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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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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答瑞道:“您唤一声‘老祖宗’。”
我一愣:“什——”
话没说完,脚下一空,失重感配合着冷冽的毒水一股脑儿往下掉。我好像是挂在天上的星星,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浮在半空中无依无靠。
水落得更快,厚实的土地松得像豆腐渣掺屁,溜着缝跑了个无影无踪。来不及松口气,地上没个缓冲的物件,我搂着肚子,脑筋直接干蒙圈了。
陆陆续续噗通几声,竟是浅井和幸存的宪兵与我们掉在了一块儿。我回过头去找刘国卿,他正四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而后与我大眼瞪小眼,从他的眼里才发现了不寻常——我压根儿就没落地,而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而透明的蓝色泡泡里,缓慢地飘浮在空中。
这泡泡挺结实,违反了科学的认知。浅井摸不到头脑,命令队伍警戒。我摇晃而站,戳了戳泡壁,却是保护膜般的柔韧,水一般无形,触感细腻如婴儿的肌肤,特别好玩。
彭答瑞自然不似我们凡人狼狈,施施然立在中央,对泡泡是见怪不怪,我便以为是他在急降中施的法术,此时却不见他撤去,大感奇怪。在泡泡里虽安全,我却更想站在他们之间。
正小幅度挣扎着控制泡泡向刘国卿行进,逼仄的空间再一次大幅震荡。刘国卿矮下身子,后来干脆趴在地上,头顶揭墙皮似的砸下一块块泥土。众人灰头土脸,只有我安然无恙。不知彭答瑞使了什么法子,震荡骤然停止,一抹鲜艳的明黄晃荡过来。
来人赤足散发,手里还提着酒壶,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这也的确是他家后花园。见了他,我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老鬼!”
老鬼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轻斥道:“没大没小。”
就相貌来看,我比他老。但他一个老妖精,活得自己都忘了年纪,因此挨他的骂,我也只好受着。再加上与他莫名的亲近,更是燃起了摆脱浅井的希望。
说到浅井,祖宗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冻成了两块幽深的冰,朗声道:“区区蛮夷,也敢打我龙伯国宝物的主意?我脾气好,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再不计较。若是你们要走,我可以送你们一程;若是不走,便留在这儿等死罢。”
有两个小兵面面相觑,萌生退意,悄悄放低了枪械。浅井回过头,面不改色地打了两抢,两人的眉心便多出个弹孔,身体委顿在地,手脚抽搐,却没了呼吸。
浅井是个无甚特色的英俊面孔,笑起来温雅漂亮。他收起枪,说道:“这位先生,您大概还不知道,如今您所在的地方,叫做满洲国,与我的国家,大日本帝国,是友好的兄弟。满洲国的人民十分欢迎我们,我们也愿意帮助满洲国人民建设家园。只是囊中羞涩,满洲国人民才会特别告知宝藏一事。我们所作所为,全无私心,完全是为了友邦啊。”
我听在耳里,简直为他发臊。论无耻,论脸皮,浅井当之无愧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等甘拜下风。
祖宗的确脾气好,闻言竟笑了:“你们要的宝藏,可是金银?”
浅井道:“金银虽俗气,却是万万不可缺的。”
祖宗指尖青光点点,一弹指,数点光芒前赴后继地像一处聚集。这次没有地崩山摧,反是平静无澜,一条由无数夜明珠照亮的未知路坦胸露乳地出现在眼前。
“尽头便是你们要的东西,”祖宗道,“能不能带走,便是天意了。”
浅井笑道:“天意?我们不信天意。”
说完一声招呼,寥寥宪兵在前方开路。浅井看着我道:“我要你与我同去。”
我刚要斡旋,却只听砰一声,浅井被什么踹了肚子似的,折叠着飞进了夜明珠廊道。那姿势颇为动人,我“哈”地笑出了声。接着墙壁重铸,道路消失,蓝泡泡终于载着我踩到了实地。
我兴奋地跑出来,拉过刘国卿与祖宗互通了名姓,心中郁塞一挥而散,扬眉吐气,整个人都通透得很。
得意忘形之际,肚子蓦然剧烈地疼起来,我尚有许多疑问,此时一概顾不得,弯腰捂住发疯的地方,也成了折叠的姿势,这回却不敢笑了,只问了要紧的一句:“我肚子。。。。。。它咋能大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少~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方才随意闲谈之际,刘国卿便若有似无地将手搭在我腰上,此刻听我喊叫,更撑得实了,另一只手捂在腰的对面,感受到肚子不可停止的膨胀,也急道:“怎么回事!”
祖宗盯着我的肚子,两眼冒绿光:“小家伙,你莫不是忘了,这洞里可和外头可不一样。”
我一卡壳,这茬自是不会忘,可是……可是这古怪——我哪会想得到!
彭答瑞道:“洞中一日,世间一年。只是……不合常理之事,也不会发生。”
我忍着难过,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彭答瑞道:“人长至青年,面貌经年变化不大。在此过一日,身体同样消耗一年的能量,而自面容却瞧不出明显来。但是腹中胎儿需要摄取足够的营养方可长成,所以您这次……还请……先紧着自个儿……”
我如遭雷劈,刘国卿亦怔然不语,半晌才道:“彭先生,照您说的,我们该怎么做?”
老祖宗插嘴道:“诶诶,这可是我的地界儿,你听信一个外人的算什么?”说着麻瞵一眼彭答瑞,挺直了腰板,胸腔里好似画满了竹子。
刘国卿一听有门儿,伪装的镇静霎时粉碎成末,迭声道:“您有法子?”
我瞪起了溜溜的眼珠子,老祖宗瞧着一乐,说道:“你当我这里的宝贝是什么?市井凡夫为那劳什子的阿堵物日日庸碌,夜夜奔波,多少腌臜事由它而起,偏偏无人看得透。贪念一起,心便黑了,整个人臭不可闻。一个人如此,两个人如此,人人如此,真可谓臭味相投!”
我忿然不满道:“你可别忘了,你这儿的金银珠宝可还有我的一份儿。”
老祖宗笑道:“最不值钱的,你们一个个儿都当它是个宝,真正的宝贝却瞧不见。”
说话间,不知他碰了何处,四面墙有三面忽悠一转,俨然是另一个房间了。这房间陈设未变,乃是我与他共饮的地方。桌上尚摆三杯两盏,烛台却换成了鹅蛋大的夜明珠,照得房间如在水底,泛出粼粼绿光。
犹记醉颜酡的滋味,但我现在实在没心情馋酒。挨着榻边坐下,将全身的重量依托在刘国卿肩膀上,也没好受许多。老祖宗说话带着古人的絮叨,令人不很耐烦,我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直截了当道:“你再废话,它都足月了。”
老祖宗道:“在你腹内,它长不到足月,便会化成死胎;你也会为它累得气少体虚,短了寿数。幸而我这宝贝,倒可一试。”
说罢,桌案上的夜明珠应声闪烁,从中分离出点点如星斑汇集的银河,飘带般缠绕住他的手掌。这光点似有灵性,在掌间自在飘逸的舞动,似气非气,似土非土,甚是精妙。
“这是……?”
老祖宗说话办事都带着玩世不恭,此刻面容却渐渐严肃,说道:“‘彭祖乃今已久特闻’,此话你们应当熟知,可曾想过为何?”
刘国卿道:“<黄帝内经>中有云,‘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晚辈以为,是上古之人修习内功之法,练气所致,彭祖大抵亦是如此。”
我说道:“别整些虚头巴脑的,”又对磨磨唧唧的祖宗大人道,“你手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盘古的精魄。”他一笑,那飘带腾空而起,好似仙女的披帛,漓落花粉似的光斑。
我们皆仰头望向那条东西轻款腰身,正是个有自我意识的模样。有些碎末掉在头顶、肩上,只觉暖融融的,身体霎时轻快了不少。
“精魄?是灵魂吗?”
“……盘古大神死后,精魄化而为人,分五氏:伏羲氏、女娲氏、燧人氏、有巢氏、神农氏,便是后人所称的‘上古之人’。古今多少人乞求长生不老药,却不知人生而不平等,即便帝王将相,也不过是女娲甩的泥巴,焉能岁比大椿?后来五氏灭,人昌,只余我伏羲一脉,奉命守着残余的精魄,寸步不得离。惜哉千万年人神杂融,早失了上古血脉之纯粹。到了今天,也就是你能让我觉着亲近些。”
许久没人言语,皆在消化这番“神话”。我却想到:既然是“奉命”守着精魄,说明这东西不可外露,更不提给人了,又怎会轻易便宜我?
便问了。老祖宗道:“我说或可一试,自是要与你们讲明利害。固守精魄一事,逾今已久,稍加变通,也无不可。精魄不仅可让人起死回生,更是糅合了上古之力的精华,几乎使人长生不老。将精魄封存在胎儿体内,全无坏处。但它体内既有精魄,便不得踏出这洞府一步!”
我张了张嘴,与刘国卿对视一眼,均哑口无言。
不试,它便死了;试了,便困在这一方小天地,做个井底之蛙,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时,彭答瑞忽然道:“你不过是想要个作伴儿的。”
“不错,时间过得太慢,日子不好打发,有个小家伙,兹由我悉心教导……”
刘国卿低下头,苦笑着与我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命里注定留不住孩子?安喜是……安乐也是……”
我别过眼去,眼眶微红。别说安喜,就连依宁他们仨,我也没留住。
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执念越深,攥得越紧,留的越少。
老祖宗道:“此事还得你们自己商议,并不强迫。”
我没接话,反是转了话题道:“这么长的功夫,浅井他们大概在往外运宝贝了,你就这么眼看着他们掏你家底儿?”
语锋带着迁怒,却字字珠玑。老祖宗宽宏一笑,说道:“此间由‘息壤’所筑。息壤见水即长,我则擅控水,可使它不断更改生长的方向。那些蛮族小童现在正兜圈子呢。”
我实在无法将“蛮族小童”与浅井画上等号。既然此刻没有性命之忧,又脱离了日本人的掌控,便说道:“那我现在要是出去,它——孩子——是不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失了精魄的夜明珠不复初时明亮,幽幽地在每个人脸上映出悚然的绿光。其实我知道这话问得蠢,已经违背生理本身的诞生,无法在世间立足,唯有此隅或可偏安。
刘国卿呐呐道:“总不忍心……不让它活啊……”
我转回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它活了,却只能困在这里,这你就忍心了?”
他闭上眼睛,眼角氲出一抹潮气,睫毛根根根挺立,轻声道:“知道它在,就有个念想……依舸,这是咱俩的孩子……”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我和刘国卿的孩子。
相顾无言。肚子已停留在一个临界点,并不继续长大了。身上只觉得轻省,却是做决定的时候。小腹尖锐地痛起来,是个尚能忍受的程度。我盯着精魄织成的翩跹飘带,想了一会儿,说道:“活着吧,还是活着好。”
刘国卿的眼里迸发出光彩,不过转瞬即逝。我指着肚子,对看戏的祖宗道:“它不长了,我肚子疼得很,它大概已经死了。”
说完喘了两口气。大概是它体型太小的缘故,竟是极为通畅往下滑。我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宽衣解带,只撵他们出去,然而除了彭答瑞,其他都不动。一个道:“精魄需要我做媒介转移到小家伙身上。”另一个则说:“安喜出生的时候我没赶上,这回我定要陪着你。”
我累得慌,头脑也有些不清醒。模模糊糊只听得一句“矫情”,没来得及回嘴,只觉身体暖洋洋的,像泡在了温泉里,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有什么东西渐渐从体内剥离。五脏六腑没了质感,身体空空荡荡,如同飞鸟的羽毛,中空外软,不蔓不枝。
眼前绿光大盛,下一刻蓦然惊醒,一团小娃娃赖赖唧唧地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无人,丢上来就蹽。。。
☆、第二百章(第二卷·完)
刘国卿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姿势颇不自在。我先往娃娃的下半身扫过去,见没多出那一块肉来,心下方松口气,有些欢喜。再支撑手臂去看她的脸,身上却骤然脱力,这才惊觉从骨头缝里钻出的酸软。我重新闭上眼睛,只动了动手指头,刘国卿一张大脸凑近来,轻声唤道:“依舸?你是不是醒了?”
我睁开眼睛眨了眨,声音喑哑:“扶我起来,我瞅瞅她。”
刘国卿把孩子交给刚进来的彭答瑞,边扶我边笑道:“是个闺女。咱的小安乐长得可好看了。”
小孩子刚出生是个什么情形,我再清楚不过,一个个儿都跟个猴儿似的,皱巴巴像开瓢的核桃,由父母来看,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做不得准。
我自认比刘国卿多几分理智,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刘国卿说的一点没错,咱的小安乐长的是好看。只不过现在小,小鼻子小嘴揪在一起,贴在雪白剔透的米糕饼似的小脸上,还没长出个人的模样。但可见浑身上下螃蟹肉般洁白,水豆腐般嫩滑。
我伸手接过来,正赶上她睁眼睛,眼仁十足的大,几乎不见眼白。与她盯盯互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她的眼睛不仅仅是紫葡萄般的黑,眼底偶尔还忽悠过莹莹绿色。
碧波荡漾,就像东湖的水。
这么漂亮的闺女,因我思虑不周,险些无法来到这世上;又因我一己之私,她的命运轨迹,已是脱缰的野马,由不得她自己掌控了。
我还搁一边儿伤春悲秋,忽然小安乐被一双不知名的无形大手托到了空中。我的双手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她掉下来。怪力乱神之事经历的多了,这时也不慌乱;又瞥见老祖宗掌心青光正盛,煞是安心。一缕柔和而清浅的绿萦绕在她光溜溜的小身子上,安乐忘乎所以,摇头晃脑地追逐着光芒,竟露出个弯弯笑靥。
光芒轻轻软软地分离成破碎的星辰,在安乐身上裹紧了,便是一件量身合体的幼绿色婴儿小袍。看材质,比丝绸还要柔软,接过来一模,温暖如水。更衬得她雪白莹润,晶莹剔透,活像一个雪疙瘩!
老祖宗对新生的小娃娃品头论足:“你们叫她安乐?得,安乐就安乐吧,虽然听上去没有大志向,好像非常的甘于平庸,不过这里只有我与她,断不会嘲笑她的。何况一介女流,也不指望能有多高的成就,多大的出息。”
刘国卿低声下气道:“您说的是,往后还请仰仗您多加照顾了。”
这话我不爱听,口上有气无力道:“什么是成就、出息?咱的理解不一样。要我看,不管是谁,一生顺遂,那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老祖宗笑了起来:“嘿,我这还没说什么,你小子倒教训起了我,真是不讨喜。”
我皮笑肉不笑道:“闺女讨喜,不比我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讨喜强?”
老祖宗道:“这话不假。”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闷响,整个山洞地动山摇,头顶掉落石块无数。我将安乐牢牢压在心口,整个胸膛为她挡了几块石屑,她毫发无伤,可这响声巨大,吓得她小嘴一撇,哭声也是惊天动地。我一愣:敢情出生时嚎的那几嗓子,是为识荆而假作的矜持。
震荡一时不可停。我护着安乐,刘国卿护着我,眼见他被砸得头破血流,脑中忆起那神奇的蓝色泡泡,可使人免受外界伤害,便欻了个空子,朝老祖宗和堪堪进来的彭答瑞高喊道:“你们愣啥神儿呢!就这么干站着挨砸?”
老祖宗无动于衷,只咬牙切齿道:“第二次了!才隔几天?又毁了我的洞府!”
倒是彭答瑞光练不说傻把式,为我们在头顶支起一片青色结界。我趁此机会给刘国卿擦了把脸,他的额头被锋利的石尖划出了两道伤口,不过皮肉之伤,并不有大事。左右他毁容我也不嫌弃。
安乐的哭声渐渐弱了,抽抽噎噎好不可怜。刘国卿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严肃道:“这动静,只有爆破才弄得出。看来浅井他们被困得怕了,打算炸出个出口来。”
洞中一日,世上一年,这话我们清楚,浅井却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才过了一天不到。只是地面上的情形变幻莫测,耗时日久,于敌于我皆不利。且失联一年,不知横沟又会动什么狼心,为难我太太孩子。
越合计越坐不住,可手中还有个小团子。她身体各处都是小小的,只有眼睛大,这会儿阖上了,安安静静的小模样,脸蛋犹存横七竖八的泪痕,我将她抱紧了些,竟不忍撒手了。
我抬头问向彭答瑞:“你既有炸开石门的法力,便干脆把那些日本人也杀了吧。”
彭答瑞道:“我不杀人。”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连骂他愚。彭答瑞不为所动,耳边毛毛扎扎的头发被耳朵带动,前后一颤,扭过面庞,说道:“有水声。”
不用他说,墙缝一角便渗出水来。老祖宗面色一变,说道:“是放金银的屋子,”说罢转向我,“那屋子后面有一扇石门,后面是流水,他们把那扇门炸开了!”
我放过彭答瑞,转而骂起了浅井。平时装的像个人样,脱了人皮就是一头蠢猪!我将不谙世事的安乐交给祖宗,蹦到地上敛衣整袖,脑海中飞速旋转起地图的标识。第二层的宝藏后面的确是海浪,叫做——我与刘国卿异口同声:“帝台之浆。”
老祖宗沉吟一番,说道:“若是帝台之浆,倒也能说得通。当年神瀵被污染,原来是引来了帝台之浆救急么……”
眼下紧迫,没时间听历史故事。但我尚有疑问:“祖宗,这名称,我是在一张地图上看到的。那地图正是记载了此处的全貌,不知何故,竟收藏在我家中。你又说这里千万年来只有你一人,那么这幅地图是哪来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玩味一笑:“洞里难得像今天这般热闹。今儿个说的话,比过去的加一块儿,还要多呢。”
我心中泛起幽幽的寒气,只觉得他所表现的爽朗而富有童心,不过是一层表皮,唯有强大的力量未改。他低着头正在逗弄安乐,把她弄哭了再哄睡。我默不作声,双手攒成了拳头,强忍着不去将安乐抢回来。
刘国卿及时按住我的肩膀,轻声道:“水越来越多了,我们得赶紧走。”
我浑身哆嗦,不理这话,慢吞吞地又问了一句:“‘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这话说的是你吗?是你吧。”再看向彭答瑞,“我一直以为‘守陵人’指的是你,你没否认过,却也没承认过……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彭答瑞静静道:“我是您的护守。”
冰凉的流水已经没过小腿。我深吸口气,看着安乐说道:“以后我能来看看她吗?”
老祖宗道:“自然欢迎。但是你愿意用你余生的时间,来换为数不多的见面吗?”
我很想说“愿意”,而事实是,我不是只有安乐一个孩子。
五个手指有短长,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女债,我欠的太多了。
老祖宗笑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一程?”
“不必,”我说,摸出一直没派上用场的玉佩,递给刘国卿一半,“这玩意儿从刚才就在发热。”
这种情况曾出现过一次,正是刘国卿为了些暗中事务找我帮忙。我不大明白这是因为刘国卿的心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奇怪得很。
“刚才我躺着,手碰着个凹槽。”爬上榻,我找到那个不起眼的边缘,“之前地图上,分明将这洞画为三层,正是在红点的里侧有一点青色,若不是反复钻研了,很容易忽略过去。”说着将玉佩往凹槽出一按,“就是这里吧?”
平缓的流水霎时间变为惊涛骇浪!四方墙壁被挤成粉碎。我听到老祖宗大喊了一声“你个兔崽子!”,便抱着安乐移去了未涨水患的第一层。安乐白嫩的小脸蛋一闪而过,烙在我眼皮子里,再消不去。
我在刘国卿耳边道:“闭气,一会儿就好了。”
………………………。
灌一肚子水,老子眼珠子都他妈要冒出来了,终于随着水流冲到了岸上。刘国卿一直捏着我的手,因而我俩还在一起。一转身,正有一头长脸大花驴哼哧哼哧地拱咱俩身边的草。
我一瞧,认出它的身份来,不由乐了,竟还是位老相识!
与刘国卿相互搀扶着做起来,一眼望去,正是东湖边的盛夏之景,与我们来时的季节并无不同。
刘国卿不禁疑惑道:“现在真的是一年后了吗?”
我点点头。粗略看过去,没有彭答瑞的身影。那家伙在某种程度上,与老鬼是一丘之貉。若没有他——或是他那个什么先恩——胡闹,即便老鬼要散播关于宝藏之秘密,引诱贪心之人来与他排遣无聊,也没有渠道。常人在洞中最多能活两三个月,老鬼此举令人短了寿数,却又能以“人心不足蛇吞象”来自我辩解,要我说,都不是好人。
若没有宝藏一说,也许……也许我阿玛就不会碰见邹绳祖他爸,他会一直安稳的活着,正常的老死,没准寿终正寝,不会子弹卡在肺子里,不会渐渐地喘不上气、一点点地憋死那么痛苦……我就不会出生,也不会遇上刘国卿,更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儿……
不由去怨,然,于事无补。我再次用眼睛仔细去找,依旧没见着彭答瑞。他本领高超,因此不担心他的安危。倒是岸边又冲上一人,正栽歪个膀子吐水。那身枯败的日本军装像只落水狗,待他抬起头,才看清正是浅井。
他还真命大!没捞着一块银子,带来的队伍还全军覆没,在洞口看守的两人也不可能等上一年,可怜他还不知道!哈哈哈!
我有心看笑话,此刻恢复了气力,方觉与往日不同之处:东湖边有着几户人家,均做马场生意。此时正值晌午,自是要开门营业,怎的这方圆百里,除了眼前这头开了灵智的驴,竟不见人烟,更不见马呢?
浅井也发现了我们,纵有滔天怒火,精疲力竭之下,倒也暂时和平共处。我牵着驴,不等浅井过来,先让刘国卿坐上去,却在我踩脚镫子的时候,这驴全然不讲情面,竟尥起了蹶子。本想避开浅井,催着驴快跑,这时反倒弄巧成拙。
刘国卿从驴背上下来,说道:“你刚——安乐才出生,你万不能再累着。你上去先走,先去东陵老宅,我随后就到。”
我摇摇头:“我俩一起慢慢地走回去。骑驴颠得慌,难受。”
他戒备地看了眼不远处气色灰败的浅井,犹豫片刻,说道:“也好。要是走不动了,吱一声,我被你。”
我笑笑,心想哪用得着他背?都累得慌,我还心疼他呢。
一路上,我们与浅井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步履蹒跚,速度并不快,从东湖走到东陵山下,正到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离大街近了,只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载歌载舞,熙熙攘攘。
是好几只游行的队伍,阵仗大得夸张。人们摩肩接踵——这一次不光是学生了,还有老农、商贩、知识分子,各阶层鱼龙混杂,却团结一心!沿街而过的巨型条幅一个赛一个打眼——
“日本鬼子滚蛋了!”“中国解放,普天同庆!”
我与刘国卿迷茫地混在游行队伍里。他喃喃道:“真的……一年了……”
突然间,一个男学生指着路边一棵树底下,呼朋唤友,高声道:“那边有个穿鬼子衣服的!是还没撤退的小鬼子!兄弟们,上去削啊!”
——第二卷·骤雨浊身又何妨,酒过剑锋芒(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搬家,装网线的好几天了一直没来,妈蛋忍不了开热点了
抗日结束啦~接下来。。。嘿嘿嘿。。。
☆、第二百零一章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之后,中国人的气焰就像热带的植物疯狂生长。
浅井就是热带植物深恶痛绝的蠹虫。那日在东陵被男学生围殴之后,他尚不能消化白云苍狗的变迁。我和刘国卿没有对敌人一视同仁的菩萨心肠,并不做停留,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日本人一夕间成了过街老鼠,各国的公民地位与过去的十三年大调个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中国人刚一迁到河西,不待落地扎根,先要载歌载舞,抒情吟咏,和斗胜的公鸡朝太阳喔喔叫没区别。东北俨然是一场物极必反的动乱,基于民众高昂的情绪,除了媒体,一切社会活动停摆。没有黄包车,我们又堪堪力竭,无法依靠双脚走回市区,只好暂留东陵老宅,直到社会恢复秩序。
日本撇下个烂摊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两党的争端逐渐浮出水面,明里暗里互不相让。东北短时间内没有政府接管,恢复秩序只能靠老百姓叫饿的肚皮。
我们花了半天时间,在东陵老宅安顿下来。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版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中国人民的胜利,将整个东北高涨的情绪汇流的浪潮推送成汹涌磅礴的海啸。早晨出门与附近的佃户换粮食,他们打趣道:“今年啥玩意儿都跟着乐呵,早起来牛都直咧嘴。今年有大喜事儿啊,老天爷保佑,明年粮食能收更老多!”,然后执意往我的粮袋子里多倒了五斤白花花的大米。
近距离地感受到老农欢喜从心,我和刘国卿却反其道。老百姓都开心了,他们开心是因为种的地不用再供养外国人,自己能吃上大米白面了,却不需要在乎接下来的后续工作;而我和刘国卿显然不是质朴的老农,我甚至升起了“日本人走得太利索”的怨恨。
日本人败北下台,他们发行的满洲国钱币大幅贬值,不过一夜,便无法流通。涉及到钱,人们都有了执着不懈的精神。即使银行大门紧闭,不再营业,门口也是人满为患,还需自备干粮,是个难讨好的差使。幸而老宅保险柜里尚有我从老鬼那拿出的些零碎金豆子,路边卖报的小童倒还认,便在回家的路上,用一颗金豆子高价换了一张销路紧俏的报纸。
除日本投降之外,报社评论编辑也十分详尽地讲述了投降的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美国于本月朝日本长崎、广岛投下了两枚导弹,间隔仅三天,日本也是民不聊生。如今依诚应已身在日本近一年,听说是在东京念土木工程的学科,不知此事对他有无影响。不过战后重建,需要大批他这样的人才,想来日后不会短了钱财。
除此之外,苏联军队也已进入东北,不日便会抵达奉天。文章大力赞赏了苏联军队作战的高效骁勇,难怪一路上所见,俄国毛子的下巴和头顶黄毛,也跟中日人民地位似的调了个儿——原来是娘家来了人撑腰,流浪狗找回了亲娘,亲娘还有了依傍。
最后,仅在末版右下角豆腐块中,报道了昨日在奉天火车站发生的枪战。
火车站枪战,昨天半夜听邻居训孩子时便了解了大概,说是全市一些中小学的校长教员组织学生们到火车站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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