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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山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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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原来我真的错过了十二年。
  他刚清醒时面对顾苏的泰然瞬间崩塌,所有的情绪感触统统压了下来,哽在胸口,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板爷的手沾着泥土,但很热,那股热度也传到了他的身上。一定是的,不然他的眼眶怎么会那么热?
  眼看着师父师兄从跟前过去了,顾苏这个仅存在于师父口中的小徒弟就这么被完美忽视,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山底下的风,比山顶还要凉。
  付宗明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我们也回去吧,你还没吃早饭呢,我昨天从镇上带了面包回来,专门给你吃的。”
  接收到顾苏感动的眼神,付宗明心底充斥着诡异的满足感。如果小苏可以一直就这么看着他,只看着他,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三条狗在原地面面相觑,威风:我们接着干什么?
  威武:刨老鼠?
  大黄:刨老鼠!
  返回到宅子,板爷坐在门外的那把椅子上,狄斫替他取掉头上的草叶,然后拿了湿毛巾给他把手擦干净。板爷安静了下来,似乎忘了刚才发生的事,远远眺望着山下的镇子,谁叫他,他都不应。
  顾苏正式给师兄介绍了渡恶和尚和付宗明,狄斫看着面前二位,感激溢于言表,郑重道:“二位恩德,我没齿难忘。我不在的日子里,一位照顾我师父,一位照看我师弟,这种恩情,当以命相报,今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赴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渡恶和尚连忙摆手:“言重了,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付宗明看着顾苏:“都是一家人,小苏的事就是我的事。”
  狄斫心中宽慰:“师弟有你这样讲义气的朋友,是他的大幸啊。”
  顾苏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看向付宗明,就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大写的人畜无害。顾苏坦然回了个笑容:“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这回换付宗明内伤了。
  “嗷!嗷嗷!”一声尖细的狗叫传了过来,大黄难得第一个跑回来,跑到众人脚边兴奋得直叫唤。威风、威武各叼了个灰扑扑、脏兮兮的东西回来,仔细看还在动。
  渡恶和尚一看:“坏了,山鼠好不容易派了探子前来,准备搬回来了,你们两个畜生可是断了人家的路了。”
  顾苏和狄斫满脸无辜和无奈,对视一眼,仿佛被骂的是他们自己。
  渡恶和尚伸出手掌往前一伸:“吐出来。”
  威风、威武牙一松,沾着口涎的两只圆滚滚的大山鼠落到地上,很快就没了动静。渡恶和尚拎着山鼠的尾巴将它们拎起来:“哼!晓得主人回来了,要加餐,挺有良心。阿弥陀佛,诸位,今天咱们中午吃红烧山鼠。”
  他说完,拎着山鼠绕到宅子后面处理食材去了。
  狄斫:“……”
  付宗明:“……”
  顾苏贴心做解说:“法师出家前是做大厨的,那日师父待我去吃酒席,在酒桌上说起一道菜的做法,法师站起来说他说的不对,两人争执起来,主人家发现法师是蹭吃的,要把他赶出去,师父就劝说了几句。宴席结束两人还谈了许久,算是不打不相识。”
  狄斫面色复杂,他就觉得奇怪,师父视正统为瘟疫,怎么还和一个和尚结交,渡恶和尚原是个不戒荤的和尚他倒觉得正常了。
  顾苏看着蹲在地上吐出舌头喘气的两条狗,面带不舍。威风、威武依然旋风似的四处乱窜,但显而易见的控制力削弱让它们刹不住脚,时常看见他们撞在树上、柱子上,磕磕撞撞的叫人担忧。
  “师兄,你离开太久了,连威风、威武都成两条老狗了。”
  他心中有些伤怀,却还未来得及酝酿,就被板爷给硬生生掐断了:“骂谁老狗呢?你们欺我耳背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吧!”
  往常叫他都不搭理的,这种话他倒是听得清楚。狄斫眼神复杂,说道:“师父,您就承认了吧,您就是心里虚,知道自己做的事是要遭人骂的吧?”
  “你别叫我爸!都骂我老狗了还叫什么爸!”板爷激动地杵着拐棍,在前方的地面砸出一个小坑来。
  顾苏上前前打圆场:“师兄,师父现在耳背,还糊涂,咱别跟他一般见识。”狄斫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点点头:“小苏,我们走。”
  板爷见了顾苏也一起骂:“你们走,你个小猪你也走!”
  顾苏:“……”
  他心说:算了,师父毕竟是师父。付宗明在一旁目瞪口呆,小苏的师父就算这样了也战斗力不弱,精神头好的时候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山上天黑得快,付宗明昨晚就没休息好,板爷和渡恶和尚本就睡得早,一时间就剩了狄斫师兄弟俩还没睡。
  狄斫走进正堂,他先前没有仔细看,只是意识到了不对,现在仔细看来,不禁有些难受。墙上挂着的祖师像都被烧得就剩了一半,参差不齐地挂在墙上。从小拜到大的祖师像并不仅仅是对先祖的念想,还是对宗门的信念与崇敬,更是信仰与力量的根源。
  “是阴和。”顾苏在他身后走进来,“我才带你回来,她就出现了,见到你那个样子,一时生气,就做了傻事。”
  狄斫回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该怪我。如果不是我做错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失去意识之前,看见阴和被囚在了棺材里,她生气是应该的。”
  他说着,抬头看着四周的画像,烧灼后的焦黑痕迹分外扎眼,他跪在了正堂的蒲团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不肖徒孙,在此悔过了。”
  “师兄,”顾苏跪在了他旁边,声音有些低,“你做了什么错事?阴和说,你造出了一个僵尸,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坐着说。”狄斫翻身坐下,等顾苏也坐好了才说道,“阴和说的没错,是那个原因。却不是因为你们以为的僵尸,而是因为那本书,《弇山录》。”
  顾苏眉心蹙起,耐心听他说下去,狄斫的声音很轻,有些虚浮:“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这是书内的一段话,耳熟吗?”
  顾苏点点头:“嗯。出自《周王游行》,是周穆王会见西王母时,西王母说的一段话。”
  “对,是‘长生女神’对凡夫俗子的‘祝福’:请你不要死亡,日后还能再来……”狄斫轻笑一声,“在我看过那本书后,才明白那本书是什么。书中记录的术法全是偏门的异术,或多或少都涉及人的魂魄,长生、回魂、起死,诸多逆天之举,书中皆有囊括。但它的那些术法,全部是以魂魄为代价的。”
  “弇山是西王母的住所,所以亦称西王母之山。书中记载西王母司天之厉及五残,掌管刑罚与瘟疫,手握长生之术、不死药,是至高无上的女神。《弇山录》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但其中的术法诡谲异常,甚至还有灵魂献祭的记录,所谓长生术,便是运用术法将魂魄强行困在躯壳内。这样的手段会是来自于那位‘长生女神’吗?而那位女神将这些术法流传于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的讲述十分平淡,但话里的内容令人心惊,顾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屋内的付宗明。因为《弇山录》而侥幸存活于世的孤魂,却面临着未知的东西,他身上的符文是保命的稻草,亦是不知何时爆炸的弹药。
  “那……那本书去了哪里?”顾苏不敢想象那本书落到旁人手里会被怎样使用。
  “被阎王拿走了。”狄斫淡淡说道。
  “这不可能,师父一直让我把你和《弇山录》找回来,如果是轮转王拿走的,师父怎么会不知道?”
  狄斫面上浮起疑惑:“可这事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他拿走的,就在阴和墓中。”
  顾苏辨不出真假,却还是相信师兄的,无论如何师兄总是要比那位阎王爷可信的。他不愿去想这件事情,生硬地转开了话题:“你既然知道那本书的凶险,那你为什么会触碰禁法呢?”
  狄斫低垂着眼睑,像是在回忆思索,片刻后,他说道:“我忘了。大概是因为贪玩,又或者是因为好奇……我忘了。”
  顾苏怔怔看着他,伸手去顺他的背,狄斫笑了起来:“你还不去睡,昨夜肯定没睡吧?再不多睡,小心长不高……”他话说出口,才想起面前的师弟早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为长高的事情烦扰了。顾苏确实困了,他揉着眼睛,似乎一闭眼就能睡着了,也没听清狄斫的话。
  狄斫笑了笑,准备扶他回房间,一抬眼,就见付宗明站在通向后房的偏门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吧。”付宗明走上前来,将顾苏从地上拉起来。顾苏强打着精神,对狄斫说道:“师兄不去睡吗?”
  “我再坐一会。”狄斫笑着说道。
  顾苏点点头:“那师兄晚安。”
  “晚安。”狄斫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后。他坐了一会也起身,关了灯回房。
  顾苏和付宗明已经睡着了,他在床前停留了一会儿,看着面对面抵足而眠的两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回到自己床上,闭上了双眼。


第三十四章 
  狄斫一大早起来,找了一块木料开始量尺寸,修凳子。
  他的木匠手艺是板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板爷原是出生于一个木匠家庭,后来才和师公来的榕镇,祖传的手艺还没丢,但教会徒弟后板爷自己却渐渐荒废了。因此,狄斫可以称得上是道士里最会做木工活,木匠里最会驱鬼降妖的了。
  渡恶和尚嘴里说着早起就下山,等日头完全升起来再下山可就得热坏了,但他和狄斫打了招呼,看见他在空地上锯木料,不一会一条凳子腿就有了雏形,便看得津津有味忘了走。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得那颗光头锃亮发烫他才回神,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下山去了。
  凳子没多大功夫就修好了,狄斫搭了梯子去修屋顶,动作娴熟有条不紊。到了饭点顾苏在屋檐底下叫他,他应了一声,把最后一块瓦片盖上,顺着梯子下来。
  吃饭的时候狄斫一直若有所思,顾苏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狄斫皱着眉:“我今早起来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似乎是这些年的事了……我流落在外的时候,是不是和一群做建筑的工人在一块?”
  听师兄说对那些事情有记忆,顾苏连忙点头:“是啊,我就是在一块建筑工地那里找到你的。收留你的那位叫包工头,一块的还有一个国哥,就是他们救了你,之后一直带着你四处闯荡。”
  “难怪,我说怎么泥瓦活我也干得那么顺手。”狄斫了然点头,却又立刻皱起了眉头,“嗯……蛮阿呢?”
  “啊!”顾苏手里的碗都快端不住了,他虽然一直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就是没想起来是什么事,狄斫一提他才想起来!蛮阿呢?
  “等等……我脑子里好像有点印象。”狄斫放下筷子,按着自己的鼻梁苦苦思索,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原先工地上请了一位道长作法事,后来那位道长路过,见到蛮阿在工地上玩,便施了术,将蛮阿留在那里了。”
  顾苏:“你是说……”
  狄斫沉痛点头:“是的,蛮阿它现在,应该还在工地上搬砖。”
  顾苏:“……”
  “没事,吃饭,等有空了再去把它接回来。”狄斫说着看向付宗明,“付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付宗明瞟了顾苏一眼,没什么情绪一般说道:“就这两天了。”
  顾苏沉默片刻,说道:“师兄,我可能要和他一起走了。”
  夹菜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将菜心夹起来,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咽下去后,狄斫才问道:“为什么?”
  顾苏拿出早就装好的印信,推到狄斫面前:“这是阳使印信,你不在的时候师父暂时托付给我,现在你回来,就该还给你了。”
  “这东西先放一边,你要上哪去?”狄斫一双细长的眉快要竖成倒八字了,师父曾经说过,小苏这辈子能不出镇子,就不要出镇子。之前为找他离开镇子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平安回来了不是?可小苏说他还要再离开,狄斫心中顿生不安。
  “阎王要我替他找回一枚丢失的金钱,我答应他了,算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盗走金钱的周老头,就是你出事时的那批盗墓贼中的一个,那枚金钱应该就在他的儿子手里。”顾苏对此抱着乐观态度,“既然知道在谁手里,那应该不会去多久的,很快就回来了,师兄你不用担心。”
  “那我去,你留下照顾师父。”狄斫碗筷都放下了。
  顾苏十分不解:“可我已经答应阎王了,师兄是信不过我吗?我已经可以把师父和自己都照顾好,我也可以做一些事,这只是力所能及的事啊。”
  狄斫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那位。”
  找回金钱的任务确实是不难,但那位与实宗关联密切的阴间神明有着太多蹊跷,让他不得不往坏的方面去想。所以说,对神保持距离是对的,偶尔看见神迹,便能怀着莫大的感恩成为最忠实的信徒,对神的无知是最大的信仰支撑。
  板爷就坐在上席安静吃着饭,他或许并不知道自己两个徒弟已经回来了,在他的世界里,时而看见的是狄斫,时而看见的是顾苏,有时候又谁也不认得了,耳朵也时好时坏,但于狄斫和顾苏两人来说,这样的团聚却是无比重要的。
  狄斫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说,但那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希望他们师徒三人才相聚就面临分离。
  虽然,世事如此者,十之**矣。
  “师兄若是信我,那就让我去吧。”顾苏笑了笑,夹了一块肉放到狄斫碗里,“我和阴司的鬼差都熟悉,有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我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能救我;但你要是出了事,我这半吊子,不当场傻了那都算我长能耐。”
  狄斫还要说什么,却被顾苏拦住了,他目光灼灼,坚定说道:“师兄,我信你。”
  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狄斫端起饭碗,默默吃着饭。付宗明在一旁听着他们师兄弟说话,其中的亲密无间让人嫉妒,他又清楚明白他们之间仅仅是兄弟情谊。为兄为弟者纯粹地为对方着想,真正的血缘兄弟都不见得能如此,情同手足并非虚言。
  顾苏说道:“下午我们去镇上吧,带着师父,去给他拍照片。前两天我就在想这个事了,那些画像烧了难以挽救,照片就不一样,只要有底片在,就算照片被烧了,也能再洗出来。”
  他在那里笑,狄斫却笑不出来。
  只有在意极了,才会想着那件事,可他一直不声不响,狄斫突然就惆怅起来,师弟会藏事儿了……他不在的这些年,师弟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呢?
  带板爷拍照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一会儿闹这出,一会儿闹那出,不肯下山。最后由付宗明出面扮演客人,邀请板爷下山去做法事,板爷这才去换好法衣。好不容易哄下山,见到前行的方向正对着一家照相馆,板爷一下精明起来,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便拽着玻璃门死活不肯进照相馆。
  狄斫拉了几下拉不动,有些气,说道:“师父,您以后也是要被挂在正堂里,给徒子徒孙跪拜的,要是不拍,那以后接受香火跪拜的可就没有您的份了,您还算实宗的传人吗?”
  板爷抓着玻璃门的手顿时硬气地松开了:“我不是你是啊?”
  狄斫丁点不在乎是不是实宗传人:“你是你就进去,给人拍了照,我给你挂最高的地方。”
  好说歹说把人劝进去,摄影师笑容有些僵:“麻烦这位老先生笑一笑。”
  板爷板着一张老脸,不是活像,而是身边的人就是欠了他一大笔钱。狄斫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甭管了,您就这么拍吧。”
  照片拍出来还得过一会儿来取,狄斫搀扶着板爷给后来的人让位,却看见顾苏在大厅里盯着照相馆里的展示区看,付宗明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柔软。
  他视线投向的那一块地方有很多张全家福,男女老少挤在一张相片里,看着都觉得热闹圆满。
  顾苏回头看向狄斫,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吧。”
  狄斫喉头哽住了,付宗明已经抢先说道:“拍,你想拍多少张拍多少张。”
  顾苏有些不好意思:“一张就够了。”
  就在毫无准备之下,这个突然的想法所有人都赞同了,直接照了一张最简单的合照。板爷坐在正中,顾苏站在板爷身后,狄斫和付宗明站立左右,四个人都没有大幅度的表情,但面容看上去显而易见是高兴的,就连板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微微翘起了嘴角。
  顾苏很喜欢这张照片,让摄影师洗了一张四寸的,专门放在钱包里。
  不知狄斫去和阴和公主说了什么,阴和公主满脸愧色地来道了歉,虽说也没有人怪她。听说顾苏又要走,她拿出几颗夜明珠要给他做盘缠,把狄斫吓得连连摆手,让她收回去。那些夜明珠显然要比嵌在墙壁上的成色好许多,他大胆假设一下——那应该是阴和棺材里的陪葬。
  付宗明取车准备离开榕镇的时候,吃了一惊,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他的车竟然一点都没脏。
  看车的老大爷自豪地拍着胸脯:“收费停车自然要有收费的理由的,我这个停车场虽然不大,但是我能保证来往的客人见到自己的车都是干干净净的!”
  付宗明感激地付了钱,趁大爷不注意,多塞了一点。开着车到镇子口,顾苏在和威风、威武还有大黄告别,他准备把大黄就留在榕镇了。
  狗应当是听不懂人话的,它或许能察觉到主人的情绪,辨别主人的表情,但顾苏笑眯眯地和它们作别,它们依然兴奋地摇着尾巴像是要叫他一起玩。直到顾苏上了车,开动了,三条狗才反应过来,开始撒开爪子追赶。
  它们追了几百米,在狄斫的召唤声中,低垂着尾巴转身回去了。顾苏从副驾驶座别扭地侧身透过后窗看,完全没影了才安稳坐好。
  “舍不得?”付宗明话出了口,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明知故问。
  顾苏也大方坦然地应声:“嗯。”
  付宗明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你和我回去是要找金钱?是不是我们在鬼市上看见的那个?”
  那晚被顾苏抓个现行的,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年轻人暗地里的交易,他所看见的那个金光一闪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金钱。
  “嗯,就是那个。”
  “阴间也那么看重金子吗?我看那枚金钱也不是特别有分量啊。”付宗明有些不明白,那看起来还没有辜欣茗一件首饰贵重。
  “倒不是分量,应当是有别的意义的。”顾苏说道,“我私下询问过,有个判官是知道那枚金钱的来历的,那位判官是别殿阎王的下属,专司核定罪行,那枚金钱就是从他手上过的。金钱是皇帝对臣子的赏赐,只是赏赐的方式有些另类。皇帝在高处抛下金钱,臣子在下面哄抢,而且那些臣子的官位都不低,官位低了连去哄抢的资格都没有。”
  付宗明忍不住说道:“想不到,撒币还是一种传统活动。”
  “啊?”
  “没什么,你继续说。”
  顾苏继续说道:“当年,一位惊才绝艳的才子高中状元,拜在宰相门下成为宰相门生,经由提携,年纪轻轻便做了尚书郎。恰逢元宵佳节进宫,遇上皇帝来了兴致,玩起了掷金钱的游戏,还特意向尚书郎掷了一枚。尚书郎心中认为受辱,潜心谋划暗中谋反,竟然让他成功逼宫了。虽然叛军被带兵救驾的王爷所擒,皇帝却因受惊吓,没过两天就心悸而死。新皇登位,肃清上下,诛杀乱臣贼子,杀了不少人。行刑的街道从街头红到街尾,第一个斩的便是尚书郎,他至死都撰着那枚金钱。”
  付宗明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开始回忆起之前的公司年会有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真有这种自尊比天大的人吗?
  可这个社会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位高之人是不会完全顾忌别人的感受的,或许是出于真心的帮助或奖赏,却因为已经习惯于高位,而摆出高高施舍的姿态。这样的赏赐,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比唾骂更严重的侮辱。
  大多数人选择了忍气吞声,在很多年后渐渐能开解自己,说服自己那是出于好意,便自觉放下了。像这位尚书郎一样选择用余生去报复的,也并不是没有。
  孰是孰非,这是旁人不能去论断的,谁也不是当事者,各有各的底线,如何来的设身处地?
  但谋反是大案,牵连甚广,因其而死者无数,这是怎样都说不过去的。付宗明问道:“那他下了地狱吗?”
  “没有。”顾苏摇摇头,“尚书郎确实聪颖过人,儒道释经典皆能倒背如流,被鬼差拘到地府半点不惧,口诵佛经,使鬼差不能用刑。”
  付宗明突然考虑起要不要背几篇佛经,以防万一。他忍不住继续问下去:“然后呢?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仗着读过书,就能不受罚了吗?”
  “当然有解决的办法。罪魂不肯伏法,那就让他转世投胎,忘却往事,三教经典统统忘记,之后再拘回地府,该怎么判怎么判。”顾苏说道,“不过他们不会在阳间久待,有的转世之后就胎死腹中,长的能多活几年,但肯定都不会很长就是了。”
  付宗明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你说,我会不会也是那些阴间罪魂中的一个?”
  顾苏有些严肃:“别胡说!”
  付宗明却笑了:“就算是,我也不会轻易就这么回地狱里,你还在这世上,我哪里都不去。”
  顾苏紧紧盯着他,他却目视前方,像是在专心开车,嘴角的笑十分孩子气。
  他说着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自己也相当清楚,可这一句,他是一定要说给顾苏听的。


第三十五章 
  回到付家,第二天付宗明就被付俨拎去了公司,孤立无援到没有任何人帮他说话。
  顾苏第一件事,就是去工地上把蛮阿解救回来,那么骨骼精奇的饿鬼生生成了被拐儿童,而且还被所有人遗忘,委屈到缩到房子里不想出来了。顾苏愧疚得不行,安慰他一整晚,才挽救回了他濒临破碎的心。
  有了新任务,也不需要一直跟着付宗明,顾苏这次并不打算多留,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和师兄一起照顾师父。
  周老头的儿子名叫周录康,顾苏从原君策那里查了本市所有名叫周录康的居民基本信息,性别年龄做了筛选,最终锁定在了其中一个人上。
  这个人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已婚,育有一子,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顾苏为免夜长梦多,查到那家小公司的地址就赶了过去。
  那家公司确实不大,就在一栋办公楼里,这种办公楼就是小公司的聚集地,一层楼也许就有好几家公司,从走廊上看过去,如果没有特殊标识,和民居也差不了多少。
  周录康的公司稍微好那么一点,一层楼被分成两个部分,分别由两家公司租赁。透过磨砂玻璃墙可以模糊地看见里面,三张长桌分布着**个工位,隔着隔板有一套单独的桌椅,再里面,就是总经理办公室。
  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另一边的公司里不时传来说笑声,偶尔出来接一个快递,但是这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阿姨在打扫卫生。
  顾苏上前询问:“阿姨,这里怎么没人啊?公司搬走了吗?”
  清洁阿姨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不像是坏人:“你找谁啊?”
  顾苏说道:“我找周总。”
  清洁阿姨一脸了然:“你是来找工作的吧?我劝你还是到别处去吧,这公司已经快倒了。老板欠了人家钱,又觉得公司还有救,给员工暂时放了假,都好长时间没人来上班了。”
  顾苏没有做多解释,问道:“那周总也没来吗?”
  “员工都不来,老板来做什么?听说他儿子生了大病,在住院,兴许是在照顾儿子吧。可怜了,我见过那小孩,才十岁,就得了癌症,作孽哦!”清洁阿姨叹了一口气,对这个不幸的孩子充满了怜悯。
  顾苏犹豫着试探道:“现在有那么多小病人吗?我有个认识的阿姨最近也在住院,她住的那个病房里就有个患了癌症的小孩,叫……周博言?”
  清洁阿姨惊讶道:“周老板的小孩就叫周博言!哎哟,这可巧了!”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顾苏给清洁阿姨道了谢,立刻离开了这座办公楼。
  金钱本是一件招财的东西,见儿子有难想帮忙,周老头的初衷没错,但是他不该盗宝库,也不该将被收在阴间的东西送给还在阳世的人。轮转王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周录康得到了金钱,能得多少好处他不敢说,但随之产生的副作用他却有所预感。
  医院里很安静,住院部除了一些探望的亲朋,大多都静静躺在床上修养。三零五室是四人间,但现在只剩了两个人,一号床是肖珂兰,照顾她的姐妹今天有事没能来,一个人午饭过后便开始午休,现在正睡着。再就是四号床,住的是不过十岁的周博言。
  经过一段时间的病痛折磨,周博言已经很瘦了,身上几乎就剩了皮包骨头,小孩的头身比本就比不得成年人,这样瘦下去,显得他的头越发大,他睁着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抱着膝盖坐在床头。
  原本住在二号病床的是一位老人家,就在前两天过世了,悄无声息的,早上护士一来,就发现尸体已经凉了。
  周博言一直盯着二号床,护士姐姐刚换上的新床单和枕头摆得整整齐齐,可他总觉得那床单上面有一团阴影,像是……蜷缩着的那个老爷爷。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片人声,有男有女,冲着这间病房来了,周博言立刻拉起被子,将自己挡了起来。
  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个轮椅进来了,骨科的孙医生在那些人后面跟着,魏医生从门口经过,看这么热闹,也走进来和孙医生打招呼。查房护士有意识地避开了二号床,直接将人带到了三号床。轮椅上坐着一个年纪和周博言相仿的小男孩,他被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抱上了病床,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着什么,顾忌着房间里的其他人,声音并不大。
  那男人扬起拳头,做了个威胁的手势:“你再给我作妖,我看你残着也挺好!”
  小男孩一脸不高兴,对着旁边抹眼泪的漂亮女人叫道:“妈妈,我还是爸爸亲生的吗?我受伤了他还要打我!”
  漂亮女人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对儿子说道:“你爸爸说得对。”
  小男孩:“……”
  魏医生在一旁小声说道:“其实没什么大碍,石膏已经打上了,回去修养也是一样的,不一定要……”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医生你不知道,他谁都不怕,就怕医生,带回去了,你信不信明天他能带着另一条断腿再来?”
  魏医生连忙摆手,信信信,他就是太信了,才有些不敢留这孩子住院啊。
  他方才就听骨科的护士在那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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