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榭雨良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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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有些昏暗时,谢雨才得以从木台子上下来,往学校走去,他要去见梁秋,这让他高兴急切,梁秋这会儿应该从菜园回来了,就关在那间教室里,谢雨加快了脚步,走到那间教室的床边,几个跟梁秋住在一起的人,正蜷缩着,屋里只有一根矮矮的蜡烛,照着他们瘦削的面颊,凸起的颧骨,没有梁秋。
  萧灵的笑忽然在谢雨脑中闪过,赵进曹元没在台上,谢雨的心突然就掉进了沼泽地里,身体的血液都流向了脚底,谢雨跑了起来,一间一间的,每一间教室地去瞧,小声地喊着梁秋的名字,带着急促的喘息,以及只有自己知道的颤抖。
  黑暗中传来赵进曹元两人的笑声,谢雨失神踩进一个泥坑里,石头撞击脚踝的响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谢雨再抬头,就对上了两人的眼睛,两人嘴角挂着笑,同萧灵如出一辙,谢雨顾不得脚踝,跌跌撞撞就往学校后头跑去,那儿有一片池塘,养着鱼,供着菜园的浇水,身后响起赵进的笑声,谢雨一眨眼睛,就有湿热的东西掉了下来。
  如谢雨的意料,梁秋伏在池塘边,两只脚都进了水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一团,同夜色融在一起,谢雨跑得急,跌在梁秋身旁,颤抖着手指捧起梁秋的脸,轻轻地扫去梁秋面上的泥土,湿热的东西,不断落在梁秋的脸上,将那处的泥土洗去,露出白净的皮肤来,谢雨肩膀抑不住地颤抖,好一会儿才敢将梁秋揽进怀里,那样的轻,仿佛只要稍微用些力气,梁秋就会皱眉,“梁老师,梁老师……”,谢雨轻声地喊,手指穿过梁秋的乌发,有温暖黏腻的东西,带着些腥气,谢雨想起了赵进的笑,握紧了拳头:“啊——”
  梁秋仍旧闭着眼睛,谢雨的声音带上些心慌,哽咽着唤:“梁老师……你别吓俺,别吓俺……”,谢雨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亲着梁秋的额头,温热的眼泪落在梁秋的眉毛,再隐去。
  “谢雨……谢雨……”,轻微的声音让谢雨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要将梁秋揽紧,却也只轻轻的抱了抱,手指拨开梁秋被眼泪打湿的头发,将脸贴在梁秋温暖的额角,梁秋没睁开眼睛,嘴角勾起,手指寻到谢雨的手掌,将手指探了进去,被谢雨紧紧地抓住,梁秋嘴角弯地更深,舔了舔嘴角的湿意,似是无奈似是高兴:“我知道是你。”
  “是,是俺,梁老师。”,谢雨哽咽着,温热的东西顺着梁秋的额角滑落,流进梁秋的嘴里,梁秋的笑顿住,另一只手伸到了谢雨的腰边,下巴抵在谢雨肩上,喘了一口气,“你别抱,脏……”,话音刚落,伸到谢雨腰边的手就被抓住,谢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俺喜欢,喜欢抱,要抱上一辈子。”
  梁秋轻轻的笑声顿时响起,谢雨颈侧有了温热的湿意,是梁秋的眼泪,合着梁秋的吻,梁秋的身子身体瞬间离地,谢雨将他抱了起来,梁秋温柔的舔舐瞬间停下,微微挣扎起来,在谢雨的话中停止,“没人瞧见,没人,梁老师,让我再抱抱你,俺怕,怕以后就不能抱了。”,正在说话的谢雨,身体微微颤抖着,梁秋能感觉到。
  梁秋似乎倦极了,谢雨把他放在了宿舍床上,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谢雨烧了热水,来来解他的衣服时,才幽幽转醒,谢雨正在解他的扣子,梁秋到底有些羞,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解,好一会儿才松手,衣服裤子一解开,梁秋就迅速进了半人高的木桶里,这是原先蓄水的,梁秋被抓去后,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谢雨抓着梁秋解下的衣服,看着上头深色的印子,不发一言,直到谢雨轻声唤了他一句,谢雨才抬头,眼睛如同河面粼粼的波光,冷地摄人,语气却是痛苦的:“他俩还对老师做了什么!嗯!?”
  梁秋面色一顿,从谢雨手中将衣服夺过,丢在了木桶后头,低头看水面,不发一言,氤氲的热气将他的眼睛蒸得微红,空气中的血腥气终于掩不住衣服上的臊气,谢雨什么都知道了。
  谢雨倏地起身,握紧了拳头,几步就到了屋门,要出去找赵进曹元,木桶传来“哗啦”的水声,谢雨站起了身子,哽咽着嗓子:“谢雨……”,谢雨听得清楚,连里头的哭腔、颤音、害怕都听清了,顿住了脚步。
  梁秋湿漉漉的手臂拉上了谢雨的手,拉着他贴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东西缓缓地淌过谢雨的手上,谢雨觉着自己被赵进曹元夹到碗中的心脏,终于支撑不住,成了两半,谢雨拿起水中的手帕,轻轻地给梁秋擦拭身子,刺眼的淤青衬的皮肤很白,啪嗒……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滴在冒着热气的水面。
  木桶里的水渐渐凉了,梁秋站起了身子,水汽在谢雨眼前变成雾蒙蒙的一片,月光透过朦胧的水汽,落在梁秋白皙的胸口上,一览无余,在谢雨的目光下,梁秋贴近了他的胸口,赤条条的,湿漉漉的,面颊埋在谢雨胸口,声音闷闷的,有些娇:“谢雨,你抱抱我。”,谢雨的手揽住了梁秋湿热的腰,忙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大毛巾,将梁秋捂了个严严实实,从桶里抱起。
  谢雨从后院到里屋的十几步距离,梁秋从离开木桶的时候起,就在亲他,从颈侧延上,经过分明的下颌骨,咬住了谢雨的唇,是咬,有些疼。谢雨顿住了脚步,揽住梁秋腰的手,紧了紧,快步起来。
  到床边时,梁秋的气息有些急起来,谢雨将梁秋放在床上,很轻,手指穿过梁秋的头发,额头抵着额头,轻而温柔,撬开梁秋的牙关,谢雨的眼睛盯着梁秋,离得是那样近,温热的呼吸都洒在梁秋身上,温暖而缱绻,梁秋胸前的大毛巾敞开了,他不由得往谢雨怀里靠,身体会被谢雨一丝不落地瞧见,这种认知,令梁秋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翕动着鼻翼急促小口地呼吸。
  谢雨的呼吸急促起来,倏地松开梁秋,重重吮了梁秋的面颊一口,将梁秋胸前的大毛巾拢好,将梁秋紧紧揽进了怀里,安静地屋内,只余两人有些急切的呼吸声,谢雨的脸紧紧贴着梁秋的耳朵,梁秋在微微挣扎,谢雨知道梁秋想做什么,他舍不得。
  谢雨的下巴轻而缓慢地摩挲过梁秋的发,一字一句,声调低沉沙哑:“梁老师,我谢雨心里头,心心念念的都是老师的性命,是有老师的一辈子。”
  
  第二十六章:梁秋离开
  谢雨抱了梁秋这件事,被萧灵知道了,许是许老师,许是赵进曹元,不小心瞧见,或是跟在他的后头,总而言之是看到了,且被萧灵知道了,萧灵要他来学校的办公室,那儿已经变成了这群人的工作地点,谢雨不怕他们对他如何,怕的是他们面上对着他笑,挨打的却是梁秋。
  院子里,月季花的茎叶依旧生得郁郁葱葱,春天,就会开出好看的花儿来,谢雨折了一支,抓在手心,一进门,就瞧见萧灵,坐在梁秋的位子上,勾着嘴角瞧谢雨手里抓着的月季枝丫,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杏眼,笑时是弯起的,像月牙儿一般,谢雨本能觉着,萧灵会喜欢他手里的月季花枝,放在了萧灵面前的桌子上。
  不出意料,萧灵将月季花枝抓在了手里,右边的嘴角出现一个小涡,让谢雨想起廖云,萧灵端详着面前的花枝,用着两人听清的声音,缓慢道:“你抱了梁秋。”,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谢雨神色平静,直直对上萧灵抬起的眼睛:“是,他受了伤,左手也断了,他是我的老师。”
  萧灵低下了头,从花枝上取了一片叶子,打开了桌上的书本,认真地翻寻着,许是翻到了她最喜欢的一页,将绿色的花叶放了进去,阳光被树影分割成几道落在萧灵的眼睛上,明明暗暗,影影绰绰,明的是她的眼睛,树影成暗,萧灵抬头,树影就落在她的鼻尖,也神色平静:“那是以前,现在他是走资派唯一的儿子。”
  谢雨没说话,抬腿就要走,却在听到萧灵的话时,顿住了脚步,回过了头,萧灵在笑:“你不能再去看他,写一份检讨给我。”,在看到谢雨恼怒的眼睛后,继续道:“不然,我就好好告诉赵进曹元,让你的梁老师,像吴芸一样。”,谢雨绷紧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无能为力的种子仿佛在心脏生根发芽,钻破血肉,盘绕着他的心脏,连喊疼不允许。
  “好。”,谢雨小声说着,萧灵眼底终于有了笑意,说出的话却又让谢雨身体战栗,“梁秋于你,当真特别,跟其他的老师都不一样。”,谢雨低着头,萧灵看不到他的眼睛里头的惊诧和慌乱,好一会儿,谢雨才清了清嗓子,平淡道:“他以前对我的学习帮助很多。”
  萧灵似乎格外喜欢那篇月季叶子,反反复复地看,谢雨在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便退出去了。谢雨知道萧灵轻易放过他的原因,萧灵看她的眼睛里,藏着些王娟看廖云时的东西,只是比不得王娟炽热,谢雨要检讨的通知,依旧是刘乡长通过广播通知,谢雨神色平静,何大娘谢大爷却是慌了手脚,何大娘正在择豆子,当即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抬头看着谢雨,谢大爷水烟也不抽了,坐在石桌前,也盯着谢雨,叹了一口气,“咋回事?”
  “他们打了梁老师,俺扶了扶。”,两人没再说话,谢雨说完笑了一声,自然地帮何大娘择豆子,握了握何大娘搁在木盆里的手,道:“没什么大事哩,检讨过了就成哩。”
  又是一个春天,梁秋种的三株月季花挂满了花苞,谢雨总是深夜去浇水,他依旧不能去看梁秋,只能在监工时,在学校后头的菜园,远远地瞧上一眼,梁秋瘦了许多,并不知道谢雨在远处瞧他,监工的中途,谢雨往往回去后山,去采草药,他缠着何大娘教他,采的都是止血、活血化瘀的草药,捣碎了给廖云敷上,塞一些进梁秋手里。
  廖云瘦了许多,同谢雨一样的年岁,轻地很,那枚手帕,被廖云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想着王娟时,便会看,边角磨破了不少,已是瞧不出原本的颜色,绣着的“娟”字,却是崭新的,被廖云小心而轻地摩挲着。谢雨抽空便去看他,给他敷上他采来的草药,可廖云仍是越来越瘦,只有眼睛亮得骇人,谢雨知道,赵进曹元不会放过他。
  廖云会问王娟的事情,谢雨都会回答:“她很好。”,廖云听到谢雨的这句话,眼里的光亮才会浓些,望着手帕上的字,嘴边的小涡浮现,他答应了廖云,会照拂王娟,但他却不敢告诉廖云王娟的现状,她出去了,他只能千方百计地寻来更多的草药,减缓着廖云生命力的流逝。
  这一日,看守的人都不在,谢雨又寻到了机会,去见廖云,他的生活现在十分简单,上山采草药,给廖云敷上,瞧一眼梁秋,廖云却不像往时那样,见着他有些急切,弄得谢雨笑了起来,正要从袋子中拿出揉碎的草药,廖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梁老师,梁老师!”
  谢雨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反握住廖云的手,“梁老师咋哩!?咋哩!”
  “听说上头来了人,要将梁老师带走……”,廖云许久不曾说话,有些喘息,紧紧抓着谢雨的手,“张叔回来时跟俺说的……听说来了许多人。”,廖云瞧见谢雨握紧的拳头,声音愈来愈小,欲言又止了许久,还是开了口:“你别去……是部队里的人。”
  话说到一半,谢雨就冲了出去,谢雨头脑一片空白,只有梁秋的样子,胸腔里两半的心脏,仿佛变成了破碎的血肉,谢雨大步地跑着,喉咙里冒出了血腥气,也不停下,仿佛只要跑慢些,梁秋就会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谢雨,谢雨!”,赵进瞧见谢雨,喊了一声,谢雨没应,便又拔高了声调,又喊了一句,面上挂着笑,话音刚落,就被谢雨揪住了领子,入眼是谢雨通红的眼眶,耳边是谢雨急切慌乱的声音:“梁秋!梁老师在哪!”
  赵进面上瞬间就有了不忿,抓住谢雨的手腕,就要甩开:“谢雨,你疯哩,放开我!”,谢雨仿佛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揪着赵进衣领的手指改为握住赵进的脖子,缓缓地使劲,一字一句地重复:“我再问你一回,梁老师在哪?”
  赵进的面色瞬间憋红,眼睛闪过了狠厉与慌乱,情急摸到口袋里的手表,照着谢雨的额角就砸了下去,皮肉瞬间迸出血来,淌过谢雨的眼睛,谢雨松开了手,赵进得了呼吸大声地咳嗽起来,往后退着,指着满面是血的谢雨大骂:“谢雨你疯了,他还能在哪!上头来人把他带走了,就在大槐树那!是他四叔!”
  谢雨听清赵进的话,再次跑起来,他迫切的,想要看见梁秋,到了大槐树下,谢雨慌乱地四处瞧,却一个人影都不曾有,眼里湿热的东西淌了下来,他不相信,不相信。
  谢雨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空,冷风刮过他额角的伤口,却不疼,他的样子看起来可怖,眼泪混着血淌在下颌骨,谢雨出了乡口,跑到了那座木桥,才隐约看见汽车的影子。
  谢雨仍在跑着,只是跑得越来越慢,眼睁睁看着那道影子消失在他模糊的眼睛里,谢雨身体一软,就跌在了地上,脚踝碰着石子,瞬间出现几道血痕,谢雨的手掌落在了地面,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的,砸向地面,石子陷进了模糊的血肉里,“梁老师……梁老师……你骗俺,骗俺……”,谢雨哽咽着,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车里坐的,是他这辈子第一个,也想是最后一个,喜欢的人,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见。谢雨倒在了地上,蜷起了身子,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心口,要疼得喘不过气了
  
  第二十七章:王娟怀孕
  天色漆黑时,谢雨才回到家里,院子里的灯光亮着,吸引着叫不出名字的飞虫,谢雨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小飞虫,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些飞虫的结局,无非是被温暖的灯管烫死,温暖的、明亮的东西,总是容易吸引着人们靠近,却藏着要人性命的陷阱,就像这灯光,一旦熄灭,飞虫便会死在这夜里。
  谢大爷和何大娘正披着衣服,在院里等着,听到门扉的声响,打亮了手电筒,瞧见谢雨脸上的血污,何大娘身子一个不稳就要晕过去,幸亏谢大爷扶着。谢雨已经走到了何大娘身边,任由何大娘倚在他身上,胸前瞬间湿了一大片,一双颤抖的,粗糙温暖的手,缓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雨娃子……你不要娘了吗?不要了吗?”,谢雨抬头看着灯光旁越来越多的飞虫,手掌抬起,许久才落到何大娘身上,开口是沙哑的声音:“要……”
  谢雨额角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何大娘拿了棉花沾水给他擦去面上的血污,手上、膝盖、脚踝,每擦到一处,何大娘的眼泪就会滴到谢雨身上,这是谢雨这辈子头一回见着何大娘,流了这么多的眼泪,谢大爷出屋去了,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年岁,步子缓慢,谢雨只能瞧见他微红的眼眶,谢大爷的身体就融进了黑夜中,院子里的灯已经关了,飞虫也融入夜色中。
  这个夜晚,对于三个人来说,都是难忘的。
  谢雨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大大小小的伤口才好,拳头仍旧包着,那日陷进皮肉的石头,都是何大娘一个一个挑出来的。
  谢雨伤好的那一日,去瞧了廖云,廖云面上又新添了几道伤痕,突出的颧骨令他的样子,有些难看,看见谢雨,咧嘴笑了笑,扯到面颊上的伤口,顿时有些龇牙咧嘴,廖云没提梁秋的名字,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问他额角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谢雨卷起他的裤腿,那儿的伤口很多,斜横过腿骨,微红的伤口边缘,是淡黄色的脓血,谢雨拿煮过的针头挑开了一个小口,挤出里头的脓血,没抬头:“赵进拿手表打的。”,说完给伤口敷上了草药。
  廖云瞬间紧张起来,慌忙卷起谢雨的裤腿,看着脚脖处的疤痕,哑着嗓子问:“难道你也……”
  谢雨扯出一个笑容,卷起廖云另一边裤腿,“因为我掐紧了他的脖子,所以他拿手表打了我。”,说完嘴角那抹扯出的浅淡笑容,就没了。
  廖云惊诧于谢雨对他自己称呼的改变,直直地看着谢雨,两人都没再说话,谢雨哪里变了,哪里没变,他看不透,直到谢雨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敷上草药,廖云才开口叫出他:“谢雨,你咋哩?”
  谢雨站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廖云,留下一句:“王娟很好。”,就出去了。
  谢雨很少笑了,一次也没去过学校后头的菜园子,那儿会让他想起梁秋,他待在后山的时间越来越长,后山山顶能看见整个汴乡,瞧见菜园子那,蚂蚁一般劳作的身影,他知道廖云越来越瘦,身上的伤口越来越重,他害怕着新一天的到来,但无论他怎么不想睡,生活就是在推着他往前走,梦里是梁秋,不在他身边,不知音讯的梁秋。
  谢雨穿上那身衣服自然了许多,站在木台子上,望着台下乡民惶惶的脸,竟然觉得释然了,每次他从木台子上回来,何大娘都会来他的屋里,谢雨没睡着,听着何大娘的抽泣声,夹杂着反复的一句话:“雨娃子,咱不能打人……不能……”,谢雨很想握住何大娘的手,向她保证,他绝不会打人,但深陷泥沼,怎么可能不沾上一些泥点子呢?他到底是打了人,是轻轻的一巴掌,或者是不重的一脚,亦或是一句伤人的话语,只要是对着跪在台上的那些人,就跟他们没分别了,也许在之前,他决定穿上那身衣服起,就跟他们是一样的了。
  谢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荷花又开了,密集的、清香的,梁秋不在他身边两年后,每天的日子也不那么难捱了,梁秋看着自己的手,他今天又打了人,只是一巴掌,那人的眼睛里,有害怕,有湿润的眼泪,在他打了一巴掌后,怯怯地望着他,一瞬间,谢雨就想起梁秋的眼睛来,他顿时不敢留在木台子上,逃一般的下了台。
  很快就到了家旁,河面依旧平静着,谢雨想起梁秋第一回来他的家里,他送梁秋出来时,跳下了河里,他存了心思逗弄,让梁秋唤了他两声,才上来,摘了满怀的碧绿莲蓬,他离梁秋那么近,梁秋好看的就像画里走出来。
  谢雨没马上推开院门,拿了一块干净的砖头,坐在了自己门前,想起从前的事情来,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他要想一想梁秋的模样,以后他老了,梁秋的样子,也能忆得清楚,院子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何大娘正在井边舀水,低声地问谢大爷:“听说王家的那个女儿,住进刘远家里头哩?”,谢雨瞬间睁大了眼睛。
  “是哩,住进去有半年哩。”,谢大爷压低了声音
  “哎呦,这都什么事。”,何大娘的水瓢落进水桶里,撞到了桶壁,沉闷的一声响,谢大爷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听说……是为了廖家那小子……”。
  何大娘又开始舀水,哗啦啦的,“……肚子大起来了……”,谢雨隐约听着,倏地站起了身。
  到刘远家里时,王娟正在院子里择豆角,木盆遮着她的肚子,谢雨看不真切,踌躇了好一会儿,直到王娟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谢雨。”,他才进了院子,刘乡长没在家,去了邻乡办事。
  王娟有些拘谨,鹅蛋脸依旧好看,身上香扑扑的,上身穿着薄衫,下身是她从前常穿的藏青裙子,瞧着比谢雨还小一些,微微鼓起的肚子却怎么也藏不住,王娟看见了,谢雨也看见了,王娟更加不自在,拿了一张木凳让谢雨坐,低着头择豆角,许久才闷闷地问:“廖云……”,她有些难以启齿,带着哭腔。
  “他不好,但你过得好,他心里头就高兴。”,谢雨知道她想问什么,帮她择起了豆角,开口回答。
  几滴眼泪瞬间滴在了盛豆角的木盆里,谢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王娟的肚子上,王娟也察觉到了,抬起了头,抹了抹眼睛,直直地看着谢雨,绝望而又认真地道:“谢雨,你知道吗?俺娘同俺说过,只要留得住这一条命,就是好的……”,谢雨也看着她,看着和从前不一样的王娟。
  王娟扯出了一抹笑,面颊的酒窝浮现,眼睛却淌出了大滴的眼泪,“廖云会死……赵进和曹元厌极了他……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不能……”,王娟低下了头,肩膀颤抖着。
  谢雨没再说话,帮着王娟把剩下的豆角都择完,临走时,王娟才抬头,抱起盛豆角的木盆,望着谢雨,有些哀求:“别告诉廖云……别告诉他……”,说完就转过了身,让谢雨再也看不清她的面色。
  走出刘乡长家院门的谢雨,心脏像是灌了铅,重的要坠,要碎,他的心脏已经诸多痕迹,王娟的事情,又给他添上一道。人就是这样的,绝望之际,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就会千方百计去抓住,不问真伪,不论那个给希望的人,是不是伤害过你。这些东西,谢雨深有体会,那些跪在木台子上的人,只要你说会放了他,让他给你磕头也是可以的,赵进曹元经常这样,将他们提到悬崖边,再笑着推下去,那种绝望黯淡的眼睛,能让他们快乐。
  刘乡长怎么能让廖云不挨打呢?这件事,只有萧灵才能。
  
  第二十八章:廖云
  王娟送给廖云的那条手帕,在廖云第一次跪在木台子上时,被赵进丢在了木台子上,廖云拾了回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终于还是被曹元发现了,上头的“娟”字,如此崭新,一瞧就知道是有人小心地藏着。
  汴乡的雨季,天色整日灰蒙蒙的,谢雨在后山采了不少草药,装了满满的一兜,得到消息赶到学校后头的湖边时,廖云只剩一口气了,周围地上都是暗色的痕迹,那个只剩一角的手帕,被丢进了湖里,廖云勾着手臂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它飘远。
  谢雨几乎是颤抖着喊了一声:“廖云。”,廖云听到声音,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左手食指勾了勾地上的泥土,他左手的伤,已经好了,正常了。谢雨哽咽着喉头将廖云揽了起来,拨开他额角汗湿的头发,颤抖着手指摸他的脸,拔高了声调:“廖云!”,谢雨哭了起来,梁秋已经离开他了,难道连他的朋友也要带走吗?
  廖云勉强睁开了眼睛,嘴皮子上下抬合,揪着谢雨的衣袖,“手……手帕……”
  谢雨凑近他的耳边,廖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听清,抹了一把眼睛,急切地蹚过水,像是抓住一枚救命的药丸,递到廖云面前,急切而慌乱:“手帕,手帕!你不要娟儿了吗!?”
  廖云勾起了嘴角,嘴边的小涡又出来,将手帕缓慢地放进自己胸前,“要……想要得很哩,可是现在不要了……要不了了……”,廖云朝着谢雨笑,眼睛里却是眼泪,手指摩挲过胸前手帕上绣的字。
  谢雨捂住了嘴,急促地呼吸着,湿热的东西顺着面颊流下,“别说话,别说话……”,兜里的草药散了下来,谢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廖云,我采了这么多草药,你怎么能死呢!?你怎么能死呢……”
  廖云抬起手握住了谢雨的手,很轻的力气,却把谢雨掰开了,“谢雨……俺……的大学酒,你吃不了、喜酒也吃不了……”,廖云说的很轻,说完就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嘴角流下混着唾液的血沫,谢雨哽咽着,将他紧紧揽在怀里,“不行!不行……”
  廖云轻声笑了一下,温暖的呼吸落在谢雨耳边,湿热的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温暖地淌满谢雨的颈,他的声音絮絮叨叨的,断断续续:“谢雨……你是俺、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又是一口温热的呼吸落在谢雨的颈侧,微弱的、短促的,谢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廖云揽紧,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留在人世,廖云的手攀上谢雨颤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像是安慰,“娟儿……是俺喜欢的女娃,最喜欢的那一个……也是唯一喜欢的……”,廖云咳嗽起来,温暖的血混着湿热的眼泪,从谢雨的颈落到下颌骨,“廖云,娟儿怎么办?娟儿怎么办……”,谢雨大口地呼吸着,眼泪将下颌骨的血冲散,这样才能让窒闷的心脏喘过气,才能让他相信这不是廖云嘴里流出来的血。
  廖云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胸腔发出奇怪的声音,上下两片嘴皮子磕碰着,却说不出话来,趴在谢雨肩膀上,许久,久的让谢雨以为他已经没了生息,廖云才开口说话,像是一腔苦水,夹杂着不甘心、渴望,又藏着心满意足,“从小到大,俺只喜、欢过娟儿……只喜欢过娟儿啊……你、要看着她……看着她活得比俺长……”
  “俺不看!你自己看着……廖云……你自己看着……”,谢雨揽着他摇头,眼泪从下颌骨滴在廖云背上,打湿那处的衣服,廖云似乎勾起了嘴角,翘起的唇边碰着谢雨的颈,轻轻的,谢雨耳边微弱的呼吸就停了,谢雨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握起的拳头砸向地面,抱着廖云时却又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惊扰睡着的他,眼眶通红,哽咽着喉头:“王娟怀孕了……她,要当娘了。”,谢雨怔怔地看着廖云的背后,“你让我怎么告诉她,廖云,廖云……你告诉我……”,谢雨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怀中的人都没再应他。
  雨点打在谢雨身上,冰冷的,就像他怀中廖云的体温,有水儿从谢雨的眼睛里淌出,谢雨忽然想起他和廖云共撑一把伞的时候,他推着廖云的肩膀,笑着推他在雨里走,这种将亲近之人的痕迹,一丝一缕从心口剥除的痛苦,谢雨又一次尝到了,雨下地很急,雷声轰鸣,将谢雨痛苦沙哑的嘶吼掩盖。
  谢雨抱着廖云的身体,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廖云轻地像一副没有肉体的躯壳,谢雨轻轻松松就揽起来,谢雨挂着满身的水珠,进了廖家的院子,廖婶瞧见廖云的第一眼,就哭了起来,狭小的院子,哭声夹杂着雨声,谢雨倚在廖家的院墙,坐了下来,雨水将他的嘴唇冲刷发白,谢雨一扭头,就能瞧见肩上的袖章,鲜红的,真的沾过了血,所以那样红。
  雨水滴在身上,谢雨却不觉得冷,蹚过汇成水流的雨,来到刘远家里,王娟就在屋檐下,她肚子的月份大了,有些困倦,眯着眼睛瞧着屋前的雨,跟做学生时一样,一样温婉,好性子,她齐肩的头发长了些,拿了皮筋宽松地扎了起来,露出莹白的耳朵,白皙的颈子,整个人都是温暖的,打湿的头发遮住了谢雨的眼睛,王娟一时没认出来,直到谢雨唤她。
  王娟连忙将他拉进屋檐内,站起了身子去灶房煮姜汤,她的身子有些笨重,谢雨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廖云的最后一句话,眼眶又热起来,忙转过身去。王娟很高兴,谢雨的到来,她就可以询问廖云的情况,她整日里,都盼着谢雨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到了谢雨手里,氤氲的热气熏红了谢雨的眼睛,王娟眼睛里头藏着高兴,又藏着紧张,看着谢雨喝完一碗姜汤,才小声地开口问:“廖云,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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