一个‘罪’字呢?”蒙珠尔嘎脸色凄苍,小声地问:“元儿,不管娘做过什么,你都会原谅娘的是吗?”崔元道:“这十年来元儿虽然掩藏身份,但多得冯伯父照顾,比起您来不知境遇好上多少,我再不知好歹,也不敢怪娘一句啊!”蒙珠尔嘎听了这话,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刷刷直流。崔元见了,好生害怕,拉住蒙珠尔嘎柔声呼唤:“娘!娘!”蒙珠尔嘎拿起一刻不离身边的那把宝剑,“元儿,跪下!”崔元不知何故,依言跪下了。“这把剑是出事那天你父亲交给我的,让我保护你离开。这是你父亲的佩剑,见了它就和见你父亲一般,你给它叩三个响头然后接过去。”崔元泪如雨下,“梆梆”叩了三个响头,伸双手接过。蒙珠尔嘎忽然对剑跪下,拼命叩起头来,崔元吓得脸上失了色,将剑抱在怀里去扶蒙珠尔嘎,蒙珠尔嘎却掩面哭了起来,“元儿,我已经不佩做你的娘了……”
通过蒙珠尔嘎断断绝绝的话语陈叙,她十年的生活慢慢显现了出来。
崔元遁入冯家的时候,蒙珠尔嘎正在京城漆黑的巷子里疾奔,追杀他们母子的杀手在后面看不见的地方紧紧跟随着。蒙珠尔嘎打发崔元去投奔亲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崔家只剩下崔元这一条独苗,丈夫说过,只要这根苗在,崔家就还有希望,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蒙珠尔嘎只能拼着一条命将追兵引开,打发崔元去投奔冯年瑜。那时的她当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混乱的事情,做为妻子失去丈夫的痛苦和做为母亲放走孩子的担心,那种感情把她的心揪得发痛,而蒙古贵族高傲的血液在她身体内沸腾,让她觉得这样被追杀和逃遁是多么耻辱的事情,要不是想把追兵引得更远一些,蒙珠尔嘎早就回身向仇人们拼命去了。蒙珠尔嘎身上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有的只是当年在草原上随部落四处驰骋时留下的一些护身本事,所以当她在深巷中遇上喝花酒半夜才归的那群西北汉子时,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是从关外来贩皮货的马帮,为首的蒙族汉子巴特尔曾是蒙珠尔嘎所在部落最强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蒙珠尔嘎,当年他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貌美的头人女儿将嫁给一个汉人后,冲动之下杀了提亲者,逃出部落,流落到西北做了马贼,万没想到今日会遇见这个冤家,当然不会放过也认出他来试图逃走的蒙珠尔嘎。骠悍的马贼们就着酒劲拿出了大漠中的悍劲,在漆黑的小巷中用雪亮的马刀与追来的杀手展开了一番血腥的厮杀,最终抢出了蒙珠尔嘎,并不由她作主的将其掳到了马贼们落脚的客栈。巴特尔从来就不是个被礼教束缚的人,汉人和贵族们所谓的那套规矩对他来说狗屁不是,抢到蒙珠尔嘎的当夜他就毫不犹豫地用武力占有了她。
那一天对于蒙珠尔嘎来说是一切的结束,当她在痛苦中摸索着拔出丈夫留下的佩剑准备一死了之时,听见了门口一个马贼对巴特尔说的话,她听说儿子崔元死了,她所全心相信的冯家出卖了亲情,元儿被逼自尽,尸首被王公公的杀手们收了去。最后的一线希望因为冯家的不义被掐灭,她所做的努力和受到的耻辱变得一文不值!
巴特尔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冲进来劈手打掉了呆立着的蒙珠尔嘎手中自杀的剑,他用最难听的语言大骂蒙珠尔嘎,在他看来,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被人害了却只知道自杀,那是一种不可接受的懦弱表现,“你的血性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不是大汗的子孙?”巴特尔粗鲁地抓着蒙珠尔嘎猛摇,眼睛象要喷出火来。他根本不在乎那个抢走蒙珠尔嘎的汉人死活,但他在乎蒙珠尔嘎是不是想死。
蒙珠尔嘎的血性的确是被巴特尔摇醒了,在天塌地陷的崩溃中她突然找到了支撑下去的顶点──她要报仇!丈夫给她的剑不是要割开自己的喉咙,而是应该插进仇人的胸口!一旦决定要活下去,蒙珠尔嘎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暂时是没有能力去复仇的,巴特尔也不会为了崔家去冒险,她必须要学会忍耐,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巴特尔并不放心蒙珠尔嘎的行为,从那一刻开始,他不再放蒙珠尔嘎一个人待着,而且用最快的速度带蒙珠尔嘎离开了风声很紧的京师,回到了西北的大漠。不过,临走之前,巴特尔派他最能干的手下帮蒙珠尔嘎向王公公府上和冯府送去了要报仇的血书,他想让蒙珠尔嘎有个寄托也是好的,那样她总不会再想去死了吧?只要自己看得紧,不让她回中原,蒙珠尔嘎永远是他巴特尔的人!
接下来,是在严密监视下的生活,蒙珠尔嘎似乎沉醉于练习她的长剑和从小使惯的长鞭,如果自己的本事能更好一点的话,她就用不着放元儿去走那条死亡之路,蒙珠尔嘎十分清楚如果她真的想凭自己的力量复仇,那么她那一点点护身的本事是远远不够的。巴特尔不无忧虑地注视着蒙珠尔嘎的变化,他发现要得到蒙珠尔嘎越来越难,每次蒙珠尔嘎都会象头狂暴的野兽来反抗他,一次比一次难以征服。巴特尔最后认为,想要征服蒙珠尔嘎,必须要把她拉进马贼的生活中来。于是,在他的精心策划下,蒙珠尔嘎陷入了一场马贼与商队的战斗中。
在砍下商队保镖头颅的那一刻,蒙珠尔嘎意识到自己完全堕落了,虽然是为了自卫,但她不折不扣地成为了马贼,她感到羞愧,可是现在的蒙珠尔嘎无法也不能走回头路,为了复仇,她必须变得更强!蒙珠尔嘎记得丈夫以前教她汉人诗书时说过的一句话: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可是做人要从善竟是这样的难!良心的煎熬和复仇的愿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成为马贼的蒙珠尔嘎,她的头发很快变白了,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杀了仇人,然后自杀。是王振和冯年瑜害了他们崔家,是他们把她投入了这不人不鬼的生活!每做一次马贼,每被巴特尔羞辱一次,蒙珠尔嘎心中的仇恨便要加一分。她万没有想到三年后东方的土木堡之变会让她失去手刃王振的机会,当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恨得只想剁去自己的手臂,于是全部的仇恨集中到冯年瑜的身上,而且,随着仇恨的增长,她开始恨冯年瑜的全家,凭什么他们还可以幸福地生活!
八年后,蒙珠尔嘎终于在一个睛朗的夜晚杀掉了巴特尔,巴特尔没有想到这个忍辱负重的女人已经超过了他。蒙珠尔嘎得到了自由,她认为自己应该去报仇了,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蒙珠尔嘎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西北的商队和官兵都知道有个白头发的女马贼,她比当年的巴特尔还凶,是个可怕的人物。蒙珠尔嘎直到入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不明不白的许多人盯着,他们了解自己的行踪,这些人里面也有官兵的探子,他们紧闭了关门,把她关在阳关之外。蒙珠尔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人们憎恶的对象,连村里的孩子们见了她,也会惊呼“白头发的女马贼来了!”慌忙跑去大人那里报信。蒙珠尔嘎染过头发,换过衣裳,但每一次都没有办法通过那道进入中原的边关,某些眼睛盯她盯得死死的,让她无处遁行。巴特尔的旧部追上了蒙珠尔嘎,他们不是要报仇,马贼们需要她成为他们更强有力的领导,直到这个时候,蒙珠尔嘎才明白自己其实失去了更多的自由。
此后的两年间,蒙珠尔嘎一直都在不懈地寻找入关的机会,经过一次次的失败,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于是她抛开一切回来了,毫无顾忌的释放出复仇的欲望,用当年定亲的信物杀死了她认为的仇人冯年瑜,用丈夫留下的佩剑刺伤了冯年瑜的女儿,还要用这把剑杀死疯了的冯氏夫人玉音。蒙珠尔嘎疯狂地实施她的复仇计划,直到从秦海青的嘴里听到那一句“你家崔元没死,他在我们这里”……
“元儿,听了这些,你还认为我是你的娘吗?”蒙珠尔嘎突然凄声地笑了起来,“我是一个马贼,一个强盗啊!”崔元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跪着紧紧抱住蒙珠尔嘎的腿,含着眼泪大声叫道:“别说了!娘!苦了你了……”
里屋的声音又转为哭泣,外面的三个人沉默着,他们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许久,秦海青转过头来,对眼望着门外茫茫夜色的池玉亭说:“这个……不对。”池玉亭回过头来,缓缓地开了口:“马帮怎么出去的?她怎么回的?”秦海青点点头,又陷入沉默之中……
夜,幽幽的,邻家喜宴已罢,闹喜的渐渐地散去,只留了几个听墙根的娃儿在那里胡闹。那边厢的喜气更衬得这边厢的伤感,让人觉得月色也有些凄凄惨惨的不堪。
崔元慢慢儿收了悲声,他记起了秦海青和池玉亭提起过的话,这阵子,实在是不能在娘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蒙珠尔嘎,但是,绝不能把娘的心思往绝路上去引呀。于是,崔元开始试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还那么懦弱。
蒙珠尔嘎狠狠地哭过一场后也开始平静下来,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淋漓尽致地哭过,眼泪过后,她的脸上是一种深深的失落和一种释放了心情的轻松。
崔元抹去了眼泪,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走回来跪下举过头顶,送到蒙珠尔嘎面前,轻声说道:“元儿不孝,娘这些年来受了许多委屈也没能分担些个。元儿没有办法补偿,现在只有以茶代酒敬娘一杯,还望娘原谅孩儿。”蒙珠尔嘎苦苦一笑,“元儿,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双手去接那杯子。一接之下,楞了一楞,崔元已觉出不对劲,忙抬头看去,只见蒙珠尔嘎望着自己捧杯的手,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他顺着蒙珠尔嘎的目光看过去,不禁变了颜色。原来崔元虽然换了男装,可是十年来女孩儿的习性已经在身上根深蒂固,已不是一时半时变得过来的,下意识中,那端杯的手竟摆出了一个纤纤兰花的指型来。崔元万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个时候失了态,一时间又惊又愧,捧杯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倒是蒙珠尔嘎干脆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元儿,算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娘知道这些年来你也苦。”蒙珠尔嘎放下杯子,用手轻抚崔元的头发,“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很好了啊。”说完了,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上。崔元刚才倒茶时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蒙珠尔嘎便拿了起来,“其实这样也好,咱们老一辈的事儿就让咱们这辈人自己结了吧,你手上干干净净的我也好向你父亲有个交代。”崔元见她拿起剑来,又说出这种话,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料的预感,猛地扑了过去,抓住剑鞘叫道:“娘!您千万别……”他这一扑,倒让蒙珠尔嘎吃了一惊,但随既回过味来。“你怕娘会自尽?”蒙珠尔嘎推开崔元的手,摇了摇头,“你错了,那种没出息的事娘是做过一次,但不会再做第二次。”她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崔元的脸,用一种十分慈爱的目光看着崔元,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蒙珠尔嘎转过身提剑走到了里屋的窗前,那扇窗子并不对着前院。“元儿,你身上也有一半大汗的血脉,你要记住:大汗的子孙是永远不会逃避责任的!”崔元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想自己应该上去拉住蒙珠尔嘎,但是看着蒙珠尔嘎望着他的眼睛,他动不了。“您要走吗?”崔元犹豫地伸出手去。蒙珠尔嘎坦然地一笑:“人做错了事,就要赎罪。”崔元感到一丝微风从窗口那边吹来,接着,母亲便消失了。
“娘!您上哪里去呀?”崔元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里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了,秦海青和池玉亭出现在门口,只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口,秦海青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要向窗口那边跟去。池玉亭伸手拦了一下,“你歇着,我去。”言罢,他整个人已飘过去,随既消失在窗口的黑暗中。秦海青没有坚持,停住了脚步。崔元扑过来拉住她的臂膀,“青姐姐,我娘她……她……”秦海青轻轻拍了拍崔元的手背,安慰地说:“崔元,别急,你池大哥跟着她呢。”崔元仍然一脸的着急模样:“可是,我娘好象要去做什么大事,恐怕很危险!”秦海青道:“现在我们干着急也没有用,只有等他们回来。”
崔元有些惶惑地放开手,“青姐姐,刚才我和娘说的话你们是不是都听见了?”秦海青点点头。“那么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呢?”“我当然担心,可是你娘也许会吉人有天相。”秦海青回答。“什么?”崔元不明白。秦海青看看崔元着急的样子,说道:“崔元,你在京城也呆过,应该知道那里的守备是很严的,我问你,如果官家的人在行事的时候被马帮杀了,那么关外人住的客栈会没有人搜查吗?第二天城门口的守军会放这种行迹的人出去吗?”崔元楞住了,喃喃道:“青姐姐,你的意思是……”秦海青并不正面回答,复又问道:“如果你娘一直没办法进关,恐怕盯她的人不是泛泛之辈,这次怎么就能甩掉他们进关呢?”崔元不知如何回答。秦海青道:“所以说,你娘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你娘这次回来是有伙伴的,我们现在只有希望他会帮助你娘。”崔元慢慢抬起头来:“如果……那个人不是娘的朋友怎么办?”秦海青一时语塞,这次,该她不知怎么回答了。“希望……是朋友吧。”她喃喃地说。
蒙珠尔嘎的身影在前面的黑暗中飘行,池玉亭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随。追上她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只是没有办法让她停下。池玉亭也没有想去阻止她,因为知道没有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蒙珠尔嘎是不打算回头的。现在池玉亭很想知道蒙珠尔嘎打算去哪里,离开小村后蒙珠尔嘎先是往曹州的方向走,但在快到的时候却折向了南方,从蒙珠尔嘎一天内几次往返来看,她落脚的地方应该不远。这附近似乎是有个什么地方不太一般,池玉亭没走多远便想了起来:大概还有半里路,应该是淮阴居士的庄园。
想起淮阴居士池玉亭就有些不愉快,如果和他有关的话,那么就是件很讨厌的事了,而且,稍有不慎便会有麻烦上身。天下没人喜欢和玩阴术的人打交道,何况是玩阴术者的头儿!几乎所有见过淮阴居士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和善的读书人,这附近的人都传说他曾经在京城当过官,只不过仕途不顺又不喜欢官场才退隐乡间。然而池玉亭朦朦胧胧地知道一些他的底细,以前告诉大小姐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一付不敢相信的样子,但她最终没有问他倒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反正大小姐知道他有他的消息来源,只是嘀咕了一句:“这样的隐士也是锦衣卫的人物?天下当真没有可信的人了……”
蒙珠尔嘎没有迟疑,径直奔向了前面的庄园。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池玉亭知道,这里就是淮阴居士的地盘。长长的粉墙围住深深的院落,退隐的淮阴居士多年前就很少出来走动了,在沉沉夜幕下,整个庄园一片死寂,可是,谁知道某个角落里会不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呢?池玉亭心念一动,将衣摆掖好在腰带上,免得动起手来碍事,一边从怀中掏出帕子将脸蒙住。和使阴术的人打交道没必要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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