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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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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比我这个儿子更称职。”付宗明虽是这样说,仍然笑着起身,“我去看一下。”
付宗明出门后,顾苏坐在他的房间等,没过多久付宗明沉着一张脸回来了。顾苏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事情很严重吗?”
“嗯。”付宗明点点头。
顾苏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付宗明沉声说道:“我去敲我妈的房门,我爸让我滚。”
顾苏:“……”
第三十九章
虽然晚上被付俨赶走了,但付宗明还是很把顾苏说的那些话当一回事儿的,一直暗中关注着辜欣茗的反应。转天早上辜欣茗就和没事人一样该说笑就说笑,对两个小辈的关怀比以往更甚,但付宗明还是觉得不对劲,钻着牛角尖地找原因。
几天后,付宗明确信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和顾苏严肃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首先,辜欣茗那日所见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所谓机关内的朋友确实是个当官的,而且职位还不低。以辜欣茗的身份,结交几个高官丝毫不成问题,可问题就在于,那人的职权范围是户籍方向的。
一般来说已婚的女人去咨询户籍问题,多半是想要办理迁出户口的,那就意味着一场婚姻即将步入结局。
其次,会是什么导致辜欣茗产生这样的举动?什么事付宗明不敢说,但付家的户主是付俨,辜欣茗想要迁出户口只能是因为付俨无疑了。
有了这样的猜测,付宗明将目光放到付俨身上,果然发现了一些平时所没有察觉的东西。公司内部已经有不少人在传,董事长与神秘女子办公室私会,并且不止一个人撞见董事长办公室传出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爸有外遇?开什么玩笑!”付宗明不但一百个不信,还恨不得把传谣言的人给宰了。
可就算他不信,这样的话传出来也是很令人不舒服的。辜欣茗虽然没往公司去过,但多嘴多舌的人还少吗?以辜欣茗的性子,只随便听一耳朵,那效果也是爆炸性的。
付宗明最后总结:“一定要止住谣言,查明真相,还我爸一个清白,维护我家庭的完整。”
顾苏:“……”
虽然顾苏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大公司里上层高管所结交的都是非富即贵,顾苏之前在公司里也能听见不少有钱有地位人士的杂谈。那些人偶尔谈起家庭,多半是羡慕哪位朋友“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或是彼此那些名存实亡的婚姻,法律上的名义夫妻,其实私底下各玩各的。
顾苏个人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却也管不了别人,被周围这些言谈充斥后,只觉得在他的印象中,像付俨和辜欣茗这样的夫妻才是少见的,也难能可贵,所以他不愿意相信付俨会出轨。
作为一个典型的非唯物主义代表,顾苏第一反应是那缠着付俨的阴物越来越放肆了。
“我之前给付叔叔的符他一直带着吗?”顾苏问道。
“带着的。”付宗明肯定地点头,“我妈每天出门进门都要检查一遍,她不放心。”
“我明天跟你去公司看看。”顾苏说道。
那张符只是普通的平安符,虽然没到诛邪除妖的地步,至少一般阴物不能近身。既然符不离身还能有这样的事,那应当不是一般的阴物,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被缠着的只有付宗明,想不到连付俨也没被放过。
董事长办公室在十六楼,但付俨要随时“教育”付宗明,因此征用了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一间房间,他所带来的秘书团一共五人,占用了本层最大的会议室。缩在秘书台后的林秘书在那群走路带风的精英秘书来了之后,一度认为自己是个“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小小草。
李秘书打头的秘书团是最先发现异常的,好几次听见办公室里有女人的声音,都不敢敲门,“体贴”地等声音没了才敲门进入。李秘书生得斯文,面上除了微笑很少有其他表情,西装革履衬得人十分精明能干。他戴着一副厚边眼镜,借着付俨低头看文件顺势将整个办公室扫视一圈,没有人在。
但这并不能代表真的没什么,这间办公室内有一扇隐蔽的门,门后是一条快捷逃生通道,直通一楼及地下车库。李秘书推了推眼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猫腻还…是被他发现了。
林秘书听得眼角直抽,作为众秘书中仅有的男性,李秘书的想象力不输于任何人啊!
李秘书摊摊手:“这不能怪我,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才,你数得出来的公司老总谁没点八卦给我茶余饭后做谈资?在董事长身边做了那么久的事,好不容易能找点他的八卦,能轻易放过吗?”
付宗明要不是家教好,此时就要撸起袖子打人了。
顾苏突然问道:“你说你们不止一次听见女人的声音?有时间规律吗?”
几个秘书对视一眼,窃窃私语确定一番,李秘书代表发言:“有,大致都在下午四点近五点这个时间段。”
顾苏点点头,向着董事长办公室走了几步,盯着那边没再说话。
付宗明走到他身边,却看见他面上的困惑,忍不住说道:“有哪里不对劲吗?”
顾苏摇摇头:“有太多的不对劲了,反倒不知从何下手。”
集团大楼占地面积很大,俯视图呈不规则几何状,正中是一根巨大的圆柱,以圆柱为圆心,在建筑物内形成一个半径为二十米的巨大圆形空地,一直延伸到十六楼顶端,只有十七楼是完整的。
顾苏观测过十七楼的方位,这根直径十五米的圆柱其实也贯穿了整个十七楼,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十七楼的中心方位被设计成了空中花园,上方不设顶,种植的植物像是从来没有人修剪过,肆意生长,将透明的玻璃墙七成挡得密不透光,只能模糊地透过上层枝叶的缝隙中看见花园正中有东西。
顾苏能隐隐感觉到那里有封印,力量很强大,那种感觉十分陌生,甚至让他心生忌惮。
玻璃墙是加固过的防弹玻璃,坚不可摧,只有通过一扇上锁的小门可以进入花园中,但既然上了锁,便是不愿别人进入的意思,顾苏也就没有进去看过。他天生缺乏了那么一点好奇心,明明师父说过,这是一件好事,可现在他一点都不确定了。
付宗明皱着眉:“那现在怎么办?”
“等。”顾苏语气坚定,他对那几个秘书说道,“请各位时刻注意,有动静请立刻通知我,我就在总裁办公司等通知。”
李秘书表示妥妥的,有他在,董事长办公室就是蚊子嗡一声都不会逃过他的耳朵!另外几个女秘书听不下去,架着胳膊把他拖回了办公室。
旁观一切的林秘书觉得,自己前两天积攒起来的敬仰之情此时溃散得比掉在地上的饼干屑还要碎。
虽然她是没有他们专业,也没他们看起来靠谱,可相比起来,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点也不八卦啊!
在静静等待的期间,顾苏接到了顾寅函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些奇怪,又是兴奋,又是困惑——
“我回博物馆寻找鱼师,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你肯定想像不到,姚馆长竟然……”
顾苏视线猛然射向门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壁钟,刚好五点。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的电话拍下,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付宗明,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直觉自己应该跟上去。
林秘书从秘书台后站起来,蒙了一阵,这不是还没接到通知的吗?怎么就一下子出去了?她坐回凳子上,刚挨着凳面就晃过神来,老板跑了得叫人啊!
顾苏冲出门外,只看见一片黑色裙角一闪而没,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说道:“你别跟来了,不安全!”
付宗明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你让我去哪?哪里会比你的身边更安全?”
顾苏一时没话反驳,咬牙追着那片永远只出现在下一个拐角的裙角。
那是一个女人,顾苏确信,但他无从确定她是不是李秘书口中的那个女人。她一直引着他们在楼层中绕着圈,直到穿出一条走廊,顾苏仓促地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将身后紧跟的付宗明拦了一把。
他们现在正对着空中花园的玻璃墙,正前方的正是那扇上了锁的小门,但此时那道锁已经被打开了,生锈的铁锁连着铁链挂在门把手上。
太过茂密的植物看起来是很渗人的,层层叠叠彼此交错的枝条交织得密不透风,叶间漏下的阳光也成了罕物,弥漫着植物腐烂而产生的阴冷潮湿的瘴气。树木也是会呼吸的,它们是一动不动的活物,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让人怀疑,那些藏在阴暗里的,它们又是否真的一动不动呢?
身着黑色长裙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枝叶间,顾苏却犹豫着不想踏入那片黑暗的领域。他回头想拉着付宗明离开,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付宗明深深凝视着他:“你不想去看看?你不想知道那里有什么?跟我进去看看吧。”
他伸手去拉顾苏,可顾苏站着一动不动,不被他拉动分毫。
付宗明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不去?你不想我活着,你也想我死,对不对?”
顾苏突然冷静下来,他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攥着面前那人的手腕:“对。你的话,想死到哪里,就死到哪里去吧。”
“付宗明”的面目扭曲起来,一阵焦黑从顾苏攥着的地方蔓延开来,空气中传来焦臭味,他开始奋力地想要挣脱,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却终究还是在那只无法撼动的手掌下被无形的火烧成了焦炭。
地面仅剩的一点黑炭迅速溃散成粉末,被风吹得无影无踪。顾苏收回手,掌心鲜红的朱砂咒鲜亮如旧。
顾苏面目凝重,他在四周看了看,付宗明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他的目光看向玻璃门内,瞳孔猛地一缩,他看见付宗明和一个黑裙的女人手牵着手,往树丛中部走去。他不再犹豫,几步跃进门内。
“我们去哪?”付宗明忍不住问牵着自己前行的顾苏。
顾苏回头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他的眼眸如往常一般清亮,但是那个笑容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如果非要找个词形容,付宗明觉得那应该是——妩媚。这样的词一在脑中跃出,就让付宗明有些不舒服。这不对,小苏可以是那样的,但不该是这样的……付宗明又觉得自己脑子里可能是一团浆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那些是什么。
付宗明用力挣脱了顾苏的手,脚步停了下来:“你说话。”
顾苏没有其他反应,他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在林间的阴影里站着,脸颊的上半部分映着些影影绰绰的光斑。那不像光,那像是一群浅色的虫,在他的脸上攀爬逡巡,有时从这边的眼角潜入,又从另一边眼角爬出。
看着面前的场景,付宗明心中生出无尽的焦躁,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顾苏的肩膀,却看见顾苏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伸出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似乎只是轻轻一推,付宗明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却一脚踏空,后仰着坠下未知的空间。
他突然看见上方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裂开了,似乎被什么破坏力巨大的东西从身后破开,生生裂成了两半,另一个顾苏从破裂的躯体中冲出来,毫不犹豫地跳入前方的黑暗。
付宗明忍不住伸出双手,想要把他揽到怀里来。这才是他的小苏,这是那个说着就算他落到地狱里去,也要把他拉回来的小苏。
那片方形的光影像是一扇门,门内是黑暗,黑暗之外裂开的躯体又聚合起来,变成了一个黑裙的女人。付宗明看见她在笑,披肩的短发晃了晃,眼中透出狡黠。
“嘭”地一声,世界完全坠入了黑暗。
剧烈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付宗明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浓郁味道中醒来,他的感官似乎也被这浓郁的气味所麻痹,睁开眼睛也只有一片黑暗,好半天才找回手脚的知觉。他挪动了一下头,立刻就被一双手扶住了:“别动,你的伤很重。”
“好浓的血腥味……你受伤了吗?”付宗明声音有些含糊,但语气很认真。
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顾苏的声音才传过来:“那是你的血。”
付宗明一愣:“那我怎么一点也不疼?”
顾苏犹豫着说:“……祖师爷其实是学医的,也传下来了一点医书,我学了一点皮毛,扎了你几个穴道,能止疼,但时效不长。”
“哦……那还好。”付宗明感觉到自己似乎又靠在顾苏的腿上,这回倒是躺得心安理得,谁叫他现在确实动不了。
黑暗中,顾苏眼神极其复杂,下坠时两人都有些力不从心,付宗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抱着他,让自己处于下方。正是因为有了缓冲,顾苏竟然只受了一点轻伤,很快就清醒了,他想不到付宗明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付宗明小声说道,头不自觉地动了动,“看不见你,我还是不放心。”
顾苏背脊一僵,默默取出几张符来,轻轻一抖,霎时燃了起来,微小的橙色火焰在黄符纸上跳跃着,他的呼吸也有些凝滞。
付宗明看他的同时,他也不可避免能够看见付宗明的样子,就在不久前他照过一次,再次看到还是令人心惊。
他的头上有个巨大的伤口,身上多处骨折,血蹭得到处都是,顾苏扶他的时候弄了满手,掌心里的朱砂咒糊成了一片。
付宗明抬头仔细看着他,确定没看见什么吓人的伤口,这才笑了一笑:“不管在哪里看,你都那么好看。”
顾苏无奈地在他头顶抚了一下:“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付宗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符纸焚尽,空气中散开一股纸张烧过的气味,才意犹未尽地眨眼:“你觉得,这里是哪?”
顾苏再次摸出几张符纸点燃了:“我下来之前看到了,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电梯井。”
他话音刚落,手中符纸上的火焰突然跳了跳,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第四十章
电梯井是垂直的四方形,大致只有三到四平方大小,但有一条通道连接着电梯井,他们现在就处于这条通道的入口。
顾苏很担心付宗明的状况,现在的情况太过诡异了。
之前在医院跳楼的病人死状凄惨,六楼就足以令人死得骨肉破碎,面目全非。这栋大楼十七层,加上地下停车场,一共十八层,可他们没有死。
现在没死,不代表他们能活着出这个地方。付宗明的伤很重,即使都不致命,得不到医治的话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顾苏尝试过与外界联系,付宗明的手机摔坏了,他一直不习惯用手机,就没有带在身上过,今天不知怎么临时起意带上了,还给落在了付宗明办公室。与阴间的联系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阻断,顾苏只能冷静下来想别的办法。
符纸上的火很快燃尽,幽幽的绿光也散了。顾苏没有再点燃下一张,这一点火太微弱,除了他们背后靠着的墙,照不到第二堵,反倒引来了别的东西。
通道深处传来隐隐的铁锁声,付宗明正睡着,似乎没有听见,顾苏有些想进去探查。
阴冷潮湿的地方适宜各种菌类生长,彼此混杂,攀爬在墙壁地板上,顾苏将付宗明小心放到一边,伸手扶着墙想要站起来,手掌下一层厚厚的地衣青苔瞬间被挤压出滑腻的液体,他手一滑,重新跌坐回原处,倒抽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被动静惊醒的付宗明伸出手,胡乱抓到了他的衣服,立刻被顾苏紧紧抓住,回应道:“没事,就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你别动了,就在这里等吧,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大楼里到处都是监控,我们失踪,他们一查监控就知道了。”付宗明说道。
顾苏应了一声:“嗯。”
他果然安分了下来,没再移动,在黑暗中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付宗明渐渐觉得身上有些疼,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顾苏担心,强自忍耐着,直到疼得浑身发颤,才咬着牙轻轻叫了一声:“小苏……”
没有人回应,付宗明伸手去碰他,却发现他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他的手很凉,付宗明第一次碰到这么冷的手,他又努力伸手去碰他的脸颊,也是冷的,就像一块被雕琢成人形的冰。付宗明一身的血都几乎随之冷却,将所有混乱的令人恐惧的想法压下,他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竟然连这个都忽视了。
小苏没事,付宗明对自己刚才的慌乱感到好笑,忍不住翘起嘴角,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的,他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顾苏的呼吸声并不平稳,仿佛是陷入一场噩梦里。
那对于寻常人来说远远算不上噩梦,梦里穿着柔软针织衫的长发女人款款而行,巷子像是长到走不到尽头,她修长白皙的双腿不断交错,却始终在视野的正中。柔媚的女人摇曳生姿,随心所欲左顾右盼,从身后能窥见白皙的脸庞,鼻尖俏皮地随着侧脸的角度隐现。
她似乎知道身后有人在跟着,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直到顾苏忍不住开口:“请等一下……”
她骤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其他五官被弱化了,只剩一张刺目的红唇,黑色发丝被风吹拂到脸上,嘴唇开合间带着黑色发丝缓缓动作。
“你想知道什么?”
不。顾苏想道。
华莎开始一步一步靠近,她的脚步很缓慢,每走一步,都说着:“你想知道什么?”
而顾苏的视野似乎只是一台仪器,不会转动,不会进退,任由中心位置的华莎被一双红唇取代——
“你想知道什么?”
极其具有压迫感的声音携带着无数回音劈头盖脸压下来,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顾苏终于喊了出来:“是的!我想知道!”
那双红唇抿了起来,嘴角缓缓上翘:“你想知道,我那天说了什么。”
顾苏微微喘着气,仔细去听,华莎的声音仿佛不是从那双红唇里发出的,而是从他的耳边毫无隔阂地直接响起。
她说:“我从未见过活得像你这般糊涂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哈哈哈哈哈……”她说出了那句话,张开红唇笑了起来,由微笑逐渐夸大为狂笑,像是不笑断气便誓不罢休。
黑色的发丝胡乱拂在红唇上,毫无节奏地舞动着,像是阴影,像是火光里的阴影。那双狂笑着的红唇变成了火,熊熊燃烧着,眨眼就要将视野充满。顾苏想要后退,却退不了,身后有一堵坚墙,他的手上有火舌爬了上来,被烧灼的刺痛清楚地传达到脑子里,一分也不肯减弱。
“小苏……小苏……”
顾苏突然睁开眼,满眼的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弱的金光,那些光来自付宗明身上的符文。
付宗明身上的符文再次出现了,被补全的符文比他第一次见到的更加刺眼,再也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游走在皮肤表面。梦里被火烧灼的手,此时被付宗明紧紧撰在手里,剧烈滚烫的感觉已经盖过被捏紧的痛觉,顾苏大惊失色,连忙将付宗明扶起来。
“宗明!你还有意识吗?听得见吗?”
付宗明的头始终无力地低垂着,他被顾苏扶住的双肩隔着西装也能感觉到在发烫,顾苏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我……”
顾苏凑近了想听他说的是什么,付宗明感觉到他的靠近,微微抬起头,微弱喑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我要……一口一口,把你的皮肉咬下,嚼碎你的骨头……”
顾苏突然和一双全然漆黑的眼睛对上了,漆黑的瞳仁中映着他的身影,在符文的金光照射下,像是着了火,火是从付宗明的身上传来的。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视线中的那张脸渐渐逼近,将他扑倒在地,朝着他的喉咙重重地一口咬了下去。
原来,人类还没有完全丧失撕咬生肉的能力,只要在特定的环境下,面对特定的人或物,退化的犬齿照样也能爆发出野兽的力量。
顾苏分神了一瞬间,又立刻回神,他挣扎不开,被完完全全压制在地上,像是被铁索严丝合缝地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能感觉到牙齿一点一点切进皮肉里,接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撕咬,在全无杂音的空间里,顾苏能清晰听见吞咽的声音。
身上这个人在喝他的血,开始像是**的旅人遇到水源,全然不顾地大口吞咽。随后像是已经缓解了**,却舍不得离开,仍是要不紧不慢地品尝几口。
“付……付宗明……”顾苏的喉咙被紧紧压迫,只能发出一点气音,他的手被压制在两边,手边够不到任何能用的武器,他只能等待对方松懈的时机。
原以为这下面的东西很危险,想不到他竟然先栽在了“自己人”手里。
顾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在第一次付宗明失控的时候,他就咬过他。伤口就在肩膀上,并不深,但还是见了血。
只是付宗明对此毫无印象,他也把这当做意外,不愿意付宗明因此心生内疚,便隐瞒了。
现在付宗明变本加厉,顾苏咬紧了牙,恨恨盯着上方,这可不就是引火烧身!
吞咽声停止,紧咬着一块皮肉的牙齿松开了,那一瞬间的疼痛甚至超过了之前任何一刻。顾苏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付宗明顿了顿,又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鼻息洒在唾液与血液混合的液体上,略微有些发凉。
他轻声抱怨道:“不好喝。”
顾苏如果能动,他现在就要蹦起来砍死这个人,并让他魂飞魄散再无转生之日。
付宗明声音顷刻冷了下来:“你还是想我死。”
顾苏一愣,付宗明却接着说道:“可是没关系,我爱你,我不会消失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将头靠在顾苏的肩膀上:“我看见你从高高的桥上走过,从不回头看我。我恨你,恨到眼里只有你,恨了好久好久。突然有一天,你看了我一眼,我就不恨你了。”
顾苏默默听着他呓语一般的喃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实宗弟子皆是新魂,无前尘往事旧债缠身,师父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他咬牙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你不是付宗明,你是谁?”
“付宗明?它是这肉身的名字,我当然不是。不过,我与这肉身共同依存,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付宗明。”付宗明原本有些傲气的声音,在看到顾苏难看的脸色后收敛了些许。
他注视顾苏的双眼微笑着,顾苏别开脸,却看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有着另一个重影,两只手几乎是无限重叠在一起。
顾苏震惊地将视线重新移回付宗明的脸上,目光一错不错,付宗明仍是目光温柔,像是情人间的深情对视。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看见了另一个虚浮的重影,不时像是不稳定一般晃出实体界限之外,仅凭肉眼难以辨别,却确实存在。
他确信,他终于看见付宗明口中所说的“恶鬼”了。
那并不是付宗明的魔障,而是真实存在的,面前的人确实是付宗明,只是多了些别的东西。顾苏诧异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轻声说道:“付宗明,你现在可以松开我吗?”
“付宗明?不对,你明明是叫我宗明的。”付宗明表情不满。
“……”顾苏咬着牙,“宗明,松开我。”
付宗明的微笑逐渐放大,满眼愉悦,他微微俯下上身,用着说情话的腔调说:“休想。”
顾苏想骂人,但他语言库中本就贫瘠的骂人词汇在激动的时候更是仅剩那么一两个,说出来还显得苍白无力,转而怒瞪。
付宗明笑吟吟地低下头亲亲他的眼睛,那双清亮乌黑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却更加美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他终于得偿所愿,找回了他的珍宝,一个活生生的……
付宗明的笑容僵住了,顾苏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
衬衫的袖子有些破,被捋起来了一大截,露出的胳膊并不瘦弱,用力挣扎时突起的青筋与凝聚起力量的肌肉有力度而又不失美感。但在那截胳膊上,一段符文若隐若现,从被抓紧的手腕处蔓延上来,转瞬即逝。
“这是什么……”付宗明语气迟疑。
顾苏愣了一瞬,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符文是会传染的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你哪里受伤了?”付宗明突然暴跳如雷,面上的表情愤怒而凶狠,比他刚才咬人的时候还要凶,顾苏觉着,这应该是要吃人了。
束缚松开了,付宗明把人抱在怀里整个看了个遍,直到看见顾苏背上一个约二十公分的裂口,不知是何时受的伤,但可以确定时间不短,伤口渗出的血液将他背后的衣服全部浸透了,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付宗明这才松开手,木着一张脸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顾苏此刻心中写满了“背叛”,心情不好,语气也好不到哪去,“告诉一个重伤快死的人,没关系,我也受了重伤,我们可以死在一块吗?”
听见这样的话,付宗明嘴角反而上翘了些许,最后那几个字在他听来十分甜蜜。他又很快意识到这不可能,他是被符咒所吸引而来禁锢在此的,这样的伤绝不能杀死他。
但顾苏身上怎么会有符文?
它出现得突兀,瞬间即逝,让人无从确认。无法确认是不会给人安慰的,它只会让人向着最坏的方向去想,并将忧虑累积,反复煎熬。付宗明心中生起的疑虑越来越重,无端害怕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那个该死的女人!”付宗明脸色难看地咒骂一句,“早晚要让她连鬼都没得做。”
女人?是那个将付宗明推下来的女人吗?顾苏疑问道:“你认识她?”
付宗明冷淡道:“记忆深刻,就是因为她在楼梯上推我,被我妈看见,才请了你师父来。”
顾苏惊讶地看着他,想说什么,付宗明却不想对此多说,缓缓浮起一个古怪的笑:“你知不知道,你就快死了?”
这个话题转折太快,顾苏很快反应过来,认真说道:“刚才我一直好好的,被你咬过之后才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认为主要原因应该是这个。”
付宗明低低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片刻后,付宗明才开口:“我下次不咬你了,你不要死。”
顾苏脸色很苍白,拒绝说话。他不想和这个人在这里耗了,不久前躺在地上动不了的人已经和他调了个,即使付宗明很不正常,至少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自己。
“哗啦……哗啦哗啦……”
铁索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突然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与重重叠叠的回音混成一片,分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
付宗明也听见了,他抬起头看着通道的另一边,那是他们未曾涉足过的领域,有着未知的东西。
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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