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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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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完颜已经大醉不醒,完颜亮自入内宫,至此也始终没有机会与皇帝谈论军国大事,眼见皇帝已经彻底倒下,只得苦笑而罢…………当今之世,岂是高卧之时?只是如今该当如何处置?

出得书房,寒风一激,完颜亮酒意全无。与完颜不同的是,后者长居深宫,酒色伤身最剧,又少得锻炼,每年春秋两季或者还有狩猎的机会,也不过匆匆数日便罢,哪像完颜亮久在军中,南征北战,身子坚实,这点酒还醉不倒自家。

正在那里想着心事,不晓得该如何开解皇帝,才能让他远离酒乡,重新振作起来,与自己共商国是,却听得耳边莺声呖呖:“丞相,皇后着婢子来请丞相过去议事。”

完颜亮为之悚然一惊,这才想起,虽然自家已经从名义上成为了大金国朝中第一人,却还没有接掌兵权虎符,眼下距离真正取得权力还差最后一步。

“丞相…………”裴满见完颜亮入内时即行叩礼,幽幽道:“叔嫂间何必这等生分?大金国今日是何世?还须这般掉虚礼?若非事已不可为,本宫何必惫夜邀丞相相商?”

这话一出口,两人面上都是一滞,裴满氏满面红,似笑非笑,完颜亮却黑着一张脸,不敢多置一辞,此等事越是辩解,越是麻烦。

“丞相且看,眼下燕京军报,当是丞相最为熟知的,东胜州已在敌手,太行山贼却在大同府外出没,大同府所在,是大金国河北根本,绝不可有失,丞相以为,大金兵马调遣,当以何处为先?”裴满氏收拾情怀,开始认真与完颜亮探讨军务。

完颜亮这才得以解脱出尴尬境地,肃容道:“蒙古蛮族屡侵大金疆界,臣为大同防御经营有年,只是河北吃紧,才南下援开封,以致贼子有机可乘,此事亦不难,可着萧裕率燕京兵马两万出镇大同,伺机便出击东胜州。太行诸贼实是心腹之患,河东、河北尽在太行左右,一日不能尽剿诸寇,则河北一日不得安定,只是大同附近历来并非太行诸贼势力所及,大约不过是小股贼人趁乱袭扰,不必为意,若要平定太行诸寇,还须依臣在大同防御之策,于要害处多设寨堡,封断粮草人马进出太行之道,则贼势日久自灭,此事非旬日可办,须长久计较。眼下倒要多着人探宋国虚实,若宋人不曾大举来犯,其余皆是癣疥之患矣!”如裂,喉中有如火烧,急呼左右进水,待消了烦渴,却才问道:“迪古乃呢?”

左右内侍一时哑然,不敢开腔,面色尴尬。

完颜顿觉不妙,沉默半晌,才喝道:“狗奴才,那迪古乃现在何处?还不报来?朕要一个个杀了尔等这班奴才!”

一名内侍这才战战兢兢上前道:“陛下,丞相早前曾来此间探视陛下,见陛下未醒,已经到……到……到了……”

“倒了何处?!…………”

完颜一反手,“呛啷”一声抽出佩刀,靠在那内侍脖子上,厉声问道:“迪古乃到了何处?”

“到……皇后……”那内侍吓得面色翻白,被完颜一把掷于地上。

“砰!…………”

殿门撞开处,完颜持刀怒视殿中,却见裴满氏、完颜亮正与一班尚书省汉臣商议兵马调遣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满腔怒火一时滞住,不晓得该不该发儿,面色青白轮转,难过已极。

此刻比他更难过地却是汾州城下的撒离喝。

昨府申时,大军已经自城下退回营中,金军连营十余里,处处,将汾州城困在当中。撒离喝气怒难平,小小汾州城,当日传檄而定的地方,金国兵马初来此间时节,前锋未至而宋军已经逃遁一空,哪像现在,如同一块根本啃不动的硬骨头!

这几日里明明看到城头上宋人一日少甚一日,撒离喝用尽抛石、火箭、掘坑诸般计较,仍然不能奈何得了城头上岳家军,还能够有何计可施?

帅帐中众孛堇皆如泥塑木雕,不发一语,这几日打下来,岳家军在太行的坚不可摧再次涌上诸将心头,但大的将校们已经在私下讨论长期围困的可能,却无人敢去捋撒离喝虎须。

兀术遗书中,屡屡提及宋国渡河北伐地对策,但对于眼下地形势却无半点提及。

突然,地面颤动,烟尘无风自起,帅帐中器皿乒乓作响!

“敌袭!…………岳雷来了!…

撒离喝第一个反应过来。

后方岳雷率大队步步跟随之事,撒离喝比每个孛堇都要清楚得多,越是久攻不下汾州,岳雷带来的压力就越大,撒离喝已经独自抗了许久,却只得攻城一条路,河东地面上难道哪里还会有兵马来援?

撒离喝一声大叫,帐营中立即乱作一团,众将出帐看时,四望皆不见敌踪,只听到动地的蹄声。

岳雷!

岳雷在哪里?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一章 … 汾州大破贼,三晋巨雷起。夜攻!

“杀!…………”

漆黑的夜色中,只暴响的杀声四处震荡,金营中人人惊惧,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四股骑军大队如风破入营中,转眼间分为多支小队,纵横杀戮,金营中处处火光升起,惨叫声大作,连汾州城中已经歇息的岳家军与宋民都惊得涌上了城头。

“哈哈哈!…………”牛皋现身城头:“点火!开城门!潞州好汉们来得正好!”

可是四下里一打量,连老牛都怔住:金营外还有大队人马四下围住,营中正在冲杀的兵马也不下三万,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汾州城头四起,墙头上亮如白昼,城下杀声更涨,金营中哭爹喊娘者所在皆是。

“入城!…………”撒离喝在马背上嘶声大吼:“入城!…………”

汾州城门处,岳家军如潮水般涌出,哪里还进得去?但撒离喝所叫的,却非入汾州城,而是四座外城,虽然不能与汾州城相比较,但总好过在平野之中被人宰割。眼下撒离喝也已经判断出来,金营外围已经被另围了一层,若是在黑夜中贸然突围,指不定能剩几个人冲出去。

让撒离喝无可奈何的是,乱军之中,哪里能够将军令传达下去!

但好在金营本来就靠近四座外城,变乱一生,金军见形势不妙,早有不少眼尖的夺路而逃,别无选择之下分别涌入四座外城中,只是先进城的忙着关城门,后来的却拼命要抢进城。在城门处往往自相屠杀。

“奶奶地…………”东城外便有人高叫:“女真人便高一等,渤海人当真不是人么?兄弟们杀了女真人再入城!…………”

一时间形势更乱,双方正杀得不可开交,大队铁甲骑军突至,当先一将手中铁枪一搅,数柄刀枪冲天而起。一个头颅随后飞至半空,火光闪耀处,一员青年勇将怒目圆睁,将铁枪使得如繁花怒放,当者无不胆战,却不是岳雷是谁?

南城外,一队悍将破营而入。为首者长髯飘拂。满身鱼鳞铁甲,手中铁枪有如催命符,所过之处连惨叫声都戛然而止,金军当之者多半被枪刃割断咽喉,或从胸部一枪透背,再无返生地希望,后面诸将如狼似虎,营中如碳破雪,绝无阻滞。一名侥幸反应过来的猛安孛堇暴吼一声,将手中狼牙棒猛砸过去。“当”的一声震向过后。狼牙棒不可思议地反撞至半空,那猛安还在错愕间时,已经铁刃临身,眼前红樱一闪即收,露出一个斗大铁蒺藜来:却不正是泽州杨铁枪!

牛皋在城头眼热难抑,提锏冲下城来,跨马撞入金营。转眼间已经将南门外金营踹了个对穿。直冲出营外,却见火光如线。正对面一排精骑,正以手中简化版的强弩对着自家,大骇之下叫道:“莫动手!是自家人!”

对面骑手中暴发出一阵哄笑,隐隐听到有人欢叫:“牛爷还是这般谨细!”

老牛听得一陈暴汗,忙收起手中兵器,上前问道:“当面是哪位将军统军?为何不是潞州兵马?”

对面冲过来一名小校,到牛皋面前拱手道:“牛爷,某家是晋城高统制麾下,此番连杨爷都杀了进去,若不是杨爷早有吩咐,咱家都忍不住要杀几个金狗祭枪了,牛爷没遇上杨大人?”

“老杨都过来了?”牛皋两眼放光:“这老杨不厚道,着某家取下汾州,如何亲自来杀阵?竟不让老牛杀个痛快?”

当下舍而不问,返身纵声狂吼,再次扑入金营,看得一众泽州军纷纷咋舌:“老牛五十好几的人了,这般嗜杀!”

天明时,大局抵定,牛皋满面红光,却是血丝布满双眼,到处撞着人便问,这才在北城处与杨再兴、岳雷、高林等一众将帅遇上,免不了一阵欢笑喧哗。

杨再兴却没这等好兴头,只略略打了个招呼,便让踏白军报上战果来,这岳家军不但是以岳雷为名挂出岳字旗号来,连军中编制都依足岳飞旧制,踏白军不仅负责斥候管理,也负责及时统计战场情形,报与主帅。

“禀杨爷,夜来一战,已收金贼尸首一万二千余具,营中俘获三千有余,其余金贼尽入汾州城外西城与北城,不知数目!本军兵马折损二千余,正在救治者数百,请杨爷示下!”

牛皋听报,大笑道:“好!好!好!撒离喝可用之兵,攻城五日之余已经不足两万,眼下纵使逃脱些许,西城与北城总共不过数千贼子,还不一鼓而下?”

岳雷与杨再兴互视一眼,都摇摇头,岳雷道:“牛叔叔所言,也有未到处,这贼子在平营中,总逃不过我大军跎踏,若是进了城池,却非易事,恐怕三五日内难下,此战宜快不宜慢,迟则恐有别处兵马来援,那时岂不功亏一篑?”

高林纵马上前道:“贤侄过虑了…………河东地面上,除却撒离喝这一路兵马,别处兵马自保都难。太行诸路兵马下山,亦有此意,纵然撒离喝麾下快马急报开封、洛阳,能够凑出万余兵马来,保怕未必敢来救,何况一往一返不下二十日,这伙贼子岂能逃出我大军手中?”

牛皋见杨再兴不语,略一思忖,笑道:“老杨不必过虑,这四城中某家早已经搬空粮草,金贼便躲了进去,也逃不过三五日便要出降,否则饿也饿死大半!”

杨再兴摇摇头:“三五日?哪里等得!明日便要发兵别处!只在今夜之前,必要取下这两座城来,不可迁延!”

众人皆是大骇,不明白杨再兴为何如此着急。

午时,诸军略事休息,大半兵力便已经集中到西城与北城外,密密层层,围得铁桶相似。

与汾州城大不相同,这西城与北城的城墙低了丈余,不过两丈高下,杨再兴心急之下,将就金军搭好地投石机,集中到西城一处,斗大的石头如雹雨般往城中砸下,只听得城中惨叫连天,这汾州城本在三晋心腹地,一望平野,外城中多的是简陋木屋,纵有些砖瓦房,也当不得这般当头猛砸,个把时辰之后,云梯搭上去时,城中早已经乱作一团,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不到未时末,西城中已经押出四千俘虏。

北城却比其余诸外城高大些许,而据西城中战俘所言,撒离喝应该就在北城中,是以此处极难攻下,牛皋将西城分与杨再兴,自家却守着北城猛打,直至天色渐黑,仍是杀声震天,却不见有何进展。

“牛爷!杨大人过来了!西城已经拿下,那撒离喝该在北城中!”

听得帐下斥候禀报,牛皋既喜且怒,喜者,撒离喝毕竟在自家地头上,没有落到别家将士手中去,怒者,自家攻的城池比别人慢了一步,让老杨看到,岂不大失面子?

“一班蠢奴!让老牛自上去!”牛皋大吼一声,趁杨再兴没出现在面前,抢过位置便扑上云梯。“牛爷!快下来!牛爷!去不得!”

下面将士们都看得大骇,纷纷大叫。城头上金兵也不是傻子,听得这边热闹,居然有牛大爷亲自上阵,都将弓箭招呼过来,老牛才爬上两三步,听得弦响,急忙一缩头,只听得“嚓!”的一声,头盔上插正一支狼牙箭,不由得暗自吐舌。正待往上爬,听得背后一阵马蹄疾,腰间一紧,已经被人从梯上拦腰提了下来。感觉自家肚子在马背上颠得生疼,老牛怒从中来,刚要开骂,却被掷之于地,翻身看时,将自家提下来的正是杨再兴。

“老杨开什么玩笑?!”牛皋爬起来时,满面通红,既臊且怒,却不好十分发作,对杨再兴吼道。

“牛爷莫开玩笑!”杨再兴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地岳雷,这才对牛皋怒道:“老牛便是这般好战!若是死在金贼箭下,何人去取太原府?!”

牛皋一听,大喜过望:“老杨当真让某家去取太原府?”

杨再兴扭过头不去理他,却直盯着北城墙头,招呼道:“传令下去,鸣金!”

牛皋腆着脸凑过来:“老杨,不可捉弄某家…………着实让牛某去取太原?!”

旁边传来一阵大笑,众皆哄然。

杨再兴这才点点头:“当日岳大哥令牛兄率部取关中,所向无敌,小小太原不在话下,撒离喝已经将诸城兵马调度一空,太原城中不过四千可用之兵,连城头也站不满,老牛有何话说?某家却要先说一句丑话:只可智取,不可多折损麾下儿郎!”

牛皋此刻不知身在何世,满身毛孔都打心眼里笑出来:“老杨不负当日兄弟一场,且候着,看牛某如何取太原府!”

入夜后,北城墙上,金军不敢稍有懈怠,彻夜巡逻,但见城外岳家军也未歇息,仍然将城围得水泄不通,不时有劲弩将铁箭送上城头,附书劝降。

才到酉时三刻,却听得城门外一阵乱吼声,数架投石机抛出东西来,城门上下突然暴响,火光四射,地动山摇,声震数十里外,连远在汾州城南地外城都听得清清楚楚,城门处当面的金军更是魂飞天外,但见城门洞开,城楼上烈火雄雄,火光下,守城门的金军尸首相籍,已经死得干净!

城外岳家军齐声高叫,杀声大作,数百骑从城门破入率先涌入,数千步卒紧随其后,直杀入北城来。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 岳雷诛巨恶,铁枪镇汾州。奏捷!

“天雷!…………是天雷!………

北城中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军心大乱,眼见岳家军潮水般涌入,哪里还能相抗?北城不过二三里方圆,片刻之间,已经杀入近万兵马,火箭乱飞,刀枪如林,霎时间便如修罗地狱,火光下但见残肢断首满地,血洒街巷,尸卧青砖。

撒离喝此刻早没了纵横河东地面的英勇,兵败如山倒,谁又能有移山之力?

“杀!杀出去!…………”

面对滚滚不竭扑上来的岳家军,撒离喝终于失却理智,提大刀纵马反扑上去,身边亲卫大骇,疾策马追随,转眼间赶上,数骑抢到撒离喝马首前,将撒离喝死死拦下。

“大帅,眼下不是拼命时节,快换了衣甲,出城再说!………”已经明白大势尽去的麾下将校开始给撒离喝弃掉衣甲,换上普通金军皮甲,拥着撒离喝往北门而去,此时城中金军已经死伤大半,北门处再无岳家军涌入,居然一片空虚,城门外黑黝黝的一片。撒离喝大喜,率众狂奔而出。

“狗贼哪里逃!…………”

北门外,刚纵马跨出吊桥的撒离喝正以为逃出生天,却听得一阵鼓响,眼前火光四起,数千步骑整整齐齐拦在当面,刀枪如堵,铁甲如墙,不独此处,整个北城外皆是岳家军,莫说这数十骑明显得很,便是蝼蚁过路也须被踩成泥尘!

撒离喝面色惨白,手中长刀“当”地坠地,在青砖上砸出一道火星来。

“大帅!…………”

身后数骑惊呼。

“是撒离喝!快射!…………”对面岳家军中跃出一骑。正是高林,眼见撒离喝转身要逃,断喝之下,弩箭如雨,将这队金骑连吊桥覆盖得滴水不漏。

撒离喝大骇之下,拔转马头已经不及。右臂上被强弩插正,直钉入骨!还好在周围数骑见势不妙,早早挡在主帅面前,惨叫声中,护主的几名金军栽倒马下,却为撒离喝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也不管身后二百余骑有多少活了出来。急急纵马往西而去。只是处处皆有岳家军,哪里才是生路?

“撒离喝莫逃!…………”高林眼见弩箭未能射死撒离喝,怒吼之下,止住麾下兵马,自家纵马狂追,将至西门时,前方数将挡在面前,撒离喝前后是敌,左是大军,右是城池。一时立马踌躇。不晓得该往何处去。

火光映照下,高林大喜道:“二公子,这便是撒离喝,不可错过!”

三军肃然,四下里一时俱静,片刻之后,岳家军阵中大声呼喝:“杀!杀!杀!”

撒离喝回顾周遭。只得二十余骑相随。四下里却是岳家军千军万马,如何能够侥幸!当下强鼓余勇。虽然汉话半生不熟,仍暴吼道:“岳飞之子,可敢与本帅一战!”

此刻城中战斗渐息,黑夜之中,不晓得金人有几个活了出来,只是这铁桶也似地围困中,除却死伤,只有被俘一途,岂有其他选择?城中岳家军不及打扫战场,纷纷涌出,将这数十骑围在当中,听得撒离喝公然向岳雷叫阵,都是一片哗然。

“好狗贼,死到临头,还敢与二公子交手!”

“莫理会!射死此贼!”

“二公子!杀了他!…………”

杨再兴此刻也穿城而过,立马至岳雷一侧,岳雷略一瞥杨再兴,见后者微微颌首,心花怒放,大叫道:“撒离喝速来领死!”

一声未已,已经纵马横枪,突至阵前,火光下满身鱼鳞甲闪闪锃亮,手中便是岳飞昔日威震四方的岳家铁枪,只是枪头红樱近日饱饮金人之血,正红得耀眼,枪尖一线白刃隐隐反射出白光来,看得撒离喝心头一悸。

“杀!”

撒离喝夺过身边金骑一柄狼牙棒,挥动中舞出一团乌光,纵马扑上前去。

岳雷心中默念:“父亲!大哥!当日开封城外不曾诛杀此獠,今日岳雷了此大愿!”当下也不稍让,纵马挺枪,挽出一团绚丽的枪花,迎向对面作困兽之斗的撒离喝。

“当!…………”枪棒相交!

“杨兄弟,这个…………”

牛皋轻轻移到杨再兴马畔,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场中杀得生死一线的两骑。杨再兴头也不回,自家也正看得紧张,却沉吟道:“岳雷方当年少,又防护得周全,若是那撒离喝不能在一照面间伤了岳雷,便是自家的死期到了,他错在不该将衣甲抛却,否则还堪与岳雷一战。眼下么…………谁也救不了他!”

说话间,撒离喝气已粗喘,手中狼牙棒有如千钧沉重,眼看岳雷挺枪过来,双臂暴发最后地潜力,将狼牙棒横砸向岳雷胸腹间,却不理会刺向自家的岳家枪。

“不好!两败俱伤!”

杨再兴手心汗出。

岳雷却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侧身之间,避过尖利的铁刺,手中铁枪由刺转为荡,枪柄与狼牙棒撞正,却是以铁柄撞中木柄,只听得“啪”的一声,狼牙棒从中折断,撒离喝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右手再也捏不住狼牙棒,铁齿森森的棒头脱手飞出,远远落地。

“大帅!…………”

相随的金骑急呼,眼见撒离喝已经难保,数骑如飞扑向岳雷。

“嗖!嗖!”数响中,那突出的数骑突然失去骑手,地面多了数具插满弩箭地尸首。

“撒离喝!”岳雷吼声如雷:“纳命来!…………”

岳家枪红樱在撒离喝眼前绽放,绚丽非凡,枪花消尽处,撒离喝一手攀在枪身上,喉头冰凉,枪刃却已经不见。

“枪刃在哪里?”

这是撒离喝失去意识,抛棒落马之前地最后一个意识,而枪刃尖处却已经出现在他后颈窝处!

“岳二爷!岳二爷!岳二爷!”

岳家军齐声高喝,声震三晋大地,杨再兴、牛皋、高林、孙恩、李琪等辈皆眼圈发红。岳雷此战,手刃大金国行台四帅之一,撒离喝地位有若大宋的张、韩、岳、吴等四镇元戎,如今一旦见诛,必然天下震动,岳家军之名,将再次响动南北,此战之后,上京与临安,大约都再不能对岳雷视若无睹了。

岳雷还马至杨再兴之前,眼中有泪,哽声道:“杨叔叔………

杨再兴也情难自抑,当年在开封城外,撒离喝、阿鲁补、孔彦舟等辈就曾率众衔尾穷追岳飞大军,那时形势格禁,不容诛杀此贼,眼下却死在岳雷手中,岂非天意!

“贤侄!…………枭首!为汝父兄上祭!”

次日天明时,岳家军结束汾州之战,各营收束整齐,北路以牛皋为帅,步骑二万五千,直发太原府,西路则以岳雷为帅,步骑二万五千,过石州至夏州界,旋往南直下延安府!

杨再兴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独率七千步骑,坐镇汾州。汾州之战,河东地面上不数日间便将传遍,若非杨各方面兴在此,说不定哪家不长眼的兵马就会惦记这晋中宝地。

绍兴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午时,汾阳王庙内,杨再兴拈香上祭,心中默祷:“岳大神在天有灵,近来数年,杨某在泽潞二州积蓄粮草,勤修兵甲,操练士卒,终不负君所愿,当日未能救兄于临安,如今安能不竭力奉岳家子光复河山?!河东之事,已无可改变,岳雷之名,将震动南北,岳家军中虽然没有了岳兄,却多了一位无敌将帅!汾阳王,若神灵相通,可否告知岳大神,功高一代主不疑,权倾当世朝不忌是如何修来的?天下事,本非皇帝私家事,然此时谁能脱得出这死枷?老杨自后世而来,却不必受这等鸟气,比起二位来,自然轻松许多。可惜了!智勇双全一代英雄,就如此走不出这死局去!罢!罢!罢!老杨穿越一回,总不可负岳兄遗志,岳飞,郭子仪,二位大神在天之灵庇佑岳家军罢!”

出得庙来,却见庙门外临时设的岳飞灵位前,汾州宋民络绎不绝,香火鼎盛,还过于庙内郭子仪处,心中感慨:“千载之后,何人记得你为何而战?当此时,北伐者只要解民倒悬,却比徒自忠君得民心多矣!”

正在感慨间,见庙门前吹吹打打,人声喧哗,岳家军中铁器匠作者抬三牲大礼前来上祭,笑道:“军中自有属吏为岳爷上祭,匠坊还另有一番心意,也算难得!”

那为首的却是郭铁匠之徒,上前拱手道:“好教杨爷得知,咱家兄弟,却是受郭师所嘱,道这汾阳王庙,乃是晋城郭姓一支祖庙,郭师不能亲来,嘱某等代为致祭,岳爷那厢早前已经上过香了!”

杨再兴一时失笑,原来这晋城老郭还有这等显赫的先祖,三晋间郭氏颇足荣耀啊!

申时未过,汾州府衙内一片繁忙,杨再兴在后衙整理奏报临安的文书,一边慨叹,自家与这汾州也算有缘,大宋朝为自家封的第一个因功建节之地,便是此间,回想初时殿前司校尉所言,道“遥领汾州节度使”一职不过空衔,岂会晓得此刻竟然会安坐汾州城中!

三月中,临安大内,秦桧与赵构同时得到杨再兴奏报。

战太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 … 临安议功赏,上京调重兵。连捷!

“臣汾州节度使、权知泽州、潞州府杨再兴谨奏:近者河东义民二十万,奉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岳雷为帅,屡破金贼河东兵马,诛杀敌国河东路兵马指挥行台元帅撒离喝,歼敌二万五千有余,生俘三万余口,马万骑,连克复汾州、石州、平遥、介休等诸城,金贼余部望风而遁,河东金军诸部畏缩自保,无敢出战者。委实大获胜捷,震动南北,此诚靖康以来难能之功矣!”

“然自岳相见诛,其子雷等遂以待罪之身遁世,虽有大功于社稷,实难昭彰于天下,故得河北民心而难邀君宠,史官虽直笔亦难书。臣不惴冒昧,愿陛下赏罚有功之臣,恩及待罪臣民,不以父过而责子,因前罪而销功,方可保河北宋民恢复之心,此诚大宋千古根基,非一时南北形势可相比拟。惟以臣鄙陋,辞不能达旨,恐有未孚圣意之处,惶恐难自安,伏待圣裁!”

大内福宁殿上,赵构阅罢,不能安坐,在殿中来回踱步,良久方驻步长叹,眼中清泪盈盈。

枢密院中,秦桧几乎与赵构同时拿到奏本,却是中枢收到急奏报捷之后,一面急送入宫,另一面则誊写备份至秦桧处,供其参详。阅罢之后,秦桧却是有如打翻五味瓶,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互见,持书的双手颤抖不止,哪里便能有何主见?相公,兹事体大,恐陛下一时心软,松了口气。某家不过一死,却怕累及相公身后清誉!”参知政事范同第一个找上秦桧,口中虽然死硬,听上去却是来求活路的话头。

当初上书要求赵构尽收四镇兵权,便是则这范同出的面,其中虽有秦桧、王次翁主挂。但范同之功也不小处,眼下才过得数年,四野口诛笔伐之声不绝传入耳中,让年仅五十来岁地范同范大人有如早衰,看上去像是过了二十年般,老迈不堪,说话都已经颤颤巍巍。

其实范同也并非元恶。说起来。赵构何尝不想尽收诸帅权柄?近年来虽然宋军战力有如江河直下,却喜金人也不敢渡江南下宣威,两国间一个有心腹之患,一个有如腐烂空心之柱,倒也晓得彼此不是互相推倒之时,是以都不敢轻易犯界。如此根基之下,大宋朝居然难得地集中国力,发展经济,江南盛世隐隐有凌驾于靖康年之前的景象。这收兵权之说,是对是错。有功有过。确也难说得很。

但范同最为被人诟病之处则在于,其后参与罗织岳飞罪名,惟恐其不被诛杀,这一点则与秦桧捆得极死,再无自圆其说的可能。

史上的大宋朝,始终不能以强过北方敌国数十倍的人口与经济实力反攻河北,一则缺乏勇将良马。更重要的则是终宋一朝防武抑武地传统。这一点在任何一朝都成为当朝文人的天职,从百胜将军狄青到岳飞。无不备受猜忌打压。

眼下杨再兴奏请为岳雷正名分封,看似遵守赵构此前旨意,并未为岳飞翻案,甚至承认岳飞有“罪”,但若是此例一开,岳雷将来达到何等地位实在难说得很,日后难免为岳飞翻案之风骤起,当初秦桧并没有直接诛杀岳飞的血迹,范同之辈却难辞其咎,自家便罢了,更有可能贻祸子孙,叫他如何不忧心!

秦桧却是自家有苦难言,见范同如此着意,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沉吟道:“岳雷之功,真假难辩,若是大宋臣民未得朝廷许可,个个恃勇力擅起边衅,势将遗患无穷!当日与夏国争边地之日,便有边将擅杀夏民以冒报军功,报捷求赏,遂至宋夏仇怨日深,积恨难消,方有金夏攻宋,国朝失却河东、河西之事!如今虽然岳飞次子有克复河东诸城之举,怕是身处金国腹地,复与夏国相邻,难得长久。此事不可妄议,本相必赴阙奏请陛下缓议封赏,以观北国动静,方可策万全!”

范同闻言,却不是个准信,谁晓得赵构会不会听取这番说辞?自然也不敢完全放心,略一迟疑,才颤抖道:“下官阖门老小,全仗相公周全,若有不测时,也必不敢妄加攀附!”

言罢起身告辞,秦桧举杯啜饮,片刻间,待范同背影消失,才愤然将手中香茗掷于地面:“贼杀才,也敢在本相面前卖弄!来人!…………”

这边厢大宋君臣犹在为岳雷功过之事大伤脑筋,临安城中却是口耳相传,都道河东大捷,杀俘金贼数万,岳雷率太行岳家军连克名城,撒离喝命丧岳家枪下。城内外十三瓦子尽传“岳二爷铁枪毙贼酋”话本,陈家书坊甚至早早就将此回书刻版印发江南诸路,以免生意尽为晋城书商抢去。临安还在安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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