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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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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朔沉恕
付宗明认真看着他的双眼:“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是付宗明,不是别的阿猫阿狗。”
宿白微微一愣,他一时也有些混乱,明明他感觉到付宗明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付宗明为什么不肯承认?宿白忍不住走进一些,靠近了,微微俯身,在付宗明颈边嗅了嗅。
他现在是虚弱的魂体,按理来说应当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付宗明端坐在那里任由宿白轻嗅,却觉得颈边有些痒,逐渐那片痒蔓延到心口,让他恨不得把这个人抓在怀里,咬两口。
可惜现在他还没有实体。付宗明的兴致淡了些许,对昏迷着的崔立飞恨不得剐其肉。
付宗明的身上的的确确有怀蒲的气息,但并不完全是,反而像是怀蒲的气息掺杂在付宗明的气息中混淆视听。宿白看他的目光逐渐复杂起来,沉默良久,轻轻吐出两个字:“宗明……”
付宗明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几乎要翻出花来,声音低沉:“怎么了?”
他的反应看起来实在是冷淡,宿白想到,昨天夜里他还想去杀了他,虽然中途收了手,但看起来他应该是知道了。
仔细看来,付宗明的脖子上似乎还有红印,宿白心里更愧疚难过。付宗明冒险去地府救他,为他准备肉身,从哪里说起,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恩将仇报。
宿白直愣愣站在那里,要不是他本就是魂体,付宗明几乎要怀疑他是灵魂出窍了。
“对不起。”
那声音细如蚊讷,付宗明听清楚了,诧异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昨晚我想杀了你,你不生气吗?”宿白的脸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看得付宗明心情很糟糕。
“我当然生气,但我把你找回来,不是为了和你生气的。”付宗明摸摸口袋,想找点什么分散注意力,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顾苏的脸,动作引起的空气震动却把烟雾搅散了,悻悻缩回手。
他清清嗓子,说道:“苏羽死了。”
宿白回过神一般看着他,随即说道:“是吗。”
付宗明冷哼一声:“你都要上车了还能被她骗去,现在听到她死了就这个反应吗?”
“我没想去的……”宿白轻声说道,他低着头,身体似乎更透明了,“是妙芫的孩子,它催着我,我没办法抗拒。”
付宗明忽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绝不该提的话。
狄斫后来和他解释过,地底的宵纯利用宿白的指骨,谋害孕妇,并将新生灵魂炼化,那些残余的碎片全部依附在指骨上,融入宿白的魂体中。宿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一定是痛苦的,如果再偏激一些,甚至还会认为自己也是罪恶的一部分。
宿白愣愣说道:“妙芫当年将拼死断开宵纯对我的控制,使我不再受其操控,但她却被宵纯杀死……我这辈子偿还恩情也是应当的。”
“你偿还恩情,换来的却是她为另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野鬼折损阳寿。”付宗明言语间不自觉带了点戾气,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那……那也是她的选择,这是两码事。”宿白自己感伤还没酝酿起来,就见付宗明替他气得拧着眉头,伸出手在他搁在棺材上的手背上碰碰,“她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苏羽既然已经死了,那就算了。付宗明冷言道:“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死了投胎重新做人,而你却要受着煎熬,几千年都被折磨,现在魂魄重创,连实体都凝不出来!”
宿白瞟他一眼,没说话。
付宗明说道:“我在这世上,是想救你出地狱,是想你能消除业障,放下一切痛快活着。”
宿白紧紧盯着他,半晌才无奈道:“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付宗明反而越发掷地有声:“我会一直缠着你,一辈子,两辈子,永远。”
房门被敲响,狄斫一面开门进来一面说道:“你在和谁说话,他醒了吗?”
狄斫见到宿白,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宿白先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你可以和板爷一样,叫我阿宿。”
狄斫心里空落落的,面上显出可见的失落,他乖巧听话的宝贝小师弟,是真的丢了。
宿白察觉他情绪不对,迟疑片刻,说道:“你若愿意,继续叫我小苏也可以。”
狄斫面容立刻鲜活起来,笑吟**道:“小苏。”
付宗明心里有点酸,说道:“狄师兄有什么事吗?”
“嗯。”狄斫忽视付宗明,对宿白说道,“你还记得宵纯吗?”
宿白点点头:“记得,他逃出来了是吗?”
“你知道?”
宿白说道:“之前被一个女鬼引得坠下电梯井,我在下面见到宵纯时他已经不受任何约束了。”
狄斫困惑道:“那他怎么不早逃出,要等到我们下去他才有所行动?”
宿白说道:“因为……他不想活着了。”
狄斫疑惑片刻后,又忽然觉得他能理解。
追求长生的人,必然是有活着的乐趣的。可宵纯长生后,被阎王长埋地底,不见天日,与蛇虫鼠蚁为伴,满心的绝望得不到解脱,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若是活得好,谁不想长长久久活下去呢。
“他想让付宗明把我的身体找出来,让我恢复记忆,然后杀了他。”宿白说道。
付宗明忽然说道:“那只黑猫也对我说,你是唯一知道如何破解禁咒的人。”
宿白看向付宗明,又看着狄斫,满脸茫然:“我不知道。”
宿白面孔越来越模糊,声音也变得很轻:“我只知道,施术人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可以使被他困在人间的灵魂沉睡安息。死而复生本就是逆天之举,这些魂魄已在轮回之外,再无投生的可能。所谓禁咒,便是诅咒……”
第七十章
这段时间积攒的能量只能让宿白维持一段时间的清醒,付宗明和狄斫两个活人不能在房间里久待,宿白再次陷入沉睡,他们也走出了房间。
付宗明左右无事,出门去了公司。狄斫目送他出门,走到落地窗前。一连几天都是阴阴的天色,大上午看起来像是天快黑了,门外的大树底下立了几个黑影,在付宗明的车开走后也随之消失。
狄斫收回目光,几日前,地府的鬼差像是全部得到了命令,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用符咒召来的鬼差也是避之不及的模样,随口应付几句就走了。这样的场面,恐怕和那次他与轮转王的冲突有直接的关系,轮转王是铁了心,要抛下这堆烂摊子给他了。
好在之前有黑白无常的帮助,通道中那些被封印影响不能投生的魂魄被引渡入了地府,封印下还在沉睡的鬼魂暂时还未苏醒,这是目前最稳定的局面。
博物馆已经开始长期闭馆了,重修工程竞标结束,工程由外省一家有名的建筑公司竞标成功,不日将正式启动。在此之前,博物馆内部决定召开小会议,与?沖县博物馆员工李勋洽谈资料共享事宜。
宽阔的馆前广场没有了排着长龙等候入场的观众,显得更加空旷,只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
行人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拐了个弯儿,往博物馆正门口走。那男人身高一米七左右,戴着一副眼镜,面相看起来能有四十来岁,似乎长期伏案,略微有些驼背,背着一双手在身后,作风老派。
门口保安亭内的保安见他越来越近,走出来指着一旁的告示牌说道:“现在不能进了,这边写着呢。博物馆要重修,已经闭馆了,你可以关注一下博物馆官网,开馆时间上边有通知。”
那人哦了一声:“劳烦你,我是来开会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保安将工作证接在手中,上头写着?沖县博物馆,连忙将工作证归还,将小铁门打开:“哟,李老师,请进吧。会议室在三楼,进门右手边,因为闭馆电动扶梯停了,您走楼梯吧。”
李勋点点头:“谢谢。”
李勋在几个月前来过这里,但他没有上去,只是远远在外面观望了一眼。
很多年前,他也前程似锦,有机会毕业后在这样庞大而完备的博物馆内工作,为他所热爱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但那些已经是曾经的设想,现在他在小小的县博物馆内,在不足八百平方的空间里兜兜转转,倒也沉下了心来,真正像当年的老师一样,处之泰然。
上到三楼,依着每一层都有的导航索引,李勋来到了会议室,馆内的几个负责人已经到场了,三个人中还有一个副馆长。他们都曾经是姚森?的学生,无一例外,论资排辈起来,他们还都是李勋的学长。
会议室后两排还坐着几个陌生人,身上没有工作牌,穿着稍微有那么一点正式,李勋推开门进来后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副馆长肖莫粦在李勋落座之后开门见山,按照流程进行了协商,内容大致是?沖县几件特有文物将在市博物馆重修完成后的交流展出,以及一些绝版古籍扫描成电子文件后收藏入市博物馆文库。
这些是很平常的会议内容,李勋一一作了回应,仔细研究过条款后签署了合同。只是在绝版古籍这一项中提了少许要求,也很快同意了资源共享。
毕竟文物不是任何人私有的,古籍更是古人留给今人的宝藏。
会议结束后,副馆长身边两个人站起身,拿着茶杯和文件走了出去,李勋看了副馆长一眼,见他还没动,心里有了点预感,便也没动,那几个看起来与这次会议无关的人走了过来。
不知其中一人和副馆长说了什么,他也起身走了出去,李勋困惑了片刻,目光转移到那群人身上。
顾寅涵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姓顾,我们顾家一直与姚馆长合作,处理一些非常事件。”
李勋犹豫片刻,伸出手握了一下:“你好,我有听老师说过你们顾家。”
顾寅涵与原君策对视一眼,姚森?和李勋说过他们?那是不是代表……
顾寅涵继续说道:“我询问了姚馆长夫人,她告诉我,你在姚馆长死后,拿着姚馆长的亲笔信,带走了姚馆长一本的研究日志。”
自从发现薛伦冒充了李勋,顾寅涵就一直觉得姚馆长的死有蹊跷,但他确实是寿终正寝,这是几方确认过的。
在医院内顾苏就问过,姚馆长和顾家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共识,那时的顾寅涵并不知情,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鱼师剑莫名其妙出现在隆盛,顾苏没有私藏而是将它交还。顾寅涵原本准备拿回博物馆,但博物馆内的阴魂跑了出来,他就暂时先将鱼师放在顾家的祠堂内,随后顾寅涵发现它又不翼而飞,至今没有下落。
顾涟海回到家中,几乎没有与家中其他人说过话,但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向顾寅涵揭穿薛伦的谎言。
薛伦是轮转王的一缕分神,他为什么偏偏选择冒充李勋?仅仅是为了告诉他们,当年那一场算不得错误的错误?顾寅涵忽然想起小时候,顾邺邢死去之后,由他的父亲接手了博物馆的工作,那时父亲告诉过他,鱼师剑是博物馆的根本,不过博物馆的防盗设备如此完善,不用担心被偷。
他们那时是很肯定的,不会有人对鱼师剑下手,鱼师剑非要在博物馆内不可。
李勋没有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了:“是的,在老师去世一周前,他寄了一封信给我,这是这些年来他唯一寄给我的信。我看完后也很疑惑,他的学生那么多,引以为傲的也不少。”他瞟了一眼门外,最得姚森?喜欢的学生刚从这里走出去,“得意门生里我也排不上号,他为什么想不通要把研究日志给我。”
原君策开口说道:“那本研究日志,能给我们看看吗?”
李勋摇摇头:“恐怕不行,日志中全是未公开的内容,有很多重要信息还没有整理,虽然总有一天我会公布内容,但现在还不行。”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狄斫开了口:“姚馆长深入研究过郗城历史,这个博物馆的根基就建立在这座古城之上,那么我询问一些历史相关的问题,应该可以得到您的回答吧?”
李勋这次不再推脱,说道:“那好吧,你问。”
果然没有猜错,薛伦虽然冒名顶替,但基本也遵循了李勋的习惯,对于专业方向的问题他不会拒绝。
“古郧国大将怀蒲,在郗城战役中,将城内降兵屠戮殆尽,不知道姚馆长,或是您有什么看法?”
“这个啊,”李勋似乎来了点兴致,“我和老师研究过这个问题,纵观古郧国大小战役,记录在史册中的从没有这样残暴的事情发生,并且怀蒲在此之后性情大变,不久就死在古缙国大将手中。我和老师一致认为,这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
“史书记载,宿白打开城门,怀蒲长驱直入。占据郗城之后,怀蒲在城内散发粮食,为降军分发酒粮,并在城内宴请宿白。在这里出现了一个转折,有人自称奉王命,令怀蒲诛杀所有降军,这个人,叫杨立。”
杨立这个人名不见经传,当时的官职只是小小参军,他并不是怀蒲的亲信,而是古郧国王指派给怀蒲的。在十九缇骑棺木发掘中,随葬的竹简中记载有寥寥数语,但杨立拿出手谕后,郧国军就开始执行,在这段记录中,并没有出现怀蒲的名字。
“我和老师的推测是,杨立越过怀蒲直接下达了命令,而怀蒲手下缇骑中有人没有等待怀蒲的命令,这于武将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背叛。最大的证据,就是在这次战役之后,怀蒲身边没有再出现过任何缇骑。”
狄斫眉心微蹙,看了付宗明一眼,他看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像是完全不感兴趣。
狄斫想起,之前围堵薛伦时,薛伦用冥火烧了一个鬼兵,但付宗明并没有对此有任何表示,那些鬼兵的忠诚与他的冷漠无视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勋说得兴起,推了推眼镜:“说个题外话,古郧国多猛将,野史记载中有好几例,主将重伤倒地后还能爬起再战,而且越战越猛。宿白是一代名士,自戮之前肯定有所反抗。有书中记载,宿白伤及怀蒲要害后自刎,怀蒲却并未当场身亡,而是数月后在鄞城与秦时对战时,伤口血如泉涌,这才倒地而亡。”
狄斫不知想了些什么,对李勋郑重道了谢:“真的太感谢您了。”
李勋连忙摆手:“我只是说了些我知道的,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那是最好。”
李勋离开后,原君策从沉思中恢复,对狄斫说道:“你想探究轮转王这样做的目的?”
“对。”狄斫目光看向付宗明,“你在地狱中,见到了轮转王,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回来。这证明轮转王并不是一心要致你们于死地。宿白进入无间地狱,如非赎完罪,或阎王应允,他是绝无可能再从无间地狱中出来的。”
原君策疑问道:“宿白的罪?你是说地底封印中的阴魂?”
狄斫顿了片刻,说道:“我从小出入地府,最熟悉的便是轮回殿。轮回殿正东直面五浊恶世,这是世间业起所形成的恶劣场面,五浊并非独立存在,皆因众生之业而生。”
劫浊是为时代的混乱,古郧国与古缙国开战,周边小国也不能避免,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战争亦被称为“刀兵劫”,这一时期便是劫浊。劫浊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人群中混乱不堪,偷抢烧杀,毫无秩序,这便是众生浊。
众生的业引起五浊,又因五浊而反噬于众生。
狄斫继续说道:“战争中死去的人,也是死于‘共业’。我不止一次见到五浊恶世中的痛苦挣扎,血腥杀戮……残酷的时代中这些事情太过普遍,收割人命说起来令人难受,却也是事实。”
“共业?你是说……那些人的死亡是顺应因果循环吗?”原君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板爷什么时候皈依你佛了?”
狄斫一愣,板爷确实从不“安分守己”,但不足为外人道,与这些正本清源的道门更说不着,便说道:“只是用共通的道理来阐述而已。”
“那宿白做了什么?难不成,他妄图让那成千上万的亡者,重新活过来吗?”原君策试探着一说,却发现狄斫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他的脸色也变了变。
“我有个猜想……”顾寅涵突然说道。
在场的人向他看去,顾寅涵面无表情:“我只是毫无根据地猜测,那柄剑,鱼师,是不是关键?”
狄斫因为那一句话完全陷入思索中,回到别墅中闷声不响地上了楼,进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中。付宗明和琼姨说了两句,也走了上去。
房间内宿白恢复了些许精神,狄斫坐在地上的蒲团上,苦苦思索了很久,付宗明的进入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小苏,你不用回答我,你听我说就好。”狄斫陷入自己的设想中,脑子还有些许混乱,他需要说出来,一条一条捋清楚。
“长生的力量来自书中的符咒,而符咒与灵魂之间需要某种媒介,这一媒介并没有特定的东西。如果媒介长久存在,那么,长生的诅咒就会一直存在。”
“宵纯长生的媒介,是你的指骨。付宗明长生的媒介,是他现在所使用的身体。而那些封印中被困在人间的阴魂的媒介……是你的鱼师剑?”
宿白迷茫的表情渐渐变化,睁大双眼,屋内的烟雾绕着他卷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内心极度不安。
宵纯原本是完全没想到那节指骨还会形成魂魄的,连宿白也认为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苏醒。
宿白以自身魂魄为代价,让被困在世间的魂魄沉睡,他虚弱到极致的魂魄也随之长眠。
宵纯挖到了一本记录长生术的书,他想用最其中阴邪的方法——吞噬新生灵魂。但那个方法也会令灵魂的怨气执念积攒于一身,因此宵纯需要一样东西,替他承受这些,他选中了宿白的指骨。
在灵魂碎片融合到一定程度之后,宿白被唤醒,所有的怨气执念也被他全部接收。宵纯察觉到他意识的觉醒,不愿放弃这样一个能替他吸收所有负面的工具,一直将他带着,直到遇到嫉恶如仇的妙芫。
这一世的报恩,不仅因为当年施妙芫救了他,还因为宿白魂魄内有她未出世孩子的一块碎片。
付宗明的媒介是身体,因此他可以受伤后迅速恢复,宵纯则不能,他的身体虽然还能自如操纵,但撑不了多久了。
在郗城内死而复生的将士,在灵魂沉睡后身体化为了枯骨。
而苏羽,一开始就失败了,这一次她妄图再施行禁法,依然也是失败的。因为她失败了,所以在宿白将崔立飞的魂魄找回后,她不得不将自己剩余的阳寿给崔立飞。
“轮转王将宵纯埋在地底,不是因为他拿宵纯没有办法。”宿白魂体闪了闪,似乎极不稳定,“他是想让宵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如现在,他想让我明白,我所做的事情错得彻底,无法挽救。我是罪人,罪无可恕……”
从进来就沉默的付宗明拧着眉心走上前,将宿白逼至角落,浑身涌起的戾气根本压不住:“罪人是我,杀人的是我,害你的人是我,所有的罪过都是我的。”
宿白愣愣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付宗明冷声道:“罪我已经赎过了,我要重新来过,谁也拦不了我。或许你有做错事情,但那又怎样?谁不做过亏心的事,谁能一世心存坦荡?他们能饮下孟婆汤,重新做人,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
“可……我做的错事,让他们再也无法投胎转世,我又有什么资格放过自己。”宿白的声音很轻,有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错觉。
付宗明的声音软下来,环抱住虚无的魂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房间内一片寂静。
良久,宿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刚才,是在承认你是怀蒲吗?”
付宗明:“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第七十一章
付宗明抵死不承认的态度摆在脸上,宿白怔怔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问这个问题没有意思。
他以前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真的能放下过往重新做人是幸事,宿白做不到,不代表他不让别人好过。
狄斫问道:“小苏,那本书,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宿白穿过付宗明的身体,走到狄斫面前,摇头道:“我只记得,是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仙人给我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后来在地府中,逐渐脑中只剩下进入仙山前和走出仙山的记忆。
他从群山中走出,青天白日大道坦荡,手中多了那么一本《弇山录》。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狄斫宽心道,“慢慢来,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气,如果真的如同宿白所说的,那些阴魂再也不能投胎转世,就只能想办法让它们重新沉睡。
原君迪回来了。确切来说,是被警察送回来的。
原君策虽然是个玄学界的代表人物,但他也不傻乎乎纯靠着玄学,要找的人行踪完全被另一个高手掩盖的情况,那还是得靠广大人民群众。
宵纯可以不吃不喝,原君迪和原正奇不行,他们总要出来觅食。总不可能靠着宵纯,他那副模样引人注目不说,宵纯可是很忌讳别人注视他的。
原君策回到家,见到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的原君迪,狼吞虎咽地吃着他母亲准备的饭菜,就连平时极为嫌弃的芹菜都和着米饭咀嚼了咽下去。他母亲似乎之前已经说过他了,现在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他,原君策走进来,说道:“二婶您先出去吧,我有话要问他。”
原君迪的母亲穆玉露坐着没动,淡淡说道:“等他吃完饭再说吧。”
原君策一笑,点点头坐下:“成,等他吃完。”
原君迪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用余光看着原君策,毫无防备地吃下一口八角,把他给恶心得一口饭全吐了出来,不停吐着口水。原君策动作比他妈还快,马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原君迪。
原君迪停下吐唾沫的动作,看着原君策,见他没有放下杯子的意思,面上带着隐晦的嫌弃避开他的手指将水杯接了过来。
原君策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了判断。
原君迪将碗里的饭菜吃完了,却没放下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
“二婶,您现在能出去了吗?”原君策笑吟吟地道。
穆玉露对原君迪说道:“一会儿说完了去洗澡,我帮你准备热水去。”原君迪低着头,嗯了一声,他平时也这么没规矩,穆玉露没说什么,走出去还带上了门。
原君策面上带笑,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二爷爷呢?”
原君迪头也没抬,说道:“我爷爷他老人家一早不见了,我还以为他回来了。”
原君策偏了偏头,靠近了一点:“你们这几天在外面就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如他所预料的,原君迪往旁边挪了一点,全程不曾看他一眼,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就我和我爷爷一起。”
原君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从鼻腔里蹦出来,像是一声冷哼。
“行吧,你先去休息,有事我还会来找你的。”原君策站起身,走了出去。
虽然说原君迪也是个小混账,但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顶多就是讨人厌。原君策挑挑眉,回头看了一眼,从门缝里偷窥他的眼睛立刻躲避开来。
看来,那位二爷爷大限已至。
原君迪回来之后一直很安分,每日的工作也完成得不错。原君策耐心逐渐流失,有些不耐烦了,好在当天夜里,这一焦虑总算得到了缓解。
因为天冷,夜里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原君策按时上床躺下,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是很好,半夜里声音一响他就睁开了双眼。
那是什么微小的东西撞击玻璃的声音,原君策坐起身,屋外月光大盛,照得屋外院子清清楚楚,他走到窗前,发现了撞击玻璃的东西——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甲虫。原君策打开窗子将小甲虫捏在手中,六只带着毛刺的足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
“叩、叩叩。”
原君策关上窗,走到门口,径直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原君迪仓促看他一眼,随后眼睛开始四处搜寻:“原……大哥,我的虫子好像飞到这边来了,你见到了吗?”
原君策盯着他看了几秒,看得他心里紧张,随即说道:“嗯,在这里。”
他伸出手,露出掌心里的黑色甲虫,原君迪说道:“那我就把它拿走了。”
任由原君迪拿走甲虫,原君策收回手,问道:“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就睡了,就睡了。”原君迪说着,转身离开了原君策的院子。
原君策合上门,再次打开握拳的掌心,一只黑色甲虫正将六条腿缩在肚子底下,仔细看来似乎还发着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原君策将小甲虫扔进瓶子里,顺手关回了柜子,它再也不敢弄出任何声响,让原君策安稳睡了一觉。
等原君策早上起了床,洗漱完毕,从柜子里将玻璃瓶拿出来,小甲虫恹恹的,在瓶底爬行缓慢。
原君策来到自己办公室,一个电话将狄斫叫了过来。
狄斫到得很快,电话里并没有说清是什么事,所以他一过来见到的是原君策在对着一个玻璃瓶发呆。哦,玻璃瓶里还有一只虫子。
原君策听见声音抬头看来,伸出手掌对准玻璃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那蠢货弟弟。”
狄斫:“……”
玻璃瓶里的虫子发了疯似的在瓶底跑圈,一头磕在玻璃上,摔了个四仰八叉,随后放弃了挣扎。
“什么情况?”狄斫走上前,将甲虫从瓶子里倒出来,顺手掐诀口中念了一句咒,桌上的甲虫爬动起来,自杀式地从桌沿上掉了下去。
地上凭空出现一个青年的魂魄,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整个静悄悄的。
原君策伸脚在他耳边跺了跺:“装什么死啊?不对,你这就是死了。”
原君迪从地上爬起来,恼怒道:“我没有死!”
狄斫皱着眉:“你这是被人夺了舍?”
“你才被人夺了舍!”原君迪像一只斗鸡一般,浑身充满攻击性,虽然这对于在场的两位一点威胁都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把身体借给爷爷而已。”
狄斫凉凉地道:“借了有没有得还倒是两说。”
原君策冷笑道:“你们爷孙俩感情好,同用一具身体。你借给了他,他也没给自己的身体让你凑合,就让你这么‘裸奔’?”
“爷爷那具身体,每日病痛折磨,他不过是不想我受苦……”原君迪辩解道。
“那他还准不准备回去呢?”狄斫声音冷漠,“一具被病痛折磨的身体,还是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你会怎么选?”
原君迪瞪着他,狄斫眉间的小痣动了动,俊秀的脸傲气凌人。原君迪没什么底气,又将视线瞪向原君策,原君策精致的眉眼一扫,他立刻涨红了脸,索性回到了甲虫中,开始装死。
狄斫有些不解:“他们想干什么?”
原君策略一思索:“难不成想曲线救国?见实在找不到《弇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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