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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蝴蝶的叫喊-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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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这个陌生人走了过去,踩着乍看之下非常奇怪的步伐。像是一只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镣,另一只脚却始终打算翩翩起舞。
“请原谅我没有穿衣服。”吐出一个音调古怪的男人声音,这个“女孩”将身上的毯子裹得紧些,朝身前那个早已目瞪口呆的男人笑了笑,“而且我也不是女孩儿。”
53、耶利哥之墙(2)
“叶赛宁在信里说;当她对你的行为有所怀疑时就做了些调查,结果发现当时在精神病院与你接触过的医生都离奇死亡,包括鹿树疗养院的院长在内;那些人看上去都死于意外;就连警方也束手无策。可叶赛宁认为这些意外太过凑巧,简直就像精心编纂的谎言——她的怀疑没有错,我第一眼就觉得你非常邪恶。”
“你第一眼觉得我非常美丽。”面对指控;康泊十分轻松地耸了耸肩,褐眸红唇的底畔尽是不以为然的笑意;“我从不主张谋杀;那太原始;也毫无美感。也许那些人只是错在;上帝曾给了他们趋光跟从的机会,可他们偏要相悖而行。”
“叶赛宁还在信里说她并不责怪你引诱了叶茵,可你居然用催眠的方法诱导出了叶茵的第二人格,你让那可怜的女孩儿从一个完美的优等生变得冷酷、残忍且对自己母亲充满敌意,更糟的是,她自己对这样的变化竟还浑然不知。”
“这是误解,”康泊仍旧摇头,微微笑说,“一个人的大脑呈现出如此错综复杂的树状结构,即使是最深层次的催眠也永远不能违反个人意愿。它只能唤醒压抑已久的潜意识,而绝非强行灌输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念头。”取出雪茄叼进嘴里,随后又取出了火柴。一朵微弱的火苗蹿升而起,点燃的雪茄夹于指间,他不急于熄灭火柴,反倒沉下目光凝视着那团微光,“叶茵在很小的时候就曾想过以谋杀的方式反抗她的母亲,这才是叶赛宁最终死去的原因。”
瞥视一眼那丛腾升的火苗就匆匆挪开眼眸,罗塞勒板下一张严肃的脸面,继续说,“你的确很好学,也很聪明,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发他人的深度催眠,就比如你手中这根引燃的火柴,火苗出其不意地固定了人的眼球,让你能利用摇曳的火光来致使被催眠者的眼睛疲劳。”
“使用‘固定凝视法’的催眠者往往火候不到。”康泊晃晃手熄掉了火柴,转而正视起对方,片刻之后忽然笑了,“我有一点不解,既然你一直想将我绳之以法,为什么从未向警方出示叶赛宁的那封遗信?”
“那封信……”老人自个儿愣了一愣,旋即垂下视线避开对方的注视,摇头自叹一声,“我把它烧毁了……”
“催眠的效用大多时候一觉醒来就会消失,”康泊倾身向前,将自己与罗塞勒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他的笑容变得模糊又暧昧,语声似沉吟低缓,“但有时它会延绵数年,乃至数十年……”
“你想说你对我催眠了?”老人全不可置信地嚷道,“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 ※ ※
这家的女主人很快回了来,罗塞勒惊讶地发现,康泊在他的妻子叶赛宁面前是装作不会说话的。
这个中年警察疑惑满面,在一旁看着他用纸笔与女人交流,忽而又看见他朝自己转过了脸——这个容貌美丽的年轻人模样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我们的秘密。
深陷困境的警探先生在好友的家中住了下,叶赛宁对他进行了催眠治疗。她告诉他,因为他是个警察,他的潜意识比一般人更警惕、更具有自我防护的本能,所以他只能达到中度催眠与深度催眠之间的那种状态。
每次治疗康泊都在旁观看。他撑着下颌伏在沙发上,一眼不眨地望着妻子的神情、手势;一字不差地听她说那些引导的语言,活像个认真好学的学生。
反复几次之后,罗塞勒的抑郁症状的确大为缓解。每次醒来他都感一身轻松,仿若置身云端。这个险被各方压力摧毁的男人逐步找回渴望已久的心灵平静,一张愁眉深锁的刚毅面庞重又现出笑容。
唯一的、仅剩的问题就是,他仍然无法勃起。
为此他的好友奉劝他去找一个职业的性治疗师。他试了,不但找了性治疗师,还找了年轻美艳的妓女。
但是哪怕面对再美丽的面庞、再性感的胴体,哪怕那些妓女用酥手樱唇竭尽所能地讨好他的性器,他仍然无法勃起。
叶赛宁不在家时,罗塞勒就得与好友的再婚丈夫共处一室。这段短短相处的日子,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有轻微的厌食症,嗜好红酒和非常烈的雪茄,对铃兰花有种超乎常情的喜爱……
窗外阳光很足,年轻人仍躺靠在床上,也仍在抽雪茄。烟雾中的迷蒙视线望向床前的男人,他问,“你是警察……对吗?”
罗塞勒点点头,视线落向眼前的年轻人,他的丝绸睡衣衣襟半开,松松垮垮地套于消瘦肩膀。警探先生不自然地避开眼眸,干咳了声说,“我答应过叶赛宁,今天会带你去射击场。”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可以吗?”
“找谁?如果你有那人的信息,那不成问题。”
“信息……”吐出一口烟雾,他仰了仰下颌,做出一个努力回忆的表情,“他黑头发,长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黑眼睛……现在该有十六或者十七岁,还在念中学……”
“你该说得更详细些,如果只有这些,茫茫人海很难找到他——”
“算了,忘了他吧……也许我该等他再长大些……”以抬起的手背遮挡住眼睛,康泊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看似正为极大的痛苦狠命撕扯,他不住摇着头,“也许我根本不该去找他……也许他早已顺理成章地变得一团糟,根本不值得我为他付出一生……”
他充当他的射击教练,手把手地教他使用各种枪械。
年轻人的悟性出奇的高,很快就能掌握射击的全部要领,靶上的成绩令人愕叹不止。
罗塞勒从身后贴近康泊,扶过他的手肘与肩膀,耐心地调整他的射击姿势——两个人靠得极近,他看见他露出衬衣衣领的一段颈间肌肤,白似冰川一般;那头极漂亮的淡棕色长发随意束于脑后,一股混杂着烟草气息的隐隐香味扑入他的鼻端。
“再训练一个月,哦不,两个星期,你就可以参加职业比赛!”罗塞勒不吝溢美之词地褒赞康泊的天赋,却在他转过脸来的瞬间忽然收了声。自己也无从解释的,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下那垂落颊旁的淡棕色头发,神情有些发怔地说,“我想你应该剪掉你的长头发。如果没看见你的身高而只看见你的脸,别人会以为你是个女孩。”
“接下来的时间把你交给我,”从对方手中接过手杖,年轻人微微翘着唇角望着对方,“你教会了我射击,我决定还礼于你。”
两个男人先去看了一场剧院里的催眠表扬。受催眠的一个女孩在催眠者的暗示下,先是把一只洋葱当做了苹果,嚼咽得津津有味;而后又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蜡烛的火苗之上,她感觉不到烫,也不惧怕烧伤。
观众们惊呼不止,有说太过神奇,也有质疑台上的男女是在做戏。
瞧见身旁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一脸盎然兴味,警探先生摇了摇头说,“这是假的。”
康泊把脸转了过来,直直望向对方。浅色的眼珠如同暂且凝结一般,仿佛随时会随他的眼神流动起来。
“当那个男人把蜡烛拿到女孩眼前时,女孩的眉头忽然拧了一下,这种反应虽然一瞬而逝极不易为人察觉,但却是人类本能,就像突遭强光总要闭眼一样。她在害怕,她没有完全进入催眠状态。”那种求知若渴的目光大大鼓舞了男人的自信,他不由带点自夸语气地说,“有空我可以给你讲讲我以前侦破的那些案件,你会知道如何依靠肢体动作和瞬间表情就判断出一个人的行为动机,掌握一个人的心理线索。你会变得目如炬火,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这听上去很有趣。”年轻人把目光重又投回台上,自诩似地轻轻笑出,“我们会变成无所不能的英雄。”
一番夸饰卓有成效,这位情绪低落已久的警员忽而感到前所未有的信心倍增。表演结束后罗塞勒匆忙赶赴后台,狠狠教训了一通那个自称是“催眠大师”的男人,让他发誓再也不敢如此行骗。
黄昏环绕于城市,而雾气环绕着黄昏。一个中年男人跟着一个跛足的年轻人穿梭于一条条蛇形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家地下俱乐部的门前。
门可罗雀,又脏又破,压根不是上层人会出没的地方。俱乐部里几乎没有令人眼目一亮的漂亮女人,年轻女孩看来都青涩干瘪,一些上了年纪的则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罗塞勒颇为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人与这里的妓女们竟都十分熟识。
于一间唯有烛火照明的阴暗屋子里,罗塞勒看见了一个非常丑陋的黑人妓女。半张脸似被沸油泼过,瞎了一只眼睛,同侧的嘴角还古怪地往外翻起。尽管这个女人拥有硕大浑圆的乳房、纤细结实的腰肢和肌肉紧绷的长腿,但在警探先生眼中,她仍旧丑得使人作呕。
康泊却似乎觉得她非常美丽。
这个男人对于美有一种全然超出世人理解的洞察力,与生俱来,诡谲又荒诞。
年轻人为之倾倒般地跪在一个不算太年轻的黑人女人脚边,抓起她的手指放于唇边亲吻,又向她仰起那张苍白的脸。
黑人妓女也俯下了脸,两个人便接了个吻。
罗塞勒大吃一惊,随即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好比看见了世上最俊美的王子在亲吻一头腐烂的母牛。
“别人给她钱时她会很高兴,但当那些人和她一样穷困,她就会免费为他们服务。”年轻人已站起了身,用目光指了指那个丑陋的黑人妓女,朝怔于一旁的男人揶揄一笑,“她是个善良的女人,而且活儿做得非常棒。”
黑人妓女从沙发上起身,心领神会地与康泊互换了位置,走至罗塞勒的身前。
跪下身,利索地解开了身前男人的裤子。瘦长温热的手指握住那软塌塌的性器,她开始为他口交。
强烈的厌恶之感腾起于这个男人的全身,结果却在另一个男人的一句话下烟消云散。
“如果你觉得她不够美丽,你不用低头看她,”年轻人将自己随意嵌入沙发,以个极为诚恳认真的口吻给予对方建议,“你可以看着我。”
罗塞勒全然无法抗拒地抬起了头,任由自己的目光指向那张极为美丽的男人脸庞,指向他披散的发丝、淡色的眼睛和花瓣似的红唇……
“轻松些,”康泊点燃了咬于嘴里的雪茄,旋即缓缓吞吐出芳醇的烟雾,笑了笑说,“你的性器就像弯曲的勺柄,你的表情就像冥思中的柏拉图。”
女人的活儿的确做得非常棒,男人仰头哼吟,终于勃起了。
※ ※ ※
罗塞勒至今无法解释,为何自那天后他就永远摆脱了中年危机,并很快成为了令罪犯闻风丧胆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甚至他也无法解释,当初的自己是怀着何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心境,烧掉了叶赛宁指证康泊的信件。
老人突然感到头痛发作,手脚不听使唤地剧烈颤战,整个房间都在旋转。
“我该走了。”康泊起身告辞,一手拄起手杖,一手拿起桌上的推荐信,笑说,“我再不离开,你就会因血压升高而猝死。”他踱着似跛似舞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向对方告别,“还是那句话,在叶赛宁的葬礼上我曾和你说过,‘去做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吧,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该烧掉你手上的这封信,就像当初我烧掉了叶赛宁的信一样!”罗塞勒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朝那离去的背影喊了出声,“那个可爱的年轻人会在枯燥的电脑数据组磨尽锐气,挫尽光芒。他会渐渐沦为平庸,而不再揪着你的案子不放,咄咄逼人地想要找出真相。”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已走至门前的他驻下脚步。
“那你就该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站在你的面前,用子弹打穿你的心脏。”老人粗重地喘着气,强调着说,“你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唇角的弧度温柔扬起,迈出门去的男人微笑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对他说‘谢谢’。”
54、耶利哥之墙(3)
年轻警探驳倒犯罪心理学专家的消息在警局内不胫而走;每个人向他投去的目光里都多了好些与“崇拜”相关的内容。褚画本人也十分得意,迎着大伙儿的目光走路的样子目不旁视,昂首挺胸;他已经完全认为那日扬名会场的人就是自己。
褚画放下电脑数据组的资料;立刻去跑去找屠宇鸣,结果对方却只向他投以了白眼。
“怎么了?”
“玛丽莲。当然是玛丽莲。”屠宇鸣扭曲着脸上的疤痕,翻着眼儿又说;“她发现你走了之后就开始尖叫,几乎没有一分钟停过。为了避免她把声带扯坏;我只得把她绑了起来;往她嘴里塞上了碎毛巾。”
“什么?!”褚画瞪大眼睛;嚷了起来;“你居然敢这么对我的小妹妹?!”
“天!别说你至今还没察觉到,那小丫头压根没把你当作哥哥,她完全把你当做了她的情人!那畸形的占有欲让她可不再是一朵柔弱的小花,我敢打赌,她能做出那些成年人也做不出的攻击行为。”屠宇鸣的话让褚画陷入沉思,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他人关于玛丽莲的话一语惊醒,事实上这个金发小女孩的行为本身就一再铿镗生响。
只是他一再选择没有听见罢了。
他曾牵着她的手,就像多少年前有个男人对自己做过的那样,让她在布满尖刺的蓟田找到一条归家的路,勇往直前,没有滞留。
没注意到昔日的搭档若有所思,屠宇鸣继续大咧咧地张着嘴,愤愤不平地说话,“不过,还多亏了向笛有办法,他温柔地揉她的头发,摸她的脸蛋,说些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谎话骗她,后来她终于不叫了,再后来她就像块嚼过的口香糖那样粘上了他,无论他到哪里,她都和他寸步不离,我倒成了多余的。”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雌雄同体,”褚画回过神来,依然嘴硬地替自己的小妹妹辩解,“办案的时候挺爷们,可和一个小女孩斤斤计较就像个寡居已久的老娘们。”
“这年头可怕的不是喋喋不休的老娘们,倒是有权有势的年轻女孩。”顿了顿,疤脸警探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前天在局子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的警界精英、我们的超级明星被他的未婚妻扇了一个嘴巴。”
“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面色虽多多少少带了些不爽,说的倒是实话。
适时打住这个话题,屠宇鸣告诉褚画说,他不在警局的这几天,雨衣杀手又出动了。而且他打破了只杀牛郎的习惯,还不止一次。他残忍地杀死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孩。为了避免引起公众的恐慌,警方对外封锁了消息,但这足以证明他的精神障碍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简单地说,他已经接近疯狂了。
“我曾和你说过,局子里有五个人可能就是那个混蛋,可我现在怀疑,我漏掉了一个……”褚画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刚要继续说话,突然听见了一阵扎耳的高声争执。
※ ※ ※
“褚画现在已经是我的组员,既然他请假已经得到了我的批准,那么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警局完全正常。即便你是警局的总警监,也不能毫无理由地让我的组员承担他不该承担的责罚。何况,与其揪着一个文职人员不放,我奉劝总警监先生不如花更多的力气在那些大案子上,比如那个闹得越来越沸沸扬扬的‘雨衣杀——”
褚画和屠宇鸣赶往猝生叫声的方向,结果看见韩骁正单手捏着一个胖丫头的喉管——眼镜已经碎裂在地,她是褚画在电脑数据组的上司。
女孩眼白外翻,颜面、口唇都泛着可怖的绀紫色。她正用两只手无力地推打着前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仅用一只手就将她举高至双脚离地。
“你……你放开……”
那只捏住对方喉管的手曝出根根青筋,骨节咔嚓作响。
这张英挺硬朗的男人脸孔似痉挛般微微搐动,眼白因连日的失眠而泛出血红,一种可怕的杀意碾碎了这个男人一贯保有的那种精英感。他而今看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理智之弦早已肢解寸断。
周遭的警员们装模作样地埋首于工作,没人敢插手管这档子闲事。
“韩骁,你在干什么!”
被人唤出姓名的男人朝声音方向转过了脸,却仍没有松开那只施暴的手。
“放开她,别他妈逼我在警局里揍你!”褚画上前两步,牢牢盯视着韩骁的眼睛。像猎人面对饿狼那般压低了眉眼间的距离,一双素来花哨的眼睛此时看来格外镇定,无比锋锐,“你该知道以前都是我让你,而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只想教会她尊重自己的上司。”从面目狰狞的状态中苏醒,总警监先生放开了那个看来已近窒息的胖丫头,重又以个傲慢的姿态仰起下巴。
与年轻警探擦身而过的瞬间,韩骁倏尔刹住脚步,将自己的脸贴近对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如果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你就不必再待在这个只有娘们与娘炮的部门,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觉得那个部门真是好极了!”尽管文职人员的身份让他生不如死,警探先生仍丝毫不为对方的条件打动。向着身旁的男人侧近了脸,他模样无赖、言辞粗糙地说着,“我就像一群母猿中唯一的公猿,所有人都他妈为我倾倒。”
“那就请务必小心你的一言一行,一旦稍有差池,你就会为此付出代价。”阴恻恻地露了个笑,韩骁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对方的脸,“我会看着你。”
“那就别眨眼睛,好好看着,”眉眼一弯地勾人笑起,褚画颇显轻松地模仿着当日康泊的语气,“I’m beautiful。”
挺直身板往前走出几步,韩骁又侧头看了看直直杵在一旁的疤脸警探。神态威严,口吻同样不容置疑地说,“你不是初来乍到的小警员,你该知道,重案组任何与凶案有关的细节,都不可以向一个文职人员透露。”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西装,总警监先生以目光喝止了朝自己张头探脑的人们。随即便带上一脸古怪的笑容,转身走往了洗手间。
褚画跟了几步上去,很快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声响,似玻璃俱碎,似嚎啕恸哭。
尽管恋情不再,大逞了口舌之快后的年轻警探对于昔日恋人的精神状态仍旧有些担心。
“哎……你还好吗?”知道韩骁在里面,褚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镜子几乎全部碎了,玻璃碎渣撒了一地。
“求你别再和我说话了……”韩骁跪在水池前,用流满血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住蠕着怪异的音节自言自语,“别再说话……别再……别再说话……”
褚画瞠目结舌地愣愣怔住,旋即鸿蒙初辟似地大悟过来。
一个他曾刻意忽视的念头逐渐清晰,对于“雨衣杀手”,自己真的漏掉一个。
55、耶利哥之墙(4)
当跪在地上的男人意识到有人走进了洗手间;马上便站起了身。韩骁一脸平静地在水池里冲洗着手上的血迹,透过镜子望着怔于身后目瞪口呆的褚画。
“你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不需要……”垂着湿淋淋的两只手;男人转过了身;“需要去看医生的人是你,你被一个擅长心理操纵的疯子迷得神魂颠倒,都忘记了自己的本职——”
“我他妈没有!”
“哦;你没有……你和一堆娘们混在一起还自得其乐,就像一条苟且爬行的蛆虫!”
像拳击手登台前的热身动作;他非常夸张地扭动起了脖子;发出关节交错的咯吱声响。总警监先生一步步向昔日的情人迫近;古怪又可怖的笑容蔓延在脸上。
突如其来的危险感令年轻警探不由往后退去一步;眉头皱得紧了些,“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韩骁重重撞向褚画的肩膀,在与其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要小心。”
看见褚画从洗手间走出,屠宇鸣上前叫了他两声——可对方似乎自我沉浸于一方天地,完全不问旁人。
他想起了曾在他家中发现的女装,想起那个脱衣舞女曾表示韩骁频繁现身于“帝宫”的日子正是“雨衣杀手”出现的时间,想起韩骁不止一次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想起他对牛郎的恶劣态度以及对这件案子由始至终的过分冷淡……
当然也想起了那个狭路相逢的夜晚,他被他温柔地抚慰,又被他抱起安放在了路边……
褚画觉得这样揣度旧情人的自己恶劣透顶,然而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再挥之不去。
正如桌上待归档的资料堆积如山,外头发生的命案很多,可他一个也插不上手了。
确如韩骁所言,而今的自己混迹娘们之中,浑噩度日,苟且爬行。
年轻警探转了转脖子,用空洞洞的目光四下一番打量,结果马上引来了一个想与他攀谈的女孩儿。
那是同样新转来电脑数据组的警局接线员,斯嘉丽。
“屠宇鸣好些天都不理我了。你们是搭档……嗯,前任搭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女孩儿的笑容虽甜美可人,但说话的神情却透着满满一股子傻气,“他有别的女人了吗?还是因为我最近吃多了重奶酪的意大利菜,胖得走了形……”
面对斯嘉丽不依不饶的喋喋不休,沉默了好一晌的褚画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口问,“你长得像你父亲,还是母亲?”
对于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金发碧眼的甜姐儿还做出了努力回想的样子。用纤葱似的指尖抵着下巴,她仰着脸,好一会儿才回答说,“父亲,我想应该是父亲。虽然我的母亲也漂亮,但我的父亲可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那就请务必向你的父亲传达我的感谢。”年轻警探睨了对方一眼,不客气地说,“他让你那填满棉花的脑袋不那么讨人厌了。”
※ ※ ※
这天的傍晚,金发小女孩终于与那一直假象中的情敌见了面——她仰着脸,使劲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惊人美丽得令她久久难以挪离目光,亦令她为失利于一场较量而愤怒万分。想表现出不屑一顾的蔑视模样,可这无疑昧心且困难,于是小丫头只得僵立于原地,撅着嘴,昂着头。
那小小的身躯就快负盛不下的熔岩喷薄烧尽了。
倒是康泊将腰弯得很低,捏起玛丽莲的手置于唇边,在那白嫩小巧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保持躬身的姿态,他平视她的眼睛,微笑着说,“火炬远不及你的明亮①,可爱的小姐。”
“别奉承我,”避开咫尺相距的相视,玛丽莲扭捏地别过了脸,“别人眼里或许你很美丽,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怪物。”
“男人都是怪物。”全不以之为恼,直身而起的康泊依然不减优雅笑意,“而你是个尤物②。”
场面看来不算太糟,褚画刚想吁口气,却听见两个人说起了法语。
“Il n'appartient à personne qu'à moi。”先是小女孩神情阴郁地说了一句,然后男人面带微笑地回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琢磨不透他们彼此对视的表情。
对着一桌子加热后的快餐,康泊不怎么动盘子里的食物,玛丽莲也始终扳沉着脸——这两人之间似有无穷的斥力,男人的虚与委蛇做来炉火纯青,可小女孩的不悦却分明显山露水,不遮不藏。
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这假想中的情敌难堪,玛丽莲揪着自屠宇鸣那儿听来的藏尸案,一直叽喳问个不停,“你有好几个妻子,是不是?”
“法律规定,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可我听说你有五个,还把十二个情人杀死之后藏在了酒窖里。”小女孩神态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偏偏脑袋指了指身侧的年轻警探,用明显带有挑唆意味的语气说,“我常听褚画说起你,他说他一定会抓住你,会用尽一切办法抓住你。”
褚画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气氛有些尴尬,虽然自己确实这么说过。
“他已经抓住我了。”康泊倒不以为然地笑了,抓过褚画的手置于自己心口,揶揄地说,“在这儿。”
年轻警探咬了咬下唇但没抑住得意又腼腆的笑,这个表情伤透了小女孩的心。那双湖蓝色的大眼睛里渗出怨毒的光,她突然问向对面而坐的男人说,“可你为什么要把尸体藏在酒窖里呢?”
“你得去问凶手,”康泊放下餐具,喝了一口杯中的纯水,“而不是我。”
“屠宇鸣说你很聪明,所以你该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小女孩再次把脑袋偏向身旁的年轻警探,这回她仰起脸来望着他,还以个责怪的口吻说,“你看,你压根不该喜欢他,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聪明!”
“那为什么我们要把食物放进冰箱,又把钱放进银行?”康泊笑了,反而问向了玛丽莲。
“因为不放进冰箱的食物会被吃光,不放进银行的钱会花得一干二净。”玛丽莲仰起脑袋想了想,随后说,“等我们再想吃东西或者花钱的时候,它们就没有了。”
“是的,‘储备’是人类在强大进化压力下产生的行为,是由饥饿恐惧衍化出的本能。”康泊转过脸看了看身旁的情人,而对方也恰好接口问说:“就像采集松果过冬的松鼠?”
“对,很接近。依靠采集和狩猎为生的人类祖先,‘储备’几乎成了唯一的、有效的生存手段。越是胆小忧患的人越依赖于此,而储备越多的食物越能让他免于死亡的恐惧,也越能满足心理安全的需要。假设凶手不是一个以掠夺征服为荣的疯子——比如我,”眼波流转,红唇浮夸微翘,男人调侃似的指了指自己,继续说,“把尸体藏于酒窖的这个行为,‘储备’的意义则远远大于‘收藏’,而‘储备’的对象也就不再局限于食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储藏尸体的凶手是一个有恋尸癖又十分懦弱的家伙?”褚画刚说出自己的怀疑,康泊却用微笑给予了否认。
“我并没有这么说。”
那个笑容看来迷人又有玄机,年轻警探觉得对方似乎别有所指,但他很快就扯开了话题。
※ ※ ※
结束比预计中更漫长的一顿晚宴,年轻警探就吩咐自己的小妹妹去洗澡睡觉。待小女孩十分不情愿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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