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何处春生-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没有。就是关系好一点。”焦誓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低声回答,“别那么说,对她不好。”
“你们成绩好的学生谈恋爱,是不是就是约着一起考大学?”何春生控制不住自己,继续问。
焦誓已经把碗洗好了。他站了起来,脸上的红已经消失了,他说:“你别这么说,我没有谈恋爱,我下个学期要转学了。”
直到看着焦誓反客为主地把碗筷放回厨柜,何春生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焦誓背起书包,对何春生说:“我要走了。”
何春生上前,拉住焦誓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焦誓的胳膊在他手中轻轻使力,何春生当作不知道。
“我要回家呀。”焦誓有点无奈,何春生犯浑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你下个学期要去哪儿?”
“我爸调厦城工作了,我要下去读书了。”
何春生松开了手,他看着焦誓走出了那条长廊,从偏门那儿出去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何春生忽然跑起来,跑到门外,去看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一片荒芜的青草地中。
盛夏正午的日头毒辣,照在人的身上冷冰冰的,冷得何春生打了个哆嗦,冷得他情不自禁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纯属虚构,城市名是假名,发生的事情是杜撰,不要当真,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第10章 10
八月中旬,姑姑和姑丈从矿山回来了,他们给爸爸带来了一些补品,又往爸爸床头塞了个两百块钱的红包。大表姐上大学回来,在城里打工,周末回到村子里,姑姑让表姐照顾何春生的爸爸一天。
姑丈把何春生叫到跟前,说了很多的话。
虽然四叔对何春生说让他把初中念完,但姑丈的意见是何春生不要再念书了,早点出来打工,念不念完那一年的书其实根本没什么差别,何春生这么小,反正出来都是卖力气的,多耽搁一年,他哪里来的钱?
爸爸前几天对何春生说,他要是不行了,让何春生和姑姑姑丈住,并依着他们读完初中,爸爸自言自语说:小菊总不会不管,她是我带大的。
但姑丈只字不提资助何春生读书的事,只是告诉他,他的两个女儿都在上大学,他负担非常大,何春生的成绩太差了,即便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何春生没说话,只是点头。他爸爸病了这么久,姑姑姑丈并没有资助过什么,也没什么空来看他。兄弟姐妹成家后,那是一人一家的。
何春生也知道,奢望亲戚朋友帮助是不应该的,哪怕过去你帮助过别人。别人帮助你,是情分,不帮助你,是应该的。难道他真的把他们都打了,就会有人给他送钱吗?何春生再次笑自己天真幼稚,姑姑和姑丈又不欠他们家的。他们自己都在泥沼中半沉不浮,等待一条绳子救他们上岸呢。
姑姑让表姐照顾爸爸一天,目的是让何春生去城里走一趟,去准备准备爸爸身后的东西。爸爸上次住院时,姑姑问过医生,医生说过爸爸这种情况过不了多久的,最远也就是年内的事情。村里离城里太远,恐怕到时候来不及,耽误了时间。
何春生并不懂会耽误什么时间,他也没有问姑姑,只是拿着姑姑写的一张纸,踩着单车去城里买那些东西了。姑姑读过高中,字很好看,可是最后也免不得卖力气。他们那个时候并非高中毕业了就会有工作,成分不大好,祖上也没有人有工作可以顶替,如果没有考上大学,最后都是一样的。
姑丈也是读过高中的人,他读过书的唯一好处便是可以看懂农牧方面的书。他在村里包过山头,种过果树,有了书本参考,产量不错——可是最后难免在丰年栽了跟头,本钱都蚀了。
姑丈现在在矿山帮人勘矿,他可以看得出哪里有煤矿,经常要入洞下井,姑姑则在矿山帮人做厨房,这是迄今为止,他们找到的工资最高的一份工作了。即便如此,赚的钱据说刚刚够上大学的两个表姐交学费和生活费。
钱,钱,钱。怎么样才能得到钱?得到钱才能活下去,没有钱连寿衣都买不起。
对呀,姑姑写的那张纸,第一行就是寿衣,要一米七身高的寿衣,要唐装。何春生去姑姑说的店里问,一套要五六十块钱。想来姑姑放在爸爸枕头下的那个红包,是用来买这些东西的。
店老板不让何春生讲价,他说:“小伙子,我们做这个生意本来就害阳气,钱是不说的,不然你看城里有没有第二家?”
寿衣、铜钱、金银子、纸钱、鞭炮、香和烛,还要去洗一张黑白照片,买一个大的相框。何春生把爸爸的一张相片底片交给照相馆的人,照相馆的大叔眼皮也不抬,问他:“做什么用的?洗多大?”
“遗照。”何春生说完,用指甲狠狠地掐了自己发麻的掌心,阻止眼睛里掉出什么液体。
“啊。”照相馆的人态度和缓了一些,抬起头,看了看何春生,说,“明天下午过来拿吧。”
“相框有没有?”
“有。”
“卖给我一个。”
“要便宜的还是贵的?”
“便宜的多少钱?贵的多少钱?”何春生问完之后又是一阵悲哀。
“便宜的五块钱,贵的二十块钱。”
“那给我二十块钱的吧。”何春生攥紧最后的五十块钱。
大叔摇摇头,说:“其实五块钱可以了,材料不差……到时候去了火葬场,还有的是花钱的地方,一个骨灰盒要百来块钱……你家没大人了吧?”
要是有个大人,怎么让他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来做这种事呢?
何春生说:“不火葬,土葬。”
城里早就不能土葬了,其实乡下也不行,都是天没亮偷偷摸摸地抬上山,真的入土了,也没人敢来掘。
“给我二十块钱的,我有钱。”
何春生把买好的东西放在车头篮,骑出那条巷子时,已经是傍晚了,那条巷子离学校并不远,何春生不知怎么的,没有直接骑回家,反而骑到了学校门口。
暑假里,学校只有高三补课的学生,现在也早就放学了。大门紧闭,从门栏里看进去,高高的木棉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了,枝头在风中荡漾。台风就快来临了,从身后刮来一阵又一阵的风,灌进湿了又干的T恤里。
何春生看了学校里一眼,看见焦誓和那个漂亮的女孩儿从木棉树后边走了出来。走出校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他们没有注意到何春生。
他们肩并着肩,走得那么近,男孩女孩都那么好看,穿得干干净净的,好像一幅画一样。
何春生推着单车,神使鬼差似的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的,大概几十米。
天已经快黑了。何春生看见焦誓在不远处拉起了那个女孩的手。
心脏忽然像是被夏天的冰雹击中了,半边冷半边热,还钝痛起来。何春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恼怒着悲哀着,脸滚烫着,身体却凉着。
何春生赌着一口气,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倒要看看,他们可以走到哪里,牵到几时?
在溪南桥附近的巷子里,意外发生了。何春生把车推到溪南市场外时,就看见有三个小混混挡住了焦誓和那个女孩儿的去路。那些人何春生全都认识,是陈老大手下的,平时和他倒没什么来往,只知道他们是五中的,除了帮陈老大当打手讨债、收保护费,自己在学校里也收保护费,好像还强迫过女孩子。
岩城里并不安全,弹丸之地,黑道多如牛毛。大多数人有根有底,一般不会招惹街坊邻居,可不排除少数人不会遵守这个默认的规矩。
何春生把单车放在一边,站在巷头看里面的情况。
天全黑了,只在离得远远的地方有一盏路灯。焦誓挡在女孩身前,却被狼狈地推在地上。那女孩惊慌失措地,竟然吓得叫都叫不出来。
那三个小混混也就十五六岁。其中一个伸手去拉女孩的胳膊,焦誓从地上爬起来,撞开那个小混混。
“你快走啊!”
何春生听见焦誓对那个女孩喊着。
女孩如梦初醒,焦誓被踢着,在巷子中间拦着。女孩转身就向着何春生所在的巷口方向跑来,大约是把何春生认为是那些人的同伴,这才尖叫了起来。
何春生经过那个女孩,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以,你的恋爱就是找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你还保护不了她?
何春生带着这个想法走进巷子深处。无名的怒火令他出手特别的狠,打架需要什么章法呢?力气大,够狠不就行了吗?
何春生一手抓起正在踢焦誓的那个小混混,直接把他的头撞在墙上,然后像扔麻袋一样把他扔在地上。
而后一脚踢一个混混的肚子,把他们都踹飞了。
焦誓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起来没用极了。何春生拉起一脸惊愕的他,就往巷子外跑。
除了头受伤的那个,另外两个混混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
何春生推着单车跑上斜坡,转头对紧跟着他的焦誓说:“快上车!”
焦誓跳上单车的后座,在何春生全力踩动车轮时,看见两个流氓正从巷子里追了出来。焦誓的手死死地搂住何春生的腰,能听见何春生的心跳和喘息,能感觉到他近乎炽热的体温。
这种声音和体温奇迹般地把焦誓心中的恐惧驱散了。
那两个人追到大街上,失去了目标,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头,去看看他们同伙的伤势。
何春生不知踩了多久的车,焦誓搂着他的手终于不抖了。华灯初上,他们已经在骑往何春生家里的路上。
焦誓发现自己正被带往不知名的地方。这条路有些熟悉,似乎是他坐公车去何春生家的路。
可是焦誓没有说话。他现在全身都是疼的,松懈下来之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不想思考,也不想说话。
第11章 11
翻过山头,越过山岭,即便是上坡,何春生也没有让焦誓下车,只是交代他:“坐好别动。”
后座上载了个人也没有影响何春生的速度。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铜钵村。焦誓知道何春生那个村子都没有通电,于是说:“何春生,我想打个电话。”
何春生把车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那家店刚准备关门。焦誓走进去,说要使用公用电话。店主人说:“一分钟两毛。”
何春生听见焦誓先打了个电话,对着对面的人说:“叔叔你好,我是陈倩的同学,我找陈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体力发泄,何春生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无端端地又腾上了心口,燎原了整个身体。
对面换了个人,焦誓问了她:“你没事吧?”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对对方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之后他挂断了电话,又往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说:“爸,我今晚在同学家吃饭、过夜,不回去了。”
对面也许是问了哪个同学,焦誓迟疑了一下,说:“陈辰。”
他的父亲没有再多问,电话被挂断了。
焦誓有些不安地看着店外的何春生,何春生正在看着他,脸上冷冰冰的。
焦誓一向看不懂何春生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要么冷冰冰的,要么皱着眉头一脸阴郁地看着人。
何春生为什么刚好在那里救了他们,他不知道,何春生不说,他也不敢问。
焦誓走了出来,也没说话,坐上自行车后座。何春生踩动单车,他们离开铜钵村,离开这个乡最热闹的村子,向着山的深处去了。再往里只有连绵的青山。在山谷中、山坡上零星分布的自然村,遗世般地存在着。而何春生就是从这样的村庄里出来的。
对于从小在城市中心长大的焦誓来说,前段时间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山里,在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群山当中独自行走,心中除了宁静,还有不适,他曾一度怀疑,走下去并不能达到目的地,因为似乎并没有人烟。
在何春生的身后,焦誓已经不再搂着他的腰了,只是用手抓着后座的边缘。单车的链条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轮胎被石子硌着,震动起来。抓着单车边缘的焦誓坐不稳,差点从后座上掉了下来。
“扶好。”何春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友好。
可他一直都是看起来不友好的。
焦誓抓紧后架,何春生忽然来了个刹车,焦誓的头结结实实撞在了何春生的背上。
焦誓正想道歉,何春生也没转身,只是把手探后,拉住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我让你扶好。”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别扭。焦誓把手在何春生的腰上圈了一圈,火热的体温把他的脸都熏热了。焦誓茫然地想着:“他的腰怎么肌肉这么硬?”
也许天太黑了,在没有路灯的夜里,月亮还未升起,从未在这样的黑暗中行走过的焦誓也忘了觉得不妥。他把头靠在何春生的背上,听着少年安定的心跳,想着这奇异的一天:他第一次拉起一个女孩的手,还来不及体味幸福,他的爱情就夭折了。现在,他坐在一个称不上朋友的男孩身后,被他保护着,用这样的方式安慰着。
“她跑了,也没叫人来帮你,等着明天来找你尸体吗?”那个男孩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在生气。
焦誓说:“她怕她爸妈骂她。”说完后自己也好笑起来。
“别跟她好,她不值得。”何春生几乎是命令地说。
你知道什么呢?焦誓心里想。你哪里谈过恋爱呢?
焦誓抓着自己买给何春生的T恤,鼻子竟然开始发酸了。何春生什么也不懂吗?何春生比他懂得多多了。焦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和何春生比起来,只是在过家家。何春生这样,怎么会有心情想那些事呢?
“你不许和她好。”何春生再次大声说,整个山谷里都是这句话的回音。
“为什么?”焦誓听见何春生的心脏急促地跳跃着。
“你救她,她跑了。跑到人多的地方,也不叫人来帮你。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你病在床上起不来,她一定会头也不回走的。”何春生又快又急地说。
焦誓想起何春生的爸爸,总是躺在床上的那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他的爸爸已经是老人了,他没去上学,一直在照顾他。
“我知道了。”焦誓轻轻地说。
“那你还会不会去找她?”何春生严厉地问。
焦誓笑着,笑出了几滴眼泪:“不去了。”
“你不能骗我。”何春生说,“你前几天骗我你没有谈恋爱。”
“不骗你。”焦誓说,“我就要去厦城了,还能怎么谈恋爱?”
何春生不再说话了。
台风跟着二人来到了这个山谷,从谷间吹来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发出呜呜的声音,黑暗中草木刷刷地响了起来,好像加入了风的合奏,焦誓抬头看着天,原来黑沉沉的是云,月亮不会出现了,也不会再看得见星星了。
他们终于到达了何春生住的那个小村庄。何春生把车停好时,有一盏灯慢悠悠地从偏门那儿出现了。
他的爸爸扶着墙,手上提着一盏煤油灯,守在门口。表姐在一旁劝他:“舅舅,春生回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爸爸看见何春生了。台风雨就要下来了,何春生不敢把买的东西拿出来,在走向门那边的时候低声交代焦誓:“你等一等,我们进门以后,你帮我把车头篮的东西拿出来。”
何春生大步上前,搀扶着他的爸爸回了房间。
焦誓在一片黑暗中取出车头篮的那些东西,似乎是衣服和一些纸,沉甸甸的——何春生去买了衣服吗?为什么要他拿进去呢?
直到焦誓在台风雨来临前躲进偏门,何春生提着煤油灯过来接他,他才在那昏暗的灯下看清楚那套衣服。
他曾经见他过世的祖父穿在身上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焦誓心里一片茫然。他看见了一些纸钱和铜钱。他把塑料袋交给何春生,跟着沉默的何春生走进厨房。
表姐说要在雨下大之前渡河回她的村子,匆匆忙忙提着煤油灯走了。
何春生点燃了一支蜡烛,用蜡油固定在饭桌上,盛了两碗米饭出来。
何春生家里的饭菜永远都是清汤寡水的,见不到荤。焦誓心想:如果是他,一餐没有吃到肉,一整天都是没力气的。何春生天天这么吃,他怎么来的一身气力?
何春生吃了很多米饭,菜不怎么碰,焦誓感觉何春生可能是把少得可怜的菜留给他吃。焦誓往何春生的碗里夹了一些豆角和茄子,何春生愣了愣。
可是焦誓也没说什么。他们在一支矮矮的烛光下吃完了饭。台风雨终于下来了,何春生去洗碗,焦誓站在勾栏边看着倾盆大雨。雨泼进勾栏里了,但有屋檐挡着,并没有弄湿饭桌,檐前哗啦啦的落水声,比雨声更为嘈杂,天井的地面上已经汇聚了一汪池水,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很快就燃尽了,见不到水反出的那一点红光了。
何春生不知何时回到了厨房,把碗筷摆好,又进到他爸爸的房间里查看,老人似乎睡着了,何春生又出门来了。
他们站在饭桌后,看了很久很久的雨,焦誓问他:“何春生,你喜欢台风吗?”
何春生说:“没感觉。”
焦誓想:他的问题太幼稚了。他想不出何春生会喜欢什么,在焦誓喜欢学习,喜欢伙伴,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台风,喜欢一切的时候,何春生都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了。
如果说之前的同情不可避免地带着自我陶醉式的施舍,今天他看见穿在何春生身上的那套衣服时,他忽然羞愧得无地自容。对焦誓来说,所有轻而易举的东西,何春生都得不到。
他的爸爸快不行了吧?他接下来怎么办呢?焦誓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第12章 12
何春生家在这个主宅子里没有别的房间了,他们还有一间房在山坡下的新楼里。所谓的新楼,也已经是他父母结婚前就建好的,和主宅一样,是整个家族共住的围成一圈的方形土楼,主要是睡房与谷仓,全家族人都杂处在里面。可如今所有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几个妇女和老人都住在主宅,新楼除了一间神屋,就没有人住了。
前几个月,爸爸身体还能自理之前,何春生是住在新楼的,最近几个月他都是在爸爸房间打地铺睡觉,方便夜里照顾爸爸大小便。不过最近半个月,爸爸夜里也没有叫醒过何春生,都是自己起来上厕所的。
刚才爸爸交代何春生,千万别怠慢了焦誓,让他今晚去新楼,陪他的同学睡一晚上。
爸爸时常把伸出援手的这位同学的名字挂在嘴边,可再也不提他过去帮助过的人,有一天,爸爸说:“帮你的人永远都会帮你,你帮的人永远需要你帮助。”
何春生当时听了这句话,心想是的,他就想不出焦誓哪里需要他的帮助。他也会像借了爸爸钱的那些人一样,还不起焦誓的钱吧?
如果有一天,焦誓落魄潦倒,何春生会帮助他吗?何春生不愿意想像落魄潦倒的焦誓。焦誓好像一道光那样耀眼,他怎么会潦倒呢?哪怕被人踢倒在地上横加暴力,他看上去也并不困窘。
只是像个傻瓜一样地护着那个没良心的女孩。
何春生撑起一把伞,和焦誓一起走出偏门,他们要去新楼睡觉。雨很大,伞太小了,何春生未免焦誓淋湿,把他紧紧圈在了怀里。
呼啸的风,满耳的雨声,焦誓却只在一方伞下听见了何春生的心跳,圈着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炽热得好像一个火圈。焦誓心下忽然惶恐不安起来,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好像窜到了喉头,堵住了呼吸一般。
脚下很滑,焦誓几次在要滑下去时,都被何春生抱了起来。何春生一手打伞,一手可以把他抱离地面。焦誓羞愧难当,他和何春生差不多高,但是力气好像比他小多了。
“你拿伞,我抱你。”何春生在他耳边这么说。
“不行。”焦誓坚决地说。
“为什么?你会摔倒的。”何春生有些不耐烦,“听我的。”
“不行,太丢人了!”焦誓说完后,瞪着何春生。
少年们在雨夜的山坡上,一把小伞下对视着。何春生在微弱的天色下捕捉到了焦誓燃着一簇火苗的黑眼睛。心里焦躁而又疼痛,无名的火快要把他烧化了。他只能紧紧把他圈在怀里,圈得越紧,心里才越好过。
“何春生。”焦誓的声音小,却那么清晰,“何春生,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何春生说,“让我抱着你,好吗?”
焦誓的眼睛里涌上了一些水汽,孤独的少年正在颤抖地抱着他。少年从来不曾这么示弱地说话。
雨打湿了少年们的裤子和衣角,他们相拥着,经过一座小桥,进入了所谓的新楼。
那不是什么新的楼,和他们村其他的宅子一样破败。只是相对于别的宅子来说,这座土楼似乎是建国以后才夯的,所以被叫做新楼。何春生的爸爸曾经说过,这座楼是村里建筑质量最差的,因为夯土楼的古法已经失传,他们年轻时凭着一些老人的指点建起了这座楼,可是夯出来的土究竟没有先人们那么结实,这楼不过三四十年,都已经有裂纹了。外村主宅已经接近两百年了,从没一点裂缝。
在进入新楼的屋檐下后,何春生收了伞,在黑暗中牵起焦誓的手,焦誓愣了愣,随即被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灼伤一般,缩了起来。
何春生却不让他的手离开,紧紧地拉着,焦誓又觉得心脏蹦了起来,堵住了咽喉——几个小时前,他牵起陈倩的手,只是觉得愉快,并未有这种令人窒息的异常。
可是何春生如果不牵着他,在这么黑的地方,这么窄的走廊上,他很可能找不到路。
到处都是黑的,只能看见一些影子,焦誓被何春生牵着,晕头转向地绕过了一些走廊,来到何春生的房间门口。何春生终于松开了焦誓的手,把伞放在一边,用钥匙开了铜锁。
那是古旧的钥匙,古旧的锁。何春生推开房门,稍微有些霉的气味从屋里传来。何春生点燃了火柴,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屋子。这是间没有窗的屋子,屋顶是斜的,上边有两块玻璃瓦片,地上躺着一捆蓝底白花的布。靠着墙是一张黑色的床,罩着一顶老式蚊帐。
床上放着一个草枕和一床被子。
“衣服脱了。”火柴快燃尽时,何春生这么说。
“啊?”
“你衣服全都湿了,快脱了,免得感冒。”何春生的样子在熄灭的火光里消失,留在焦誓视网膜里是他那张好看的、冷冰冰的,但稚气未脱的脸。
“不用了吧?没有很湿。”焦誓用手摸了摸身上,一半的衣服和短裤全都湿透了,连内裤都是湿的。
“你会弄湿床。”何春生说着,窸窸窣窣地脱起衣服。
焦誓伸出手,想摸着什么东西走向床边,却被何春生抓着胳膊往前拉,焦誓脚下绊了一下,往前倒在了何春生的怀里。
在接触到何春生身体的时候,焦誓发觉他已经脱光了。指尖触到的是何春生光滑的皮肤,坚硬的肌肉,焦誓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
“你湿透了。”何春生抱着焦誓,低声说,“脱了。”
焦誓抓着自己的衣服,他觉得不对,他觉得如果他脱了衣服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在何春生怀里战栗起来。
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可是又似乎懂了很多。他们从来没有和谁彼此那么接近过,何春生只知道他想抱着焦誓,把他紧紧抱着,那样心里会舒服很多。
焦誓的衣服最终还是脱了,不仅衣服脱了,湿透的外裤和内/裤也脱了。他在赤/裸的那一瞬间,何春生的身体靠了过来,少年们拥抱着躺到了床上,每一处都贴紧了。焦誓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焦誓。”这是何春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何春生。”焦誓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
何春生的手圈在焦誓的腰上,少年的皮肤那么光滑,肌肉匀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这样,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也不知在呼啸的风雨声中过了多久,焦誓任由何春生抱着他。他觉得手有些发麻起来,他动了动。
何春生在黑暗中找到了焦誓的眼睛。他们对视着,焦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狂奔起来。
何春生的嘴唇接近了他,什么也没说,就那样贴在了他的唇上。
嘴唇贴着要干什么呢?班上同学传阅的黄/色漫画里,有过详细的描画,可那是男孩和女孩,焦誓匆匆瞥了一眼,记在心上,何春生肯定没有看过。
何春生觉得他应该要吻焦誓,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何春生!”焦誓害怕起来,他挣扎着,试图离开何春生的怀抱。可是何春生把他抱得那么紧,他根本没办法挣脱。
他们都是男的,怎么可以这样呢?那是不正常的,那是有病的。
何春生执拗地吸吮着焦誓的嘴唇,把焦誓的嘴唇吸得又麻又痛,焦誓推开他,他又缠上来,焦誓踢着他,他却用双腿夹紧了他的腿,焦誓心慌着,害怕着,可是何春生像一头野兽一样侵略着他的嘴唇。
“何春生,你放开我……”焦誓的声音沙哑了。
何春生尝到了他的眼泪,清醒了过来。他松开了手,焦誓把手捂在了自己脸上。
“别……你别哭。”何春生手足无措起来。他只是想让自己舒服一点,想让心中那团火能够冷却一些——可他把焦誓弄哭了。
何春生伸出手,触碰到焦誓的身体时,觉得他打了个冷颤。
“你别哭,我不做了。”何春生搂着焦誓,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焦誓推开他,下床去捡起自己的湿衣服。
“你做什么?”
“我要回家。”
“那么大雨你怎么回去!没有公共汽车了。”
焦誓不说话。
何春生下了床,没有再触碰焦誓,只是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说:“我不会怎么样了,我去我爸爸那里睡。”
第13章 13
何春生在爸爸的房间里,在冰冷的地面上,睁着眼到了天明。他听着风声雨声渐小了,听着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破晓了,天亮得特别早,何春生爬起来,小小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他打开门,走向新楼,他让自己不要那么急切。
可是当他推开新楼房间门时,他就感觉到,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焦誓已经走了,屋里只剩那捆寂寞的蓝布,小小的房间空荡荡的。
何春生想,从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到焦誓了,他既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何春生没有任何老师同学的联系方式,在暑假里,他一个能问的人都找不着。焦誓去了厦城,山长水阔,只要他不想见他,这辈子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何春生捂着脸,慢慢坐在那捆蓝布上。清晨微弱的光从玻璃瓦片上照了下来,却没法温暖他冰冷的指尖,没法烘干他湿漉漉的手心。
开学了。何春生的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