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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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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成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
么赌?”韦小宝问道:“赌钱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
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
“他妈的,我一个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
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
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
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但见净字
辈六僧拳脚精严,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
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听得澄通出言指点,
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
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
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
海大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
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
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廿八年前早就死了,谁来教
我功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了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
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奸滑。嗯,是
了,他见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武功
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武林中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原是任何门派
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
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他在寺中
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习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
可惜这位“高僧”的根柢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大富所教的
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
天。少林派武功博大精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
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
随和,喜爱交结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
肯和人下交,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韦小宝只觉全身暖洋洋地,耽在寺中
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
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
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素,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
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声,他心中一喜:
“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
音之中,夹着女子的清脆嗓音。
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
人争闹。四僧见到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
评评这道理。”迎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
的,韦小宝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道,和
蔼可亲,不知何故竟会跟两个年轻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
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
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由得心中突的一跳,胸口宛如被
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
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女?这美女
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我也不干。韦小宝死皮
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
这姑娘做老婆不可。”
两个少女见四僧叫这小和尚为“师叔祖”,执礼甚恭,甚
是奇怪,片刻之间,便见他双目发呆,牢牢的盯住绿衣女郎。
纵然是寻常男子,如此无礼也是十分不该,何况他是出家的
僧人?那绿衣女郎脸上一红,转过了头去,那蓝衫女郎已是
满脸怒色。
韦小宝兀自不觉,心道:“她为什么转了头去?她脸上这
么微微一红,丽春院中一百个小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
毛好看。她每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两银子,那也抵得很。”
又想:“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宁公主、双儿丫头,还
有那个掷骰子的曾姑娘,这许许多多人加起来,都没跟前这
位天仙的美貌。我韦小宝不要做皇帝、不做神龙教教主、不
做天地会总舵主、什么黄马褂三眼花翎、一品二品的大官,更
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顷刻之
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立下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大
决心,脸上神色古怪之极。
四僧二女见他忽尔眉花眼笑,忽尔咬牙切齿,便似颠狂
了一般。净济和净清连叫数次:“师叔祖,师叔祖!”韦小宝
只是不觉。过了好一会,才似从梦中醒来,舒了口长气。
那蓝衫女郎初时还道他好色轻薄,后来又见神色不像,看
来这小和尚多半是个白痴,心下好笑,问道:“这小和尚是你
们的师叔祖?”
净济忙道:“姑娘言语可得客气些。这位高僧法名上晦下
明,是本寺两位晦字辈的高僧之一,乃是住持方丈的师弟。”
两个女郎都微微一惊,随即更觉好笑,摇头不信。那绿衣女
郎笑道:“师姊,他骗人,我们才不上当呢。这个小……小法
师,怎么会是什么高僧了?”
这几句话清脆娇媚,轻柔欲融,韦小宝只听得魂飞魄散,
忍不住学道:“这个小……小法师,怎么会是什么高僧了?”这
句话一学,轻薄无赖之意,表露无遗。
两个女郎立即沉下脸来,四名净字辈的僧人也觉这位小
师叔祖太也失态,甚感羞愧。
那蓝衫女郎哼了一声,问道:“你是少林寺的高僧?”韦
小宝道:“僧就是僧,却不是什么高僧,你瞧我这么矮,只不
过是个矮僧。”蓝衫女郎双眉一轩,朗声道:“我们听人说道,
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总汇,七十二门绝艺深不可测。我姊妹
俩心中羡慕,特来瞻仰,不料武功固是平平,寺里和尚更加
不守清规,油嘴滑舌,便如市井流氓一般,令人好生失望。师
妹,咱们走罢!”说着转身出亭。
净清拦在她身前,说道:“女施主来到少林寺,行凶打人,
就算要走,也得留下尊师的名号。”
韦小宝听到“行凶打人”四字,心想:“原来她们打过人
了,怪不得净清他们要不依争吵。”只见净清、净济二人左颊
上都有个红红的掌印,显是各吃了一记巴掌。他和寺中僧众
闲谈,早知这几个知客僧的武功,在寺中属于最末流,方丈
便因他们口齿伶俐而武功极低,才派他们接待来寺随喜的施
主。少林寺在武林中亨大名千余年,每月前来寺中领教的武
人指不胜屈,知客僧武功低微,便不致跟人动手,否则的话,
少林禅寺变成了动武打架的场子,既碍清修,更大违佛家慈
悲无诤之义,兼且不成体统。
那蓝衫女郎显然不知其中缘由,只觉一出手便打了两名
少林僧,心下甚是得意,说道:“凭你们这一点功夫,也想要
姑娘留下师父名号,哼,你们配不配?”
净济适才吃过她的苦头,知道凭着自己这里五人,无法
截得住她们,这两个少女下山去一加宣扬,说来到少林寺中
打了两个和尚,扬长而去,对方连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少
林寺的名头往哪里搁去?便道:“我们四僧职司接待施主,武
功低微之极,出家人和气为本,岂可妄自跟人动手?两位既
要领教敝寺武功,还请少待,贫僧去请几位师伯师叔来,让
两位见见便了。”说着转身往寺中奔去。
突然间蓝影一晃,净济怒喝:“你……”拍的一声,摔了
个筋斗,却是那蓝衫女郎抢了过去,伸足勾了他一交。净济
跃起身来,怒道:“女施主,你怎地……”那蓝衫女郎哈哈一
笑,右拳出击,净济忙挺右臂挡格。蓝衫女郎左手一带,喀
喇一声,竟将他右臂关节卸脱。只听得喀喇、哎唷、格格之
声连响,她顷刻之间,又将余下三僧或断腕骨,或脱臂臼。四
僧退在一旁,已全无抵御之能。净济转身便奔,回入寺中报
信。
韦小宝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后领一紧,
已被人抓住,这一抓连着他后颈中要穴一起拿住,登时全身
酸软,使不出力气。
眼见蓝衫女郎站在前面,那么抓住他后领的,自然是绿
衫女郎了,他心中狂喜,大叫:“妙极,妙极!”既已给她这
么一抓,就不枉了在这人世走一遭,最好她再在自己身上踢
几脚,在头顶凿几拳,就算立即给打死了,那也是滋味无穷,
艳福不浅。这时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便叫:“好香,好
香!”
蓝衫女郎怒道:“这小贼秃坏得很,妹子,你把他鼻子割
下来。”韦小宝只听得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好!我先挖
了他一双贼忒兮兮的眼睛。”便觉一根温软腻滑的手指尖按到
了他左眼皮上。韦小宝叫道:“你慢慢的挖,可别太快了。”那
女郎奇道:“为什么?”韦小宝道:“最好你这样抓住我,抓一
辈子,永远不放。”那女郎怒道:“小和尚,你死在临头,还
在跟我风言风语?”
韦小宝只觉右眼陡然剧痛,那女郎竟然真的要挖出他眼
珠,大骇之下,弯腰低头,满腔风情登时丢到九霄云外,双
手反撩,只盼格开她抓住自己后领的那只手。那女郎一拳打
在他后心。韦小宝大叫:“哎哟,妈呀!”双手反过来乱抓乱
舞,不知不觉的使上了洪教主所授的半招“狄青降龙”,突然
之间,双手手掌中软绵绵地,竟然抓住了那女郎胸口。
这一式本是要逼得背后敌人缩身,然後倒翻筋斗,骑在
敌人颈中,岂知那女郎并无临敌经验,不提防给韦小宝抓住
了胸部。招式的后果既大不相同,那“狄青降龙”的后半招
便也使不出来。
那女郎惊羞交加,双手自外向内拗入,兜住韦小宝的双
臂,喀喇一声,已拗断了他双臂臂弯的关节,这招“乳燕归
巢”名目温雅,却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记杀着,跟着飞
腿将韦小宝踢出丈许。那女郎气恼之极,拔出腰间柳叶刀,猛
力向韦小宝背心斩落。
韦小宝忙一个打滚,滚到了亭心的石桌之下。那女郎一
刀斩在地下,火星四溅,左足踢出,将韦小宝从桌子底下踢
了出来。蓝衫女郎叫道:“师妹,不可杀人!”绿衫女郎恍若
不闻,又是一刀,重重砍在韦小宝背上。韦小宝又叫:“哎哟,
我的妈啊!”绿衫女郎再砍了两刀,只砍得韦小宝奇痛彻骨,
幸有宝衣护身,却未受伤。
绿衫女郎还待再砍,蓝衫女郎抽出刀来,当的一声,架
住了她钢刀,叫道:“这小和尚活不成啦,咱们快走!”她想
在少林寺杀了庙中僧人,这祸可闯得不小。
绿衫女郎受了重大侮辱,又以为已将这小和尚杀死,惊
羞交集,突然间泪水滚下双颊,手臂一弯,挥刀往自己脖子
抹去。蓝衫女郎大惊,急忙伸刀去格,虽将她刀刃挡开,但
刀尖还是划过颈中,鲜血直冒。蓝衫女郎惊叫:“师妹……你
……你干什么?”绿衫女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蓝衫女郎抛下钢刀,抱住了她,只是惊叫:“师妹,你……
你……死不得。”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快快救治。”蓝衫女郎
哭道:“救……救不了啦。”只见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手指
连动,点了绿衫女郎颈中伤口周围的穴道,说道:“救人要紧,
姑娘莫怪。”嗤嗤声响,那人撕下衣襟,包住绿衫女郎的头颈,
俯身将她抱起。蓝衫女郎手足无措,站起身来,见那人是个
白须垂胸的老僧,抱了绿衫女郎,快步向山上奔去。她惶急
之下,只得跟随其后,见那老僧抱着师妹奔进了少林寺山门,
当即跟了进去。
韦小宝从石桌下钻出,双臂早已不属己有,软软的垂在
身旁,心想:“这……这姑娘好狠,干么要自寻短见,倘若当
真死了,那怎么办?我……我还是逃他妈的罢。”但一想到那
少女的绝世容颜,心口一热,打定主意:“逃是不能逃的,非
得去瞧瞧她不可。”双臂剧痛,额头冷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洒将
下来,支撑着上山。
只走得十余步,寺中已有十多名僧人奔出,将他和净字
辈三僧扶回寺中。
他和四僧都是给卸脱了关节,擒拿跌打原是少林派武功
之所长,当即有僧人过来替他们接上了臼。韦小宝迫不及待
要去瞧那姑娘,问知那两个女客的所在,径向东院禅房走去,
刚绕过回廊,只见八名僧人手执戒刀,迎面走来。
那八僧都是戒律院中的执事僧,为首一人躬身说道:“师
叔祖,方丈大师有请。”韦小宝道:“是了。我得先去瞧瞧那
个小姑娘,看她是死是活。”那僧人道:“方丈大师在戒律院
中相候,请师叔祖即刻过去。”韦小宝怒道:“他妈的,我说
要去瞧那个美貌小姑娘,你没听到吗?”他平时脾气甚好,这
时心中急了,在寺中竟也破口骂人。
八僧面面相觑,不敢阻拦,当下四僧在后跟随,另四僧
去传净济等四名知客僧。
韦小宝来到东院禅房,问道:“小姑娘不会死吗?”一名
老僧道:“启禀师叔,伤势不重,小僧正在救治。”韦小宝当
即放心。
那蓝衫女郎站在门边,指着韦小宝骂道:“都是这小和尚
不好。”
韦小宝向她伸了伸舌头,迟疑片刻,终于不敢进房去看,
转身走向戒律院来。只见院门大开,数十名僧人身被袈裟,两
旁站立,神情肃然。押着他过来的执刀四僧齐声道:“启禀方
丈,晦明僧传到。”韦小宝见了这等神情,心想:“你是大老
爷审堂吗?他奶奶的,搭什么臭架子?”走进大堂。只见佛像
前点了数十枝蜡烛,方丈晦聪禅师站在左首,右首站着一位
老僧,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乃是戒律院首座澄识禅师。净
济、净清等四僧站在下首。
晦聪禅师道:“师弟,拜过了如来。”韦小宝跪下礼佛。晦
聪待他拜过后站起,说道:“半山亭中之事,相烦师弟向戒律
院首座说知。”韦小宝道:“我听得他们在吵架,便过去瞧瞧。
至于到底为什么吵架,可不知道了。净济,你来说罢。”
净济道:“是。”转身说道:“启禀方丈和首座师叔:弟子
四人在半山亭中迎客,那两位女施主要到寺来随喜,便婉言
相告,本寺向来的规矩,不接待女施主。那位年纪较大的女
施主说:‘听说少林寺自称是武学正宗,七十二项绝艺,每一
项都是当世无敌,我们便是要来见识见识,到底是怎样厉害
法。’弟子道:‘敝寺决不敢自称武功当世无敌,天下各门各
派,武功各有所长,少林派如何敢狂妄自大?’”
晦聪方丈道:“那说得不错,很是得体啊。”
净济道:“那女施主道:‘如此说来,少林派只不过浪得
虚名,三脚猫的拳脚,不足一笑?’弟子说:‘请教两位女施
主是何门派,是哪一位武林前辈门下的高足。’”
晦聪道:“正是。这两个年轻女子来本寺生事,瞧不起本
派武功,必是大有来头,该当问明她们的门派来历。”
净济道:“那女子说:‘你要知道我们的门派来历吗?那
容易得很,一看就知道。’突然出手,将弟子和净清师弟都打
了一记巴掌。她出手极快,弟子事先又没防备,惭愧得很,竟
然没能避过。净清师弟说:‘两位怎地动粗,出手打人?’那
女子笑道:‘你们问我门派来历,口说无凭,出手见功,你们
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到这里,晦明师叔祖就来了。”
澄识问道:“那位女施主出手打你,所使手法如何?”净
济、净清都低下头去,说道:“弟子没看清楚。”澄识问其余
二僧:“你们没挨打,该看到那女施主的手法身法?”二僧道:
“只听得拍拍两声,两位师兄就挨了打,那女子好像手也没动,
身子也没动。”
澄识向方丈望去,候他示下。
晦聪凝思半刻,向执事僧道:“请达摩院、般若堂两位首
座过来。”过不多时,两位首座先后到来。达摩院首座澄心,
便是到五台山去赴援的十八罗汉之首。般若堂的首座澄观禅
师是个八十来岁老僧。二僧向方丈见了礼。晦聪说道:“有两
位女施主来本寺生事,不知是什么门派,两位博知多闻,请
共同参详。”当下说了经过。
澄心道:“四名师侄全没看到她出手,可是两人脸上已挨
了一掌,这种武功,本派千叶手中是有的,武当派回风掌是
有的,昆仑派落雁拳、崆峒派飞凤手,也都有这等手法。”
晦聪道:“单凭这两掌,瞧不出她的武功门派。师弟,你
又怎地和他们动手?”
韦小宝道:“那蓝衫姑娘先将四个……四个和尚都打断了
手……”晦聪询问四僧的手腕手臂如何脱臼。四僧连比带说,
演了当时情景。澄心凝神看了,逐一细问那女郎的手法,最
后问韦小宝道:“请问师叔,那姑娘又如何折断你老人家的双
臂?”
韦小宝道:“我老人家后领给那美貌姑娘一把抓住,登时
全身酸麻,她抓在这里。”说着一指后颈。澄心点头道:“那
是‘大椎穴’,最是人身要穴。”韦小宝道:“我反手想格开她
手臂,却给她在背心上打了一拳,痛得要命。我老人家急了,
反过手去乱抓,在她胸口抓了一把。这小姑娘也急了,弄断
了我手臂,又将我摔在地下,提刀乱砍。他妈的,杀人不要
本钱,她一心一意谋杀亲夫,想做小寡妇。”
众僧听他满口胡言,面面相觑。澄心站到他身后,伸手
相比,见到他后心僧衣上的三条刀痕,吃了一惊,道:“她砍
了你三刀,师叔伤势怎样?”
韦小宝得意洋洋,道:“我有宝衣护身,并没受伤。这三
刀幸好没砍在我的光头上。这小妹子砍我不死,定是吓得魂
飞天外,以为我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测,只好自己抹了脖子。其
实我武功稀松平常,而她这等花容月貌,我老人家也决计不
会跟她为难……”
晦聪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插嘴道:“师弟,这就够了。”
众僧这时均已明白,那女郎所以自寻短见,是因胸口被
抓,受了极大羞辱。韦小宝当时生死悬于一发,观他衫上三
条刀痕可知,急危中回手乱抓,碰到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都
不能说有什么错。他武功低微,给人擒住后拚命挣扎,出手
岂能有甚么规矩可循?
澄识脸色登时平和,说道:“师叔,先前听那女施主口口
声声骂你不守清规,只道你真的犯戒去调戏妇女,致有得罪。
原来那是争斗之际的无意之失,不能说是违犯戒律。师叔请
坐。”亲自端过一张椅子,放在晦聪下首,意思是说你不犯戒
律,戒律院便管你不着,你是寺中尊长,自当对你礼敬。韦
小宝嘻嘻一笑,坐了下来。澄识见他神态轻浮,说话无聊,忍
不住道:“师叔虽不犯色戒,但见到女施主时,也当举止庄重,
貌相端严,才不失少林寺高僧的风度。”韦小宝笑道:“我这
个高僧马马虎虎,随便凑数,当不得真的。”
晦聪正要出言劝喻,般若堂首座澄观忽道:“没有门派。”
澄心奇道:“师兄说这两位女施主没有门派?”澄观道:“偷学
的武功!她二人的分筋错骨手中,包含了武当、昆仑、崆峒、
点苍四派手法,在师叔背心上砍的这三刀,包含了峨嵋、青
城、山西六合刀的三门刀法。如此杂驳不纯,而且学得都并
不到家,天下没这一派武功。”
韦小宝大感诧异,说道:“咦,她们这些招式,你每一招
都能知道来历?”
他不知澄观八岁便在少林寺出家,七十余年中潜心武学,
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博览武学典籍,所知极为广博。少林寺
达摩院专研本派武功,般若堂却专门精研天下各家各派武功。
般若堂中数十位高僧,每一位都精通一派至数派功夫。
少林寺众僧于隋末之时,曾助李世民削平王世充,其时
武功便已威震天下,千余年来声名不替,固因本派武功博大
精深,但般若堂精研别派武功,亦是主因之一。通晓别派武
功之后,一来截长补短,可补本派功夫之不足;二来若与别
派高手较量,先已知道对方底细,自是大占上风。少林弟子
行侠江湖,回寺参见方丈和本师之后,先去戒律院禀告有无
过犯,再到般若堂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
式可取,般若堂僧人便笔录下来。如此积累千年,于天下各
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寺中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能
领袖群伦了。
澄观潜心武学,世事一窍不通,为人有些痴痴呆呆,但
于各家各派的武功却分辨精到。文人读书多而不化,成了
“书呆子”,这澄观禅师则是学武成了“武呆子”。他生平除了
同门拆招之外,从未与外人动过一招半式,可是于武学所知
之博,寺中群僧推为当世第一。
澄心道:“原来两位女施主并无门派,事情便易办了。只
要治好了那位姑娘的伤,送她们出寺,便无后患。”澄识道:
“她二人师姊妹相称,似乎是有师父的。”澄心道:“就算有师
父,也不会是名门大派中的高明人物。”澄识点了点头。
晦聪方丈道:“两位女施主年轻好事,这场争斗咱们并没
做错了什么。虽然如此,还是不可失了礼数,对两位女施主
须得好好相待。这便散了罢。”说着站起身来。
澄心微笑道:“先前我还道武林中出了哪一位高手,调教
了两个年轻姑娘,有意来折辱本派,有点儿担心。少林寺享
名千载,可别在咱们手里栽了筋斗。”众僧都微笑点头。
韦小宝忽道:“依我看来,少林派武功名气很大,其实也
不过如此。”
晦聪正要出门,一听愕然回头。韦小宝道:“净济、净清,
你们已学了几年功夫?”净济说学了十四年,净清学了十二年,
都自称资质低劣,全无长进,惭愧之至。
晦聪方丈道:“咱们学佛,志在悟道解脱,武功高下乃是
末节。”
韦小宝摇头道:“我看这中间大有毛病。这两个小妞儿,
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只是东偷一招,西学一式,使些别
门别派杂拌儿的三脚猫,就打得学过十几年功夫的少林僧落
荒而逃,屁滚尿流,毫无招架之功,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看
来,什么武当派、昆仑派的一招半式,可比咱们少林派的正
宗武功厉害得多了。”
晦聪、澄识、澄心等僧的脸色都十分尴尬,韦小宝这番
话虽然极不入耳,一时却也难以辩驳,只想:“净济等四人的
功夫差劲之极,怎能说是少林派的正宗武功?”
澄观却点头道:“师叔言之有理。”
澄识奇道:“怎地师兄也说有理?”澄观道:“人家的杂拌
儿打败了咱们的正宗功夫,这中间总有点不大对头。”晦聪道:
“各人的资质天份不同。净济等原不以武功见长,他们忙于接
待宾客,那于宏扬佛法是大有功德之事。净济、净清、净本、
净源,你们四人交卸了知客的职司,以后多练练武功罢。”净
济等四僧躬身答应。
众僧出得戒律院来。韦小宝摇了摇头,澄观皱眉思索半
晌,也摇了摇头。
晦聪和澄心对望了一眼,均想:“这一老一少,都大有呆
气,不必理会。”径自走了。
澄观望着院中一片公孙树的叶子缓缓飘落,出了一会神,
说道:“师叔,我要去瞧瞧这位女施主。”韦小宝大喜,道:
“那再好没有了。我也去。”
两人来到东院禅房,替绿衫女郎治病的老僧迎了出来。韦
小宝问道:“她会不会死?”那老僧道:“刀伤不深,不要紧,
不会死的。”韦小宝喜道:“妙极,妙极。”走进禅房。
只见那绿衫女郎横卧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犹如透
明一般,头颈中用棉花和白布包住,右手放在被外,五根手
指细长娇嫩,真如用白玉雕成,手背上手指尽处,有五个小
小的圆涡。韦小宝心中大动,忍不住要去摸摸这只美丽可爱
已极的小手,说道:“她还有脉搏没有?”伸手假意要去把脉。
那蓝衫女郎站在床尾,见他进来,早已气往上冲,喝道:
“别碰我妹子!”见他并不缩手,左手一探,便抓他手腕。澄
观中指往她左手掌侧“阳谷穴”上弹去,说道:“你这招是山
西郝家的擒拿手。”蓝衫女郎手一缩,手肘顺势撞出。澄观伸
指弹向她肘底“小海穴”。那女郎右手反打,澄观中指又弹,
逼得她收招,退了一步。那女郎又惊又怒,双拳如风,霎时
之间击出了七八拳。澄观不住点头,手指弹了七八下,那女
郎“哎唷”一声,右臂“清冷渊”中指,手臂动弹不得,骂
道:“死和尚!”
澄观奇道:“我是活的,若是死和尚,怎能用手指弹你?”
那女郎见他武功厉害,心下怯了,却不肯输口,骂道:“你今
天还活着,明天就死了。”澄观一怔,问道:“女施主怎么知
道?难道你有先见之明不成?”
那女郎哼了一声,道:“少林寺的和尚就会油嘴滑舌。”她
只道澄观跟自己说笑,却不知这老和尚武功虽强,却全然不
通世务。他一生足不出寺,寺中僧侣严守妄言之戒,从来没
人跟他说过一句假话,他便道天下绝无说假话之事。他听那
女郎说少林寺和尚油嘴滑舌,心想:“难道今天斋菜之中,豆
油放得多了?”伸袖抹了抹嘴唇,不见有油,舌头在口中一卷,
也不觉得如何滑了。正自诧异,那蓝衫女郎低声喝道:“出去,
别吵醒了我师妹!”
澄观道:“是,是……师叔,咱们出去罢。”韦小宝呆望
榻上女郎,早已神不守舍,应了一声,却不移步。蓝衫女郎
慢慢走到他身后,突然出掌,猛力一推。韦小宝“啊”的一
声大叫,被她推得直飞出房去,砰的一声,重重跌下,连声
“哎唷”,爬不起来。
澄观道:“这一招‘江河日下’,本是劳山派的掌法,女
施主使得不怎么对。”口中唠叨,出房扶起韦小宝,说道:
“师叔,她这一掌推来,共有一十三种应付之法。倘若不愿和
她争斗,那么六种避法之中,任何一种都可使用。如要反击
呢,那么勾腕、托肘、指弹、反点、拿臂、斜格、倒踢,七
种方法,每一种都可将之化解了。”
韦小宝摔得背臂俱痛,正没好气,说道:“你现下再说,
又有何用?”
澄观道:“是,师叔教训得是。都是做师侄的不是。倘若
我事先说了,师叔就算不想为难她,只要会避,也不致于摔
这一交。”
韦小宝心念一动:“这两个姑娘凶得很,日后再见面,她
们一上来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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