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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榕树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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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琪咬着下唇,没好气的横了贺军一眼:“喂,你舍得让我去要钱吗?舍得吗?”
贺军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目光来回审视着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心里头不住的盘算着:要知道,大多数时候,女生都比男生富有同情心,单身的女生,一对一要钱似乎更容易搞定。长相普通的女生,特别是丑一点儿的女生其实心肠要好很多,更容易下手。
贺军瞄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短发女生,他鼓足勇气,迈开步子走过去,触及她的目光又欲言又止的停下脚步,女生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贺军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心想这要钱的买卖还真是忒不好做,主要是张嘴这一关就很难过,他心里头忍不住回味着林可琪刚刚说的话。
“不好意思,我钱包丢了。可以...给我五块钱,让我坐公车回家吗?”贺军吞吞吐吐地对面前的戴眼镜的女孩说完,女孩扶了扶眼镜,看了贺军一眼,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身上没零钱,说完就绕过贺军头也不回地走开。
贺军转过脸,忍不住在心里头愤愤不平的咒骂,他的目光却没放弃在路上搜寻目标。
一个身穿红色运动衣的圆脸胖女生吸引了贺军的目光,这样爱吃爱睡的胖胖女生一般都有点双痴,小白痴加大花痴,或许贺军这样的货色能够让她同情心小小的泛滥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干,干嘛?”
“我刚刚钱包丢了,可以借我五块钱坐公车回家吗?”贺军努力让自己的言语恳切一些。
圆脸女生仰头看了贺军一眼,脸颊忽然微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贺军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有戏,他抿了下唇:“真的,我不是骗子,是路上丢了钱,只要五块钱让我坐公车回家就好。真的是谢谢了。”
“等下。”圆脸女生说着,低下头在自己的挂包里翻找着。
一听到这话,贺军忍不住微微扬起眉,想到一会儿怎么绘声绘色的在林可琪面前描绘自己要钱的经历,林可琪又会是怎样的一幅神情,嘴角偷偷笑了起来。
“他谁啊?”一个又矮又胖的男生左右手拿着两只甜筒,面色严肃的走了过来。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
“他丢了钱,问我要五块钱坐公车回家。”
矮胖男生没好气的把一只甜筒塞到圆脸女生的手里,翻了翻白眼:“这样的话你也信啊?现在这样骗子可海了去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动,一听到这话一股火就立马从腹部窜到贺军脑袋里,他怒气冲冲的吼了句:“什么?!”
圆脸女生吓了一跳,脸刷的就白了,矮胖男生见势头不对,瞅了贺军一眼,连忙拉起她就小跑着离开,嘴里捏捏诺诺地念叨着什么,贺军没听清。
贺军瞪大双眼,捏紧了拳头,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伫立了好一会儿,全身才放松下来。他长叹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走到路边的草坪上,找到僻静处树荫下的一只长凳坐了下来。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了,况且他还算不上英雄,他郁闷的用手掌反复搓着脸颊,指缝间他瞅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小男生左手拿着一只大大的紫色冰激凌,右手捏着几张纸币,他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专注的舔着冰激凌,不时的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眼里似乎只有手上的冰激凌,舔得达到忘我的境界。
贺军瞅着白白小手里抓着的几张蓝绿票票,环视四周,转了转眼珠子。
“小盆友,可以帮叔叔一个忙吗?”贺军半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笑的和蔼可亲,眼神弯弯的看着面前的小男生。
小男生停下脚步,一脸不怕生的表情,大力添了一下手里的冰激凌说:“大哥哥,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贺军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那个,不是大哥哥,是叔叔。”
“不是叔叔,是大哥哥。”
算了,叫什么不都一样。贺军舔了舔上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那么,小弟弟你可以帮大哥哥一个忙吗?”
小男生看了一眼贺军,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手里的冰激凌,舔了一大口:“我不给你吃我的冰激凌的。”
贺军嘴角又抽了一下,真败给这瓜娃的思维了:“叔叔,不,是哥哥的钱丢了,想问你借一张钱,可以吗?”
似乎是要借助舔冰激凌来思考,小男生伸出舌头绕着冰激凌舔了一圈,他看着贺军,正要张嘴说话。
“吧嗒。”一声,小男生手里的紫色冰激凌,不知怎么的,忽然掉下一大块来,落在绿色的草坪上。
小男生看了看小了很多的冰激凌,又看了掉在草坪上的大块冰激凌,然后望着贺军,扁了扁嘴巴,仰起头,忽然不可预兆的,大声哭了起来。
贺军脑袋里翁的一声,一下子晃了手脚,他头脑空白的想要说什么来哄小男生,却说不出来,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撒腿就跑,要被小男生的亲戚什么的看到这样的画面,自己就百口莫辩了,正一团乱糟糟的时候。贺军听到一声怒喝:“喂!你!”
贺军扭头一看,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高中男生怒气冲冲朝着他跑来。贺军愣了半秒,意识回转时,他撒开腿就跑开。好在公园够大,人多建筑多,东拐西转的,跑了一会儿,贺军回头看时,已经看不到白衬衫的高中男生了,他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喘匀气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贺军站定了脚,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头,涌动在心里滋味不是难堪丢脸,而是另外一种感觉,他忍不住回味起刚看到那个男生的感觉。
说实话,从小到大,贺军从没见过长那样好看的男生,看到衬衫男的那一瞬间,他微微有些晕眩,心里涌动一股豁然一亮的感觉,居然,居然,和看到心动的女孩子时类似的心情。贺军砸了咂舌,耳朵边响起起一句应景的话来: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他啼笑皆非地摇了摇脑袋,让自个儿别瞎胡思乱想,或许是东跑西逛的上了火,才会脑袋发昏。贺军定了定神,皱起眉头思索着,眼睛不住的在人群中搜寻,想到林可琪看到他成功拿到钱时一脸惊喜的表情,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要到公车费,不过,他决定一下转变策略。
“打扰一下,可以占用你们一点时间么?”
两个挽着胳膊的女生停下了脚步,用打量的眼神上下看着面前的贺军,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眨了眨眼,轻声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听起来也这么温柔可人,简直和温婉清丽的脸颊相映生辉,真是温柔美女一枚。贺军舔了舔上嘴唇:“那个,我钱包丢了,所以想借五块钱坐公车回家,不知道你们肯帮我这个忙不?不管帮不帮,都先谢谢了。”
“那你觉着我俩肯不肯呢?”一旁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脆生生的反问,亮亮的眼眸一闪一闪的,这个女孩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夏日凉风的清爽感觉。
贺军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他愣了片刻,挠了挠后脑勺:“已经问了好几个女生了,都不信我,可能我比较坏人脸吧。你们不肯,我倒也没辙。”
贺军的话逗乐了面前的两个女生,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贺军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你只问女生要钱呢?”短发女生偏着头问。
“不是要,是借。”贺军纠正道,“因为,我想陌生男生大概更不会借给我钱,那样好像更难开口。”
“你又不认识我们,要怎么还呢?”还是短发女生盯着贺军的眼睛问,穿着水蓝连衣裙的女孩只是偏着头,笑而不语的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
“我可以要上手机号,回头给你们冲上钱。”
短发女生微微皱起眉,直视贺军双眼,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你不是搭讪,要号码来的吗?”
贺军虽然有些光火,可面对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生不起气来,他鼓了鼓腮帮子说:“我是很想搭讪,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还在等我借到路费坐公车回家。其实都是她了,我才硬着头皮来借钱的。再说,我也不会用这么蹩脚的方法来来搭讪。”
听了贺军的话,短发女生不置可否的眨眨眼,穿着水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凑在短发女孩耳边耳语了两句,短发女孩掴起手来也笑着说了句什么,两个女孩发出轻声的银铃般的笑声。
“我姐姐心地善良,说萍水相逢,也是缘。就信你了,你呢,可不要是个骗纸。“短发女孩歪着头爽朗地笑了笑,穿着连衣裙的女孩拢了下耳边发头发,从包里拿出一张五元纸币,递给贺军。
“那,那,电话号码...”贺军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嗫喏着问。
“我姐姐还吩咐了,江湖应急,小忙一桩不足挂齿,有缘再见呗。”短发女孩扬着眉毛瞟了贺军一眼,挽起一旁抿着唇笑着的蓝色连衣裙女孩的手,两人笑着走开了。
贺军愣愣的站在原地,望着两个女孩离开的背影,居然呆呆不知该做何反应,一阵微风忽然迎面拂来,他闻到一阵阳光晒在青草地上的味道,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终于坐上了返程的835路公交,公车上男女老少不少人,虽不像早班车沙丁鱼罐头那么挤,却也是满满当当,许多人都是在南枫公园游玩过搭车回家的。
“你真的是问路人要到钱的?”
贺军伸手拉在吊环上,另一只胳膊环住林可琪的腰,凑在她耳边:“这过程可是跌宕起伏,曲折离奇,一会儿咱们找个空位儿坐下,再细细讲给听。”
“真的?问路人要到的?”
“敢情,那你觉着我怎么拿到钱的?”贺军扬了扬眉毛问。
林可琪扬起嘴角,用挪揄的口气开着玩笑:“偷的?”
“小哥没那手法,想偷偷不到。”
“抢的?”
“爷们儿胆儿虽大,可从不犯法。”
“难不成出卖色相来?”
贺军作出一副认真思索的神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是。”
林可琪仰起头,眨眨眼:“开什么国际玩笑,有人要吗你?五块钱这么贵买你的色相,那人难不成是瞎子?”
贺军心里一乐,正想说什么话来反驳,四处乱瞟的眼神忽然触电似地一下子收了回来,他看到了刚才那个拿着紫色冰激凌的小男生,他正拉着看起来像是他母亲的中年妇女怯生生的站在一旁,用胆怯的目光瞅着贺军,触及贺军的目光,小男孩扁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贺军额头刷的冒出了冷汗,他咽下一口唾沫,偷偷环顾了公车上下,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幸好那个白衬衫男生不在这辆公车上,不然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
“喂,你怎么了?怪怪的。”林可琪拉了一下贺军的衣角,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贺军。
“没什么,有点困。”贺军别过脸,不看小男孩的方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小男孩别乱讲什么。
脊背上像有很多根小针在不停歇的扎来扎去,贺军僵硬地维持着歪着头的姿势,林可琪偶尔说几句话,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应承着,公车走一阵子停一下,上来一些人又下去一些人,虽然只走了四五站,贺军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算是真正体会到煎熬两个字的意味。
“高户车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
贺军忍不住扭头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正被自己的母亲拉着准备下车。
忽然,林可琪指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青年大叫:“小偷,抓小偷!”几乎是林可琪喊出来的同一刻,那个男青年滋溜一下子钻下车。
☆、010
贺军本来就站在车门附近,他头脑一热,刷的一下跳下车,撒开腿就狂追,他大叫着:“抓小偷!抓小偷!穿灰衣服的小偷!”
那个灰衣男青年忽然把怀里的钱包朝后一扔,包里的卡什么的一下子散落一地,贺军踉跄两步正犹豫该追还是该捡的时候,一抬眼,那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
“贺军,你太厉害了!”贺军回过头,林可琪不知什么时候气喘吁吁的站在他身后,眼眸亮亮的看着他笑。
那位中年妇女拉着那个小男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忙不迭的道谢,贺军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弯腰帮忙拾起来散落地上的东西,一旁的林可琪也蹲在地上帮着捡东西,倒是那个小男孩,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微微仰着头,怯生生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贺军,目光里既有畏惧不安,又有崇敬,还有像云层一样的迷惑,贺军从来不晓得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居然有这么复杂的小眼神。
约摸大半个小时后,贺军和林可琪坐在公车最后的并排坐位上,刚刚目睹抓小偷那一幕的乘客几乎都已经下了公车,贺军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忍耐别人注视的目光了,挺尴尬的。那对母子也在刚才下了公车,临下车那位中年妇女还在不住的道谢,倒让贺军有点不好意思。
夜幕四合,车窗外流动着的城市渐渐陷入五光十色的夜生活中,晃眼的车灯,店铺苍白的灯光涂抹在大大的落地窗上,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活跃了起来,而这一切的像有生命力似的光都沉浸在夜色灰暗的宁静中,公车里亮着昏黄的灯光,稀稀落落的乘客或是一脸倦容,双眼微闭,或是面无表情,或是神色未明的望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林可琪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像是倒映着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喧嚣与寂寞,神色安静的望着来往穿梭的车辆,行人和夜幕中的繁星摇曳。
贺军搂住林可琪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林可琪脸上的线条,因为他的小动作,变得更柔和了起来。
“想什么呢?”
“抓小偷的事情。”林可琪顿了顿,手指在贺军胸膛按了一下,“看不出来,你那么英雄。”
贺军扬了扬眉毛,不无得意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贺军是谁,不过你那河东狮吼,也够胆儿大的。”
“那是。我早想好了,万一动刀动枪的,就让你挡着先,谁让你老是欺负我来着?到时候,我就啃根儿冰棍儿站一边儿看大戏。”
贺军撇了撇嘴,一只胳膊搭在前座的靠背上:“我说,要是我不在,你也会大叫抓小偷儿吗?”
“那如果我没在你身边,你也会立马冲出去抓小偷吗?”
贺军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不会。”
“你说,你会假装没看到?”林可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讶异。
“不晓得,我这人挺自私的。遇到那种事儿,大概第一反应是按兵不动。”
“那今天为什么一下子就冲下车了呢?”
“因为你吆喝了一嗓子呗,我头脑一热,就冲出去了,当时根本没来得及想什么。虽然听起来不那么高尚,可事实大概就是这样子。”
林可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这么说,倒是挺坦诚的。”
“那,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也会像今天这样大喊抓贼吗?”
林可琪沉默着不言语,半响后她说:“会,虽然我很怕。可是我还会大叫,不那么做就不是我林可琪了。”
贺军舔了舔上嘴唇,把怀里的林可琪搂紧了一些:“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先答应我再说。”贺军语气强硬的说。
“好,答应你就是了。”
“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遇到这样子的状况,无论如何别强出头。你一个女孩子家,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儿。坏人海了去了,不缺你林姑娘抓的几个,可是你,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贺军沉吟了一下,鼻尖轻轻摩了一下林可琪的头发,“你再这么做,我会很担心很担心的。”
“其实,今天看到你跳下车门的那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生怕你出一点点事情,现在想想都后怕。”
“安拉,打架斗殴什么的我贺军什么时候怕过?情况不妙我就闪人呗,我白长这么长的腿啊,谁还当个二傻子傻乎乎被揍啊?”
“你这么讲,重点是炫耀你腿长吧”
“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
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林可琪喃喃的说:“好困,贺军。”
“你睡吧,下车我叫你。”听了贺军的话,林可琪很安心的闭上眼,窝在贺军怀里睡了。贺军搂着她,心里觉着很安宁,一种淡淡的却很舒服的安宁。
从南风公园回来的第二天,贺军是被电话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瞅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都下午3点半了,他含含糊糊嘟囔着:“我擦,怎么睡了这么久?”一边在床头胡乱摸着手机。
“喂,干嘛?”贺军有气无力的说,他一只手按着太阳穴,脑袋里的绞疼让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还没睡醒呢?”话筒另一头传来林可琪清甜的声音,而此刻落在贺军耳朵里却让他有点烦躁,贺军咽了口唾沫,说:“我觉着不舒服,像被人揍了一顿,头重脚轻的难受死了。”
“被人揍的感觉不是头重脚轻吧?”
“差不多了,反正特不舒服,又困。”
“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感冒,大概是了。”贺军只觉着眼皮就快要耷拉在一起,脸颊也热乎乎的,像被火焰炙烤了似地。
“恩...”电话那头的林可琪沉吟了片刻问,“你家里有人不?没人我过去。”
“我瞅瞅。”贺军爬下床,拖鞋都没穿就一把推开卧室的门,提着嗓子嚎了两声,“爸――,妈――,在不在啊你们?”没听到熟悉的应答声,倒是客厅里的时钟发出清晰的滴答声,贺军对着手机说:“你来吧,没人。”
“你这狼嚎的,全楼道的人都听到了。”林可琪没好气的说,她顿了顿又问,“你爸妈一般几点回家啊?”
“我爸一般都得8,9点,我妈最早也得7点才回来,你放胆子过来吧。”
电话那头的林可琪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是在犹豫着,贺军只好换做一副央求的语气:“你来吧,或者你一来我的感冒就好了。”
“好,我过去,贺同志你可要坚持住。”
“安拉,虽然病魔火力凶猛,但我一定死守阵地,决不放弃。”贺军说完,那头的林可琪笑出声来,他恋恋不舍的挂掉电话,心里开始期待她的到来。
得刷牙洗脸才行,不能给林可琪看到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贺军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可他动了动身体,感觉浑身酥软无力,像是被人嚼到索而无味吐掉的口香糖一样,他软软地赖在床上。算了,狼狈就狼狈吧,病人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或许这样病恹恹的模样,林可琪看了只会心疼,哪儿来得及厌恶。贺军想到了这一点,眼皮像被铅块压着似地合了上来,迷迷糊糊的,他又闭上了眼。不知道睡了多久,像是死掉了又活了过来。睡梦里,似乎有一面沉闷的大鼓在耳边轰鸣作响,他勉强的睁开眼,挣扎的支起上半身,拿过来枕头边响个不停的手机:“小琪?你来了?”
“快开门,睡的跟死猪一样。都快按坏你家的门铃了,都没反应。电话打了五六通,你才接,气死我了。”电话那头传来林可琪气急败坏的嗔怪声,贺军不由得把手机拿着离自己耳朵远了一些,他没等她抱怨完,就跳下床,一下打开了防盗门。
林可琪圆睁着双眼瞪着他,在看到他的脸色后,脸上的愤懑一下子泄了气,她由上至下看到贺军光着的大脚丫,忽然忍不住抿嘴一乐:“跟个小孩似地,拖鞋都没拖上。”
看到林可琪一笑,贺军感觉眼前忽然吹来一阵清风,把脑袋里的燥热昏胀都吹散了,身体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他不由得傻傻一笑:“你这么快就来了。”
”我倒是来得快,搁你家门口都快老掉了。“林可琪进了门,把背包和饭盒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问:“你还没吃药吧?”
贺军抓了抓后脑勺:“我家是有感冒药了,可不晓得我妈搁哪儿了。”
“幸好我早想到了。”林可琪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盒感冒通和一盒克感敏冲剂,她用下巴指了指沙发,“你先坐这儿,我去厨房煮点儿开水。”
贺军点了点头,瘫软着身体懒懒的坐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他随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无聊的摇了几个台,忽然觉着电视里的声音鼓噪的让人心烦,撇了撇嘴,关掉了电视,他无聊的歪在了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粉红色饭盒,贺军提起一点儿兴趣,打开来一看,是盛了半碗的大米粥,他舔了舔上嘴唇,觉着一丁点食欲都没有。
林可琪端着一杯褐色的克感敏冲剂药走了过来,另一只手里拿着几颗感冒通,她坐在贺军的身旁,摸了下贺军的额头,又缩回手:“好烫。喏,先吃白米粥,再吃药,一会儿我再给你倒一大杯白开水,放你床头,睡前一口气喝掉,这样子一觉醒了就好了。”
“你很啰嗦哎。”贺军叹了一口气,觉着眼皮都快要耷拉下来。
“来,先吃白米粥。这可是我亲手熬的,你要全部吃光光。”
“吃不下,没胃口。”
林可琪抿了抿唇,她从拿起汤勺舀了一大勺,轻轻吹了口气,送到贺军嘴边。贺军瞄了一眼林可琪,忽然觉得她侧脸的弧度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很是窝心,便张开了嘴,很努力的一勺一勺吃掉白米粥。
“喏,药不烫了,喝掉。”
贺军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似地,乖乖的一口气都喝掉,他拉住林可琪的手,奶声奶气地对她说:“小琪,你还真像我妈。”
“你滚,别以为生病了就能无法无天的。你该睡觉了,睡一觉就全都好了。走起。”林可琪拉着贺军到了他的卧室,让他躺在床上。
贺军觉着眼皮在挣扎的打架,半张半合的黑色幕布里,贺军看着林可琪给他把毛巾被盖好,后来终于支持不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像是睡了很久,慢慢的,贺军睁开了双眼,他觉得眼睛清明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时钟清楚的滴答声在房间里回绕,他抬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是傍晚八点半。爸妈还没有回来,贺军喝掉放在床头柜上的凉白开,拿起床头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被调成了静音,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
嘴角挂着一抹笑,贺军拨通了林可琪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林可琪接了起来:“醒了啊,感觉好点儿了?”
“恩,好多了。出来见个面?”
“不好,你的病刚好了就出来,一不小心再着凉就惨了。”
“可我想你了。”
“想也得忍着。”
“不碍事儿的,就出来一小会儿,喝点儿热饮什么的?”
“你就给我乖乖的在家休息好了,等病大好了,爱怎么折腾我都奉陪到底。”
听到林可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否定,贺军只得歪了歪嘴,他想了一想说:“可是我已经快到你家楼底下了,我再原路折回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林可琪的语气听起来又气又急,像是很懊恼的样子,她沉默了一小会儿:“那你在我家附近的那家德克士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不见不散。”
“你个二皮脸。”听到林可琪挂掉了电话,贺军二话没说,忙跳下床从衣柜里翻出出门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迅速的下了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目的地赶去。
米白色碎边大理石四方地板,线条简约明朗的黑白色调家具,象牙白的欧式沙发,整个装修风格让人觉得置身于一件优雅而美妙的艺术品之中。
“茶还是白开水?”
“茶吧。”
“好。”李素洁拢了拢耳边细碎的头发,微微对着贺军一笑,转身往厨房走去。
贺军的目光忍不住黏在了李素洁高挑秀丽的身材上,她不紧不慢的步伐看起来像是孤傲而优雅的白天鹅,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让贺军有些口干舌燥。
李素洁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把玻璃杯放在贺军面前,透明的玻璃杯里浸泡着渐渐舒展开来的碧绿色茶叶。
☆、011
贺军凝视着水中兀自动着的茶叶半响,端起来吹了口气,然后抿了一小口,他歪着脑袋说:“让我猜猜,这茶的味道,不是西湖龙井,就是碧螺春。”
李素洁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她说:“是西湖龙井。”
“瞅你那表情,好像觉着我喝不出这茶的味道来着。”
“哪里来的错觉呢,可能平时常见你体育课后大口灌可乐的样子,所以没办法把茶和你挂上钩。”
“好像有句什么话来着。”贺军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模仿着古代书生摇头晃脑的动作说,“对,叫做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我今儿可是赚到了,对面坐着佳人,口里品着佳茗,好不快活。”
“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绉绉的了?”
“我贺军就一文化人,不然不会死皮赖脸的一再问你借书了。”贺军说着把手边的《明朝那些事儿2》递给了李素洁。
李素洁随手翻了几页,抬起眼问:“这本书你借走快一个月了,都读完了吗?”
“啊,烂肚子里了。怎么,你想要考一考我?”
李素洁合上了书,坐直了身体:“那,先问一简单点儿的题目,朱棣同志的一生有什么政绩呢?”
“喂,你这纯粹是怀疑我压根儿就没翻这书,是吧?这样小看人的问题,我才懒得回答咧。”贺军不满的撇了撇嘴。
“问问题当然是从易到难,你容易的问题都答不出来,我怎么和你探讨深刻的问题呢?”
“听仔细了,我可只说一遍,朱棣同志爱折腾,所以一辈子鼓捣了不少事儿。发动靖难之变,夺取王位。五次亲征蒙古,平定天下。迁都北京,派郑和下西洋,还修了一本书,叫做《永乐大典》。咋样,我的回答满意不?”
“勉强合格,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靖难之变,夺取王位也算朱棣的政绩吗?”
“当然了,没有靖难之变,朱棣就当不了皇帝,就算他再有本事,他也不是一主事儿的人,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很厉害的酱油党罢了。在我看来,抢了自己侄子的皇位,可是他个人政绩的第一步。”
“你这叫强词夺理。”李素洁笑着摇了摇头问:“那你怎么看朱棣这个人呢?”
“俩字儿,硬汉子。”贺军竖起两根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看着李素洁好奇的眼神,贺军不紧不慢地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借着喝茶的时间,他在脑中迅速组织着语句,片刻之后,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他老子朱元璋压根儿就木有想让朱棣当皇帝,结果老朱一挂掉,哪怕是九死一生的造反运动,朱棣还不是奔着皇位操起家伙就干?迁都北京的时候,多少大臣气急败坏的磨破了嘴皮子反对他,朱棣还不是认准了谁也拉不回来,说迁都就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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