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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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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二柱进门来,反手将门闩挂上,这才轻声道:“爷,才出的西门,两万五千骑,一万步卒,民不下两万,共五万余人!”

这师爷急忙将怀中薄绢取出,将新到的数字加上。片刻之后,两只鸽子飞出开封城,盘旋绕过阿鲁补头上百丈高处,振翅北飞,阿鲁补抬头看时,却掉下一滴稀屎,恰落在马头上,大叹晦气,只得收拾情怀,率军往解州而去。

当晚阿鲁补宿营时,出开封还不到四十里。

泽州府晋城衙门内,洪皓却已经拿到鸽书,细细一看,召开姚侑,将鸽书递给他:“姚将军久在军中,按这鸽书所言,阿鲁补当是往解州而去,大约该不是往泽州起衅而来,当如何处置?”

姚侑阅罢,片刻不停,即召军中流星马斥候:“马不停蹄,星夜送往平阳府牛爷军中,敌军大举来援之前,必取下平阳府,方可与阿鲁补一战!”

那斥候去后,洪皓惊道:“姚爷以为,牛副帅还不足以与阿鲁补一战?”

姚侑近来得到不少汾州、平阳府军报,此时喟然叹道:“岳家军连克数十城,往返二千里,两个月不曾歇兵,取下平阳府,便已是疲兵,贼军大举来攻,如何能抗?若据坚城与阿鲁补周旋,再待援兵内外夹击,还有取胜之机,牛副帅曾连克名城,岂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若牛皋在此,听了这话,必然连声称是,只是牛皋眼下在洪同县中,却已经左右为难了。

平阳府虽在三晋咽喉之处,但其城池之坚,还不及汾州,当真要攻取,也非难事,眼下却难在杨再兴所提的要求上:“人马折损尽可能的少!”

平阳府与太原、汾州比不得,当日不无突袭地意思,利用撒离喝败军之名,多有取巧之处,眼下撒离喝大军烟销云散,哪里还能够冒充?大军远涉数百里来袭,早被平阳府斥候探得明明白白,眼下连洪同县这等县城都已经撤去十之八九,平阳府自然早就准备停当了,岂会让自家有机会突袭?

但若要强行攻取,虽则城中只有数千守军,面前地这两万余兵马只怕伤损也不在少处,实难两全!思之再三,老牛只和叫来军中掌笔文书:“给那张浩修一封书,叫他降了则罢,免伤城中百姓!”

次日,平阳府城下,一名岳家军文吏单独骑马至城门处,高叫道:“岳家军副帅来书,请张大人亲收!”城头上金军也不以为意,何况对方已经指定张大人亲收,也就打开城门,让来使进城。片刻之后,平阳尹府上,张浩拆书,见其辞略曰:“自古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金人昔时仗兵威南下,夺我大宋城池,伤我臣民,其间实多有惨烈不堪处,谅大人深知其详。今岳门次子举河东义民,志在恢复,不在多所杀伤,虽兵马远过府中防御者,仍围而不攻,谓大人怜城中宋金之民无辜,能全其生理,免干天和。书至后,岳家军两日内停兵洪洞,惟大人一言可决,若难免一战,可开城门纵百姓逃生,庶几覆巢之下,犹得完卵,此功德非凡夫可致!”

张浩阅罢,久久不能置一辞,僚属传阅一遍之后,都难开此口,许久方有一人起身道:“大人,岳家军虽为贼寇,此书倒也有七八分道理,城中宋民占了十之八九,战事一起,也不知心向何方,不如纵之使去,仗城池之险,少了后顾之忧,未必便会失却平阳府!”

张浩见别个也无主见,遂叹道:“这匹夫岂有如此好意?当日太师在濠梁间也曾用过这计策来:只要城门一开,慌乱之际,岳家军转眼即至,那时岂有幸理?便错过这等时机,只要城中百姓尽去,城头上兵马岂无怯意?军心一动,再难收拾!罢罢罢!只得与这匹夫一战!”

当下不再多言,批了回书:“贼寇岂足相商!且纵兵马前来领死!”

牛皋得书大怒,只是无使可斩,只得忍下这口恶气来,当下便令全军尽发,往平阳城下安营。军令一下,哪消一日,大军尽数赶到平阳府城下,连营数里,将平阳府围得水泄不通。张浩登城一看,见岳营中兵强马壮,旌旗整齐,这才深有惧意。

两日后,泽州府急报抵达牛皋处,细细一算,阿鲁补还须十余日才可赶到,平阳府却是必须在这十余日中攻取,再也耽误不得。

杨再兴得报,急令岳雷缓攻泾渭,分兵往平阳援牛皋,并将汾州防务交与孙恩,自率三千兵马,往平阳府而来。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 张府尹苦战,平阳府走水。城破!

四月十一,平阳府城外,杨再兴率部至牛皋营中,见面骇然。

“牛副帅如何搞得这般狼狈?那张浩当真将这小小的平阳府守得固若金汤?”杨再兴还未入营,便在营外下马,见牛皋满面焦黑,肩背处多有伤损,不由得对这城中守军刮目相看。

“奶奶地!”牛皋不顾四下都是岳家军将校,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张浩不过是个汉人文臣,这般死心为金贼卖命!”

原来杨再兴率部前来时,牛皋已经在平阳城下苦战了两次,每一次都堪堪将云梯搭上城墙上,却是一步也难登上。当日破京西路诸城时,岳云在军中,执锐摧坚之事非其莫属。眼下牛皋军中却无岳云一般的悍将,寻常兵卒虽久经训练,并没有太多的攻坚经验,遇到张浩这等硬骨头,一时便啃不下来。

“岳雷兵马到了何处?”杨再兴才入帅帐,迫不及待地让校尉们挂上地图。

牛皋指了指地图上:“岳二爷前锋明日可到,大部却在后面,三五日内总能到齐。”

杨再兴摇摇头:“等不及了,明日岳雷抵达之前,便须破城!这张浩究竟厉害在何处,牛帅探明了没有?”

牛皋还在气鼓鼓地,闻说张浩厉害,却是一时说不上来,倒是帐下当日传书的文吏搭得上话:“禀杨爷,这张浩不比一般金将,本身是上京重臣外放,自家又是汉人。这平阳府中汉人与女真之别就不是太重,此人到任以来,抑压豪强,捉拿匪盗,地方为之一靖。便是前者撒离喝在平阳府大掳宋民北上,也看在张浩面上。不敢入城掳掠。是以张浩在平阳府民望极高,城中虽只得三千多兵马,却有近万百姓上城助防,是以难下!”

杨再兴点头道:“如此便是了!河东地面诸城中,宋人地位猪狗不如,只受那金人欺凌,像张浩这等保护汉人的好官不多。民心所向。更胜坚城,诸位不可不谨记!”

帐中众将士皆点头受教。

但此话却未必道尽实情。张浩在城中,早早宣称,岳家军不过是太行草寇,举岳飞大旗罢了,若破了城,烧杀掳掠是少不得的,那时玉石俱焚,岂不冤枉?是以城中百姓多有惧怯处,见岳家军来势汹汹。更存了拼命之心。前两次攻城之下,便将滚油、石灰、火箭招呼上来,牛皋一时轻敌,便吃了不小地亏。

眼下杨再兴初到,便下了死令,只在明日,就要取下平阳府。却让牛皋有些不服气。

岂料杨再兴却比牛皋更着急些。酉时才过,已下令诸军齐聚四门。将火箭用强弩送入城去,这几日来城中虽然防得甚紧,仍被烧却不少房屋,便是这岳家军强弩立下的功劳,眼下故技重施,张浩只道还是照旧,未加在意,只着城中军民处处灭火罢了。

酉时二刻,满城军民皆听得北门处数声震响,如地动山摇,随后便是北门城楼倒塌传来,吊桥铰索炸断,岳家军大举冲过吊桥,直扑城门处。

“北门!全往北门去!堵住贼子!…………”张浩这才着了慌,晓得大事不妙,忙召集诸军尽赴北门,此时已经不待他吩咐,城中防御兵马已经尽数赶往北门。一时之间,北门处数千兵马杀做一团,但见火把乱摇,人喊马嘶,刀枪撞击声大做,喊杀声,惨叫声震天!

杨再兴虽然没有亲自冲上前去,而是与牛皋在后押阵,遥见此情形,仍点头道:“军民一心,甘为其用,这张浩算是个人才,河东地面上,算得金军中的第一人!”

却不料此时城中尧庙之侧,晋城商号平阳府分号中,悄悄窜出四五个身影,四下里散入城中街巷。片刻之后,城中突然冒出四五处大火,直烧得天空发亮,除却尧庙附近没有火势之外,不下十余处大火熊熊而起,城头上兵马一看,显然这城中起火处并非岳家军所为,而是另有好手的杰作。

“大人,不好了,城中有岳家军细作,眼下四处火起,此城再难守御,不若趁此夜色,火速出城,或者还有一线生路!”平阳府中僚属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至张浩面前劝谏。

张浩却是老脸通红,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道:“走?老夫家小俱在此间,却往哪里去?出上京之日,便是待罪之身,在此间平安渡日已经是莫大福份,再失了城池,如何向上京君臣交待?罢罢罢!待老夫去见见那岳家军贼首,前者曾来书说道不会妄杀百姓,且看如今此话还用得否!”

当下也不再理会府中众人,自家上马往北门而去。

未至北门,已见守军一片慌乱,四处溃散。城中大火一起,金军再无斗志,前日里都一心对付城外兵马,却不担心城中有何后患,眼下城中都是一片火海,明明有岳家军细作在城中做乱,哪里还守得住?北门处有如雷震的巨响已经让金军丧胆,城中之乱则让金军失魂,兵败如山倒之下,北门处大批岳家军兵马潮水般涌了进来,还有何人敢厮杀?

张浩背后跟了数名亲卫,快马赶到北门处,见城门洞开,城楼上一片狼籍,不晓得是何等攻城利器所致,只得喟然兴叹,晓得天不佑大金。

“站住!快快下马受缚!”岳家军还没有杀红了眼,入城之后,北门前的大道上,金人逃窜一空,却见一名文官率数名佐吏当道而立,不进不退,晓得不是来厮杀地,大队自越过这数人进城搜杀去了,却有数名校尉围定这伙文官,想将其擒往大营表功。

“你家主帅何在,老夫便是张浩!”

周边数名岳家军校尉都是一喜,相顾之下,也不再对张浩动粗,只是让张浩下了马,随后引导至城外杨再兴处。

牛皋与杨再兴见城中大事抵定,再无疑虑,都在城外极为宽慰,恰在欣喜时,见数将拥张浩至面前。

“杨爷!牛爷!这便是平阳府尹张浩!”为首的小校上前拱手道。

“你个老…………”牛皋见面,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要上前饱以老拳,却被杨再兴一把拉住。

“张大人,某家有礼了!”杨再兴依足礼数,虽然眼下杨再兴也可算金国泽潞二州知府,与这张浩是平级的,但人家毕竟年岁在那里去了,而且做过一任尚书下来的,尊敬一点也没错。

张浩见这杨再兴膀大腰圆的,已经颇生怯意,却见这贼首如此客气,大是意外,却鼓起余勇,上前直言道:“前日里大王下书,曾道绝不肯滥杀一人!如今老夫忝为府尹,战守之罪自当之,却请大王谨守前言,免伤无辜是幸!”

牛皋还待发作,杨再兴伸手一拦,缓缓道:“岳家军兵马,如今不过为大宋光复河山,城中多是大宋子民,如何肯滥杀一人?大人此言,甚为不当!”

张浩怒道:“此是大金………

随后蓦费力醒悟过来,此处十余年前仍是大宋土地,说来自家方是入寇,哪里轮得到求别个不要滥杀?

杨再兴讪笑道:“张大人好快的口!数年之前,倒是有人在此滥杀,不知是谁?前月有人在城外掳掠滥杀,又是谁来?如今倒叫某家不要滥杀?可笑!可笑!”

张浩愤怒之下,再不能自控,拔出腰间宝剑,便要上前拼命,只是这么一个老朽书生,哪里敢在杨再兴面前动刀动枪?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再兴手中铁枪一举,有如灵蛇般缠上张浩手中宝剑,只听得“啪”的一声,宝剑脱手飞出,远远落到护城河内。

“铁枪!铁枪!你是杨再兴!”张浩自到河东以来,久闻杨铁枪大名,眼下见这山大王,将一柄铁枪玩得如臂使指,遂心如意,大骇之下,立即想起与杨再兴有关地传说,心胆俱丧。

“不敢!”杨再兴裂嘴一笑:“杨某倒是第一次对文官动枪,张大人见笑了!”

次日,岳雷前锋三千骑抵达平阳府时,连北门外地吊桥铰索都已经修复,岳家军兵马全数移入城中安驻,三千守军中,除了千余女真兵卒几乎杀尽,倒有二千汉军束手就缚,城中百姓见岳家军兵马整肃,不肯轻易扰民,四门大开,不禁出入,也自大为心安。但更让百姓放心的则是,张浩也亲自参加抚民工作。

“张大人无恙,料来岳家军名不虚传!”

岂料这张浩却是有苦说不出来,杨再兴是个讲道理的,牛皋却在天亮前就提张浩起来恐道:“好生安抚城中百姓,若稍有差池,金军兵马便是你的榜样!老牛一时性急了,张家满门难保!”这番话背着杨再兴不知,张浩却哪里敢冒险去向杨再兴哭诉?当下只得老老实实与岳家军一众官吏交接城中府库,并主动安抚城中子民。

“杨叔叔来得这般早法?”岳雷入城,直奔营中大帐,见杨再兴已经在此安座,不由得有些局促:“侄儿连夜赶路,若非虑及兵马劳顿,昨日就可赶到平阳府,却还是比杨叔叔晚了一步!”

杨再兴离座抚岳雷脊背道:“非是为叔不肯让贤侄来立此功,实在是贤侄兵马另有重用,这才不肯让贤侄在平阳府多费兵马!”

岳雷眼皮一跳:“阿鲁补?”

杨再兴颌首:“然也!”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 行军中条山,决战盐湖畔。主帅!

“大帅,按这般走法,今晚可达河东县。”

解州府蒲坂镇外,阿鲁补立马土丘,听着斥候前来禀报的线路,皱眉看着眼前缓缓通过的汉军大队。此刻春雨正盛,太行山南支,中条山上沟渠横流,自率部过风陵渡,雨越发大了,阿鲁补秃头上便有数处水珠顺着三绺小辫滴落下来,却不肯去拭擦。

北方大漠也罢,蒙古草原也好,都是女真汉子纵马驰骋用武的天堂,哪像眼下这般泥泞满地,山路湿滑?若非自家坐骑马蹄上包了干草,只怕早已经跌得七荤八素了,女真骑兵大队借畜力走得还算轻松,汉军所押粮草辎重却无半点侥幸,眼前便是数十辆粮车,正在汉军兵卒的吆喝声中,一步一步缓缓推进,天亮到过午,才走了区区十来里地,这等走法,何时能够走到解州去?

原本阿鲁补也不甚急的,料定了岳雷再怎么纵横河东,想要打到解州来还需要更多时日,只是春来行军之难,却在阿鲁补预料之外。十余日下来,人马俱疲,这才赶到解州境内。其实也怪阿鲁补过于持重,倘若以精骑突进,早在五日前就该到解州了,但此番处处皆报“贼势浩大”便让阿鲁补用上了心,打算在解州与岳雷主力决一死战。

但让阿鲁补心下忐忑不安的,却是自过河南府之后,河东诸府除了解州,其余州县都没再发过急报来!

解州还在金军手中,其余州县呢?

泽州、潞州早有细作不断窥伺,只是毫无动静。这让阿鲁补放心不少,更存了一个暂不便宣之于口的念头:“待平定河东,广积兵马,便以得胜之师取了泽、潞二州!”

这话早在十来天前还时时浮现在阿鲁补脑中,眼下却早就抛在爪哇国去了。以河东之不利,要想顺利平定。只怕非经年之功莫办,若是大军征战数月下来,早已经成了疲兵、残兵,那时河东地面能不能完全安定都还是未知之数,何敢奢谈泽、潞二州?

一个杨再兴,足以让河北金军畏如十万强兵,何况二州兵马又不是吃素的!

未时才过。如阿鲁补所料。一名解州军斥候急急赶到军前,连马也来不及下,气喘如牛,连胯下马都直冒白沫,就在马背上拱手道:“大帅,岳家军前锋军已经抵达猗氏,距此不过五十里!”

阿鲁补额头青筋一跳,叫道:“取地图来!”

那斥候挤到面前,指着伞下地图上猗氏县所在:“便是此处!”

阿鲁补沉声问道:“大约多少兵马?”

斥候略一犹豫,才道:“小人不敢逼得太近。所见尽是铁甲精骑。大约总在四五千骑上下!”

阿鲁补一时左右为难:若就此率部前往突袭,又不明岳雷虚实,若置之不理,这岳雷倒要比自己先到解州!

“汉军慢慢走来,骑军尽发,先往解州!”

春雨淋漓中,阿鲁补大军分作两段。两万余骑军尽作前锋。急急脱离后队,快马加鞭直奔解州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阿鲁补赶上前锋,却未入解州,只得叫苦:前方右侧浩浩盐湖,左侧坡地上高擎地“岳”字旗下,则是整齐列阵的铁甲精骑,黑暗暗立满山坡,一望而知必在万骑以上,且占据坡地有利处,以逸待劳,接战之下,自家兵甲颇有不及,哪里敢便往上冲?

坡地上,岳雷亦累得气喘吁吁,雨水顺铁甲而下,马鬃上也处处滴水,这一日火急行军,便是奉杨再兴之令,尽量将阿鲁补阻在解州城外,前方二十里处便是解州城,天幸在此绝地遇上阿鲁补前锋!

只是自家知自家事,岳雷所部自泾渭连番急赶而来,虽在平阳府与牛皋所部换过了马,也总是疲累不堪,眼下阿鲁补所部看上去极为粗率,但女真骑军实力也不是泥塑木雕出来的,且人数在两万以上,自家这点兵马若是强行冲击下去,或者能够取得一时之利,只怕就要陷入一番苦战才能脱身,那时照样不能阻止阿鲁补入城,有何益哉?

当下两军在雨中相距千余步,皆不敢轻易推进,只得默默对峙。

“安营!”阿鲁补犹豫半晌,实在无绝对的把握将眼前的岳家军击溃,眼看天色已晚,只得咬咬牙:“既然入不得解州,便在此间决战也可!”

岳雷不敢大意,数千骑军下马立栅,直到入夜之后,远方火把如龙而至,却是牛皋亲率万余骑军赶到,岳家军营中欢声雷动,三里外立营的阿鲁补出营见此,却是头大如斗。

次日,阿鲁补军中汉军也赶到营内,往解州地通途却被岳家军营所塞断,眼看这一战,只能在这盐湖边上。巳时以后,双方小队骑军在盐湖边上往来巡视,却遥遥相对,各自避开,不肯轻易接战。金军是不明对手虚实,岳家军却是还有所等待。解州城中人心惶惶,金人官、军皆不可安寝,城中宋民则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惹祸上身。

四月十七日,阿鲁补终于大致晓得岳家军实力,营中大约只得二万五千骑,步军绝无,粮草大约只敷数日之用,哪里还肯等下去,当下修书致岳雷:“明日午时,决战盐湖之侧,若要降,只在今晚申时前出营受缚则可!”

岳雷与牛皋得书,彼此失笑,遂批书云:“洗净汝头颅,明日某必来取!”

入夜时,阿鲁补方翘首以待岳雷出降,却闻得营外马蹄声疾,数队斥候几乎同时返回营中,阿鲁补初时以为岳营来使,却见到的都是自家兵马。心下不快,却听得来人奏报:“大帅,不好了!岳家军又来援兵,已过猗氏县,正往此间而来!”

“来了多少兵马?”

“大帅,远处看不真切。大约数千骑为前驱,后有步军大队过万,粮草无数!”

阿鲁补顿时失色:此前两日以为此战必胜,便是四下里打探过,岳家军兵马并无左近伏兵,只有眼前营中两万余骑,仗着自家也有相同的骑军。还有万余汉军为辅。料来决无败理,这才约战明日,岂料岳雷处竟然还有余力未用,这才晓得为何岳雷一再拖延,不肯主动向自己大营出击,更对约战明日有如此信

“骑军随本帅出击,咱们却会会这股援兵!”阿鲁补咬咬牙,明白再不可等这股岳家军参加明日地决战,若能够在今晚解决这股岳家军,自然再好也不过。拖到明日去。变数更多。

“大帅!此刻夜深之际,道路难行,那岳家军虽走得极慢,若是大军前去,只怕也要吃些亏,明日…………”帐中诸将闻言,都有些犹豫。

若是在大草原上。这些女真骑军自然十荡十决。决不肯甘居人后,只是眼下春雨正紧。道路泥泞湿滑,大军夜战之下,却是谁也没有底气。阿鲁补闻说,只愣得一愣,随即怒气勃发:“如此都莫去,本帅亲率五千骑,誓要将这股贼子杀尽方回!”

当下也不听人劝告,上马出营,率精骑五千往猗氏县而去。

对面数里外,岳家军营中见金军如此大动作,也不敢掉以轻心,急报帅帐中岳雷与牛皋,岳雷大喜道:“必是杨叔叔亲至,牛叔叔且守本营,侄儿这便去迎杨叔叔!”

牛皋一把扯住:“我的贤侄…………而今主帅是谁?老牛不过是汝帐下将佐,如何能让主帅擅出大营?且在营中坐镇,老牛这便去将杨铁枪接应过来!”当下岳雷也不便争执,只得任牛皋率五千骑出营而去,只怕金军阻了援军之路。

阿鲁补含怒出营不到一个半时辰,便与岳家军援军相遇于路上,此处地势平坦,正合骑军作战,两下火把成龙,远远都停下步来。此时春雨早住了,地面却湿滑不堪,阿鲁补几番差点跌下马来,不得不缓缓前进,眼见对方不过两三里外,早早停下步来,专待厮杀。

“对面来者何人?大金副帅在此,还不下马受缚?”

岳家军步军大队虽然停步,但前驱的骑军却在一步步迎上来,不得已,阿鲁补只得叫麾下谋克上前叫阵,却见对方有如未闻,直是越靠越近,心叫不妙,忙道:“莫管他,只管杀上去!屠尽这帮山贼!杀………

金军大声附和,杀声震响,马蹄声急,径往岳家军骑兵杀过去。那岳家军为首的将令也不答话,大喝一声,催马直扑上来,后方数千骑如影随形,不闻人声,只觉沉沉夜色中一股如山地杀气扑面而来,地面春水四溅,虽然在泥泞之中,仍有雷动之势。

未及交兵,双方擅骑射者各自出手,箭如雨发,一阵疾射之后,高下立见:金军中骑射好手众多,命中率自然高出不止两成,但阵阵惨叫声传来,却是金军落马者居多!原来晋城中精铁产量及质量均居当今天下之冠,岳家军骑军主力人人包裹铁甲,虽不及杨再兴等主将防御严密,但这等夜色中全没准头地乱箭,却鲜有能够直接伤到岳家骑军地。

里许距离转瞬即逝,此时谁人还敢手擎火把?双方除了岳家军停步不发的步军还通明外,扑上前来的众骑军早就抛开手中火把,双方在黑夜中绞作一团。借春雨后略微了云的一点月色,以及岳家步军手中火把的微光,只能勉强分得出敌我来,岳家军装甲整齐,为双方提供了惟一的参考依据,金铁交击声大作中,不晓得死伤多少。

突然,厮杀中的双方皆缓下手来,缓缓分开,只因远处解州方向,又有一支骑军大队高举火把赶往战场,这来地是敌是友?

阿鲁补含怒出营时,哪曾料及此节?当时只喝令诸将不得跟随,此刻却深盼来援地就是自家兵马。

“大帅,不好!是岳家军!”身旁诸军早早看到火把映照下地岳字大旗,忙提醒阿鲁补。

这下前后皆是敌人,这仗还如何打得?不劳诸人提醒,阿鲁补第一个纵马狂奔,绕过来援地岳家军,往自家大营逃去,杨再兴果然便是适才厮杀的岳家军主将,眼下见金人溃逃,却不敢下令追击,开玩笑,这等地形不熟,夜路湿滑,如何敢弃身后步军大队不顾,自去追击敌人?

“可惜!”牛皋会师之后,大是遗憾:“岳二公子只让咱老牛来接杨铁枪,岂知会有这等好杀!若知道阿鲁补亲来,老牛还等甚么明日决战?”

杨再兴大笑:“适才黑夜之中,若非老牛举了大旗,只怕咱杀昏了头,还要与副帅一战,哪里分辨得出阿鲁补何在?不妨不妨,便让阿鲁补多活几个时辰,明日再杀也不晚!”

且不说阿鲁补侥幸回营,略一回顾,已经折损数百骑兵,心下不快,快入营时才见自家兵马出来迎接,倒转刀柄将一员猛安孛堇打落马下,这才悻悻入营,诸军晓得阿鲁补正在霉头上,哪里还敢过来询问?

次日午时,两军各自布阵,阿鲁补率骑军列在阵前,准备冲击,岳家军却是步军当前,骑军在阵后及两侧为备。此时天公作美,连下数日春雨,却在这天云散日出,盐湖碧波荡漾,映得远处青山隐隐,岸边水鸟翔集。只是近八万兵马列阵对峙,肃杀之气将飞过的禽鸟惊得远远避开。

岳字大旗下,岳雷居中为帅,经过两个月余苦战下来,岳雷已经习惯了指挥大军的感觉,只是从未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仍有些心下惴惴,但最让他不能自安的,却是在身旁身经百战的无敌勇将杨再兴。此前出营之际,岳雷再三逊让,要将这帅旗置于杨再兴处,杨再兴却正色道:“今日对手,恰是当日开封府守军之一,阿鲁补曾与刘、汝父交过手,不可小觑,此战成败,岳帅在天之灵也必关注,贤侄好自为之,不可临阵推脱!”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岳雷哪里敢再多说?当下只得将这帅位接掌了,布阵对敌。牛皋与杨再兴却各率万余骑分左右贴在步阵之后。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 … 阿鲁补冲阵,岳二爷用兵。淡定!

虽说当年曾随岳飞征战,也曾在拓皋之战中与兀术大军对过阵,但旧年间多的是遭遇战,那里还用得着下什么战书?这番倒是杨再兴记忆中头一遭,双方居然使节往来,约定了时间,才阵而后战。

上倒正合杨再兴等人之意,平阳府一战之后,杨再兴已经察觉,岳家军多是在泽、潞二州训练的精锐,战场上若说纪律严明,如臂指使,那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但披坚执锐,破敌坚城,却还欠些实战火候。

倘若兵马数量再多些,老杨还真有心将这岳家军通过河东之战,好生锤炼锤炼,为日后恢复河北打下基础,但如今捉襟见肘,莫说河北,便是取下河东之后,守成也不敷应用,则让杨再兴不得不仔细斟酌。

“平阳一战,虽占了火炮之威,其实金人守军不多也是主因,不到四千金军,还有大半是汉军,如何能与岳家军三万兵马对抗?”杨再兴在平阳府送别岳雷之前,曾在帐中与牛皋、岳雷分析道:“解州一战,阿鲁补的确选对地点,解州地势正处要冲,自河北至京西、凤翔,要害处皆在解州脚下,更是往河东必由之路,撒离喝据此间,则进可威逼河东诸州县,退则可断泽州至河东通道,且保京西、凤翔等地,此地绝不可落入阿鲁补手中!”

牛皋与岳雷相对点头,若是让阿鲁补占了解州,以近四万可用之兵据坚城不出,那时要攻取。不知难上多少倍!何况解州随时可得河南府等诸州金军援助,决非战略上的孤子,错过这个机会,岳家军将付出绝大的代价才能取回来。

“所以不能让阿鲁补进解州城!”杨再兴在平阳府发兵之前地最后指令是:“岳雷率所部万骑先行,牛副帅将攻平阳府的骑军为后,某待平阳府略安。即率后队来援,前军务要将阿鲁补堵在解州城外!”

岳雷自然省得这番布置的用心,当下连夜行军,只怕比阿鲁补慢了一步,好在历尽艰辛,终于在阿鲁补之前数个时辰赶到盐湖边占据有利地形,让阿鲁补不敢轻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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