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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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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朕虽昏瞆,还未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如今只问一事:那金帝完颜亶,你曾亲见,可从实道来,此酋是何等模样?”赵构沉声喝问,仍游目四顾,似在担心是否有人窃听。

王次翁大骇,魂飞天外,叩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只是——只是罪臣从未与外人说道此事,陛下如何——得知——”说到后来,声音发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等说,是真的了?——”赵构意兴萧索,声音也黯然下去。

“陛下!陛下!天下事有奇巧者,往往不可尽信,天佑大宋万年,必不伤社稷于蛮夷之类,陛下莫要多虑,那金主——金主——好酒败德,远不及陛下圣明英武,如何敢妄图我大宋江山?陛下切切珍重!”王次翁见赵构方寸大乱,面色青白,骇得语无伦次,差点便失了臣仪,但这殿中一君一臣,还有何人会来管什么臣仪不臣仪的?

“罢了,朕非圣贤。只不过天下既然在朕手中。总不可负了历代先皇与天下子民,成败之机,只有天晓得,不过尽人事而已。爱卿为朕周全此事,朕心甚慰!他日总不负卿之意,此话便当朕从未问起过,便是家中妻小也不可言及。否则——”赵构淡然道。

“是!是!是!微臣——微臣——至死不敢提及此事,陛下明鉴!”王次翁见逃过生死劫,便如听仙音一般。哪里敢说什么皇家忌讳之事?

“此外——便是秦桧处也不可说与他听!”赵构消失之前。轻轻补了一句。

王次翁满身冷汗,惟有叩头而已。

半个月后,草原上人喊马嘶。穹庐间哀声动地。克烈部大军终于返回故地,却已经折损了千余兵马,不亦鲁黑瘦了三十来斤,臂上箭伤未癒,举动间呲牙抽气。愤恨难消。罗彦所率汪古部骑军只折损得二百余骑,已经大是感谢长生天庇佑了。只有岳雷初次经历这等大战,收获不小,便是在逃亡中也杀伤了十余名金军兵将,喜难自抑,只不过见不亦鲁黑汗与“贺兰可汗”都是眉头紧锁,晓得不是时候,怎么敢有半点喜色?

“长生天庇佑大汗,得以平安返回克烈部!”古儿汗已经大喜过望,却补充道:“忽图刺汗随乞颜部返回金帐,多赖了克烈部与汪古部引开金人大队,才平安返回,那金人见我大军兵甲整齐,以为忽图刺汗必在我军中,这才紧追不放,大草原上诸部都道大汗英雄了得,保了其他诸部平安!”

不亦鲁黑汗面沉如水,浑无半点喜色,却恨恨道:“我克烈部独当强敌,折损好汉上千,却便宜了这些狐鼠!叫人如何甘心!”

金军大队果然如古儿汗所言,连追了克烈部近一个月,才粮尽而返,其间多半是把这一部当成了忽图刺汗所在的主力,岂知忽图刺汗却未在此军中,金人后来侦知时,忽图刺早已经远扬万里,哪里还追得上?虽欲将这怨气撒在克烈部头上,也非轻易可以办到,才颓然而返上京。

古儿汗见不亦鲁黑汗不平,也不晓得是针对哪个,但总是对其他诸部有看法,遂继续吹风道:“闻说那忽图刺汗在逃命时,数次被金人所围,皆与也速该突兀尔并肩作战,才逃得性命,眼下也速该颇受信重,忽图刺大概要封他为蒙古第一英雄。”

不亦鲁黑与罗彦面面相觑,随后狂笑道:“我两部以三千骑抗击三万金狗时,那英雄何在?逃命快些便是草原上第一突兀尔么?哈哈哈哈!”

罗彦见这古儿汗说话间对忽图刺老大地不满,想起杨再兴所命,遂扭过话头,恨声道:“金人欺我太甚!汪古部帐下诸部族多半为金狗所掳,眼下若非金狗干预,岂会让塔塔尔人逃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说话间将腰间长箭拔出一枝来,一把拗作两段,不亦鲁黑汗豪气顿生:“若不是贺兰可汗见事分明,几乎忘了:待族人稍稍休整几日,便与贺兰可汗

去平了土壕,南下寻金狗晦气!若是任那金狗嚣张,钱回来,岂不可惜!”

古儿汗见状,心知眼下二位可汗对金人痛恨难消,遂道:“不消几日,我族中还有二千好汉子此番未去征讨塔塔尔人,眼下正好用得上,大汗要用时,明日也无妨地。”但兵马固然有之,二位可汗也的确疲惫,大军发动时,已经时返回草原十余日之后,大军元气尽复,报仇的热望烧红了克烈部草原上众汉子的双眼,遂集大军四千,大举南下,兵锋直指汪古部土壕以南的草原!

其时萧裕正代理完颜亮之事,完颜亮也随大军北上支援塔塔尔人返回上京,还来不及回大同府一带防守,而且大金兵马也疲累不堪,料来蒙古诸部不会这么快就再次来犯,岂知不亦鲁黑汗输红了眼,誓要找回场子,竟然只休整了十余日,便再次组织大军南下。

沿边土壕上,自工事建成以后,已经数月没有克烈部战士前来搅扰,金军大队早已经北上,壕上防御的军士们习惯了一片祥和,哪里还会警觉?这日里春尽夏初,艳阳高照,正是红日高起好睡眠的时候,土堡中地金军一个个东倒西歪,睏得不成样子,偶尔有雀鸟飞来,歇足在这堡墙上大声鸣叫,也不能搅扰了金军士卒们好睡。

忽然间,群鸟飞散,地面浮土滚动,草原乱颤,有惊觉的金军半醒间吱唔道:“龙虎上将军讨贼,这么快就回来了么?”遂倚墙南望,却一无所见,待往北看时,却魂飞天外:“快!快!快起来!烧狼烟!吹角!蒙古蛮子来了!——”

刹时间,相邻的土堡中也有金军惊觉,狼烟一日数百里飞快传出去,但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射!给我射住堡中地金狗!”不亦鲁黑汗咬牙切齿:“不许放一个出来!”

众骑军箭如雨下,将那土堡每一寸地方都照顾到了,在堡中尚且不得安生,不时传出惨叫,哪个又敢出头来寻死?蒙古汉子们得便,就分出数百人,持兵器来挖土填壕,哪里还消片刻,已经在这深、宽各逾丈地土壕中填出了数丈宽的一条通道来,不亦鲁黑汗大笑声中,率众过壕,先将附近几个土壕中的金军杀得干净,才率军南下。

此时完颜亮还在上京城中高卧,十余日后才得到消息。

“龙虎上将军,闻大同府与东胜州烽火急报,蒙古军数千已经越过土壕南下,只怕不利于大金诸州府,上将军不可在此久留,须着即返回中京,或者径往大同,率军阻截,不可任那蒙古诸部嚣张!”兀术得报时,立即召来完颜亮。

完颜这恨得牙痒,大叫道:“丞相放心,末将这就往大同府去会那克烈部地贼子,其余诸部料来还不敢与我大军起衅,只有那克烈部不可小觑,此番定要他来得去不得!”

但这话听在兀术耳中,总是不能放心:河北地面上,金军尽皆北上,哪里还有大军可以支援完颜亮?便是其率亲随返大同府,只怕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能够尽歼蒙古骑军!当下细细思之,待完颜亮出了上京,兀术已经下札子,着撒离喝将麾下可用之兵尽数拔与完颜亮应用,并着人往大夏,催李仁孝派遣得力兵马来援,定要保得河北平安,否同若是惊动了宋国,此时发兵来攻,哪里还保得住河北?

上京城中尽是疲兵,非数月不能元气尽复,何况便是兴兵南下,也不及夏国与河东地面上发兵快捷,是以动起了夏国的脑筋。

夏国大内皇宫中,李仁孝得札子,大是惊怒:“兀术好生无礼,一国丞相,也敢如此对我大夏国主?朕偏不肯发兵助他,看看大金又将如何!”

任得敬恰在朝中,闻说此事,急忙赶往宫中劝慰:“陛下,那大金国虽败于蒙古,仍远胜我大夏国兵马,若是蒙古人退后,来寻我大夏国晦气,确是难当,不如略出些兵马虚应其事便罢,何必与他闹腾?!”

李仁孝无奈,却晓得此话是金玉之言,只得听从了。

不过十来日之后,却又得撒离喝来书,令大夏国支付粮草,这番连任得敬也上了火:“若大帅有这番吩咐,却不晓得上京城中,丞相晓得否?若请得明札来,下国无有不遵!”

战太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 克烈部纵屠,撒离喝闯祸。竖子!

是任之才晦气,恰在这关头,率一批商队返回大夏,地头,却不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都与我拿下了,一个也不可放过!”

才入延安府地头,金军如狼似虎,将这商队抢掠一空,其中连那来自西域波斯、大宛等国行商也难逃一劫,只是撒离喝总算不想做得太绝,将一众放过,驮马多是羸弱牲口,倒也没有留难,只是最后狠狠抽了任得敬几鞭:“上覆你家国主:自今日起,大金国与夏国间榷场全关,连这延安府与、汾州、太原府皆不许交易,晋城更不许去!若是旬月间未见粮草解来延安府,大军只得到夏国去取!”

任得敬闻报,大惊失色,忙细细察究,晓得铁马鞍之事未发,倒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货物中属任府财货的便价值十余万,如何不心疼!当下将这撒离喝无礼之举报与李仁孝,一面却着人拟书直报至上京兀术处。

李仁孝得报,虽然惊惶,却没有乱了方寸,与朝中大臣相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夏与金国间久未开战,还不致于因此就大动干戈,但如果真要打起来,一时间大夏或者还会占些上风,毕竟在此之前,金军大队已经北上与塔塔尔共抗蒙古了,眼下在长城南北兵力本来就不多。所以再三商议之下,众臣一致同意先上书大金国,而兵马则先不急于发往大同府听令,一切等上京回书再行定夺。

这书信一来一往,便是数月。兀术眼下哪里晓得撒离喝在延安府嚣张惯了。已经惹下这泼天的祸来?上京城中快骑如飞,不断传来草原上的紧急军情,而这些军情往往已经是半个月左右地消息了,待兀术得报:“贺兰可汗大军已经过大金疆界,直逼东胜州”之时,六月中旬,罗彦与不亦鲁黑汗已经兵临东胜州城外。

“痛快!如此才消得心头之恨!”不亦鲁黑汗勒马大叫。远远盯着低矮地东胜州城墙。这一路杀过来,金人果然没有半分抵抗之能,大军几乎丝毫无损。便已经尽复汪古部故地。那些被掳南下的汪古部族人,只要见到贺兰可汗大旗,无不欣悦。此时不亦鲁黑汗早已经将克烈部大旗收起,一切由贺兰可汗出面,只求尽快将被迁南下的族人救返北方草原上,不受金人约束,南征一个半月来。已经救回了两万余名族人,数千车帐正在紧张北迁。但按不亦鲁黑汗的意思。这点胜利不足道,毕竟只杀了数百金兵,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金军大队人马,哪里杀得过瘾?

这时术赤冒出头来:“大汗若要杀得痛快,何不往金人国中去杀,此去不过二三百里便是东胜州地界,还怕没有数千金人在彼处?”

不亦鲁黑汗大悦,征求贺兰可汗意见时,罗彦却有些犹豫,一来正在忙于护着族人北上草原,二来蒙古骑军没有器械,也怕不利攻城,若是贸然南下时,怕是弃了汪古族人不顾,有些不妥,还怕陷入攻城战中,一时不得脱身。但不亦鲁黑汗兴致正高,又岂是这点顾虑能够打得消的?拍着罗彦肩膀道:“贺兰可汗勿忧,只要有克烈部兵马在,金狗一万个来,一万个死!敢伤我一个族人,我便杀他十个族人抵偿,且看谁杀得多些!”

罗彦明知这等对杀不是算数字那么简单,但兵法上也有“攻其所必救”的说法,只得勉力以从,着岳雷将汪古部族人率领北上,而自家却率过半汪古部兵力南下,却好在过了土壕南下之后,自汪古部族人中征得数百汉子从军,眼下汪古部也已经达到了一千七百余骑,岳雷率部北上护卫汪古部族人,罗彦率领南下地也达到了千骑上下,于路无人敢挡,小队金骑遇之则灭,居然轻松就直杀到了东胜州地面。这方果然金人多些,不亦鲁黑汗在途中灭了数个金人部族村镇,皆是屠戮一空,牲口掳尽,房舍烧光,杀得高兴之致,眼下又见东胜州城墙,实是草原上没有的繁盛,城中人口当不下两千户,竟然大喜过望:“待破了此城,当可杀个痛快!”

罗彦一路上也暗生怜悯,但想来金人南下河北时,何尝不是这等杀戮?是以硬起心肠,也加入到对金人的屠杀中去,只是对老弱妇孺下不了手罢了,但眼下听不亦鲁黑汗面对东胜州州城墙,如老饕见美食般,也不觉心下一寒。

岳雷此时正在率汪古族人过土壕北上,小心翼翼了数日,只怕有金人敢来袭扰,但数日里沿壕上下寻觅,凡所见地土堡中,金人尽已撤出,再无半点敌踪,也放下心来,只是罗彦率部南下厮杀,自家却陪着这些夷族人北上牧羊,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咱岳二爷几时成了这些个蛮夷地护卫?”只是其中也有感人处:那些汪古部族人晓得岳雷率部在护持他们北上,虽不懂这位“突兀尔”的语言,却也晓得好歹,于路不断呈上热羊奶、酥油茶、烤羊肉来,岳雷语言不通,只得笑纳,日间稍长些了,与这些族人也相处融洽,只遗憾不能越境南下,与金人厮杀,若是晓得罗彦与克烈部的族人正在屠村屠城,不知作何感想!

却说不亦鲁黑汗在东胜州境内驰骋数日,早将州府外所有可以见到地金人屠尽,所杀也不过四五百之数,犹未尽兴,便撺辍贺兰可汗,意图攻城。罗彦早在这数日间已经将东胜州城外察看得仔细,城中跑出来意图南下逃生的女真人也抓了好几个来讯问,晓得城中守军不过数百骑,连民夫齐上,城头还不足千余人,哪里守得住?便是这墙头也不过丈余,比泽州晋城或者潞州自然大是不如,便没有器械,也可一攻。再往南。大同府城高池深,惹没有一应器械,只怕无能为了。是以不亦鲁黑汗主意一定,便

大军进逼东胜州城下。

“儿郎们,列阵,放弩箭!”贺兰可汗与不亦鲁黑汗并马立于北门外的大旗下,传下令去。在草原上操练得已经略略有些规模的二百余弩手出队列阵,分四队奔至东胜州城下一百开外,城上箭矢勉强能够射及处。四队连发。一拔拔弩箭往城头上飞去,那城墙本就低矮,众骑手在马背上发弩。已经在高度上不致低得太多,加上所用弩箭皆是罗彦亲自指导打造,射程过百步绝无问题,一时间竟然将城头上射手尽数压制住。

不亦鲁黑汗对这攻城之道本来就是外行,毕竟草原上对付地敌人往往连车帐都不齐全。哪来地城墙御敌?眼下只晓得凭骑兵绝冲不进这城中去,只得看罗彦表演攻城作战。但见城头上射手被压制住。也不禁大笑道:“好!且看这金狗如何防御!”

才笑得片刻,城头上金人已经将远处稀疏的床弩移了过来,架弩上箭,打算还以颜色,罗彦见势不妙,鸣金召返弩箭队。城头金人见逼退弩箭队,都是一阵喝采。仍将架好地床弩射出数箭,不亦鲁黑汗见这箭如劲矛,着地时入土盈尺,若是中在人身上,哪里还得了?也不觉骇然,以为这攻城之举已经失败。

罗彦却是微笑不语,待金人床弩尽集于北门之上,才大声呼喝,千余骑汪古部汉子纵马列队而出,绕城奔走,于路射杀城头金军,不过片刻,已经在城东找到一段防御稀疏处,数百步内金人尽被射杀或逃遁,遂不再奔走,着弩箭逼住左右金军,大队直奔城墙下,高大的蒙古汉子踩在马背上便直攀上城头,片刻间已经进城逾百,后续的兵马更快,城中惨叫呼喝连天,不一时,东门处守军被杀尽,城门洞开!

不亦鲁黑汗本率大军在北门外等候贺兰可汗率军绕城而返,却听得城中大乱,哪消小半个时辰,城头金军大乱奔逃,罗彦已经率部打开北门迎了出来。

“大汗!”罗彦下马拱手道:“城中颇有汪古部被掳的族人,还望大汗只杀金狗,却将城中子民交与汪古部处置!”不亦鲁黑汗大是叹服:“安答如何破城,日后定要教与克烈部,日后报仇,要去攻金狗皇帝所在的上京城,也是这等破法!”

当下进了东胜州,果然如罗彦所言,城中金军被屠尽,但子民却须经过汪古部鉴别,看看哪些是汪古部族人被掳来此地,方好护送北上,不再在金人治下为奴。但汪古部本来就不是纯粹的蒙古部族,早年间突厥、室韦等族都有后人在此部中,加上少数汉人杂居,哪里还有“纯正”的汪古部族人?是以鉴别了半天,城中两千来户,过万人口,竟然有八九千自称是从汪古部迁来,个个都肯返回北方草原,哪个又肯冒认女真族人,领那头上一刀?但是自有女真迁来地户口,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欺压其他部族者众,也有被指认出来地,逃生不得,不待汪古部或者克烈部动手,早被原来的城中居民杀了大半。

此时城中固然血腥满地,人人自危,保怕被人指认为女真移民,个个都冒称正宗汪古部族人,但城外更是修罗地狱:那些没在城破时被杀死的金军士卒,被不亦鲁黑汗集中到一起,杀得花样百出。按古儿汗地说法:“俺巴孩汗如何死的,金狗便该死得更惨上一千倍!”结果有的金兵被马匹倒拖数十里,回来时只剩一条残腿留在绳上。有的则被克烈部数名骑手分别缚住手脚,四下一拉,体腔内脏器乱飞,遍布草原。

这里大杀金人时,兀术在上京城中方才得书,任得敬在书中道:“上国边帅,全不念丞相和边之意,近者本当奉丞相钧旨,征发兵马,至大同府听令,却奈何延安府守将撒离喝者,遂起刀兵,掠夺下国行商,擅关诸边榷场,催逼粮草甚急,下国岂有罪至此,辄领上国刀兵哉?今下国不敢擅专,停兵不发,而念其所为当并非丞相本意,乃敢战慄上书明辩,惟钧意裁之!”

李仁孝至完颜亶的书中也大略是这个意思,只是角度不同,用辞考究得多了,但从实际内容上,还是这一封书更有效用些,兀术得书,仰天长啸:“撒离喝,敢败大金国事!竖子不足以担大事矣!”年初对蒙古地大胜,本来已经让上京城中一片欢腾,都只道兀术调度有方,才让蒙古诸部大败亏输,保得塔塔尔人平安,自此上京稳如磐石矣。但兀术心下如明镜,知道此番虽让蒙古吃了大亏,却远未伤其根本,所期望者,只愿蒙古诸部自此稍稍收敛些,不来与大金国捣乱便是大幸,岂料不但克烈部才过月余便已经整兵南下,破入大金国内,而中都、大同空虚,本无甚兵力防御,眼下未过长城,大局还可收拾,若是给蒙古人占了大同或者中都,河北危矣!何况泽、潞二州还有一个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的杨再兴在彼处潜伺,倘若杨再兴发兵,必然天下震动,江南闻讯渡江,大金有如累卵之危!

当下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乘轿进宫,求见完颜亶。后者在宫中却已经大醉了十来日,夏国书到之后,连看也没看上一眼,兀术身份不同,得以在大兴国陪同下入内殿察看,只见完颜亶烂醉如泥,口中喃喃不休,哪里还商讨什么国事?兀术痛心之下,只得与朝中诸臣商议,以金帝之名发书往夏国安慰,同时下旨着撒离喝归还夏商财货,不得擅起刀兵!

此时完颜亮才率万余骑大军至大同府,闻说前日里得报,东胜州城破,只逃回来数名骑军,余者尽墨!

战太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 东胜州焚城,延安府兴兵。激将!

撒离喝兵马何在?”完颜亮虽怒火攻心,还没有乱了一带重兵已经调集,但可用之兵不过骑军万余骑,其余汉军与契丹、鲜卑、海等族步卒当得了什么大用?闻报前方克烈部与汪古部联军尽是骑军,只怕不是布阵而战的对手,只有骑军方可克制骑军,此去若只是取回东胜州,当非难事,但若是要北上草原,击退蒙古诸部,甚至追亡逐北,夺回对整个汪古部控制权,则需要步步为营,将所建土壕全部充实加固,并再往前推进。

打胜仗并非难事,要巩固这胜利却需要远超过目前的兵力,塔塔尔部一战下来,固然加强了对塔塔尔人的控制,也击退了蒙古诸部联军,大张军心士气,但自家兵马折损也不可小觑,从双方实力对比及损伤比例看,竟是蒙古人占了上风!大金军战罢检点,兵马损失不下四千,远在蒙古人之上,且连逐月余,便累杀的兵马也不少。

北上之战,算得上举大金举国精兵一鼓作气,取得还算满意的结果。眼下面对克烈部的一战,却是完颜亮奉兀术之令,独自指挥的一战,敌人虽不及塔塔尔之战,但自家兵马哪里有此前的一战那般强悍?是以得兀术札子,说道撒离喝将率部来援,大喜过望,毕竟撒离喝所部的万余兵马威镇宋夏二国,也是大金国数得上的精兵,若是与自己合兵一处,加上大夏国奉命出兵,怎么说也不会下三万兵力。对付汪古部等数千兵马。自然摧枯拉朽一般,岂会有意外?

谁知中都的大军已经到大同逾旬日,却仍不见撒离喝兵马踪影,完颜亮耳中只听得东胜州以南诸镇,不断传来克烈部屠村屠镇的消息,自家却按兵不能动作,岂会不急?当下连发快马前往迎撒离喝大军。却在焦急等候半个月后得报,撒离喝竟然还没有出延安府!

“好个撒离喝!大战之时,违丞相钧旨。按兵不动。不怕死么?”完颜亮一脚踹翻那名累得要死地延安府小卒,便当他是撒离喝一般,大金龙虎上将军发威时。谁人敢抗?只是完颜亮岂只是莽夫而已?当下发完火,将还在延安府地撒离喝骂得体无完肤后,才细细相询:“仔细说来,你那大帅为何不奉札子发兵?岂不晓得此间军情紧急?”

那小卒这才缓过气来,小心应道:“不敢瞒上将军。夏国狼子野心,屯兵直逼延安府。大帅不敢大意,阵兵界前与夏人对峙,是以抽不出兵来!”

完颜亮方寸大乱:“甚么?夏人作反么?这等大事,如何不报与上京?便是某至中都,也没半点消息,你家大帅直如此糊涂?”

那小卒却吱吱唔唔:“此事已经报与丞相,只是,只是,只是丞相如何措置,小的却不晓得!”

完颜亮大骇之下,再不敢轻举妄动,连对面东胜州只在数百里之间,也不敢前往对决,自家修书往上京,就撒离喝与夏国起衅之事请兀术拿个主意。岂料书才发出不到三日,兀术所发函令已经抵达大同,完颜亮拆书一看,心中凉透:“撒离喝无谋,未审国之大体,擅夺夏人之利,遂至边衅骤起,祸乱河东,深失朝中宗室之望。上将军深谙兵事,其宜谨之,但保大金平安可矣,穷寇未必可图,还须防河北生变,逐退汪古部贼人后,不妨率部至开封,以固中原,河东事自有本王措置。”

“杨再兴!”完颜亮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名字来。丞相在金夏起衅之际,不是念及支援撒离喝,却让自己率部至开封,岂不是防备杨再兴?开封对面,宋军再无可用之兵,近来闻说牛皋也丧身金卒箭下,宋人以文官代鄂州事,哪里还能够威胁到开封甚至河北?惟一可虑的,只有杨再兴而已!若是杨再兴趁自己出兵蒙古之际,略略挑动金夏起衅,再亲自出兵开封,只怕河南河北尽是风声鹤唳,大金只能退守幽燕了!

“罢了!还等甚么大军来援,萧裕,传下令去,明日大军尽发,取回东胜州!”完颜亮早没了北上建功之心,上京带回来的满腹雄心已经丧尽,是以只图收复国土,不敢再思进取,毕竟河北才是大金心腹,漠北草原算得了什么?

次日,大同府四门紧闭,除了完颜亮所部兵马,一人一骑也不许出城,只怕泄了军机,为东胜州府克烈部族人察觉,但头一日已经有兵马动作,次日再闭城门已经晚了些。不消两日,东胜州城中已经得到消息,不亦鲁黑汗与贺兰可汗紧急磋商。

“前者那些金狗全无防备,才让我大军进得此城来,若是将我两部兵马,作些防御,哪怕他金狗一两万兵马来?”不亦鲁黑汗闻报说完颜亮骑军不下万余,心中已经打起鼓,晓得若是硬拼,多半不是对手,但就此退兵,却又未杀得满意,何况久在穹庐中居住,眼下住了半个多月的城池,已经有些不舍得放弃了,是以打起了据坚城而守的主意。

罗彦却不敢芶同,绝然道:“大汗不必如此,东胜州城小地窄,粮草也无多少,便是守得住城,金狗多围得半个月,只怕城中也无粮草可用了,不如就此退去,于路击杀追兵,却不胜似在城中困守?”

不亦鲁黑汗默然,久在草原上称雄的可汗,自然不晓得城池攻守地关窍所在,眼下听得罗彦说明,只得舍了此心,当下恨恨道:“金狗如此可恶,若是就此离去,岂不便宜了金狗?传令下去,将这东胜州烧了,不可留一房一舍与金狗!”

城中子民已经尽数北上,前部已经过了土壕,金人即将大举来攻,罗彦也就任由不亦鲁汗下令,将城中烧成了一片白地。连四处城门也烧得砖塌墙倒。不复防御之能,这才施施然率部北上,去追随北

人,实则是将城中子民尽数掳了去。金人在河北多今自家遭了,也算报应!

完颜亮此刻率部距离东胜州已经不足三十里,前方三千快骑由完颜亮亲率。远远望见前方空中一片黑烟漫开,不由得大叫一声:“苦矣!东胜州不在了!”众将都不觉一惊,却不晓得昔年完颜亮南下河北焚毁诸宋城时。远远退却后还习惯了要回头看看烧剩的黑烟。甚至能够从黑烟中看出已经烧到何种程度。眼下这黑烟杂着白气,却已经渐行渐淡,晓得已经烧到了尾声。怎么会不叫苦!

果然,大军抵城时,眼前残墙断壁,烟熏火燎,残火还在烧着剩余地建筑。但哪里还有半分生气?完颜亮却是早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只是早年间对宋人城池行此事时。浑不觉得有半分凶残,眼下见城外金军残尸处处,分明都被蒙古人虐杀,不由得心生惕惧。大金兵马近年来已经略有收敛,不再像初破宋国时那般嗜杀,眼下地一幕,如何不是当初的金人所做过的一样?

“诸军听令:随某家北上追击这伙蛮贼,定要枭其首、分其尸,方才报得此仇!”完颜亮咬牙切齿,对众军下令,诸将校轰然响应,蹄声如雷,震得城门处残砖倒下一片,烟尘四起,火星乱溅。

五日后,前方隐隐现出蒙古人身影,金军士气大振,衔尾追杀。只是这几日来,兵马已经追得疲惫,所谓强弩之末,便这个样子,而前方蒙古骑军却像是在此间已经休整了一日,好整以暇地小跑,不疾不徐地保持与金军地速度,只是不曾将金人抛开罢了,完颜亮初时还追得起劲,前部千余骑已经超出后队一大截,却见蒙古骑军忽然调头,并不交兵,一阵弩箭下来,射杀了百余金骑,却在金军弓箭射程之外便即退去,直气得完颜眼中喷火。好在头脑清明,还不曾失去了理智,晓得蒙古人不会这等好打,只合慢下步伐,等后方大队赶到,这才继续前进,只是这一耽误,蒙古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完颜亮再不敢冒进,只好遣侦骑为导,一步步小心掩去,速度慢了不少。

如此一追一逃,十余日间终于到了原来建设的土壕前,完颜亮终于爆怒: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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