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小商河-第7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小女儿一撅嘴:“爹爹骗人!明白想去看娘亲!”

老叟一声长吁:“小孩子懂得甚么?为父年老了,只怕一时风寒不起,这把骨头便扔在了紫团山上,不能与汝母同穴…………这老婆子命倒好,金贼没来便过世了,老夫还道。再不能生还汾州,天幸岳二公子收复汾州………

说话间,坡上林中人声渐起,呼儿喊娘声此起彼伏,过得片刻,数十人渐渐行至面前,却是多家同路。结伴而行。彼此照应,好不热闹。

“石伯!…………”走在前面的青年早早就招呼这老叟:“晚了半日上路,谁想还能赶上石伯!如何在此歇脚?若是歇好了,与咱同行如何?”

老叟笑呵呵起身,笑骂道:“这愣崽子!欺负你伯伯老了,不能比脚力?若不是孙儿们拖着,只怕还走过老夫!”

那青年一伸舌:“石伯当日守过太原府的人,哪敢跟石伯比脚力?小子这番便去入岳家军,过得几年,说不得。便可有一比了!”

老叟一伸拇指:“嗯!有出息!只是过得几年。石伯都入土喽,黄泉路上走得更快,却不敢与后生比试!”

两下已经走得近了,数十人在这山道上寒喧,欢声振林,稍移时,山上又是数队宋民下来。一时间。道旁有如市肆,皆是赶往河东诸州县地宋民。

“娘的!都扒掉了!”牛皋眼下正在汾州城中。面对才来投奔的一伙义军,满头的大汗:“看看!看看!穿成甚么模样!”

这伙新晋“岳家军”彼此一看,都不好意思:眼前的岳家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卒们个个身着整齐地棉布军服,盛夏之际,有的骑军仍身着轻甲,看上去威武精神,雄纠纠气昂昂。再看看自家,东拼一块,西补一条,穿麻的穿麻,穿葛的穿葛,手中兵器更是破败不堪,与面前的岳家军一比,有如叫花子一般,也难怪牛皋看着不爽。

“军爷…………”为首的大汉看上去颇为高大,褴褛的麻衣下却是瘦骨支离,说话都大声不起来:“不是咱不穿好地,山上所产有限,实在是连吃地都没有,哪能穿甚么东西?”

牛皋听得一滞,随即大骂:“还立着干甚么?这便带去伙头营,先吃顿饱的,再换过衣甲兵器!”

营中一时间尘土飞扬,牛皋看得目瞪口呆:“奶奶滴,这般跑法,骑军都追不上!”

汾州城东门处,百余岳家军守得严严实实,凡要进城的宋民,皆须经过仔细搜检,但太行宋民几乎都不用看了,金人再怎么辛苦,也不致于像下山的宋民那么惨,差些的个个不似人形,好点的也身无长物。眼下城外排了数百宋民,缓缓前移,等着岳家军检查,却无人有半点怨言。

不但汾州如此,太原府更有过之,南至解州,西至渭州、庆阳,数十州县都不断有宋民下山来投,不过渭州、庆阳地界多是崆峒山上下来的宋民罢了。自河东战事安定下来,两个月间,河东增加了四十余万宋民,太行诸寨为之一空,只有极少数老成胆小的,还在山间看风色如何,只怕岳雷此战一过,便被金人反攻,照旧没有容身之地。

晋城,泽州府衙内,杨再兴一身棉单衣,端坐后苑,轻扣手中茶杯,身后立着柔福、秋香、阿蛮及一众侍婢,苑中平整处,呼呼风响,一根白蜡杆挑、打、戳、截、刺,翻翻滚滚,舞动不休,久久方才停下,现出一个小小身影来,向杨再兴笑道:“爹爹,今日孩儿如何?”

杨再兴轻轻鼓掌,身后秋香满面红光,只听杨再兴道:“致远,这一路枪法,已经略有意思了,不错,不错!只是枪法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好看的,举手投足,不仅要形似,更要有杀意,杆上虽无刃,仍要记得,刃在何处,如何破敌兵甲,力往何处使,眼往何处看,枪到之处,便须眼到、心到、意到、力到!枪势一发,须有轻、重、缓、急、快、慢,有蓄势,有暴发,此节孩儿还须用功,眼下这般犹可,将来要上阵时,却不够用,好在致远还小,有地是光阴,勤练便好!”

杨致远听罢,面色一凛:“孩儿谢爹爹教诲!”

杨再兴呵呵一笑,转头对秋香道:“这孩子,须得多谢洪老夫子,教得不错,晓得礼节,晚些着人送份桂花到先生府上去!”

秋香还没开口,柔福搭讪道:“妹子何必去管?着阿蛮去做就好!”

杨再兴却起身轻抚阿蛮小腹:“这个使不得…………这腹中不晓得是儿是女,才三四个月,小心些好,让下人去便好,不可劳动阿蛮。”

阿蛮满脸通红,众人都嘻嘻而笑,却听得旁边一个清脆地童声笑道:“姑姑定要生个女儿,怀南要个小妹妹!”

杨再兴哈哈大笑。

此时的燕京城外,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开心,便坐在“龙辇”中的赵桓!

燕京城南三十里,官道上车马稀疏,偶有大队的人马,多是晋城商号往来货行,除此外便是金军往返,眼下这一队却很是突兀:四千余骑女真精锐为主,斥候数百骑,散布前后十余里往来哨探,队伍最中间却是一辆大车,饰以金国文字,画有简陋的龙形,罩以杂金流苏,车前黄旗上大书一“宋”字,格外打眼。

前后金骑皆是剃发垂辫,垂环文身之辈,虽着衣甲,仍是粗鲁之徒,但车驾四周却是宋人服饰,中间十余侍者身着宫装,外围却是数十名汉臣,多是上京简拔到开封听候赵桓使用的文官,按完颜亮吩咐,朝中诸部、尚书省、枢密院等首长官员已经全数自金庭中拔齐,往往一个汉吏,便时来运转,任赵桓御下侍郎之职。赵桓此时犹如在梦里,连车驾上两名陪侍的上京汉家女子,也不敢去摸一摸,只晓得一个是“韩妃”,一个是“张妃”,都是裴满皇后赏给自己地,人才倒也秀丽,却激不起赵桓久已消逝地“色胆”来。

“燕京!已经过了燕京了!这是河北!这是河北!”赵桓有如从梦中醒来,这才喃喃自语。

出上京前,赵桓大着胆子,要求两名嫔妃随行南下,却被金人一口拒却:“不劳陛下费心,已经为陛下安排两位新妃,远胜旧时美色!”

这般一来,赵桓更加噤若寒蝉,哪里还敢提其他要求?是以自上京至燕京,赵桓一路上几乎就没有主动开过口,往往只在孛迭出声相询时,才答应一声,其余时候,一律当哑巴。

眼下终于过了燕京!

48岁的赵桓,在被掳北上之前,只当了十四个月地皇帝,但这里去却已经是当年曾在自己治下的“皇土”,说得过份一点,这可以算得已经回到了赵桓的“地盘”。再过得一个时辰,天已近午,前面率队的孛迭举手止住行伍,吩咐众军就地歇息,准备用餐,自家却皱着眉策马至辇前,车门前侍者知机地挑开门帘,露出惊惶不安的赵桓来,孛迭耐着性子问道:“陛下,这便下车,用些酒肉再走罢!”

赵桓骇然道:“不敢!赵桓不敢!大帅吩咐便是!”

孛迭见这“大宋金德帝”如此,老大没趣,扬声道:“某家虽非陛下之臣,却不可失了礼数,陛下何必如此见外?”

赵桓心道:“老子信你才怪!”

战太行

第二百三十六章 … 泽州论大义,江南争去留。畏途!

“金人在河北立了大宋旧主为金德帝!”

这消息远在赵桓过燕京之前就已经飞到了泽州府。杨再兴手持鸽书,头大如斗,此招本在意料之中,兀术遗表中就曾献过此策,但这招本来是用于对付江南赵构为首的君臣将帅,却在河东之乱后,让完颜亮与裴满皇后想到了用于对付河东义军!

但该来迟早要来,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先生以为,此事如何措置?旧主重掌河北,此后金人矫金德帝之诏,号令河北,实则挟天子以治宋民,泽州府当如何处置?”杨再兴在战阵之上,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也晓得金人此举,不过立了个宋代溥仪,傀儡而已。但宋人是史上难得的儒学兴盛时代,文人地位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儒教中于名份之事,看得比此前历代都还要更重一些。若是赵桓一纸帛书下来,只怕河北义民难得不从吧?

洪皓在上京之时,见金人舍赵桓而不诛,且小心豢养,便知端地,晓得迟早用于防范赵构,但一直以来,赵构在江南做得稳稳的皇帝,再不敢北上寻衅,哪想到金人仍然用出这招?

迟疑许久,洪皓轻轻揭起鸽书:“大人,若金德帝下诏,令金人接过泽州城防,大人让是不让?”

杨再兴狠狠咬牙:“人为刀俎,吾为鱼肉,大丈夫岂能任人宰割?当此时,便犯上也顾不得了!”

洪皓白须一颤:“若下旨的是临安的圣上呢?”

杨再兴面上肃然,不敢轻易置答。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面色一黯:“先生地意思,杨某若要保全这河东局面,保护宋人老弱妇孺,便注定要作乱臣贼子?临安圣上虽不敢过河击贼,但也不至下此旨罢?两朝天子。无一人为杨某留条退路,为宋民留条活路么?”

洪皓捋须苦吟,拈断数根须后,方道:“大人曾道,若要奉旨,须王师北上中原,若谨守此意。也无不可。金人阻断江淮,宋旨不得渡河,也还有些道理。金德帝之事,却要谨慎,若大人奉临安正朔,自旧主南来,不可遵其一言一字,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或者可以说得过去。”

杨再兴苦笑:“临安之主治江南。开封之主治河北。江淮却在金军蹄下,嘿嘿,金人当真好毒的计策!兀术一世枭雄,死也不肯让某家好过。泽州府奉不奉旨犹是小可,只怕河北宋民人心思归,只要闻说宋主重临开封,便不论详细。径往投奔。金贼稍加怀柔,河北地面上。孰是孰非,当真难说得很!”

洪皓忽尔开颜:“大人北渡抗金,飞扬跳脱之处,岂是礼法可拘之人?若论礼法,河东岳二公子岂有今日?君子立于天地,须知大义所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主岂能定得天下大义?今为君复国土是忠,存恤宋民是义,何者为大,大人还用老儿置喙么?”

杨再兴莞尔,心道:“连这等老夫子都有开窍的时候,日后河北地面上,应该没有人会称杨某悖逆不道吧?”

只是这话却不宜宣之于口,拱手向洪老夫子道:“先生教诲得是!”

洪皓捋须微笑不语,心下得意已极:“大人行得正,立得直,自然俯仰无怍,只是金人此举,河北宋人之心未必便归开封,若说有人心下不平者,怕是在临安的多,在泽州的少吧?”

二人相对一笑。

果然,金人立赵桓于河北之事,惟恐天下不知,不但快马驰报大金诸路州县,于通衢要道四下张榜,大赦河北,更向四下蕃属之国致书告知此事,但求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赵桓才过大名府,急报已经抵达临安,临安朝堂之上,乱得有如一锅粥。

“陛下!…………”接到金人来书的秦桧惊惶之下,顾不得臣仪,火速入宫,还好羽林卫见相府仪仗,也不敢阻拦,让其直入福宁殿,连通禀也免了,入得殿来,却见赵构面色不善,在那里将御案上镇纸用地玉石狮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桧!”赵构眼下不得君臣之仪了,怒喝道:“当日为相之时,如何许下诺来?金人如此妄为,汝辈莫非半点也不曾知晓?”

秦桧战战兢兢,俯伏在地,将手中金人急报呈上,颤声道:“陛下!适才晓谕江南使将此书送至枢密院,道是河东贼人为乱,河北不安,今上国不忍即行诛戮,以金德帝治河北宋民,实为权变之举,并非另立宋国,请陛下安心治国,不可妄起边衅,以免手足相残!”

“陛下,如今河北宋人犹不下百万户,金人治之酷虐,岂能久安,金德帝虽在开封治河北,然大宋朝正统乃在临安,天下皆知,便是金人挟故主而治民,也不可遥治江南百姓,于陛下何伤?臣当日虽得金人许下国朝安稳,却未及此事,如今若因此与金人为难,只怕江南所失者,不止河北宋民尔,窃为陛下所不取!”

赵构气得浑身发颤,戟指对着秦桧,几不成声,片刻才道:“完颜宗翰当日曾道,国朝一日不渡河,便让…………让他在五国城终老,至死不还居开封,十余年来朕不负前言,金人如何这等负义?当真夷狄之族,不解王化不成!”

秦桧默然,不敢置一辞。

次日朝中罢朝一日,群臣议论纷纷,都已经略略晓得河北生变,虽不能面帝直谏,仍在枢密院吵吵嚷嚷。

“五国城中,闻说旧帝早已经殡天,谁晓得坐镇开封者当真为何人?休去理会!”

“河北金人另立宋庭,置今上于何地?此等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国朝兵强马壮,此正北伐之时,不若令鄂州御前军取了开封,迎回旧帝,却论真假!”

“此事吾侪皆不可妄言:奉何正朔,只是帝王家事,总归是大宋江山,与臣子何涉?”

“昔日曹阿瞒行的好计,如今让金人学去了!若要让某家奉故主旨意,除非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便往开封听故主差遣也是正理!”

赵构在大内,闻得耳报,晓得群臣心思浮动,自家更是怒不中遏,手足无措。

江南百姓,闻说赵桓重主开封,治河北宋民,原来的江南旧民还不甚在意,只道“天高皇帝远”罢了,但原来自河北南下的宋民却是复杂之极,闻说河北重归旧主,便有呼老携幼,欲往河北者,只差了确切消息,不知究竟如何。

江南西路吉州府内,便有数千河北宋民,只比临安迟得数日,就晓得赵桓南下开封为帝,奉金人之命安抚河北宋民,城中早早聚了数百各家男丁,都往府城各处打听消息。

“赵爷,您老在衙门人面广,这金人莫非当真弃开封不要,让旧主重掌河北?”府衙门斜对街的“流馨茶楼”柜台边上,一桌愁眉不展的老主顾,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悄悄向掌柜地打听情形。这掌柜老赵,有个儿子在衙中当差,得消息极早,府城中河北人要打听事情,找这里绝对没错。

岂知此番连有名地“消息灵通人士”敢犯了难:“大兄弟,不是赵某相瞒,这天下,连咱当百姓的都不知该奉哪位万岁爷的旨!开封那位,先帝第三子,论年纪长些,早年也登过基了,按说是正统,可是这开封城总归在金人手中,眼下还不姓赵呐!要说这位圣上,身边尽是金人,怕是龙庭也坐得不安生罢?倒是临安这位圣上,治江南多年,百姓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自家也在临安过得舒坦,眼下倒底要不要上表到开封称臣,只怕难做得很!大事不明,河北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

另一位茶客撇撇嘴:“这等事要明白也容易,若不想等到南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只怕谁也弄不明白,哪里是议论得准的?”

赵掌柜听了,冷冷道:“大动干戈?哼!只怕难!岳相之后,何人更敢论渡河?不过嘛,要听消息倒也好办,这城中不是有人常往返河北么?怎么不向他们去打听?”

一众茶客为之一愕,随后大悟,齐声道:“晋城商号!”

晋城商号在吉州置下偌大产业,前后五进,占地四十余亩,大小房舍上百间,门口斗拱两丈四尺,一丈余阔,门外一对石狮子比衙门前的那对还大一倍。分社中大小伙计近二百,多是精壮汉子,倒是以河北人居多。

此时的吉州分号内,车水马龙,人货进出不断,一片繁忙,众人到了分号,不敢贸然上前喧闹,只得推了两三位乡老,其中一位老叟上前问一位押货的镖师道:“小哥,主事的刘爷可在?”

这镖师还来不及搭话,旁边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高大员外,拱手道:“这位老哥可是东平府人?在下正是刘玮,不知老哥有何吩咐?且进内叙话!”

这老叟入内一叙,才晓得刘玮也是山东西路东平府人,适才在门首一听之下,晓得是家乡父老,这才以礼相迎,否则以刘玮在地方上地声望势力,连本地府尹也忍让三分,哪里会对几位问事地老叟如此礼遇?

“列位父老,河北眼下还去不得!”问明来意,刘玮直接了当地回话。

战太行

第二百三十七章 … 汾州辩真伪,相府斥钦差。高位!

七月流火,河东地面上,处处生机,三晋平原之上,四月间抢种的夏粮长势正旺,自太行下山的宋民,与金人治下的乡人,多年来没有这么安心地种过地了,眼看这放野的故地里,肥得冒油的泥土中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繁盛,叫人如何不开颜?

汾州城外三十里,黍谷青青,直没马膝,田间乡老相顾皆欢,久在山间艰难渡日的不消讲了,眼下的日子就快有了盼头,虽自新任提兴河东北路钱粮的牛大人那里借到不少粮食、种子、牲口、银钱,但看这庄稼长势,至多入秋,就可还上旧账,何况官家早就宣布,所借钱粮可到两年后还清,今年还不会催收。

多年在金人高压下过活的宋民更是深体“乱世民不如盛世犬”,眼下再不受金人欺凌,只须能够糊口,就是天堂,哪会想到这荒废多年的土地会在精心伺弄之下,长出这么一茬庄稼来?

“小崽子们!慢着些!莫踩了田地!”

一队骑军缓缓从田间官道上经过,往汾州而去,一面“赵”字大旗高举,为首的老将满华发,虬髯满颊,却性如烈火,喝骂间顾盼生威,一众将士无不小心应诺。近城之际,见二十来里尽是棉花地,老将赵云捋须一笑:“杨相坐镇河东,却于小处用心,渭州城也种数万亩棉花,岂料这汾州竟像不愁饭一般,种这许多棉花做甚?”

在旁的小校上前搭讪道:“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河东御前军,将帅士卒。尽着棉衣,数量远在麻葛之上,在江南,像将军所着这等上好棉衣,也不过一百二十文钱,若是麻葛之类。定在200文上下,丝缎面料,非两三缗莫办,杨大人在泽州时,只是白叠布一项,每年便货卖江南数百十船,所获不赀。河东百姓日后穿衣。总须着落在这棉花上了!”

赵云这才悚然一惊:“这等说,棉花一项,不算细事!杨相公如此着意,果然另有深意,但得河东地面,百姓能够饱暖,管他哪朝天子!哼!”

这话有些犯忌了,众随从皆不敢搭腔。

入牛大人府时,守门的吏卒远远看见赵云,倒是极相熟地。却个个面上尴尬。不甚爽快:“赵将军,这个…………这个…………能否到营中稍候?…………等下禀过牛爷…………再…………”

赵云在门首进退不得,心下不快,抗声道:“牛大人升了官,连这规矩也改过了么?难不成老兄弟见面,倒有许多路数不成?老赵数百里来此,不过见见故人。哪来这许多麻烦?”

当下也不管府吏如何。瞪一眼,门前侍卫个个不敢上前。只得由他进去,岂料才入二门,便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喧嚣不堪,随后听得牛皋大嗓门喝道:“滚!给老子滚!迟了些儿,刀枪伺候!”

赵云大怒,正待抢进去论理,却见数人,身着官服,帽斜发散,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出来,个个狼狈不堪,往外夺路而逃,赵云这才定下神来,晓得牛皋并非对自家无礼,再进得后堂时,见牛皋手提双锏,将堂前花架砸得粉碎。

“牛大人,适才这是?………”赵云虽然在外面口头极硬,见了河东北路之主,仍是礼数周全,不敢过于嚣张。

牛皋却是将双锏一扔:“哈!还道是谁,原来是老赵!莫掉那些个酸文…………来来来,陪老牛喝顿解气酒!”

赵云一愕:“河东地面,是牛兄弟的地头,何人如此大胆,敢向老虎头上拍虱子?”

入席之后,牛皋连饮数杯,这才抹嘴道:“老赵不晓得,这午觉睡得正好,却来了这伙鸟人,赉甚么旨意来,道是圣上有旨,着牛某进京听封,做甚么殿前军都统制?老牛虽蠢,却晓得杨存中不会看庙去了吧?再一听,却是开封新来了个甚么金德帝!哼哼,当日将靖康皇帝掳往上京,投五国城中为奴,眼下见河东变了天,却将个假货叫做甚么金德帝,来此嚣张,我呸!”

赵云却吃一大惊:“是了,牛兄弟此举莽撞了些儿,那金德帝却是正宗的宋国之主,先帝第三子,当年的靖康帝,这却是假冒不来的,若说起来,临安那位见了他,也还须称一声皇兄,咱们兄弟还是小心些为妙。只是这番来旨,倒是真假难辩,若是真,则金德帝身在金营中,只怕也还需几个贴心将帅,若是假,则金贼借此欲赚牛兄弟至开封受缚。”

牛皋“扑”的一声,将好大一口酒喷得赵云满身都是,这才道:“老赵哇,岳二公子那边,常打仗么?连这等事也不曾想过?金人掳宋人故主来此,所为何来?不过欲平河东尔,却无兵马可用,才借地这班奴才,打算欺俺河东将士无脑,个个乖乖到开封受缚,哪里还有这番说话来?往开封?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哼,须放着牛皋不死!莫说是靖康帝,便是临安城中那位下旨,老牛也当过耳秋风!只看杨铁枪与牛某为何在河东干事,却不与江南合兵马并进,便知端地!哼,除非国朝兵马北上,克复河北,再反了岳帅冤屈,牛某这条命便随他驱使,如今么,除了杨铁枪,别个休在老牛面前妆样!”

赵云张口结舌,这才晓得牛皋粗中有细,却才竟然是在与那伙“钦差”做戏!

然而开封金德帝动作却远不止此,河东地面上,几乎每一处州县都有开封来使,解州守军由高林统辖,自然晓得所过使臣有多少,金人也颇仔细,往来使臣尽是昔年的大宋旧人,连一个陪伴的金人都没有,以显示赵桓的“正统”。

而开封城中细作也早将金德帝一举一动尽收眼中,以最快的速度报与泽州府,杨再兴对这些小动作自然洞若观火,却是心有定见,早早就作了预备,果然,七月初时,第一拔使臣便到了泽州。

“杨大人,泽州果然风光不同,下官早闻得神枪大名,却不料大人州治也是这般齐整,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出将入相之才,佩服佩服!”来使才入泽州府,见前来接待的杨再兴仪容威武,车驾整齐,暗生惧意,口中马屁不断,却是游目四顾,惶惧不安。

“哈哈,泽州小可之地,大人谬赞了!”杨再兴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也不好见面就出恶招,只得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入衙坐定之后,洪皓不便出面,只得由杨再兴率枢密行府一应官员,与来使周旋。一番寒喧下来,这使臣倒是大宋旧年之人,姓苗名宗甫,徽宗朝即中了进士,国难之时未能逃脱,避难深藏于开封城中,倒也躲过了金人屠戮,后来得郦琼赏识,于陋巷中起用,惯拟军中文书。金德帝南来,开封城中旧人倒多有投效地,而孛迭也冷眼觑看这帮求官地宋人,不轻易置喙,倒让这等人多居要职,此人眼下便在开封任礼部侍郎,能够派遣到杨再兴这里来出使的,岂能是一般椽曹?

“下官在此,先恭贺大人!”苗侍郎待座席稍热,便起身称贺。

“这个如何克当!”杨再兴起身还礼:“大人新任要职,还当杨某道贺才是。”

苗侍郎苦笑:“大人说哪里话来,莫说大人身为南朝使相,便是今上对大人也是恩眷无双,此番着小人前来,便是召大人入京,任枢密副使之职,总领河东兵马,兼管朝中兵事,实为开封府第一要职!小人这点微末的前程,日后尚须杨大人照拂,岂敢当此贺?”

座中诸人尽皆讶然:若说赵构封杨再兴为枢密行使,开府仪同三司,还有收复河东之功,建节三镇之位在前,眼下开封这位圣上竟然一面未唔,就许下如此高位,岂是寻常?

“啊呀!这个使不得!”杨再兴骇然而起:“杨某在北为大金泽州、潞州府尹,在南为大宋枢密行使,眼下岂敢再领圣上封赏,且不道无功受禄,心中有愧,便是这礼数上也过不得。不如大人且上复陛下,便道南北两朝之职未去,杨某未敢受封,若得两朝允可,那时自然无有不从!”

在座中有晓得底细的,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只是面子上还得支应,不敢十分无礼。那苗侍郎却面上发红,渐渐有些挂不住,缓缓坐下,沉声道:“杨大人此言谬矣!金主既令圣上治河北宋民,即有生杀予夺之权,何况区区州县职?今上既为大宋旧主,位望还在临安康王之上,何来听南朝吩咐之言?莫非杨大人留恋河东权柄,不肯入朝听封?”

这话就有些诛心之意了,一方大帅,手握重兵,却不肯入朝听封,这话到哪里去说,都有重大嫌疑,座中相府众人开始凝重起来,都看杨再兴是何态度,若要翻脸,这伙使臣绝出不了泽州府。

杨再兴也不再妆样,就在座上拱手道:“苗大人言重了!开封府中,金人横行,河北地面,全无国朝兵马,杨某之意,南北正统本与泽州无涉,杨某在此不过为保河东百姓平安,岂有悖逆之意?只是如今圣上在开封登殿治国,却让金人驻马殿前,岂是常理?若要杨某奉旨也不难,只须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杨某第一个到殿前听封!”

苗宗甫拂袖而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如何辩驳。

战太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 国破山河在,难容奸邪生。下场!

“自旨到之日,皆重为宋国之民,还奉尔主,不可别生事端。北人南渡者,原赦其罪,许渡河北上,各还乡土,以安社稷!”河北诸州县中,通衢大道,皆张贴皇榜,金人虎视眈眈,只怕动乱频起,宋民借此机会反抗,但出乎金人预料,河北一时之间尽是欢声,居然尽是拥戴之像,却不闻有多少抗旨之事。开封府内,大宋旧宫室多半已经颓败,椽柱配坏者泰半,金人哪有这等闲情来修补?便是开封城中巧匠工人,不是被掳北上为奴,便是南下避祸,纵然有钱,也一时间召不到这诸多人手。

宣德门下,一队兵马侍从护送着龙辇缓缓通过,赵桓却主动要求下车步行通过御道。十余年后,不期能再度身临此间,赵桓心情复杂,入得宫来,见处处物是人非,能无感伤!“陛下!”郦琼小心翼翼地在旁引导,一边解释:“上京枢密院早前有书付臣处,令臣为陛下掌汉军。宫中原不许入住,诸殿皆不可用,后改为可用丹凤门至紫宸殿御道,宫中诸殿,只许用紫宸殿与垂拱殿。其余诸殿或封闭,或与军中应用,皆非陛下可去者。”

赵桓苦笑道:“郦相不必多言,朕能生还此间,早不敢计较得失,哪还会计算用甚么宫室!”郦琼脸上肌肉一颤,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继续道:“艮岳御园与金明池,久已无人收拾,百姓出入不禁,兵马常行走其间。只怕陛下一时间未便游赏,臣已着人吩咐下去,数月内便整治一隅,也须供陛下出宫时有驻足处!”

赵桓默然,摇摇头:“宫室苑林,岂是朕此时所享?金主皇恩浩大。舍而不诛,已经是格外之恩,不必劳动军民,整治苑林了。”

郦琼眼见赵桓颓丧衰老之态,心下恻然,见后方侍从稍远,忽拱手轻声道:“陛下。河北子民仰陛下有如日月。今虽奉金主之旨以临河北,实万民之望矣!臣早年间意气用事,不明大节所在,有失宋臣节义,原本九死莫恕之身,全无生趣。天幸陛下驾临开封府,再治河北,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