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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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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有利,割归中国的土地极为广大,远比康熙谕示者为多。条
约共为四份,中国文一份,罗刹文一份,拉丁文二份,订明
双方文字中如有意义不符者,以拉丁文为准。
当下随从磨得墨浓、醮得笔饱,恭请中国首席钦差大人
签字。
韦小宝自己名字的三个字是识得的,只不过有时把
“章”字看成了“韦”字,“卖”字当作是“宝”字,三个字
联在一起就不大弄错了,但说到书写,“小”字勉强还可对付,
余下一头一尾两字,那无论如何是写不来的。他生平难得脸
红,这时竟然脸上微有朱砂之色,不是含怒。亦非酒意,却
是有了三分羞惭。
索额图是他知己,便道:“这等合同文字,只须签个花押
便可。韦大人胡乱写个‘小’字,就算是签字了。”
韦小宝大喜,心想写这个“小”字,我是拿手好戏,当
下拿起笔来,左边一个圆团,右边一个圆团,然后中间一条
杠子笔直的竖将下来。
索额图微笑道:“行了,写得好极。”韦小宝侧头欣赏这
个“小”字,突然仰头大笑。索额图奇道:“韦大帅甚么好笑?”
韦小宝笑道:“你瞧这个字,一只雀儿两个蛋,可不是那话儿
吗?”清方众大臣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连众随从和亲兵也都笑
出声来。
费要多罗瞪目而视,不知众人为何发笑。
当下韦小宝在四份条约上都画了字,在罗刹文那份条约
上,中间那一直画得加倍巨大,然后费要多罗、索额图、俄
方副使等都签署了。中俄之间的第一份条约就此签署完成。
这是中国和外国所订的第一份条约。由于康熙筹划周详,
全力以赴,而所遣人员又十分得力,是以尼布楚条约划界,中
国大占便宜。约中规定北方以外兴安岭为界,现今苏联之阿
穆尔省及滨海省全部土地尽属中国,东方及东南方至海而止。
双方议界之时,该地区原无归属,中国所占之地亦非属于罗
刹,但罗刹已在当地筑城殖民,签约后被迫撤退,实为中国
军事及外交上之胜利。约中划归中国之上地总面绩达二百万
方公里,较之今日中国东北各省大一倍有余。此约之立,使
中国东北边境获致一百五十余年之安宁,而罗刹东侵受阻,侵
略野心得以稍戢。自康熙、雍正、乾隆诸朝而后,满清与外
国订约,无不丧权失地,康熙和韦小宝当年大振国威之雄风,
不可复得见于后世。(按:条约上韦小宝之签字怪不可辨,后
世史家只识得索额图和费要多罗、而考古学家如郭沫若之流
仅识甲骨文字,不识尼布楚条约上所签之“小”字,致令韦
小宝大名湮没。后世史籍皆称签尼布楚条约者为索额图及费
要多罗。古往今来,知世上曾有韦小宝其人者,惟“鹿鼎
记”之读者而已。本书记叙尼布楚条约之签订及内容,除涉
及韦小宝者系补充史书之遗漏之外,其余皆根据历史记载。)
依据当时习惯,双方同时鸣炮,向天立誓,信守不渝。清
方大炮四百余门,在尼布楚城东南西北四方同时响起,大地
震动。俄方大炮只二十余门,炮声廖廖,强弱之势,相差实
不可以道里计。费要多罗暗叫侥幸,倘若议和不成,开起仗
来,俄国非一败涂地不可。
当下两国使臣互赠礼物。费要多罗赠给韦小宝等人的是
时表、千里镜、银器、貂皮、刀剑等物。韦小宝赠给对方使
节的是马匹、鞍辔、金杯、丝绸衣衫、绢帛等物,此外二百
六十名哥萨克骑兵各赠纹银二十两,以赔偿被清兵割断的裤
带。
当晚大张筵席,庆贺约成。费要多罗兀自担忧,不知前
去偷袭莫斯科的清兵是否即行召回。不断以言语试探,韦小
宝只是装作不懂。
过得两日,费要多罗得报,有大队清兵自西方开来。他
登上城头,以千里镜眺望,果见一队队清兵向西而来,渡过
尼布楚河以东扎营。费要多罗大喜,知道西侵的清兵已然召
回。他哪知大队清兵只在尼布楚之西二百里外驻扎候命,一
听得炮声,便即拔队缓缓而归。
又地数日,石匠已将界碑雕凿完竣。碑上共有满、汉、蒙、
拉丁及罗刹五体文字。
界碑分立于格尔必齐河东岸,额尔古纳河南岸、以及极
东北之威伊克阿林大山各处。碑文中书明两国以格尔必齐河
为界,“循此河上流不毛之地,有名大兴安以至于海,凡山南
一带流入黑龙江之溪河,尽属中国;山北一带之溪河,尽属
俄罗斯”;又书明:“将流入黑龙江之额尔古纳河为界,河之
南岸,属于中国;河之北岸,属于俄罗斯。其南岸之眉勒尔
客河口,所有俄罗斯房舍,迁徒北岸”;又书明:“雅克萨所
居俄罗斯人民及诸物,尽行撤往察罕汗之地”;又书明:“凡
猪户人等,断不许越界,如有相聚持械捕猎,杀人抢掠者,即
行捕拿正法,不以小故阻坏大事,中俄两国和好,毋起争端。”
两国钦差派遣部属,勘察地形无误后。树立界碑。此界
碑所处之地,本应为中俄两国万年不易之分界,然一百数十
年后,俄国乘中国国势衰弱,竟逐步蚕食侵占,置当年分界
于不顾,吞并中国大片膏腴之地。后人读史至此,喟然叹曰:
“安得康熙、韦小宝于地下,逐彼狼子野心之罗刹人而复我故
土哉?”
树立界碑已毕,两国钦差行礼作别,分别首途回京复命。
韦小宝召来华伯斯基与齐洛诺夫,命二人呈奉礼物给苏
菲亚公主,其中既有锦被,又有绣枕。北国荒鄙之地,这些
物事无处购置,均是双儿之物。韦小宝笑道:“公主如当真想
念我,就抱抱丝棉被和枕头罢。”华伯斯基道:“公主殿下对
大人阁下的情意天长地久,棉被枕头容易残破,还是请大人
派几名筑桥技师,去莫斯科造座石桥,那就永远不会坏了。”
韦小宝笑道:“我早已想到此节,你们不必罗苏。”命亲
兵抬出一只大木箱,长八尺,宽四尺,宛似一口大棺材一般,
八名亲兵用大杠抬之而行,显得甚是沉重。箱外铁条重重缠
绕,贴了封条,以火漆固封。韦小宝道:“这件礼物非同小可,
你们好生将护,不可损坏。公主见到之后,必定欢喜,这天
长地久的情意,和中国石桥完全一般牢固。”
两名罗刹队长不敢多问,领了木箱而去。这口大木箱重
逾千斤,自尼布楚万里迢迢的运到莫斯科,一路之上,着实
劳顿。
苏菲亚公主收到后打开箱子,竟是一座韦小宝的裸体石
像,笑容可掬,栩栩如生。
原来韦小宝召来雕凿界碑的石匠,凿成此像,又请荷兰
教士写了“我永远爱你”几个罗刹文字,雕在石像胸口。苏
菲亚公主一见之下,啼笑皆非,想起这中国小孩古怪精灵,却
也非罗刹男子之可及,不由得情意绵绵,神驰万里。
这石像便藏于克里姆林宫中,后来彼得大帝发动政变,将
苏菲亚公主驱逐出宫,连带将此石像击碎。唯有部份残躯为
兵士携带出外,罗刹民间无知妇女向之膜拜求子,抚摸石像
下体,据称大有灵验云。
注:“都护”是汉朝统治西域诸国的军政总督,“玉门
关”是汉时通西域的要道,“玉门关不设”意谓疆域扩大,原
来的关门已不成为边防要地。“铜柱界重标”指东汉马援征服
交趾(安南)后,开拓疆土,立铜柱重行标界,意谓另定有
利于中国的国界。
第四十九回好官气色车裘壮
独客心情故旧疑
韦小宝凯旋回京。大军来到北京城外,朝廷大臣齐在城
门口迎接。韦小宝率同佟国纲、索额图、马喇、阿尔尼、马
齐、朋春、萨布素、郎坦、巴海、林兴珠等朝见康熙。皇帝
温言奖勉,下诏韦小宝进爵为一等鹿鼎公,佟国纲、索额图
等大臣以及军官士卒各有升赏。
此后数日,康熙接连召见韦小宝,询问攻克雅克萨、划
界订约的经过详情。韦小宝据实奏告,居然并不如何夸张吹
牛。康熙甚是欢喜,赞他大有长进,对他七名夫人和两个儿
子都加颁赏。
这日康熙赐宴抚远大将军、鹿鼎公韦小宝暨此役有功诸
臣。康熙在席上题了两首诗,陪宴的翰林学士尽皆恭和,庆
功纪盛。宴罢,韦小宝捧了御赐珍物,得意洋洋的出得宫来,
从官前呼后拥,打道回府,忽听得大街旁有人大呼:“韦小宝,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
韦小宝吃了一惊,更听得声音颇为熟悉,侧头瞧去,只
见一条大汉从屋檐下窜到街心,指着他破口大骂:“韦小宝,
你这千刀万剐的小贼,好好的汉人,却去投降满清,做鞑子
的走狗奴才。你害死了自己师父,杀害好兄弟,今日鞑子皇
帝封了你做公做侯,你荣华富贵,神气活现。你奶奶的,老
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你小贼身上戳你妈的十七廿八刀,
瞧你还做不做得成乌龟公、甲鱼公?”这大汉上身赤膊,胸口
黑毵毵地生满了长毛,浓眉大眼,神情凶狠,正是当年携带
韦小宝来京的茅十八。
韦小宝一呆之际,早有数十名亲兵围了上去。茅十八从
绑腿中拔出短刀,待要抵抗,众亲兵一齐出手,有的伸刀架
在他颈中,有的夺下他手中短刀,横拖倒曳的拉过,绑了起
来。茅十八兀自骂不绝口:“韦小宝,你这婊子生的小贼,当
年老子带你到北京,真是错尽错绝,我对不起陈近南陈总舵
主,对不起天地会的众家英雄好汉。老子今日就是不想活了,
要让天下众人都知道,你韦小宝是卖友求荣、忘恩负义的狗
贼,你只想升官发财,做鞑子皇帝的走狗……”众亲兵打他
嘴巴,他始终骂不绝口。韦小宝急忙喝止亲兵,不得动粗。一
名亲兵取出手帕,塞入茅十八嘴里。茅十八犹自呜呜之声不
绝,想必仍在痛骂。
韦小宝吩咐亲兵:“将这人带到府里,好生看守,别难为
了他,酒食款待,等一会我亲自审问。”
韦小宝回府后,在书房中设了酒席,请茅十八相见,生
怕他动粗,要苏荃和双儿二人假扮亲随,在旁侍候。亲兵押
着茅十八进来,韦小宝命除去茅十八身上铐镣,令亲兵退出。
韦小宝含笑迎上,说道:“茅大哥,多日不见,你好啊。”
茅十八怒道:“我有甚么好不好的?自从识得你这个贼之后,
本来好端端地,也变得不好了。”韦小宝笑道:“茅大哥且请
宽坐,让兄弟敬你三杯酒,先消消气。兄弟甚么地方得罪了
茅大哥,你喝了酒之后,再骂不迟。”茅十八大踏步上前,喝
道:“我先打死你这小贼再喝酒。”伸出碗大拳头,呼的一声,
迎面向韦小宝击去。
苏荃抢将上去,伸左手抓住了茅十八的手腕,轻轻一扭,
右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茅十八登时半身酸麻,不由自主的
坐入椅中。他又惊又怒,使劲跳起,骂道:“小贼……”苏荃
站在他背后,双手拿住他两肩的“肩贞穴”,又轻轻向下一按,
茅十八抗拒不得,只得重行坐下。他身形魁梧,少说也有苏
荃两个那么大,但为她高深武功所制,缚手缚脚,只有乖乖
的坐着,更是恼怒,大声道:“老子今日当街骂你这小汉奸,
原是拚着没想再活了,只是要普天下世人知道你卖师卖友的
卑鄙无耻……”
韦小宝道:“茅大哥,我跟皇上办事。是去打罗刹鬼子,
又不是去杀汉人,这可说不上是汉奸啊。”茅十八道:“那……
那你为甚么杀死你师父陈近南?”韦小宝急道:“我怎会害我
师父?我师父明明是给郑克塽那小子杀死的。”茅十八怒斥:
“你这时候还在抵赖?鞑子皇帝他妈的圣旨之中,说得再也清
楚不过了。”韦小宝惊道:“皇上的圣旨之中,怎……怎会说
我害死师父?”心中一片迷惘,转头向苏荃瞧去。
苏荃道:“皇上前几天升你为一等鹿鼎公,颁下的诰命中
叙述你的功劳,也不知道诰命是谁写的,其中说你‘举荐良
将,荡平吴逆,收台湾于版图;提师出征,攻克进城,扬国
威于域外’,那都是对的。可是又有两句话说:‘擒斩天地会
逆首陈近南、风际中等,遂令海内跳梁,一蹶不振;匪党乱
众,革面洗心’,那便不对了。”
韦小宝皱眉道:“什么洗面割心的,到底说些甚么?”苏
荃道:“诰命里说你抓住陈近南、风际中等人杀了,吓得天地
会的人再也不敢造反。”韦小宝跳起身来,大叫:“哪……哪
有这事?这不是冤枉人吗?”苏荃缓缓摇头,道:“风际中做
奸细,确是咱们杀的,圣旨里的话没错,就只多了‘陈近
南’三字。”韦小宝急道:“陈近南是我恩师,我……我怎么
会害他老人家?皇上……皇上这道圣旨……唉……你见了圣
旨,怎不跟我说?”苏荃道:“咱们商量过的,圣旨里多了
‘陈近南’三字,你如知道了,一定大大的不高兴。”韦小宝
知道所谓“咱们商量过的”,便是七个夫人一齐商量过了,转
头向双儿瞧去,双儿点了点头。
韦小宝道:“茅大哥,我师父的的确确不是我害的。那风
际中是天地会的叛徒,他……他暗中向皇帝通风报信……”茅
十八冷笑道:“那么你倒是好人了?”
韦小宝颓然坐倒,说道:“我跟皇上分说去,请他改了……
改了……改了……”他说三个“改了”,却知道康熙决不致因
圣旨中多了‘陈近南’三字,会特地另发上谕修改,心想:
“不知那个狗贼多嘴,去跟皇上说我害死师父。在皇上看来,
这是我的忠心,可是……可是……我韦小宝还算是人吗?”他
心中焦急,突然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茅大哥,荃
姊姊,好……好双儿,我没害死我师父!”
三人见韦小宝忽然大哭,都吃了一惊。苏荃忙走过去搂
住他肩头,柔声道:“那郑克塽在通吃岛上害死你师父,咱们
都是亲眼见到的。”说着取出手帕,给他抹去了眼泪。
茅十八这时才看了出来,这个武功高强的“亲兵”原来
竟是女子,不禁大为惊诧。
韦小宝想起一事,说道:“茅大哥,郑克塽那小子也在北
京,咱们跟他当面对质去,谅他也不敢抵赖。对,对!咱们
立刻就去……”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门外亲兵大声说道:“圣旨到。御前
侍卫多总管奉敕宣告。”韦小宝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只见多
隆已笑吟吟的走来。韦小宝向北跪下磕头,恭请圣安。
多隆待他拜毕,说道:“皇上吩咐,要提那在街上骂人的
反贼亲自审问。”
韦小宝心头一凛,说道:“那……那个人么?兄弟抓了起
来,已详细审过,原来是个疯子,这人满口玉皇大帝、太上
老君的胡说八道。兄弟问不出甚么,狠狠打了他一顿,已将
他放了。皇上怎地会知道这事?其实全不打紧的……”
茅十八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猛力在桌上一拍,只震
得碗盏都跳了起来,乒乒乓乓,在地下摔得粉碎,大声骂道:
“他妈的韦小宝,谁是疯子了?今日在大街上骂鞑子皇帝的就
是老子!老子千刀万剐也不怕,难道还怕见他妈的鞑子皇帝?”
韦小宝暗暗叫苦,只盼骗过了康熙和多隆,随即放了茅
十八,那知他全然不明自己的一番回护之意,如此公然辱骂
皇上,茅十八当真便有十八颗脑袋,也保不住了。
多隆叹了口气,对韦小宝道:“兄弟,你对江湖上的朋友
挺有义气,我也是很钦佩的。这件事你已出了力,算得是仁
至义尽。咱们走罢。”
茅十八大踏步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一口唾沫,疾向韦
小宝脸上吐去,韦小宝正想着心事,不及闪避,拍的一声,正
中他双目之间。几名亲兵拔出腰刀,便向茅十八奔去。韦小
宝摆摆手,黯然道:“算了,别难为他。”多隆带来的部属取
出手铐,将茅十八扣上了。
韦小宝寻思:“皇上亲审茅大哥,问不到三句,定要将他
推出去斩了。我须立刻去见皇上,无论如何,总得想法子救
人。”向多隆道:“我要去求见皇上,禀明内情,可别让这粗
鲁汉子冲撞了皇上。”
一行人来到皇宫。韦小宝听说皇帝在上书房,便即求见。
康熙召了进去。韦小宝磕过了头,站起身来。
康熙道:“今日在大街上骂了你、又骂我的那人,是你的
好朋友,是不是?”韦小宝道:“皇上明见万里,甚么事情用
不着猜第二遍。”康熙道:“他是天地会的?”韦小宝道:“他
没正式入会,不过会里的人他倒识得不少。他很佩服我的师
父。皇上圣旨中说我杀了师父,他听到后气不过,因此痛骂
我一场。至于对皇上,他是万万不敢有半分不敬的。”
康熙微笑道:“你跟天地会已一刀两断,从今而后,不再
来往了,是不是?”韦小宝道:“是。这次去打罗刹鬼子,奴
才就没带天地会的人。”康熙问道:“以后你天地会的旧朋友
再找上你来,那你怎么办?”韦小宝道:“奴才决计不见,免
得大家不便。”
康熙点了点头,道:“因此我在那道诰命之中,亲笔加上
陈近南、风际中两个的名字,好让你日后免了不少麻烦。小
桂子,一个人不能老是脚踏两头船。你如对我忠心,一心一
意的为朝廷办事,天地会的浑水便不能再了。你倘若决心
做天地会的香主,那便得一心一意的反我才是。”韦小宝吓了
一跳,跪下磕头,说道:“奴才是决计不会造反的。奴才小时
候做事胡里胡涂,不懂道理,现在深明大义,洗面割心,那
是完完全全不同了。”
康熙点头笑道:“那很好啊。今天骂街的那个疯子,明天
你亲自监斩,将他杀了罢。”韦小宝磕头道:“皇上明鉴,奴
才来到北京,能够见到皇上金面,都全靠了这人。奴才对他
还没报过恩,大胆求求皇上饶了这人,宁可……宁可奴才这
番打罗刹鬼子的功劳,皇上尽数革了,奴才再退回去做鹿鼎
侯好了。”康熙脸一板,道:“朝廷的封爵,你当是儿戏吗?赏
你做一等鹿鼎公,是我的恩典,你拿了爵禄封诰来跟我做买
卖,讨价还价,好大的胆子!”
韦小宝连连磕头,说道:“奴才是漫天讨价,皇上可以着
地还钱,退到鹿鼎候不行,那么退回去做通吃伯、通吃子也
是可以的。”
康熙本想吓他一吓,好让他知道些朝廷的规矩,那知这
人生来是市井小人,虽然做到一等公、大将军,无赖脾气却
丝毫不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喝道:“他妈的,你站起
来!”韦小宝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康熙仍是板起了脸,说道:“你奶奶的,老子跟你着地还
钱。你求我饶了这叛逆,那就得拿你的脑袋,来换他的脑袋。”
韦小宝愁眉苦脸,说道:“皇上的还价太凶了些,请您升
一升。”康熙道:“好,我就让一步。你割了卵蛋,真的进宫
来做太监罢。”韦小宝道:“请皇上再升一升。”康熙道:“不
升了。你不去杀了此人,就是对我不忠。一个人忠心就忠心,
不忠就不忠。那也有价钱好讲的?”韦小宝道:“奴才对皇上
是忠,对朋友是义,对母亲是孝,对妻子是爱……”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家伙居然忠孝节义,事事俱
全。好,佩服,佩服。明天这时候,拿一个脑袋来见罢,不
是那叛逆的脑袋,便是你自己的脑袋。”
韦小宝无奈,只得磕头退出。
康熙见他走到门口,说道:“小桂子,你又想逃走了吗?”
韦小宝道:“这一次是不敢了。奴才回家去,垫高了枕头,
躺下来好好想想,最好是既能让皇上欢喜,又顾得了朋友义
气,而奴才自己这颗脑袋,仍是生得牢牢的。”
康熙微笑道:“很好。我跟建宁公主多日不见,很想念她,
已吩咐接来宫里。”顿了一顿,又道:“你其余的六个夫人,三
个儿女,也随同公主一起进宫来朝见太后。太后说你功劳不
小,要好好赏你的夫人和儿女。”韦小宝道:“多谢太后和皇
上的恩典,奴才实在是粉身难报。”退得两步,忍不住道:
“皇上。奴才以前说过,你是如来佛,我是孙悟空,奴才说甚
么也跳不出你的手掌心。”康熙微笑道:“你神通广大,那也
不用客气了。”
韦小宝出得书房门,不由得唉声叹气,心道:“皇上把我
七个老婆、三个儿女都扣了起来,就算我有胆子逃走,可也
舍不得哪。”
走到长廊,多隆迎将上来,笑道:“韦兄弟,太后召见你
的夫人、公子、小姐,赏赐定是不少。恭喜你啊。”韦小宝拱
手道:“托福,托福。”多隆微笑道:“兄弟这回带兵出征之前,
吩咐我给你讨债,讨到现在,也有七八成了。二百六十几万
两银子的银票,回头我送到府上来。”
韦小宝笑道:“大哥本领不小,居然榨到了这么多。”随
即恨恨的道:“郑克塽这小子害死我师父,直到今天,还是叫
我头痛之极。他奶奶的,那疯子今日在街上骂人,还不是郑
克塽种下的祸根。”越想越恨,说道:“大哥,请你多带人手,
咱们这就讨债去。”
多隆听到又要去郑府讨债,那是第一等的赏心乐事,今
日有抚远大将、一等鹿鼎公韦公爷带队,干起来更加肆无忌
惮,当即连声答应,吩咐御前侍卫副总管在宫里值班,率了
一百名侍卫,簇拥着韦小宝向郑府而去。
那郑克塽封的虽然也是公爵,然而和韦小宝这公爵相比,
可就天差地远了,一个是归降的叛逆藩王,一个是皇帝驾前
的大红人、大功臣。同是公爵府,大小、派头却也大不相同,
大门匾额上那“海澄公府”四字乃是黑字,不如韦小宝“鹿
鼎公府”那四字是金字。韦小宝一见之下,便有几分喜欢,说
道:“这小子门口的招牌,可不及我的金字招牌了。”
众侍卫来海澄公府讨债,三日两头来得惯了的,也不等
门公通报,径自闯进府去。韦小宝在大厅上居中一坐,多隆
坐在一旁。
郑克塽听得抚远大将军韦小宝到来,那是他当世第一克
星,不由得便慌了手脚,却又不敢不见,只得换上公服,战
战兢兢的出迎,上前拱手见礼,叫了声:“韦大人!”
韦小宝也不站起,大刺刺的坐着,拾头向天,鼻中哼了
一声,向多隆道:“多大哥,郑克塽这小子可忒也无礼了。咱
们来了这老半天,他不理不睬,可不是瞧不起人吗?”多隆道:
“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是做一辈子缩头乌龟,终究
是躲不过去的。”
郑克塽怒极,只是在人檐下过,那得不低头,眼前二人,
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御前侍卫总管,自己无权
无势,身当嫌疑之地,虽说爵位尊荣,其实处境比之一个寻
常百姓还要不如,只得强忍怒气,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韦
大人,多总管,您两位好!”
韦小宝慢慢低下头来,只见眼前站着个弓腰曲背的老头
儿,头发花白,容色憔悴不堪,仔细再看,这人年纪倒也不
怎么老,只是愁眉苦脸,眼角边都是皱纹,颏下留了短须,也
已花白,再凝神一看,却不是郑克塽是谁?数年不见,竟然
老了二三十岁一般。韦小宝先是大奇,随即明白,他这几年
来苦受折磨,以致陡然衰老,不禁起了怜悯之意,但跟着想
起当年他在通吃岛上手刃陈近南的狠毒,怒气立时便涌将上
来,冷笑道:“你是谁?”
郑克塽道:“在下郑克塽,韦大人怎地不认识了?”韦小
宝摇头道:“郑克塽?郑克塽不是在台湾做延平王吗?怎么会
到了北京?你是个冒牌货色。”郑克塽道:“在下归顺大清,蒙
皇上恩典,赏了爵禄。”韦小宝道:“哦,原来如此。你当年
在台湾大吹牛皮,说要打到北京,拿住了皇上,要怎样怎样
长,怎样怎样短,这些话还算不算数?”
郑克塽背上冷汗直流,心想:“他要加我罪名,胡乱捏造
些言语。皇上总是听他的,决不会听我的。”自从多隆率领御
前侍卫和骁骑营军士不断前来滋扰,郑克塽当真度日如年,从
台湾带来的大笔家产,十之八九已给他们勒索了去,为了凑
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巨款,早将珠宝首饰变卖殆尽。他心中
已不知几千百遍的懊悔,当日实不该投降。施琅攻来之时,如
率兵奋力死战,未必便败,就算不胜,在阵上拚命而死,也
对得起祖父、父亲的在天之灵,不致投降之后,却来受这无
穷的困苦羞辱。此刻听了韦小宝这几句话,更是懊丧欲死。
韦小宝道:“多大哥,这位郑王爷,当年可威风得很哪。
兄弟最近听得人说,有人要迎接郑王爷回台湾去,重登王位。
郑王爷,来跟你接头的人,不知怎么说?兄弟想查个明白,好
向皇上回报。”
郑克塽颤声道:“韦大人,请你高抬贵手。您说的事,完
……完全没有……”
韦小宝道:“咦,这倒奇了。多大哥,昨儿咱们不是抓到
了一个叛徒吗?他破口大骂皇上,又骂兄弟。这人说是郑王
爷的旧部下,说他在北京受人欺侮,要为他报仇,要杀尽满
清鞑子甚么的。”
郑克塽听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颤声道:“韦大人饶命!小人过去罪该万死,得罪您老人家。
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条生路,老天爷保你公侯万代。”
韦小宝冷笑道:“当日你杀我师父的时候,可没想到今日
罢?”
突然间后堂快步走出一人,身材瘦长,神情剽悍,却是
“一剑无血”冯锡范。他抢到郑克塽身旁,一伸手便拉起了他,
转头向韦小宝道:“当年杀陈近南,全是我的主意,跟郑公爷
无关。你要为你师父报仇,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韦小宝对冯锡范向来十分忌惮,见到他狠霸霸的模样,不
由得全身在椅中一缩,颤声道:“你……你想打人吗?”多隆
跳起身家,叫道:“来人哪!”便有十多名侍卫一起拥上,团
团围住。韦小宝见己方人多势众,这才放心,大声道:“这人
在京师之地,胆敢行凶,拿下了。”四名侍卫同时伸手,抓住
了冯锡范的手臂。
冯锡范也不抗拒,朗声道:“我们归降朝廷,皇上封郑公
爷为海澄公,封我为忠诚伯。皇上金口说道,过去的事一笔
勾销,决不计较。韦大人,你想假公济私,冤枉好人,咱们
只好到皇上跟前去分剖明白。”
韦小宝冷笑道:“你是好人,嘿嘿,原来‘一剑无血’冯
大人是大大的好人,这倒是今日第一天听见!”
冯锡范道:“我们到了北京之后,安份守己,从来不见外
人,更加不敢犯了半条王法。这些侍卫大人不断的前来伸手
要钱,我们倾家荡产的应付,那都没有甚么。韦大人,你要
乱加我们罪名,皇上明见万里,只怕也由不得你。”
这人有胆有识,远非郑克塽可比,这番话侃侃而言,韦
小宝一时倒也难以辩驳,心想他二人虽是台湾降人,却已得
朝廷封爵,欺侮欺侮固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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