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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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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
作者:脉脉/渥丹
文案:
神经病和控制狂(分别)的爱情故事
第1章
梁厉拖着行李箱走到接机大厅,目光略一扫,就看见写了自己名字的接机牌。
因为天气糟糕,航班比原定计划晚了一个多小时才起飞,到达的时间也不可避免地迟了,本以为错过了学校派来的车,正有点懊丧,没想到居然还专门留了个人接他。他心想老子这笔学费出得委实不算太冤,服务居然这么到位。这时举着牌子的人和他四目相对,愣了一愣后隔着齐腰高的栏杆问:“是梁厉先生吗?”
“是我。”
“太好了,终于接到你了,你一直不到,那边电话一直在催……”
对方有些急切地向他解释着,絮絮叨叨的语调和紧张的神色让梁厉觉得颇有趣,一时也不计较学校把他名字里的“厉”错写成了“历”,点点头说:“天气不好,飞机晚点了。还有别的人要等吗?”
男人摇头:“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哦。”梁厉习惯性地露齿一笑,“那就不耽搁了,我们走吧……对了,你怎么称呼?”
对方看起来二十过半的光景,穿着浅色的衬衣和灯芯绒的休闲裤,却登一双圆口的布鞋,而他脸上间或流露出无聊赖又疲乏的神色,分外显得饱经风霜,和主人本身那年轻端正的面容两相对照,不免有些奇异的不协调感。
听到梁厉的对话他接行李的动作停了一停,扬起头看着梁厉——这个动作让他的额头上忽然起了皱纹,乍一看竟有点愁苦:“我姓游。”
“哦,小游,麻烦你了。我有点赶时间,到时候麻烦你车子开快点。”他顺手把拖箱的把手递交到那司机手上。
自称姓游的年轻男人尽管看起来神情有点萎顿,动作倒是很利索,拖着箱子在前面带路,领着梁厉到停车场。在看到车子的一刻,梁厉心里咂了咂舌,不由得肉痛起自己付的大把学费来:去他娘的,难怪学费这么高,都用来买车了。
簇新的奥迪A8在地下停车场那苍白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冷的漆光。小游把梁厉的两个箱子放在后备箱,接着折回来替他开门,等人坐进去了,才回到驾驶位上,无声而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子里面看起来和外面一样新,梁厉靠在座椅上任由自己松懈下来,顺便舒展一下在飞机上委屈了好几个小时的腿脚。失业至今半年,没想到在入学的第一天受到这种排场的迎接,一时之间有点错置的荒谬感。这时前几天忙着退房收拾行李告别朋友的疲劳感在静谧舒适的环境里悄悄涌上,梁厉觉得眼皮发重,也懒得和那个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搭话的司机废话了,看了一眼窗外环路上奔驰着的车辆,嘀咕了一声“我睡一会儿,要到了叫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清楚了,就这么干干脆脆地打起盹来。
结果这一觉睡得奇死无比,还是被司机推醒的:“梁先生,梁厉先生,到了。”
梦里的自己正写程序写到最后几行,忽然听到陌生人的声音,猛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就和那司机撞了个脑门对脑门。他看见对方惊讶的神色,定了一下,才说:“……就到了?”
“嗯。”
“多谢。”梁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另一侧下了车。
结果一下车就傻了眼,心跟着整截凉到底。梁厉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色半天,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在发梦,气急败坏地一回头,问站在车子另一侧的司机:“这里是哪里?”
“宁安园。”
“啊?”
“宁安园。以前叫市一公墓的。”
梁厉差点没昏过去:“……我要去M大学,你把我拉到公墓来干什么?”
放眼望去一个个新坟连着旧坟,夕阳西下,暮鸦声阵阵传来,听得梁厉满心又是发毛又是起邪火,声音在这没人气的地方格外显得响亮:“你到底是谁,想干嘛!”
对方也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用一样不脱疑惑的语调问:“你不是梁厉先生吗,回来参加徐太太葬礼的?”
梁厉只想破口大骂,硬是忍住了,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来念MBA的,参加个鬼葬礼啊,你快把我送回去……不不不,算了,你们这里叫出租车的电话多少……”
他一边说,猛地想到之前在机场那张接机牌上面写着的“梁历”二字,一时间只觉得头顶上响了个雷,梁厉撇了撇嘴,阴沉着脸色问:“你要接的人,名字怎么写,哪两个字?”
“梁山的梁,历史的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没词了。
这样阴错阳差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梁厉也没了火气,他盯着同样有点发懵的司机,竟然笑了,摇摇头说:“我也叫梁厉,严厉的厉。看来我们都着急,都搞错了。”
“这……”他张了张嘴,没找到话,急急翻出手机来打电话,见状梁厉稍稍走远了点,看了眼手表,快六点了。
注定已经迟了,梁厉急也没处急,索性定下神来打量四周。在这个新的城市第一个目的地居然是公墓,这个“奇遇”让梁厉有些哭笑不得。这公墓占了整整一个山头,因为天色的缘故,一半的山头笼罩在阴影之下,另一半却染着霞光,墓碑就像一个个的标签插在地势平缓的丘陵上,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就好像随时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又是全然的静止。
这样的“风景”实在不怎么令人愉快。梁厉别开眼,发现那边电话还没打完,就在他百无聊赖要掏出手机玩游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个身影。
梁厉抬头,远远地看见公墓的入口处走进来一个女人:尽管隔得百来米,还有点逆光,梁厉还是经验老道地判断出这个女人身材很好,高挑纤细,露在半截黑色套裙之外的小腿曲线优美迷人得很,想来腰部的线条也一定同样动人;她长发披肩,戴一顶黑色的帽子,手上捧着束黄白双色的花,走路的姿态令人想起春风下临湖的柳条。梁厉无法看见她的脸,但单单只看她的身材和姿态,一时竟也有点心驰神荡,甚至没留意到小游已经打完电话朝他走了过来。
“梁先生,对不起,是我接错人了。你之前说要去M大,那现在我送你过去,或者你要去别的地方?”
梁厉猛然回神,又忍不住一再朝那女人的方向瞄去:“……哦……那还是回学校吧。”
车子出墓园的大门时正好经过那个全身丧服的女人身边,在那匆匆而过的一瞥里,他看见她颊边的泪水,被业已西沉的夕阳的最后一点残光镀上了金边。
从公墓到M大的一路很顺利,但也开了大半个小时,开到M大那金光闪闪瑞气千条恨不得冲所有人呐喊“我很有钱很有钱真的很有钱”的正大门口后,一直都是沉默的司机终于开了口:“梁先生你住哪里?”
梁厉最初的打算是赶在报到处还没下班之前报到,直接领宿舍的钥匙,但飞机晚点加上墓园的意外让一切都泡了汤。他只能说:“学校的宾馆在哪里?”
“……我问一下门卫。”
一番指点后梁厉终于抵达折腾的最终点——M大校园东侧的宾馆。司机帮他卸了行李,提到台阶上,然后对着梁厉忽然一鞠躬:“梁先生,实在很对不起,耽误了你的行程,请你多多见谅。”
他的语气很诚恳,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低沉,梁厉想起公司还没倒之前他手下带的年轻人,犯了什么错也是这样的语调。有些模糊的记忆让他恍惚了一下,于是挥挥手,还笑了:“算了算了,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你跑来跑去也不容易,又没吃饭,快回去吧。”
梁厉目送车子在夜色中行远,又一次拖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进宾馆的大厅。然而他这一晚的厄运显然还没结束:客满了。
在前台怜悯的目光下,梁厉已经没了发脾气或是抱怨的力气,请前台帮忙叫了辆车,又回到了宾馆的大门口。M市的秋天来得比他长年生活的那个城市要早,晚风吹得飕飕凉,心里更是飕飕凉,他正看着黑黢黢的夜色发呆,一个声音钻入耳中:“梁厉。”
声音听起很陌生,但那腔调听起来沉稳而笃定,丝毫不像一个问句。梁厉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会是谁这样叫他,别过头找到声音的源头,只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立了个瘦削的身影。
他在明处,对方却在暗,幸而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不等梁厉开口,那个人已经先一步走上前,走到宾馆外的灯光下。这神色何其陌生,面孔又是何其熟悉,梁厉盯着朝他走来的男人半天,终于目瞪口呆地喊出了徘徊在喉间好一阵子的名字:“詹之行,怎么是你!”
第2章
在M大见到詹之行,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但意外之外,更多的还是和故人重逢的欣喜。梁厉也不管行李了,一个箭步冲到詹之行面前,伸出手就往他肩膀上一拳:“怎么是你!好家伙,差点没认出来!”
詹之行看着梁厉,嘴角浮起一点笑意:“是我。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我?”梁厉大笑,“没变化才怪。我们多久没见了,上次聚会的时候听他们说你还在美国呢……”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算到底是多少年没见过了,这时詹之行的声音传入耳中:“七个月前回来的。”
“哦,有一阵子了嘛,也不吱声,太不够意思了吧。”梁厉还是笑,笑完想起来好像无论是时间和地点这场重逢都有点古怪,这才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詹之行的笑容微微加深了些,英俊的男人一旦神色和缓,总是有点说不出的意思在里面,这笑容借着街灯映到梁厉眼里,倒叫他愣了一愣,心想确实是认不出了,只见詹之行又说:“我现在在这里教书,商学院金融系,你呢,又怎么会在这里?”
“呵。”梁厉倒抽一口凉气,心里靠靠靠靠靠几连发,才接着说,“我在你们学校,好了,现在也算我的学校了,读秋季入学的MBA啊。”
詹之行一挑眉:“我看新生名单,看到有个叫梁厉的,原来真的是你。”
这句话成功的让梁厉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奇遇,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苦笑:“哪个厉啊,不是历史的历吧?”
“我还能记错你的名字不成。”
梁厉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又笑开了:“得,几年不见,当初还是同学,现在你成了我的老师了,詹老师。”
最后三个字语气微微上扬,听起来有点说笑的欢快劲头。詹之行看着他的笑脸,说:“那是不是我也要叫你一声‘梁工’?”
“别,千万别,失业了还工呢,母都来不及……不过詹之行啊,人家说师父师父,今天没看见你就算了,既然见到了,又是同学又是老师的,你可得帮个忙。”
詹之行略一颔首:“你说。”
梁厉指了指搁在地上的箱子:“宾馆全满,我要大堂帮我叫车,到现在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你知道附近哪里还有宾馆能住一晚上不?”
“这段时间学校连着开了几个研讨会,宾馆一直没空。这样吧,”他略一沉吟,已经拿定主意,“去我家委屈一晚?我不住学校,但明天也要来学校,到时候也把你送来。”
梁厉听了眉开眼笑,又伸手去拍詹之行的肩膀:“哪里说得上委屈,老同学这么久不见,你要是明天没什么要紧事情,今晚可得好好聊一聊。”
话说到这里詹之行已经帮梁厉拖起一个箱子,在前面带路:“我车子就在前面。吃过晚饭没有?”
“别提了,今天碰到一件晦气到顶的事情,还晚饭呢,没在坟头过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怎么回事?”詹之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于是梁厉就把从飞机误点到接错人再到免费公墓半日游的经过给詹之行大致说了一遍,故事说完两个人也已经坐进车里。他收住话头,发现詹之行在笑,不禁也笑:“你看连你都笑了,是不是晦气滑稽到顶?”
詹之行却说:“这么多年也没遇到和你同名同姓的,我都要以为是什么稀罕名字了。”
“这两个字还叫稀罕?我倒是再不认识第二个叫之行的。”梁厉系好安全带,随口答。
“先去吃饭吧,我也有点饿了。”詹之行看着前方黑茫茫的道路,发动了车子。
在餐厅吃完饭再回到詹之行的住处,梁厉几乎都没停过嘴——不是在说就是在吃,但也总算是把自大学毕业之后就中断了的音讯重新接回来。
在能说会道这点上,梁厉并不像个典型的理科生,尤其还是物理系出来的,但他素来对这个长处很得意,也的确因此而收获不少芳心艳遇。
尽管他一直叫嚷着詹之行变得多了,但在对自己的口若悬河无动于衷这一点上,詹之行似乎还是和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数学系尖子生没有任何区别。去餐厅的路上他听梁厉说,餐桌上依然听梁厉说,酒足饭饱回家的路上,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依然还是梁厉,只有在对方确确实实问到他又真真切切地等待回答的时候,詹之行才看着梁厉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给出简短而干脆的回答。
这样说来,又是哪里让梁厉觉得他改变了呢?
这个疑问就像一枚小小的刺,时不时毫无预兆地轻轻扎一下梁厉那颗并不敏锐也没啥柔情的老心灵。直到他们来到詹之行住处的楼下,詹之行停好车又拿好行李,再一次走在前面带路,梁厉盯着不远处那个人的背影,猛地发现,原来他再也不会微微耷拉着肩膀又驼背了。
这发现让梁厉有一个极短暂的恍惚。之前那些因为重逢而复苏的阴影和幽灵弥散得无影无踪,既然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已经换成了詹之行而跟在身后的人成了他梁厉,那么当初在P大的日子,到底是彻底过去了。
察觉到梁厉并没有跟上来,詹之行停下了脚步,声控灯亮了又灭,两个人的影子淡得不能再淡。詹之行问:“在想什么?”
梁厉一醒神:“没呢,这就来。”
像一切单身男人的宿舍,詹之行这套小两室一厅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但放眼望去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也立刻提醒了梁厉詹之行一直就是个干净整洁乃至有点洁癖的南方男人——在他们上一次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詹之行的那个角落永远是蜘蛛巢穴深处的一片净土,没有乱七八糟的数据线,没有成摞出现的饭盒,更没有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袜子和衬衣,相反,他那一块总是整整齐齐摆着数学系各门学科需要用到的课本和洗得发亮的饭盒,边上常有几个玻璃瓶,里面是詹之行妈妈亲手做的各种腌菜和酥糖。
这时梁厉想起来,这几个小时里他东问西问一大堆,偏偏忘记问詹之行是不是结了婚或是有了固定的女朋友。难得的他心里生出点不好意思来,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打算只要看到一点属于女人的痕迹就找个借口撤了,还没看得及看得再仔细点,詹之行已经开口:“不用换鞋,你进来吧。难道还要等我说‘别客气,请坐’嘛。”
梁厉忙一笑,在门口的垫子上用力蹭了蹭鞋底,把手上的箱子和提包一扔:“我怎么就觉得你变了呢,明明还是老样子,你看这屋子收拾得干净到让我心里发毛……”
詹之行瞥他一眼,唇边始终有笑:“茶几上那个绿盒子里是我妈做的花生酥,自己动手。”
詹之行妈妈的芝麻糖花生酥腌白菜萝卜干虾酱蟹黄酱是梁厉大学生活里最美好的回忆之一。明明之前吃得又好又饱,但听到这句话,胃里似乎又空出来一个角落,而记忆里那种香甜而酥脆的花生的香味登时跟着鲜活起来。他委实不客气,打开盒子拈起一块塞进嘴里,吃完了,爽快地叹一口气,问:“你妈还好吗,你都回国了,也没搬来一起住?”
“嗯,她有她的打算。”詹之行说,“我这儿就一张床,等一下我帮你把床单被套换了……”
“别,用不着这么麻烦,我睡沙发,睡沙发。给个枕头就行。”
“胡说。怎么能让你睡沙发。”
“就一张床,总不能让你这个主人睡沙发吧?”梁厉理所当然地一挥手,“再说我要是睡意上来了,哪里都能睡。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詹之行,什么也别忙,是我叨扰你在先,你要是再这么大张旗鼓,我下次再也不敢登门了。”
他爽快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客厅里引起些回音,詹之行微眯着眼睛盯着沙发上的梁厉看了一小会儿,终于点头又笑了:“那好。”
他们坐下来又说了一阵话,梁厉这才知道大半年前詹之行妈妈切掉半个胃,胆囊又不好,詹之行就辞掉美国的工作回了国:詹之行幼年丧父,母亲守寡把他养大,也难怪他回来。说来也怪,在M大的时候他还雄心勃勃地打算和詹之行通宵叙旧,但真的安顿下来用不了多久梁厉就开始犯困,上下眼皮直打架,说着说着竟然哈欠连天起来。
起先他还强撑着不肯去睡,詹之行就说:“你读MBA要读一年呢,在一个学校,什么时候不好说话,先睡吧。”
梁厉本想夸“你也学会说这些客套话了”,不知怎么又没说出口,但还是听了詹之行的话,不再勉强地睡了。正如他所说的,只要想睡哪里都能睡,梁厉这一晚睡得很好,还做了个梦,梦里头他又走到学校宿舍楼的大门口,一回头,看见那小呆子三迷五道不知道在想哪门课上的东西想得连台阶都在眼前了也不自觉,自己又好笑又好气地赶快把人拉住了:想什么呢。
小呆子一抬头,漆黑的头发下面是漆黑的眉毛和更黑的眼睛:没什么,这就来。
第3章
M大的商学院声名赫赫,折磨起学生来也决不手软。还是说人天性里的实用主义有时候就是犯贱,越是被课程和教授们折腾得死去活来叫苦连天,心里某个角落,越是有点难以诉诸言语的窃喜:睡得少就学得多,这才是划算的买卖也对得起那杀猪一样的学费,这比那个收了钱不做事的X大Y大OO大还是划算多了。
班上的同学都是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若干年的成年人,文质彬彬的衣冠楚楚之下是一颗早就被磨练得刀枪不入旱涝保收的铜铁心,眼睛只要瞟两瞟,很快就能看出对面站着的人经历性格和肚子里的货色,眼睛再毒一点的,两个月的同学做下来,连身家都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本来都是一门投资。学什么不见得比怎么学更重要,学到多少知识却肯定不如认得多少人来得实惠。金融投资会计学原理可以不懂,甚至可以不会用EXCEL,但心里的小算盘一定要打好,飞快算清投入产出风险收益,这个学位,也算是早早拿到一半了。
MBA的附加收益除了“人际网”,还有一项说不出也不好说的:单身也好,成家也罢,读书的这一年里携家带口来的还是少数,红男绿女日复一日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学同样的几门课,分组作业讨论得热火朝天,个人报告偶尔也要求助他人,讨论来讨论去,请教你请教我,一步步擦枪走火到天雷勾动地火,也不算太罕见。
何况之前也说过了,MBA,教授的核心是投入与产出。
梁厉最近就被这“核心”搞得一肚子虚火和满脑子神经。
说起来他算是误伤——M大的商学院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分给MBA的宿舍区是整个学校最好的一片。崭新的小洋楼,一层两套,每套里四室一厅,独立卫浴,装修得确实也很舒服,比一般的商品房恐怕还要好些。校方的本意也许有让MBA的同学们加深感情互相熟悉这一层考量在,但耐不住就是有孤男寡女过于充分地领会了学校的“体贴”,熟悉着熟悉着就熟悉到床上去了。梁厉的室友之一是家里做服装生意的小开,比梁厉还年轻几岁,开学两个月不到,女朋友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也分不清是勾到手还是倒贴的。最初还是一个班上的,后来不知道是怎么醒悟过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带回来全是生面孔。
按理说这是关上门的事情,不干梁厉的事儿,偏偏梁厉和他的房间之间隔着水房,于是那水房成了天然的扩音器,每天晚上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得是一清二楚,挂着耳机都挡不掉。学业本身繁重,睡眠就不够,又有隔壁的妖精打架助兴,梁厉住得是苦不堪言,从来都是倒头能睡的人也硬是给折磨得要神经衰弱了。
他足足忍了一个多月,忍无可忍憋了一股子气找到负责宿舍的行政科室提出要换宿舍,对方却告诉他房间都订满了,没法子换,要不然就退租,要不然就住到普通宿舍去。
梁厉考虑了两天,心想当年连P大那鬼屋一样的宿舍都住了四年,还能差到哪里去,就打了报告,同意换到商学院其他系研究生的宿舍楼去。
事情定下来心情好一些,那些看起来没完没了的分组讨论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头痛脑涨了:会计课的老师要求交一份中期报告,分组完成,眼看着“死线”越来越近,被ROA ROE这些至今没搞得太明白的东西搅得晕头转向的梁厉,因为决定搬家的日期,居然像个回光返照的人,成了全组里精神最好的一个。
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们这个小组五个人和其他小组都还留在商学院的公共区域,热火朝天地讨论报告进展。同组的Kevin为女士们代劳跑腿买咖啡,其他人就趁机休息放松一下,梁厉用力按着一跳一跳抽痛的太阳穴,顺带闭目养神。
Cindy和Wendy的低声交谈有一句没一句地传入耳中——班上有Cindy,Wendy,Judy,还有Melody;Johnny,Kenny,Winnie,梁厉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给自己取名Hello Kitty。一个个英文名字称呼得亲热又熟稔,好像已经认识了半辈子,但有一天谁说了句“我捡到张卡,张林秋是哪位’,一片鸦雀无声——“……下周詹之行的课就开了吧?”
“我听人说詹之行是学校高薪聘来的牛人,哥伦比亚的金融博士,在华尔街做过的,是不是真的啊。”
“到他的个人页面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自从开学前的夜晚至今,梁厉就没在学校里见到詹之行:开学没多久詹之行就去香港和新加坡参加了两个学术会议,一回国又北上陪着商学院的院长和金融系的系主任去谈和某银行的合作项目;而梁厉虽然没有像詹之行那样满地球地绕圈,陌生的学习内容也让他忙得够呛……
于是当梁厉从同学的口中听到“詹之行”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名字骤然变得陌生起来。开学第一天他已经得知有一门课詹之行来上,于是当真要叫他一声“詹老师”了。
这个念头每每想起,都让梁厉觉得有些好笑,继而有些微妙的、无处排解的辛辣感。Wendy她们的交谈还在继续:“……在这里,P大的数学学士,伯克莱的统计硕士,哥大的金融博士,啧,研究兴趣是金融衍生物定价和公司金融,还有行为金融学,方向够宽的嘛。他到底多少岁?看照片很年轻,传闻也很年轻啊……这份简历上怎么没有工作经验……?”
“不会没有吧。再找找。”
三十一。十二月的生日。梁厉在心里默默答,又忍不住补上一句不怎么情愿的,比自己还小两岁,不,一岁半呢。
桌子另一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梁厉却没听下去,此时盘旋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和詹之行失去联系的呢?
但他的脑子现在就像超负荷工作过久的主机,已经无法承受新一轮的运算,所有的指令都被强制性的滞后了。梁厉只觉得整个脑袋越来越重,心里想买个咖啡要买多久啊,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去买呢……
“梁厉。”
这个声音听得梁厉没来由地一哆嗦,赶快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Wendy和Cindy明显愣神的面孔,他这才急急扭头,果然看见椅子三五步远的空地上站着声音的主人,正看着自己,神色却有些模糊。
梁厉用力地眨了眨眼,发现居然还是没看清詹之行的五官。明明不近视啊。
好在詹之行很快走了过来。之前在Wendy和Cindy的交谈里勾勒出的男人,简直是精英的精英,蓝血的蓝血,合该不食人间烟火,可眼下他却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短袖涂鸦T恤,牛仔裤有点松了,深秋的天气还赤脚套一双凉拖,手上拎着个布袋子,短短的头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水迹,和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学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Wendy她们估计也是看傻了,一下子没吱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詹之行走到梁厉面前:“这个时候还在?”
“你不是也还在?”
第4章
“你不是也在?”梁厉飞快地打量他两眼,同样反问。
“脑子有点发沉,就去游了个泳。”
“哦,我这边要交报告,分组讨论呢。”
说完梁厉没有忽略詹之行眉间飞速闪过的一线不以为然。他不由扭头,不仅在座的几位女士,连隔壁几桌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同学们也诡异地静默了下来,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他们这边。瞬间焦点让梁厉不太习惯,但詹之行看起来话没说完,而根据对当年的他的了解,此人这副样子眼看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正想着是就此结束寒暄呢,还是把人拖到一边再聊一聊。主意还没拿定,詹之行已经开了口:“这种讨论只能让浪费的时间N倍叠加……”
声音虽然不大,梁厉听完一撇嘴,直接拽着詹之行的胳膊,往人少的角落里奔去。
再站定梁厉苦笑:“这些可也都是你的学生,体谅一下做学生的辛苦吧,詹老师。不然等你教课了,行行好别布置需要合作完成的作业了……”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詹之行静静看了一会儿梁厉,黑眼圈深得就像被人打了两拳,比起刚开学那会儿,明显消瘦得厉害,两颊凹下去,颧骨则分明得多,眼睛没什么神采,但亮得不正常。他就轻轻说:“搞成什么鬼样子。”
梁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詹之行是在说他。觑了一眼对方虽然不怎么严厉但也绝对没笑脸的面孔,梁厉反而拍着后脑勺笑了:“真给你说对了,老子这是花钱给自己找罪受。妈的会计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啊,RO倒是很熟,ROA和ROE才是鬼东西……比当年学量子物理还受罪……”
他只要一笑,本性里那欢快的因子又纷纷冒了头,詹之行也不做声,耐心地听完梁厉嘟囔着抱怨完会计是如何难缠,又见梁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摇摇头继续笑说:“念书吃点苦头就算了,最要命的其实是回了宿舍……我那宿舍一哥们儿年轻呀,真年轻,最厉害的一次一周我看他带了八个姑娘回来,我和他房间正好隔着水房,这个,你懂?”
詹之行面不改色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哦,就和你当年一样……”
“什么叫和我当年一样?”梁厉一口气截断他的话,“这能比吗,当年都是人家好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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