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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面-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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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天略微有些吃惊。
缪森一整天跟他说了无数关于自己以后要如何闯荡娱乐圈走红的计划,自己以前在学校里如何受小粉丝欢迎,包括自己有过几任前男友,哪个是人渣哪个太老实没意思,却唯独没有提及过自己有个姐姐。
仔细想想,缪森也丝毫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包括父母和姐姐,老家在哪里,从小的成长环境如何。
程小天看着画风和缪森差异巨大的缪森姐姐,忙把她让了进来:“外面有点冷呢,我给你倒点茶水,你暖暖手。”
缪森平时虽然健谈油滑,但是做事比较自我,店里其他服务生看不惯他的早已十有八九。一听见这位自称缪森姐姐的女人话有玄机,立刻都燃起了兴趣,纷纷让座,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找缪森做什么,怎么会连他手机号都没有?”
缪森姐姐在桌子旁坐下,立刻被塞了一杯暖烘烘的柠檬茶,有些感激地道了谢,旋即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喊他干啥?回去结婚!”
店里的人对缪森的性向都再清楚不过,立刻彼此讳莫如深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缪森姐姐毫无所觉,继续道:“去年说自己交了个当小学老师的女朋友,要钱打金首饰当聘礼,家里头让他领回家来看看,他偏说东西都没准备好,带回来也没面子,要死要活地让我们给他打了两万块钱。结果钱打过去就没影儿了,再打电话,这小子居然连手机号都换了!”
几个服务生都面面相觑。
程小天拿出手机道:“要不,我给缪森打个电话,让他赶紧……”
缪森姐姐喝了一气茶水,经过刚才一通抱怨,已经打开了话匣子,露出身为长姐的强势来:“不能,他知道了肯定得跑了,你们这儿有什么隐蔽点的地方没,我去等着他。”
有人小声嗤笑道:“这算什么啊,我们还得做生意呢,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缪森姐姐坚持道:“你们就当积德,缪森可是我们缪家的独苗,我爹气得中风一个多月了,我这回来一定得抓他回去的。”
程小天隐约觉得情况不大对劲,想打电话给缪森问清楚状况,但是被缪森姐姐死盯着,也不好当面和她对着干,只好照常擦桌子摆椅。
旁边早有人热心地领着缪森姐姐去了休息室,告诉她这里一般人进不来,缪森每次回来一定要先进休息室换衣服的,在这儿一定能堵着他。
缪森姐姐不明就里,颇为感激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程小天焦急地擦了会儿桌子,刚把上午翻乱的菜单一个一个桌子摆好,就听见玻璃门被轻微推开了,同时响起的还有休息室门被豁然打开的声音。
程小天一抬头就看见缪森站在店门口,顿时僵住的模样。缪森姐姐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缪森抬脚就跑,狼狈不堪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繁华商场内部跑去。
店员们都幸灾乐祸地猜测缪森肯定跑不了了,没想到二十分钟后缪森姐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气得眼眶都发红,说缪森一进商场就钻进黑咕隆咚的电影院了。自己又没买票,当即被影院经理赶出来了。
旁边有人安慰她:“缪森肯定还会回来的,他这个月工资还没结呢,不可能舍得就这么跑了的。”
缪森姐姐看上去很无助,头发凌乱地站在咖啡馆中央。
时间接近傍晚,店里顾客渐渐多了起来,服务生们也都各自忙着去点餐端盘子了。
缪森姐姐坚持在店里等缪森回来,门店经理有些不耐烦:“你这么大剌剌地在这儿堵着,缪森怎么敢回来?你望穿了也不顶用啊。”
缪森姐姐脸涨得通红:“我再等一会儿。”
她说缪森工作的地址还是缪森以前的同学告诉她的,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缪森又把私人信息隐藏得极为细致隐秘,她真的有可能从此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亲弟弟。
程小天悄悄扯她的袖口,把她拉到旁边去,小声道:“我帮你找缪森,我知道他在哪里。”
缪森姐姐眼前一亮。
程小天紧接着说:“但是你不能跟着我去,不然以后缪森见着我也得跑了,而且我得先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缪森姐姐咬了咬牙,终于道:“好。”
缪森姐姐走了。程小天一下班就赶紧躲进休息室里给缪森打电话:“你在哪里?你姐姐在到处找你。”
缪森声音听上去很悠闲,背景音很嘈杂, 似乎是酒吧KTV一类的地方:“她还没走?”
程小天小声说:“你姐姐现在不在店里,你回来吧。”
缪森“靠”了一声:“我不可能回去,你不了解我姐这人,一旦占着半分理了,就能掰扯出十分的冤屈来,而且话说一套做的是另一套,说不准这会让就蹲在店外头墙角等着抓我呢,我回去送死?”
程小天没办法地说:“我答应你姐姐要找你了,你姐姐挺可怜的,回来的时候还哭了呢,说你小时候不是这么不听话的。”
缪森沉默了一阵,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脏,随后报了一个地址,叮嘱道:“晚点来,小心点,别让我姐跟来了。”
程小天答应下来,换下工作时的制服,出门后,果不其然在店门外的拐角看见了缪森姐姐。
缪森姐姐看见他,有点尴尬:“我乘会儿凉。”
程小天礼貌地点点头,招手叫出租车,正想钻进去,忽然看见马路对面有人冲他招手。
黑色职业套装,一丝不苟的职业女性发型。
是居彬新招的,那位三番两次拦下他的女秘书。
程小天在她刚刚轻轻作出扁嘴形,说出“居”的同时立刻钻进了出租车,拜托司机:“快开快开。”
他从车窗向外看见那位秘书有些气恼地站在原地,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居彬。
程小天刚想关机,怕等会儿联系缪森不方便,想了想直接把居彬拉入黑名单了。
地址是一家酒吧,没有刚才手机里那么喧嚷吵闹,人比较少,看上去清清静静。
程小天有些讶异缪森居然肯来这种安静得几乎没有人声的地方,进去之后发现缪森陷在皮质沙发座椅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看上去情绪很低落。
程小天在他旁边坐下来:“你刚才电话里不是在这儿。”
缪森扯起嘴角轻笑:“那儿太吵,没法儿给你讲故事。”
程小天重复了一遍:“讲故事?”
缪森讥讽地说:“你不是想听故事来找我干什么?表达同情?还是来戳穿我这种人的真面目?”
程小天有点生气:“我看你姐姐实在很担心你才过来的,你再这样说话,我就走了,我才不管你们。”
缪森愣了一下,看程小天真的动了气的模样,叹了口气,挫败地低下头:“行行行我错了,你坐下吧。”
他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或者真的太寂寞了,居然真的有倾诉给程小天这种笨蛋的欲望。
缪森说:“你想知道什么?”
程小天说:“你为什么躲着你姐姐?还不跟她联系,她看上去真的很着急。”
缪森冷笑了一声:“我以为她应该早就嚷得整个店都知道了,我拿了家里三四万出来,根本没有女朋友,这几年被催婚催着考公务员,嫌烦,不出来等着被我爸我姐弄死?”
程小天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你喜欢男生,为什么你姐姐还让你跟女孩子结婚?”
缪森嘲讽地笑了:“你到底是哪个世界来的不知疾苦的小少爷,居然觉得我会告诉家里我喜欢男人?”
程小天愣住了。
第21章
程小天想起自己原先跟父亲说喜欢居彬时的情景了:“那的确,应该是会很生气……”
“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缪森把酒一饮而尽,面若冰霜,语气近乎冷酷,“你到底明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父亲是老家镇上电厂的普通电工,母亲在我曾经读书的小学的食堂里帮学生打饭。他们都是最传统守旧的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早日娶妻生子,安安分分地在镇上过一辈子,延续与他们同样的人生。”
程小天有些不知所措:“那,你可以跟他们说……”
“说什么?我喜欢男人?还是我想要当模特想进娱乐圈?”
程小天声音有些小,但还是坚持地说:“你把你的想法跟你父母亲说,他们肯定会理解的。”
缪森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打断了程小天的谈话。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男人的,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那我告诉你,后果会是什么,”缪森扬手又叫了一扎啤酒,“我父亲会把我的腿打断,然后送我去精神病院或是电击治疗室一类的地方,直到我跪在地上哭着向他保证我他妈以后永远只对女人硬得起来。”
啤酒到送到面前,缪森抓起瓶身,一仰头吹得一滴不剩,随手拭去嘴边的纯白色浮沫,眼睛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全是孤寂冰冷的色彩。
“可是,”程小天小声说,“我爸爸没有把我的腿打断啊……”
缪森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就要好好回想一下了,究竟自己是被收养的还是你爸妈出于别的目的早就把你卖了。”
“什,什么啊……”
“你还不明白么?在他们眼里,男人只能是喜欢女人的,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不是他们的儿子,甚至不属于人,是怪物,如果不能掰正,就只能彻底消灭掉,这才是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的唯一方法,”缪森脖颈上的青筋微微爆起,“我再告诉你,我上初一那年,喜欢上了一个跳街舞的男生,也因此迷上了跳街舞。然而我父亲听说我要学跳舞,第一反应就是‘跳舞是女孩子和恶心的娘娘腔才做的事’,追到学校来,在校门口骂了我整整两个小时。”
程小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姐姐说,你拿了家里不少钱……”
缪森一愣,低下头沉默良久,才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因为,我是个傻逼。”
程小天惊讶地看着他。
缪森眼睛盯着酒杯:“我交的第一个男朋友,我跟你说过,你记得吧。”
程小天隐约记得缪森似乎确实说过,他的第一任男友是大学同一个院系的同学,也是街舞社团的前辈。
“他对我很照顾,并且全社团上下都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他对这点从来没有隐瞒过,则应该是他做得最坦荡的一件事了。因此每次看见我和他一起去吃饭或是跳舞打球,社员都会起哄。那是我的初恋,我也是真心实意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我和他谈了两年,两年里我什么都给他了,包括身体,包括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喜怒哀乐。他很喜欢在床上玩花样,我不喜欢那样,但是为了让他开心,我什么都能豁出去做。现在想起来很傻,但是我当时做这些,真的仅仅只是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我爱他。
“大四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一直隐隐地担心,身边因为出国、考研、找工作而分手的情侣数不胜数,我很害怕我们会落入像他们一样的境地。可是他让我不用担心,说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
缪森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地闷了一口酒。
程小天追问道:“那,然后呢?”
“你相信吗?其实根本连分手都算不上,”缪森的笑容很凉薄,“毕业前他说他要创业,缺少资金,我就头脑一热跟家里撒谎说要钱打金首饰,其实把钱全部给了他,满心憧憬地等着他在北京安顿好就接我过去,我们一起从零开始创业。然而三天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什么?!”
“他把我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了,我去问社团的其他社员,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后来才有人偷偷私下里告诉我,其实两年里他一直有不间断的新鲜男友,上一秒他刚刚送我回宿舍,下一秒可能就去和新学弟喝酒打球了。其实他很聪明,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我们之间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只是我被他骗得晕头转向,自以为我们在交往。我以为他在公共场合对我那样礼貌客气是因为害羞,其实根本就是留后手罢了。”
缪森慢慢地趴在吧台上,看上去是醉了:“你知道我有多傻吗?我怕他有心理负担,连借据都不让他写……知道这件事的人,竟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生气过,想过要去报警,可是,又怎么可能要得回来……”
缪森微微眯着眼,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程小天从震惊里清醒过来,拍了拍脸,慌忙去扶他:“你不要在这里睡啊,会感冒的……”
“那些GAY,没一个好东西……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哪怕一个字,上一秒情情爱爱海誓山盟,下一秒穿上裤子就走了……”
程小天说:“你喝醉了。”
“他们都是这样的……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只要玩得开心,随便跟谁上床都没关系……全身上下都是软趴趴的,只有下面那根玩意儿永远硬得跟棒槌一样……”
小酒保频频向这里侧目,程小天赶紧去捂缪森的嘴,费力地想把他扶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性的声音。
“程先生,请问需要帮忙吗?”
语气公事公办,声音冰凉,不苟言笑,瞬间就能让人产生凉彻心扉的感觉。
程小天一听见这声音,立刻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转过头去,扮出气势汹汹的模样,大声道:“你跟踪我?!”
秘书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这是上司交代给我的工作,我只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即便再不情愿,我也会竭尽全力好好完成。”
“你的工作,就是跟踪别人,偷听别人说话?”
“程先生,请你注意你的用词。”秘书抿着嘴,嘴角却越来越向下,明明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程小天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像极了初中时总是神情严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班主任,心里有点打颤,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但还是强撑着道:“你看,我在跟朋友说话,你一声不吭地站在人家身后,等人家说完了才出来,这不是偷听是什么?”
“老实说,”秘书终于忍无可忍,厉声道,“我毕业于重点大学,大学期间就在世界500强企业实习,毕业后在日本留学三年,拿的是全额奖学金,的确对在大学里混吃等死的社会蛀虫的情情爱爱的生活毫无兴趣。”
程小天被她突然开炮的架势吓得后退了一步。
秘书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提醒自己身为秘书的职责。
程小天立刻怂了:“那,居彬让你做什么。”
“送程先生安全到家。”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秘书喉咙间滞涩了一下,如常地说:“……居总很忙。”
趴在吧台上的缪森忽然软软地哼了一声。
程小天过去扶他:“我送你回去,你不要在这里睡。”
缪森半眯着眼,含糊不清地说:“你不要相信他们……有新的目标了,他们就腻了,眼里只有新鲜的猎物……”
程小天忽然心中一紧。
什么东西晃晃荡荡的,让他心慌,想去碰触,却怎么都抓不住。
第22章
缪森把地址含糊不清地报了出来,秘书开车,先送缪森回了出租屋,然后送程小天回家。
程小天问她:“居彬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秘书顿了顿,道:“居总这阵子很忙。”
程小天说:“他以前再忙都不会不回家的。”
秘书一板一眼地说:“程先生可以自己去问居总。”
程小天突然问:“安晨是不是也在公司里?”
秘书公式化地说:“安先生是我们很重要的合作伙伴。”
程小天和秘书在后视镜里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挫败地垂下头。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闷闷地说:“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笨蛋,对不对。”
“程先生多虑了。”
“你们都是脑筋好,做什么事情都很优秀的人,”程小天自言自语地说,“讨厌我,不想看见我的话直说就好了,为什么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秘书还是一板一眼地说:“程先生多虑了。”
到了家门口,程小天下车,还记得去取门口信箱里的当日报纸。
居彬有每天阅读时装杂志和报纸的习惯,有时居彬进门时忘记取,就会让程小天去取。程小天很喜欢做这件事,因为觉得信箱像一个小小的绿色尖顶房子,有时在信箱里发现飘落进来的胸针般鲜亮的锯齿形榆树叶,一整天程小天都会像淘金者挖到金矿一样兴奋。
程小天刚打开信箱门,秘书就劈手把报纸和杂志卷成一团拿走了:“居总吩咐过,让我把报纸带到公司去,以便他即时阅读。就不用麻烦程先生再拿回家了。”
程小天还没捂热报纸,手上就空了,有点懵,神情慢慢地低落下去。
秘书看着他,似乎突然感觉有点不忍心:“居总看完了还会带回来的。”
程小天在门口送她:“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开车,你是女孩子,晚上要注意安全。”
秘书神色微动,随即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欠身道:“谢谢程先生。”
程小天说:“居彬喝粥的时候喜欢吃酸笋,家里还有小半碗,你带过去吧,不然他吃不香的。”说着就转身进房子里去拿。
秘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端着一个白色小瓷碗跑出来,默默地接住了,转身的一刹那声音轻微地说:“程先生喜欢上网吗。”
程小天说:“我喜欢打游戏。”
秘书说:“最近网上没什么新闻,程先生如果没事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看了。”
程小天微微怔愣地看着她:“……好。”
秘书开车走了,程小天目送着她远去,回到房子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登上网页,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居彬”两个字。
瞬间跳出来的就是一长串相关的搜索内容。
排在最上面的,是“居彬 抄袭”。
程小天六点起的床,但是因为路上堵车,还是在七点差一刻的时候才到了公司大楼楼下。
楼下一反常态地被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挤满,每个人都挤挤挨挨着,企图冲到大楼里去。如果不是保安拼命拦着,估计大门上的玻璃都要震碎了。
程小天挤不进去,个子又不高,被人群一拦,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隐约记得大楼背面有个挺隐蔽的后门,看没有人注意自己,悄悄地跑到后门去了。
一个神色紧张的年轻男人战战兢兢地守在后门口,被程小天轻轻拍了一下右肩,吓得差点跳起来。
程小天认出男人似乎是居彬工作室的打字员,男人显然也认出他来,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程先生今天来玩啊。”
程小天心急如焚,立刻从小门钻了进去。
六楼是居彬的工作室,工作室显得比平常更忙碌,空气中涌动着不安的因子,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烦躁不安的情绪。
程小天刚下电梯,又一班电梯到了,迎面走下来四五个穿着考究的男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相貌英俊、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身边紧紧跟着的,竟然是陈锦征。
陈锦征一见程小天,愣了一下,赶紧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你白天不是在咖啡馆打工么,怎么在这?”
程小天说:“你来做什么。”
陈锦征说:“看见那人没,我哥陈阅,这次和居彬工作室合作大秀,就是我哥拍的板。居彬出这么大事儿,没有个说法,我哥不可能放过他。”
程小天说:“居彬不可能抄袭!”
声音有点大,旁边的人纷纷侧目,陈阅也微微侧了侧头。
陈锦征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吧我的小祖宗,你还嫌不够乱啊。我也是跟我哥这么说,问题是媒体不这么想。就算他们知道居彬是被冤枉的,为了平台流量也不可能就这么给他平反啊,何况居彬目前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陈阅声音平静但极具威慑力,淡淡道:“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滚过来。”
陈锦征对程小天做了个鬼脸,立刻狗腿地跟了上去。
陈阅在门前敲了两下,居彬开了门。
下巴底下都是青茬,脸色苍白憔悴,开口依旧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的:“陈先生。”
陈阅站着不动,当着整个工作室的面道:“我需要解释。”
居彬说:“我可以向陈先生保证,我绝对不会做抄袭这样的事。”
“成品图一放出就被发现抄袭一个月前刊出的不入流杂志的样图,而且还是原封不动的照搬。我不管你到底抄没抄,你必须圆满解决好这件事。”
居彬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我会负全部的责任。”
一向嬉皮笑脸的陈锦征也神情严肃地站在一边,工作室的员工都默默或站或坐在原位看着他们,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居彬站着,身体有些微微的轻晃,唇色苍白,程小天想冲过去抱住他,或者做什么都好,只要让他不那么伤心难过,刚想动作,就看见居彬身后的门轻轻打开了。
安晨出现在门后,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轻声一笑:“我可以证明。”
居彬眼睛微微睁大,猛地回头看向安晨,似乎精神都为之一振。
陈阅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在这里?”
安晨反讽道:“我是主秀,大秀前来工作室和设计师商讨细节,不是很正常?”
陈阅看上去怒不可遏,但是碍于太多人在场,没有发作,扭头向居彬道:“他怎么证明?!”
居彬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甚至嘴角微微带了笑:“是……”
刚说了一个字,突然瞥到站在角落里的程小天,蓦地顿住了。
安晨当机立断地挡在居彬的视线前,扭头对陈阅道:“这件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解决方法,中午就找媒体出通稿,绝不会毁了这场大秀。”
陈阅指着他的鼻子:“这可是你说的。”
安晨气势凌厉,毫不退让,直视着陈阅:“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程小天孤零零地站在电梯门口,像个被丢弃的易拉罐,随便经过一个人,就能把他踩到脚底下,然后顺手踢进垃圾箱。
他低下头,因此没有看见居彬垂下眼睛后,从人群中远远向他投射过来的,隐秘而忧伤的,欲言又止的目光。
原本一大早气吞山河地跑过来,要给居彬平反冤屈的气愤的心情,也逐渐地冒着泡沫,一声不响地湮没在心底了。
身后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工作室瞬间被鼎沸的人声和摄像机运作的声音填满了。
大批的记者从电梯里涌出来,挣红了眼扑向惊慌失措的员工。
“请问JWU首席设计师也就是你们的老板居彬真的抄袭了不知名作品吗?”
“听说这件作品是接下来要举办的冬季大秀的压场服装?”
“这件事对JWU与陈氏的合作有影响吗?”
有人眼尖看见了不远处的安晨和陈阅:“请问主秀模特安晨和陈氏董事长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工作室?你们在商量如何进行危机公关吗?”
摄像师和记者都在拼命向里面挤,程小天的腰被摄像机的角撞到,狠狠撞了个趔趄,立刻吃痛地弯下了腰。
居彬当即大踏步走了过来,捞住程小天,挡在前面,把他护在身后。
长线话筒立刻对准了居彬:“请问这位先生与您是什么关系?他对抄袭事件知情吗?”
程小天捂着腰部,听见居彬微微喘息了一声,冷冷道:“普通朋友而已。”
记者见居彬终于出声,立刻接话反问道:“有传闻说您有一个相识多年的同性爱人,就是这位先生吗?”
程小天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他怀疑自己失聪了,不然为什么什么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全身上下只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不是,”他终于听见居彬的声音,清晰的,微微低沉的,仿佛从遥远的雪山传来,却直击他的心脏,“仅仅认识而已。”
第23章
程小天被挤在角落里,茫然地站立着。
秘书似乎是挤到角落里来,询问是否需要送他回家,程小天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了,麻木地出了大楼,陈锦征追了上来。
陈锦征没有说话,直接领着他上了车,程小天机械地跟着他走着,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剥离其中。
陈锦征带他去了住院期间时常去的医院附近的小吃街。
因为是白天,小吃街冷冷清清,只有四五家有堂食的店面开着,宽大的街道上人烟稀少,人景稀疏。
陈锦征带头进了一家冒菜店,点了满满一大锅,油辣子漂浮在汤面上,鲜香味浓郁扑鼻。
陈锦征露齿一笑:“最近胃还好么,能不能吃辣?要不给你要一碗白水涮着吃。”
程小天摇摇头,小声说:“我吃不下。”
陈锦征扬手给他叫了一碗滚烫的豆浆,叮嘱他:“晾温了再喝。”
说完便笑眯眯地开吃,一边吃一边给程小天说最近圈子里的趣闻轶事,还有自己刚上大学时的糗事。
程小天原本心乱如麻,无心听笑话,心神不宁地敷衍陈锦征。一碗豆浆慢慢地喝下去,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不是安宁,更像沉默的死寂。
陈锦征并不刻意劝慰他,对早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吃完冒菜就带他去了城北的溜冰场。
溜冰场刚刚开门,人很少,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坐在场边,一边吃包子一边玩手机。
程小天不会溜冰,看见闪着寒光的冰刀子,心下害怕,往门后躲。
陈锦征抓着他的两只手,直视着他,微微笑道:“没事,你就抓着我的手,全部都交给我,我们慢慢来,先找找感觉。”
程小天无法推脱,抓着栏杆,跟着他慢慢向前滑行。
渐渐地发现专心滑冰这一件事的时候,确实会把心烦的事情暂时忘记,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滑冰上。
几场下来,虽然不至于大汗淋漓,后颈确实出了些汗,溜冰场里头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也有家长带着孩子来的。
陈锦征细心地问他要不要休息,程小天摇摇头,胆子大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想要自己向前滑行。
刚挣脱开陈锦征的双手,双脚脚尖陡然失重,歪歪扭扭地就向前倒去。
程小天手忙脚乱地想要撑住地面,刚伸出双手,就被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程小天惊魂未定,一抬头看见陈锦征笑吟吟地看着他:“还早了些。”
程小天大半身体都被陈锦征搂在怀里,陈锦征生得一副花花公子俊俏风流的模样,又眼神言语暧昧,旁边有年轻女孩子挑逗地对他们吹起了口哨。
程小天慌忙推开他,又差点反方向一头栽下去。
陈锦征笑得前仰后合,抱紧他,揉乱了他的头发:“怎么这么傻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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