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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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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生竟是被蝎子咬死的!?”卓不凡首先惊呼出声。

“这只蝎子不会咬人,但可以置人于死地。”叶逸秋摇头道,“因为这只蝎子并不是真的蝎子。”

“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蝎子。”龙过江叫道。

“难道你看不出这蝎子为纯铁打造,而且还淬过剧毒?”

“这蝎子竟是一种暗器么?”司空天来攒眉沉声问,“这是什么人做的?”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铁蝎子’赵奇这个人?”叶逸秋缓缓道,“这东西就是他的独门暗器。”

“‘铁蝎子’赵奇?怎么可能是他?”卓不凡皱着眉,摇头道,“此人为人不错,声誉极好,怎会做出暗杀这种事?”

“你什么时候见过伪君子杀人时需要下流的手段?”叶逸秋倏地长身而起,沉声问道,“刚才是什么人站在胡先生的左侧?”

“好像是……是……”司空天来想了想,突然失声大叫,“是那个雪袍老人。”

“不错,就是他。”龙过江一拍大腿,目光一扫,惊呼道,“咦,他人呢?”

但见人群之中,早已不见了那雪袍老人的踪影,他是何时离去的,竟无一人知道。

“追!”龙过江大声道。

“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叶逸秋看着胡来腰上的铁蝎子,若有所思。

“不错,如果是我,杀了人之后当然会逃得远远的,岂能让别人轻易找到。”卓不凡叹口气,脸上的笑意依然浓郁如初。

“只不过片刻工夫,他能逃得多远?”司空天来不以为然,“只要找到他,就能揭开他为什么杀死胡先生的秘密。”

叶逸秋长叹道:“赵奇此刻只怕也已变成了一个死人,死人又如何说出秘密?”

“铁蝎子”赵奇的确已经变成了死人,死人的确已经不能再说出任何秘密。众人找到他的尸体时,他已全身僵硬而冰冷,瞪大了双眼,表情惊愕而恐惧,临死之前,显然看见了一件令他不敢相信的事。

“赵奇显然是中了和胡先生同样的毒而死的,这种毒既非‘僵尸散’,究竟是哪一种?”卓不凡拧着眉,看了叶逸秋一眼。

“苗疆阴婆子的‘冰魄’。”叶逸秋沉声答道。

“‘冰魄’?阴婆子?”卓不凡失声道,“那老毒婆也到了江南?他为什么要杀害胡先生?”

“因为胡先生知道的秘密太多太多了。”

“赵奇杀了胡先生灭口,阴婆子又将赵奇杀死以绝后患,好一出连环计。”卓不凡摇头叹道。

“也许赵奇并不是死于阴婆子之手。”叶逸秋沉吟着道,“凶手一定是赵奇认识的人,赵奇逃到这里,那人就突然出现,一出手将他置于死地。赵奇根本想不到那人竟然会对他下手,所以到死也不相信自己竟会死在那人手里。”

“以赵奇的表情看来,情形只怕的确如此。”卓不凡迟疑着道,“在这个杀人灭口的连环计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总是还会出现的,只要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叶逸秋漫不经心地说着,隐藏在斗笠下面的目光竟似露出一种刀锋般的寒光。

“那么阁下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卓不凡脸上笑意犹浓,双目中竟也露出刀锋般的光芒。

“我知道他是谁。”叶逸秋还未说话,宋妍已经娇声笑道,“他的名字,叫做‘过客’。”

“宋大小姐。”卓不凡一回头,只见宋妍站在阳光下,秋风拂起她的衣袂,飘飘长发随风舞动,巧笑嫣然……

第十三章 一路杀机

 秋风肃杀,大地沉寂。柔和的阳光照在宋妍的头发上、身上,仿佛一团圣洁的光芒笼罩着她,但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是忧郁的,心里一点都不愉快。

叶逸秋足足已有一个时辰未曾说过一句话了,轻而快的脚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宋妍的心里。宋妍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于是这一路上,便沿途洒下了她无数声叹息。

宋妍虽然身为武林世家“飞龙堡”的少主人,但性格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和那些流浪于江湖的儿女一样,遇上一个堪称英雄的男儿是她不变的梦想,却没有想到,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神秘过客。望着叶逸秋孤独而冷硬的背影,宋妍忍不住想起了任我杀的故事,开始在心里拿眼前这人和传说中的任我杀作了一些对比。

“你为什么不说话?”宋妍终于忍不住娇嗔起来。

“说什么?”叶逸秋的脚步仿佛永远也不会为谁而停止。

“随便说什么都好,”宋妍螓首微侧,“譬如……说说你的故事。”

“我没有故事。”叶逸秋轻声一叹,“我不说话,难道你就不能说?”

“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别人岂非都要以为我是个疯子?”宋妍失笑道。

没有人可以否认,宋妍就是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能让人感到很舒服。

“你那个农夫和兔子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宋妍眨了眨大眼睛,“这一路上,你没有让我吃上烤兔子肉,却让我喝了一肚子黄莲水。”

“黄莲水?”叶逸秋不解地道。

“陪你做了那么久的哑巴,心里的苦其实比吃了黄莲更难受。”宋妍狡黠地笑了笑。

“这故事才刚刚开始。”叶逸秋似乎也在笑着,“只是现在谁是农夫,谁才是兔子,却已经让人难以分辨了。”

“我不懂。”

“有些事你可以完全不懂,但有件事却必须明白。”叶逸秋倏然驻足。

“哎呀!”宋妍猝不及防,险些整个人都撞在他的身上,跺脚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要停下来也不先说一声。”

叶逸秋恍若未闻,沉声道:“这一路上,必然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跟着我,你随时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这一次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乖乖地回家去,是么?”

“你能明白就最好。”

“你是不是很关心我?”宋妍的俏脸突然又没来由地红了起来,垂首轻声道,“跟你在一起,无论是谁想伤害我,你都会保护我的,是么?”

叶逸秋双肩突然一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宋妍偷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某种奇异的光芒闪动:“我是飞龙堡的宋大小姐,绝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吓倒的,只是……只是现在,就算你提着棍子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

秋高气爽,秋天的太阳,有时候还是热得令人受不了。

大道旁边有一片不算大但也不小的茶林,茶林的树荫中,有一间很狭窄的茶寮子,用树作架,以木成墙,敞开的木门前,是一块打扫得很干净的空地,摆放着五张陈旧的桌子,这一切,看来既简陋又潦倒,却是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内,唯一能让路人歇脚的地方。

茶寮并不仅仅只卖茶水,这里的酒同样可以让人既解渴,又过瘾,还有开始花蚕豆、椒盐花生和卤蛋下酒,口味虽然差了些,但在山野之地,已是非常难得。

茶寮的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衣衫穿得虽褴褛,但脸上却带着种乐天知命的神气,也许别人都认为他日子过得很清苦,他自己却觉得很满意。一个人活着,只要活得开心就好,又何必计较别人的想法?

此刻,老头儿的心情就非常不错,一张老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全都笑成了一排,仿佛天上突然掉下了一块馅饼,恰巧里面的馅竟是用金子做成的,最巧的当然还是,他就是捡到馅饼的人。天上当然没有掉下这么一块馅饼,但他捡到了金子却是千真万确的事,他的付出,只不过是一些只值十两纹银的酒水、开花蚕豆、椒盐花生和卤蛋而已。当那位衣着光鲜、温柔美丽的宋大小姐随手就给了他一片金叶子的时候,他恨不得跪下去亲吻宋大小姐的脚趾头。他当然不是那种贪婪的老人,但年纪大了,半截身子都已埋进了黄土的时候,还要为自己的棺材本发愁,那可就实在太折腾自己了,虽然他已无所求,却也不想死后暴尸荒野,骨头埋葬在野狗的肚子里。

有了这一片金叶子,老头儿决定今天的生意就到此为止了,就在他想趁机悄悄打个盹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然后他就看见了两个身穿麻衣,头缠白布的年轻人。

两个年轻人很快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种忧戚的杀气,老头儿禁不住瞧得头皮发麻,颤声道:“两位公子是喝酒……还是喝茶?”

“我们自己有酒。”左边的年轻人冷冷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拳头般大小的葫芦,拔开塞子,昂首喝了起来。

“那么……两位公子是来吃饭的?”老头儿心里已经有些发怵。

“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右边的年轻人的声音似乎比他的同伴更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烧饼,张口便撕咬了一大块,卷入嘴里狠狠地咀嚼着。

“两位公子是……”

老头儿的话没有说完,左边那人左手一摆,未意他闭上嘴巴,右手将空葫芦向身后甩飞出去,沉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小老儿好像并不认识两位公子……”老头儿的话没有说完,又再一次被打断。

右边那人随手将手里半截烧饼塞入怀里,冷冷道:“我们有说过要找的人是你吗?”

“难道你们要找的人是那两位?”老头儿暗暗松了口气,目光转向相对而坐的叶逸秋和宋妍,“不知道是那位戴斗笠的公子,还是那位可爱的小姐?”

那两个年轻人没有回答,目光齐齐从茶寮四周一扫而过,脸色变得越发冷峻。

“你这里的家当值不了几两银子吧?”左边那人淡淡说着,就像是变戏法似的,两根手指头突然夹着一片金叶子,缓缓递过去,“我用这片金叶子买下这里,你卖不卖?”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上苍觉得我孤苦了一生,也该享享福了?要不然怎么会碰见财神爷?遇上一次已经够幸运了,更幸运的是遇到了两次。老头儿呆呆地愣在那里,仿佛已经傻了眼。

“不管你肯卖不肯卖,这里所有的东西片刻之后都将不再属于你,因为……”左边那人的声音变得更冷更低沉,“这地方很快就会消失。”

“特别提醒你一句,”右边那人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么温和,“你最好拿着金叶子赶快离开,别再回来,否则你也会突然消失。”

突然遇上这么样两个奇怪的人,就算你很有兴趣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奇怪之事,只怕也没有那份胆量,所以老头儿再不迟疑,拿了金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妍从不喝酒,叶逸秋只好自己喝着闷酒。喝酒就好像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棋固然是穷极无聊,一个人喝酒也实在无趣得很,幸好叶逸秋早已习惯了孤独。

一个人喝酒,叶逸秋总是喝得很快,宋妍才喝了一小碗淡茶、吃了几粒又酥又脆的蚕豆而已,他却已经整整喝了八大碗酒、四个咸香卤蛋,当他正准备喝下第九碗酒的时候,那两个年轻人就走了过来。

“原来你们是来找我的。”叶逸秋叹口气,慢慢放下了酒碗,“可是你们何必要把他赶走?毕竟,这里是他生活了很久的家。”

“因为我们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左边那人很老实地回答。

“你们是不是准备和我轰轰烈烈地打一场架?”叶逸秋的声音平静如片波不起。

“是的。”右边那人的回答不仅非常老实,还很直接。

“你们是不是奉命前来杀我的?”

“没有人命令我们。”

“难道你们就只想找一个人打架?”

“不是,我们来找你,当然是有原因的。”

“你们当然不会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会,我们一定要告诉你是什么原因。”左边那人的回答实在令人意外。

“愿闻其详。”

这一次,叶逸秋却没有得到直接的答复。

“你认不认得这东西?”右边那人手一扬,沉声问道。

阳光下,只见他的手中绽放出一片晶莹的白光,极其炫目,竟是一对柔软的手套,但这对手套显然并不简单,细看之下,不难发现,这对手套乃是百炼精钢铸成的。

叶逸秋的目光似已变了:“这东西,我见过一次。”

唯一的一次,是在死亡谷逍遥宫里,他杀死了紫罗兰夫人之后,若非这对手套的主人出手相救,他已经死在冰儿的刀下。

“你确定你只见过一次?”左边那人的目光变得比刀锋还冷,“你当然已经知道,这双手套其实是一种武器。”

“我知道。”叶逸秋想起那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神秘人,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但我并不知道它们是种什么样的武器。”

“昔年‘梅君醉妃’夫妇口编‘神兵利器八大家’,这双手套也在其中。”

“这就是‘魔手’?”叶逸秋失声道。

“对,这就是名列第四的‘魔手’。”

原来那日把他带出逍遥宫的神秘人是“魔手”吕奉祖。叶逸秋眉头一拧,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双手套怎么会在你们手中?”

“为什么?”右边那人双眼中突然喷出一种愤怒的火焰,“这个问题,本来应该由我们来问的,因为答案只有你才知道。”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亲?”左边那人突然大声道,“他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恨?”

“你父亲?你们是山西吕家的人?”叶逸秋显然有些意外。

“我叫吕浪,吕奉祖是我的叔父。”右边那人的声音阴沉得可怕,“他叫吕云,是我叔父唯一的儿子。”

“吕奉祖是怎么死的?”叶逸秋心中暗暗叹息。

“山西吕家,代代以经商为正业,一代一代地繁衍下来,到了第九代,已成中原巨子。”吕浪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中的“魔手”,“当然,吕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日渐增长,但无论我们的财力如何庞大,势力却始终无法扩大,因为吕家代代相传的武功始终都无法像生意一样取得更大的突破。在吕家,人才辈出,不论男女,但凡经商,都必出人头地,自然也不泛学武奇才。”

“我父亲和我大伯吕奉业就都是这种人。”吕云抬高了头,望着秋风中的茶林,脸上充满了自豪和骄傲的神色,“他们为了使吕氏一族成为武林世家,决定弃商从武,将吕家祖传的独门功夫发扬光大。”

“吕家祖传的武功,难道就是‘魔手’?”叶逸秋忍不住问道。

“最初的‘魔手’,其实只是一种点穴手法,练到最佳境界,可以同时封住对手一百零八个穴道,但直到我们祖父这一代,也只不过练到一流造诣而已。”吕浪叹了口气,双目却在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所谓的一流造诣,就是在一招之间,同时点住对手六十四个穴道。虽然江湖上能有这般身手的人已不多,但想要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却还是远远不够的。我父亲和我叔父决定改变这一切,于是用了十年的时间,走访了很多地方,求教了很多位名师,终于打造了这双手套,把祖传的点穴功夫运用其中,又闭关苦练了整整五年,才达到了最高境界。‘魔手’这套兵器虽然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研制出来的,但我父亲的天赋比叔父更逊一筹,只有叔父才能完全自如地使用‘魔手’。叔父果然不负众望,‘魔手’很快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

“唯一让我父亲很不痛快的,就是‘魔手’在‘神兵利器八大家’中仅名列其四。”吕云接过话来,“‘魔手’之所以能够成功,他们付出的努力和精力,是没有人想象得到的,其中的酸甜苦乐,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得到。我父亲心有不甘,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商议,每个人都赞同他夺回天下第一的名衔。谁知道,这一去他就永远也没有再回来。”

“就在一个月之前,这双手套却突然被人送了回来。”吕浪回忆道,“同时,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叔父已经死了,死在杀手‘一刀两断’任我杀的看不见的刀下。”

匿名信?又是匿名信。听到这里,叶逸秋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杀人的既是任我杀,你们来找他做什么?”宋妍嘟着小嘴,大声道。

吕云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就是飞龙堡的宋大小姐?”

“我……我是。”宋妍被他如刀锋般的目光瞧着,只觉一股寒意直袭心头。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只是个过客,他的名字叫做叶逸秋。”

“可笑!”吕云冷冷一笑,声音却变得更冷,“你整天跟他在一起,居然连他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

“什么身份?”

“他就是杀手‘一刀两断’任我杀。”吕云狠狠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就是杀死我父亲的人,也是我们共同的仇人。”

“咣当”一声,宋妍手中的茶碗突然掉落,在桌子上翻了个身,又砸在她的脚尖上。但她却已忘记了疼痛,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叶逸秋,失声道:“你就是任我杀?你真的是任我杀?”

“我是。”事到如今,叶逸秋已经不需要隐瞒。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宋妍狠狠地跺着脚,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原来他就是任我杀,难怪他对父亲的死那么了解,难怪他的命那么值钱……想起在陈年老店听到的关于任我杀的故事,宋妍的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是失望,也是惊喜。

“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叶逸秋垂下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吕云眼中哀伤之色犹浓,嘴角却掀起一丝冷笑,“上天让我们亲自找到你,实在一种眷顾,既能让我们亲手报仇,还能省下五万两黄金。”

“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凶手?”叶逸秋苦笑道。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吕云侧头望着吕浪,“让我出手。”

“不行。”吕浪断然拒绝,“以你现在的武功,绝不是他的对手。”

吕云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缓缓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明白吕浪的意思,“魔手”是一种欲速则不达、非常难练的功夫,除了必须具备的天赋以外,还必须有恒心,再加上后天的苦练。吕浪在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练这种武功,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其中造诣可想而知。

吕浪也没有再说什么,缓缓伸出了双手,不知何时,那对“魔手”已经套在了他的手上,阳光下,只见这双手竟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分明的筋络血脉,光滑细密的皮肤,纤长的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全都清晰可见,唯一不同的是,从这双手上发出来的光泽,是如此的透明,又如此的妖异。这就是魔手,杀人的手。

吕浪的人也变得像花岗岩般又冷又硬,神态镇定而冷静,刚才因仇恨而生出的怒火,现在已完全平息。

叶逸秋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正在等待吕浪的出手。

阳光灿烂,可是在这阳光灿烂的茶林里,现在却忽然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第十四章 欠你们一条命

 蓦地里,一道白光平空掠起,穿透了层层浓浓的杀气,在空气中发出撕衣裂帛之声,刺向叶逸秋的背脊,刹那间,叶逸秋背脊上的“大椎”、“神道”、“神堂”、“中枢”、“脊中”、“命门”、“阳关”诸穴全都在这一只“魔手”的笼罩之中。

自从吕奉祖以一双“魔手”在江湖上迅速崛起之后,山西吕家的点穴功夫便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就好像慕容世家的易容之术,绝对没有人可以分庭抗礼,这也成为了吕氏后辈最引以为傲的理由。吕浪在年轻一代中,天资最是聪明,加之勤奋好学,不出十年,便已掌握了“魔手”点穴功夫的要诀,此刻的造诣,已不在其祖父之下。

每一次与对手交锋,吕浪都极少失手,不是因为他出手次数太少,也不是因为他的对手太弱,实在是他的武功已属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失手,只听“卟卟卟卟”之声不绝,这一招“天女散花”的点穴手法,每一指都戳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之上,却是一张用松木做成的板凳,定睛看时,明明坐在这张板凳上的叶逸秋,此刻竟神情悠闲地坐在对面。

“好轻功。”吕浪沉着脸冷笑一声,突然一拳直击而出,但到中途,竟又变拳为指,往叶逸秋胸前“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上脘”、“中脘”等十几道穴位一路戳了下去,手法之快,出手之稳,认穴之准,俨然已有名家风范。

叶逸秋坐在桌子之前,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举着酒碗,胸前空门本已大开,谁知吕浪的手才刚刚一动,叶逸秋的左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酒坛子忽然飞了起来,恰好挡住了吕浪的攻击路线。

吕浪脸色微变,立即化指为掌,以力御力,轻巧地托住了酒坛子,随即内力一吐,酒坛子便又向叶逸秋迎面飞去,与此同时,他左手也不闲着,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哗啦啦”一阵声响,木屑纷飞。

宋妍发出一声惊呼,娇柔的身子就像是一片枯叶般向后飞掠出去,叶逸秋却连人带凳退出了一丈。

“你为什么不出手?”吕浪倏然顿住身形,双目圆睁,怒视着中逸秋,“传说中的杀手‘一刀两断’,是何等的英雄,为什么我看到的却只是个只守不攻的孬种?”

“因为我不想加深我们之间的误会,如果我一出手,我这杀人之罪就永远也洗不清了。”叶逸秋摇头轻叹,“你们仅以一封匿名信,就认定我是凶手,不觉得有些太牵强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浪阴森森地眸子里闪动着冰冷的寒光,“假如你没有这么做过,别人为什么要如此栽赃嫁祸?我相信,这绝不是空穴来风,无的放矢。”

“你们似乎已经认定了我就是凶手,看来我再解释,就变成了掩饰了。”叶逸秋目光一冷,突然起身沉声道,“是清是浊,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现在我不想和你们再纠缠下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吕云大声道,“大哥,咱们并肩子上,为了报仇,不必顾忌劳什子江湖道义。”

“好,一起上,今天决不能让他离开。”一语甫毕,吕浪已然出手,他身形一动之间,双掌连连拍出,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突然间却又到了叶逸秋的身后,但见满天都是他的身影,一双“魔手”倏忽来去,变化无穷,招招不离叶逸秋要害之处。

“呛啷”一声,吕云已然拔剑冲了过去。“魔手”虽是其父吕奉祖的成名绝技,但他资质有限,远远不如吕浪聪慧,学了三年“魔手”之后,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取得成就,于是在那之后,他便改成了练剑。学武一道,往往因人而异,诚如“上天是公平的,你失去了一种东西,必然得到另一种东西”这句话所言,他练习“魔手”不成,学剑却日进千里,吕奉祖根据他的特长,为他量身创造了一套以点穴为主的剑法。

这套剑法一经展开,便如江河之水源源不绝,又如层层风雨连绵不断,一招紧似一招,竟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与吕浪的“魔手”更是配合无间,你攻我守,共同进退,叶逸秋只守不攻,竟被二人的攻势困在其中。

“拔出你的刀来,让我们看看传说中的看不见的刀。”吕云口中说着话,手中剑却丝毫不停,舞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叱声中,宋妍也已拔剑冲了过来。

“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倒也罢了,现在还想阻止我们?退回去!”怒喝声中,吕云头也不回,反手刺出一剑,暗用巧力,剑尖点向宋妍手腕的“大陵穴”。

“叮”地一声,宋妍手腕一转,架开来剑,“唰唰唰”,接连刺出三剑,剑势凌厉,攻敌之所必救。

“咦!”吕云一声惊呼,他原以为宋妍身为飞龙堡少主,必然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武功修为定然极差,所以出手未尽全力,谁知宋妍的剑法得自宋飞腾真传,非但拆招游刃有余,就连进攻也是咄咄逼人。

宋妍平时极少与人真正交手,如今一出手就将对手逼得有些无所适从,信心倍增,展开一路剑势,招招紧逼,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宋大小姐,山西吕家和飞龙堡非敌非友,素无瓜葛,难道你想就此结下梁子么?”吕云又气又急,一时间竟被宋妍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什么梁子?我不懂。”宋妍凤目一瞪,剑法有条不紊,飘移的身形犹如蝴蝶穿花绕树般,令人目眩神迷。

“宋大小姐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休怪我剑不留情。”吕云脸色阴郁,目光中杀意大盛,陡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方起,手中剑突然化作一道飞虹,带着呼啸之声直刺出去,啸声未绝,这一剑竟突然化成九条飞龙,分点宋妍头顶的“百会”、脸部的“迎香”、左右双肩的“肩井”、胸膛的“华盖”、“膻中”、“鸠尾”、以及双肘的“尺泽”这九外穴道,这一招正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剑法之一,“神龙九现”。

剑光飞起,神龙在天,但见虚空中全都是幻彩般的光影,宋妍竟似已被如此瑰丽的景象所迷惑,完全忘记了闪避和招架。就在这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竟似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向后掠出两丈。

“此事与你无关,谁让你出手了?”叶逸秋松开抓住她皓臂的手,声音冰冷如寒冬的雪。

“我……我是想帮你,谁叫他们两个打你一个?好不要脸。”宋妍长吁一口气,胸膛却依旧在不住起伏。

“帮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反而会加深他们对我的误会?”叶逸秋抬起目光,沉声道,“不许出手,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好歹的家伙!”宋妍狠狠地跺了跺脚,满脸委屈地转过了身子。

说话之间,吕氏兄弟又已扑到,剑光手影,势如疯虎,一心欲将叶逸秋置于死地。

“你们何苦一再苦苦相逼?”叹息声中,叶逸秋忽然冲了过去,白色的身影就像是一道浮光切入了剑光与手影交织而成的光幕之中。

“为报父仇,死而后己。”吕云猛然一声暴喝,剑绽莲花,一招“千手观音”,将叶逸秋团团裹住。

与此同时,吕浪双手一扬,“魔手”脱手飞出,竟是那一招令人魂飞魄散的“孤注一掷,比翼双飞。”。

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从这两大年轻高手的两大绝技之下侥幸逃生,吕氏兄弟的脸上,已经露出种喜悦的神色,只因他们深深相信,这一次,无论叶逸秋拔不拔刀,都绝不可能破解这一次致命的夹击。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流血,看见了死亡,谁知就在这时,叶逸秋就像是鬼魅般,突然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剑光倏地收敛,“呼呼”两声,“魔手”又飞了回来,套在吕浪手上,但两人却在这刹那间突然如石雕般,再也动弹不得——他们一生勤练点穴之术,这一次非但连叶逸秋的衣服都没碰着,反而被他至少点了十几个穴道。

“你们的穴道,三个时辰之后会自动化解。”叶逸秋再也不看吕氏兄弟一眼,回身对呆若木鸡的宋妍道,“我们走。”

“不许走!”吕云脸色铁青,双目似欲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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